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马戍凉州 作者:白衣卿相-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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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剑南含笑道:“在我眼中,还是那个机灵顽皮的随儿小公主……你还没跳过舞给我看呢……”随儿偏头,眼光看着蜡烛,道:“会有机会的……”李剑南这才记起此行的目的,问:“随儿你怎么在这里?你见过崔度了么?我这次来是向他讨救兵的!”随儿一愣,期期艾艾道:“崔——你难道不知道——我和——他早已经……”“——早已经见过面了!”门一开,一身长袍便服的崔度面带微笑出现在门口,随儿慌忙抽出被李剑南握着的双手,迎上前去,问:“崔——你怎么来了?”崔度暗中用左手的两根手指在随儿的手背上轻扣了一下,眼睛却看着李剑南,呵呵笑道:“你们又是拆窗户又是抱头痛哭,我睡得再死也被吵醒了!打扰二位故友重逢,只因崔某也想进来掺和一下,毕竟遇到一个十多年前长安的老朋友不容易,是吧,贝吉多杰?”
李剑南冷眼打量着崔度,这个在曲江池比武时与自己惺惺相惜却又在之后的宫廷政变中投靠奸宦背后捅了自己一枪,令自己险些丧命、令政变功败垂成的故人,现在仍是英姿飒爽风采依旧,所多的是一丝只有手握大权才能带来的霸气。李剑南冷笑了一声,道:“好个‘十多年前长安的老朋友’,没想到我李某逃到了吐蕃你也这么关心,是不是还想抓我去朝廷请赏啊?”崔度哈哈大笑,道:“即使抓了你,也不能给大唐的皇帝,想卖个好价钱,要找吐蕃的两个赞普,再么我猜吐蕃的大相论恐热也会对你这大刺客很感兴趣!”李剑南的手指在穿云剑的剑鞘上一弹,嘿嘿道:“只怕,凭你的六神枪和凤翔的区区几万兵马,还没有生擒我的可能!”随儿隔到他们中间,跺脚道:“你们啊,十几年没见面,一见面就吵架,哪里有一点故友重逢的样子嘛!”李剑南哼道:“或者我根本不该来,当年就贪生怕死认贼作父,现在好不容易换来了荣华富贵,又如何敢冒险攻打吐蕃!”崔度勃然大怒,拔出佩剑指着李剑南道:“你血口喷人!!我崔珙奏为大唐、为皇上,忍辱负重忠心耿耿,天日可鉴!难道你以为大唐就你李进士一个忠臣良将么!!”随儿怒目瞪着崔度,斥道:“收起来!”崔度怏怏还剑入鞘,仍对李剑南怒目而视,随儿道:“这里不是谈话的好所在,我们三个长安故友有缘雨夜重逢,本公主提议,到前厅摆一桌酒筵,大家边吃边叙旧如何啊?”李剑南和崔度同时气哼哼地偏过头不出声,随儿看着二人,又好气又好笑,偷着点了崔度腰一下,崔度叹了口气,嘟囔着道:“剑南兄,这边请!”随儿又走上前去,双手拉坐在床上的李剑南的右臂,李剑南只好就势起身。
崔度、李剑南在桌上对面而坐,互相瞪着,你一杯,我一杯地喝酒,对满桌的美味佳肴看都不看一眼,对旁边以手拄腮的随儿看都不看一眼,随儿终于忍不住了,双手拍着桌子道:“闷死了闷死了,你们不比剑又比起酒来了,一会儿都喝醉了谁陪我说话啊!”二人同时将杯子往桌子上一蹾,同时抄起银箸,互相瞪着,也不看挟起的是什么菜,只放到嘴里大嚼。随儿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忽然爆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捂住肚子前仰后合,差点就滑落椅子掉到桌子底下,二人嘴里塞得满满的,诧然停口,一起看着随儿,随儿有气无力地挣扎着坐回椅子,闭着眼睛道:“你们两个啊,都可爱死了,从曲江池一见面就开始比,你们再这么比下去,我都不想再说出那个秘密了呢……”李剑南伸长脖子,艰难地将口中的一大堆食物噎下,问:“什么秘密?”随儿眼睛眯成一条缝,斜向李剑南,道:“崔将军之所以投靠仇士良,和你一样,是为了我父皇。只是,连我父皇都不知道,只有我知道。”李剑南不可置信地看着随儿,道:“这怎么可能!你是说崔度他也是我们的人??”
