巴济里奥表兄 [葡]埃萨.德.克罗兹-第25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苍白如蜡的露依莎用赤裸的双臂搂住他,低声说:
“你永远不会离开我,对吧?”
“我发誓!永远不会!我亲爱的!”
天已经不早,她该走了!同一个想法肯定在两人脑中出现──因为两人热切地互相看着。巴济里奥喃喃地说;“要是你能在这儿过一个晚上该多好!”
她吓了一跳,用几乎祈求的口气说:
“啊,别挑逗我,别挑逗我……”
巴济里奥叹了口气:
“不行。是我胡说八道。走吧。”
露依莎急急忙忙开始收拾。突然她停下来笑了笑:
“你知道一件事吗?”
“什么事,亲爱的?”
“我都快饿晕了!午饭我什么也没有吃,简直快饿瘫了!”
他一副难过的样子:
“真可怜;我可怜的姑娘!要是我早知道就……”
“几点钟啦,亲爱的?”
巴济里奥看看表,几乎有点羞愧:
“7点!”
“啊,天哪!”
她慌里慌张地戴上帽子和手套:
“太晚了,我的天!太晚了!”
“明天呢,什么时候来?”
“一点。”
“一定?”
“一定。”
第二天,她来得非常准时。巴济里奥到楼梯口等她。两人刚进房门,他就迫不及待地一阵狂吻:
“让我多么想你呀!从昨天起我就疯了!”
露依莎看见床上放着一只篮子,迷惑不解地问:
“那是什么?”
他笑了,把她拉到铁床旁边,掀开盖子,毕恭毕敬地说:
“点心,小吃,爱情宴会!免得过一会儿又说饿!”
好一顿午餐!有香肠、猪肝酱饼、水果、一瓶香槟,还有裹在法兰绒布里的冰块。
“太好了!”她笑得那么开心,兴奋得脸都红了。
“只能准备这些,我亲爱的表妹!你看,我事事想着你!”
他把篮子放到地上,张开双臂朝她走过来:
“你想着我吗?我亲爱的!”
她的眼睛作了回答,还有她双臂激情的热烈拥抱。
3点钟,他们吃完了。多么别致的午餐!把餐巾铺在床上,餐具上有中央酒店的字样。对露依莎来说,这既奢侈又难得。她动情地笑着,笑得手中香槟酒杯里的冰块与玻璃杯相撞,发出醉人的声响。她心中的幸福感洋溢在小声的喊叫中,洋溢在一个又一个亲吻中,洋溢在各种颠狂的动作中。她吃得香甜,赤裸的双臂在盘子上来回舞动。
她从来没有觉得巴济里奥像现在这样英俊;好像房间也正适合他们这心心相通的热恋;她几乎认为能年复一年地在这小保险箱里生活、永远幸福地和他在一起,享受永远不变的爱情,还有“3点钟的午餐”……他们保持着传统的吃法:小口小口地往嘴里送;她微笑着,露出雪白的牙齿;他们用同一个杯子喝酒,一次又一次贪婪地亲吻──于是他想到教给她香槟酒的真正喝法,也许她还不会!
“怎么喝?”露依莎举起杯子问。
“不用杯子!多讨厌!懂得欢乐的人绝不用杯子喝。杯子是科拉雷斯庄园用的。”
他喝一口香槟,亲吻时灌到了她嘴里。露依莎笑起来,觉得“妙极了”,还想这样喝。她的脸越来越红,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从床上收走盘子以后,她坐在床沿上,穿着粉红色袜子的双腿晃动着,胳膊肘放在胸前,身子前倾,歪着脑袋,全然像一只疲倦了的鸽子。
巴济里奥觉得她美得无法抗拒:谁能想到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能如此诱人、如此风流?他双膝跪下,两手捧住她的双脚亲吻;说有金属扣子的袜带“太难看”;又小心翼翼地吻她的双膝;这时候他悄悄提出了个请求。她红着脸,笑着说:“不!不!”
从疯狂的云雨中清醒过来以后,她双手捂着通红的脸蛋,细声责怪说:
“噢,巴济里奥!”
他心满意足地捋了捋小胡子。他已经教给她一种新的感受,把她掌握在手中了。
直到6点钟,她才离开他的双臂。露依莎让他发誓这一晚上都会想着她。她不想让他出去,甚至嫉妒格雷米奥,嫉妒空气,嫉妒一切!走到楼梯口,她又返回来疯狂地吻着他,又说了一遍:
“明天我来早一点,好吗?我们整天都在一起。”
“你不去看望费里西达德太太?”
“费里西达德太太算得了什么?任何人都无关重要!我只要你!
只要你!”
“中午?”
“中午!”
晚上,房间里孤单得难以忍受!她烦躁不安,恨不得继续享受下午的激情。本想看看书,但一会儿就把书扔到了一边:她觉得梳妆台上的两支燃着的蜡烛也凄凄惨惨;她走过去看看外面的夜色──温暖而宁静。她把儒莉安娜叫过来:
“披上披肩,我们到莱奥波尔迪娜家去一趟!”
到了那里,等了好半天,头发蓬乱、穿着白色睡衣的儒斯蒂娜才来开门。她好像非常吃惊:
“夫人去波尔图了!”
“去波尔图啦!”
“对,要去15天呢。”
露依莎非常沮丧,但又不愿意回家,一想起她那冷冷清清的房间就害怕!
“我们再往下走走,儒莉安娜。夜色这么美!”
“太好了,夫人!”
她们沿着圣罗克街朝前走。两行路灯通往阿莱克林街,她的思绪和欲望也飞到了中央旅馆。他会在旅馆吗?会想着她吗?如果可能,她非扑进他的怀里让他大吃一惊不可,还要看看他的行李……想到这些,她呼吸急促了。到了卡蒙斯街广场,人们在悠闲地散步,在阴暗的树影下,有人坐在长椅上交头接耳;人们喝着凉水;黑暗的夜中玻璃橱窗和商店大门显得格外明亮;在街头缓慢的噪音中时而冒出报童的尖叫。
这时候,一个戴草帽的男人从她身边擦过,那人的意图太明显了,露依莎心里害怕。“我们最好回去吧。”她说。
然而,走到圣罗克街中段,戴草帽的人再次出现,而且几乎碰到了露依莎的肩膀,两只摇荡的眼睛望着她。
露依莎吓得魂不附体。鞋跟在人行道上发出清脆的“得、得”声。到了圣彼得。德。阿尔甘特拉街尽头时,草帽下面,在她脖子旁边,冒出一声不男不女的巴西口音:
“姑娘,住在哪儿?”
她吓得赶紧抓住儒莉安娜的胳膊。
那声音又说:
“别害怕,姑娘,住在哪儿?”
“缺少教养的东西!”儒莉安娜喊了一声。
草帽立即消失在树影之中。
她们气喘嘘嘘地回到家里,露依莎恨不得大哭一场,精疲力尽,痛苦万分,瘫在双人沙发上。太大意了,夜晚带着女佣出去散步!疯了!失去了理智!这一天呀!她从上午回忆起来:午餐、和巴济里奥接着吻喝香槟、风流云雨,真不害羞!晚上还去莱奥波尔迪娜家、路上在阿尔托区又被人拦截!……她突然又想起在阿连特茹省为她工作,无时无刻不想她的若热……她用双手捂住脸,痛恨自己,眼睛湿润了。
但是,第二天早晨,她醒来后非常高兴。不过也为前一天所做的“傻事”而模模糊糊有点害羞,同样模糊的是不应当再去“天堂”的念头、担心或者预感。
然而,拼命促使她去“天堂”的欲望又为她提出种种理由:会让巴济里奥大失所望,今天不去就再也没有机会,这意味着从此一刀两断……再说,上午这么好的天气也召唤她到街上走走:晚上下了雨,炎热消退了;蓝天和阳光中透着清洗过的清爽和甜蜜。
11点半钟,她正沿着风车街往下走,看见了亚卡西奥顾问那令人肃然起敬的身影,沿着罗莎街慢悠悠走上来,手里拿着合上的阳伞,昂首挺胸。
他一看见她,立即加快脚步迎上去,深深地弯下腰说:
“真是幸会!幸会!”
“你好吗,顾问?见到你非常高兴!”
“夫人阁下呢?我看你气色极佳!”
他打个庄重的手势把她让到左边,和她一起往前走。
“你一定会允许我陪伴你走一段路吧?”
“当然,非常高兴。你最近在干些什么?我经常说起你……”
“我去辛特拉了,亲爱的夫人。”他停住脚步:“你不知道吗?
《新闻日报》详细报道了!”
“从辛特拉回来以后呢?”
他马上回答道:
“啊,一直很忙!忙得不可开交!完全陷入整理一些我的书必不可少的资料……”他停顿了一下,“我相信你不会不知道书名吧。”
露依莎记不全了。顾问便介绍了他这本着作的书名、目的、其中几章的题目以及用途:“葡萄牙主要城市风景录及其著名胜地。”
“是一本指南,不过是科学性指南。可以举一例说明:阁下想去布拉甘萨:不看我这本书,很自然(我可以肯定地说)就不能享受当地的珍奇;读了我的书,你会参观最著名的建筑物、了解到丰富的背景资料,同时会过得非常愉快。”
露依莎几乎没有听他唠叨些什么,白色面纱后面那张脸一直莫名其妙地微笑着。
“今天天气太宜人了!”她说。
“宜人之至!简直是上帝创世之日。”
“这儿很是凉爽!”
他们走进了圣彼得。德。阿尔甘特拉街,这里树木葱郁,散发出一股甘甜清新的气味;被雨水湿过的地面不见尘土,还稍稍有点潮湿;尽管阳光强烈,蓝天却显得轻飘而遥远。
于是,顾问谈起了夏季,说那时节如同火烤一样!他的餐厅在树荫下竟然到48度!48度!然而他马上又好心地为餐厅夏天的炎热开脱:
“不过,那是因为朝南!就是这个原因!太朝南了。但是,现在真的不错了,修好了!”
他邀请她到下边的花园里转转。露依莎踌躇不决。顾问掏出怀表,举到远处,看了一会儿才说,还不到中午。他相信这块英国“阿尔塞纳尔”,怀表。“比瑞士表好得多”!他显出一副深沉的样子。
露依莎不想再走,但顾问那铿锵有力的声音似乎打消了她的念头。于是,虽然满心不乐意,还是跟他一步步走下了通往花园的台阶。
“况且”,她想,“还来得及,可以乘马车去……”
两个人靠在栅栏上。透过铁栅之间的空隙,可以看见灰暗的屋顶沿坡排列下去,间或有几个围墙围起的院落,后院零零落落的树木干枯瘦小;远处,河谷一带,长方形的帕塞约公园树木葱郁,中间交叉着白色的沙土道。那边,东方街一座座房屋的正面死气沉沉,玻璃窗在强烈的阳光下闪着刺眼的白光;后面,阴森的高墙之内一片墨绿,只见附体神庙那惨黄色的方石,接着是其他零零落落的建筑,一直延伸到格拉萨山的上方,山上教会房屋林立,修道院和教堂塔楼的一排排小窗户在蓝天下显得雪白;更远处,佩尼亚宫粉刷过的围墙特别显眼,宫中的一排郁郁葱葱的树木历历在目。右边,矮胖、肮脏的城堡蹲在光秃秃的山顶;摩尔区和亚尔花麻区的房舍滑坡逶迤排下,弯弯曲曲,形成一个个夹角,一直蜿蜒到大教堂那两座老气横秋的笨重的钟楼下边。再往远处是阳光照耀下的一段河面,两片白帆在河面缓缓前行;另一边,被远方的空气染上蓝色的山丘脚下,一个小村落的房舍呈白垩色。城里沉闷的嘈杂声慢慢升上来,分不清是马车奔跑、牛车沉重的吱扭声,还是载货马车的金属叮当,时而冒出一声小贩尖利的叫卖声。
“多么雄伟的景象!”顾问加重语气说道,接着便滔滔不绝地赞扬起这座城市来,说它无疑是欧洲最美丽的城市之一,并且作为欧洲的大门,只有君士坦丁堡,可以与之相提并论!外国人对它羡慕之极。过去曾是庞大的商业中心。只是供水排水管道系统太糟糕,有关部门又疏于管理。
“尊敬的夫人,此事本该由英国人来管!”他感叹说。
然后,他马上后悔说出了这句不爱国的话,发誓说这不过是一种“说法”。他希望国家独立,如果需要,还愿为它献身;英国人不行,西班牙人也不行!“夫人,只有我们!”他又用庄重的语气补充说,“还有上帝!”
“这条河多漂亮!”露依莎说。
亚卡西奥声音有些沙哑:
“特茹河!”
这时候,他建议到公园走一圈。公园里,白色和黄色的蝴蝶在花圃上翩翩飞舞;一涓细流滴进水塘,给这座市民气十足的公园增加了小小的节奏感;芸呢拉花香气扑鼻;鸟儿在天竺牡丹丛中的大理石胸像头顶上歇息。
露依莎喜欢这座小小的公园,但讨厌如此高大的栅栏……
“那是为了防止自杀!”顾问立即解释。不过,依他之见,里斯本的自杀案件明显减少;他认为这归功于报界谴责自杀,这种严厉的做法非常值得称颂……
“因为在葡萄牙,请相信,我的夫人,新闻是有力量的!”
“要是我们就这样走下去……”露依莎提醒说。
顾问一躬身,但发现她正要摘一朵花,马上急切地挡住她的胳膊:
“噢,夫人,给谁呢?规则说得很明确!我们不能违反,不能违反!”接着又说“上等人应当作出榜样”。
他们继续往上走着。露依莎心里想:“你快回家吧,到罗斯托就放了我吧。”
在圣罗克街上,她偷偷瞧了一家点心铺的挂钟:已经是中午12点半了!巴济里奥正等着呢!
她加快了脚步,在罗斯托停下来。顾问微笑着看着她;等她说话。
“啊,顾问,我还以为你要回家呢!”
“如果阁下允许,我愿意陪你。这样做,大概不算冒昧吧?”
“说哪里话!说哪里话!”
一辆马车从旁边飞驰而过,后面是一辆邮车。
顾问急忙摘掉帽子:
“是董事长。你看见了吗?他从里面给我打了个招呼。”接着开始赞扬董事长,“他是我们的第一位议员;才华横溢,言辞锋利!”
看样子他一定要谈起公事,露依莎赶紧穿过街道,朝殉道者街走去,走到泥泞处,她稍稍撩起衣裙。到了教堂门口,她停下来,微微一笑:
“我到里面作个小小的祈祷,不想麻烦你等了。再见,顾问,经常来。”她收拢阳伞,伸出手。
“哎呀,我尊敬的夫人,既然时间不长,我等你,我等你,不着急。”接着又毕恭毕敬地说:“你的虔诚令人钦佩!”
露依莎走进教堂,心急如焚。她在唱诗班旁边停下来,心里估摸着:“我在这儿多呆一会,他等得不耐烦了,就会走的!”上面,枝形吊灯下的水晶垂饰闪着幽光;教堂里点着蜡烛,光线昏暗;粉刷过的墙壁、干干净净地板和两旁的石头围栏增加了点明快的色调,金色的祭坛和绛紫色的讲道台特别醒目;两条深紫色帐帘后面,是铺着紫罗兰色帷褥的金色神龛。气氛深邃、寂静。圣水池前头,一个小伙子跪在地上,正用一块抹布仔细擦地板,身旁放着个洋铁皮水桶;可以看到零零落落几个信徒的后背,他们有的穿着斗篷,有的披着披肩,朝神龛方向躬着身子;一个穿粗绒短上衣的老人跪在教堂中央,瓮声瓮气地祈祷着,语调凄凉,可以看到他亮亮的秃顶和鞋子上巨大的鞋钉,只见他时而匍匐在地,时而绝望地捶胸。
露依莎到祭坛前,巴济里奥一定等得不耐烦了!可怜的小伙子!
她怯生生地问了一声从身边经过的教堂执事几点了?那人拘椽色的脸朝顶上的一个窗户望望,瞥了露依莎一眼:
“快两点了。”
快两点了!巴济里奥也许不会再等了!她担心会失去情意绵绵的上午,恨不得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