崔度咳了一声,道:“多亏李兄肯配合我演那出苦肉计,不然也骗不过仇士良那老狐狸。多谢!”李剑南干笑一声,道:“‘苦肉计’?崔兄那一枪,如果不是我闪得快些,内力强些,运气好些,恐怕已经没命听你这声‘谢’字了吧!”随儿歪头盯着崔度,问:“你伤剑南那一枪很重么?”李剑南恨恨道:“我在临来之前也以为我可以忘掉那一枪,但一见这小子,我才发现那一枪仍然是刻骨铭心隐隐作痛,恐怕终生难忘!”崔度面上一红,支吾道:“其实也不是很重吧,他后来还那么能打……如果不重一些,仇士良一定会看穿的……”随儿望着李剑南,正色道:“我替崔将军向剑南你赔礼道歉!崔度那样做的确是有苦衷的,是不得已而为之。当年父皇靠郑注、李训二人谋划铲除势大根深的奸宦,却不肯多听我这个女儿的建言,一意孤行、冒险行事。此事如成功,当然好,如果不成功,就难免会逼得仇士良一干人等撕破脸皮,直接谋权篡位,毁了我李家的千年基业!郑注、李训方面有你,成事的把握有六成,但我让崔度投靠仇士良,纵然你们事败,也有可能保我父皇平安、只要江山还姓李,就不会一败涂地……”
崔度道:“我杀京兆少尹罗立言,是因为他在宫门进攻不力,正欲败逃;我伤剑南兄,是因为我隐约知道有个厉害角色始终跟随在仇士良左右——后来知道就是风雅天尊——我那一枪总比风雅天尊的‘先天无形剑气’轻……”李剑南半真半假地拱拱手,道:“那我谢过崔兄救命之恩。”崔度尴尬地塞进嘴里一口菜,大嚼。公主拍拍手,道:“好了好了,误会解除,大家可以冰释前嫌了吧!”李剑南断然摇头,道:“国恨是没了,还有家仇呢!我们三人的凉州之约也该了结了!”崔度红潮上脸,胸口微微起伏,一击桌子道:“正是!我可是等了整整十二年了!是该有个了结了!”李剑南哼道:“怎么你跟我一样等了十二年啊。”崔度道:“我当然要等到见到你,跟你在公平的条件下比,这样赢了,随儿才认可!”随儿叹了口气,道:“你们两个能不能聊点别的啊听得我好郁闷哦!”二人不再言语,随儿道:“剑南,何不讲讲你在吐蕃这十几年的经历,一定精彩好听。”崔度接口道:“我代李兄说吧,李兄先是出家做了和尚,然后和大师洪辩到了吐蕃逻些王宫,又策划了一次政变,导致吐蕃大相钵阐布、赞普赤祖德赞被杀。之后又到逻些,在众目睽睽之下射杀吐蕃赞普达玛,在全逻些城吐蕃精兵的围追堵截之下悠然逃脱。之后又单枪匹马,在黄河岸边力拒入侵河东的三族六万联军,致使吐蕃大相论恐热大败而逃,基本是这样吧李兄?”
李剑南频频点头,悠然道:“虽小有出入略显夸张,倒还大致如此。”崔度隔桌拱手,肃然道:“李兄所作所为,真惊天地泣鬼神,不愧为大唐进士、大好男儿,崔某相形见绌!”李剑南摆手道:“崔兄过谦,崔兄也为了大唐,强忍一身傲气满腔热血,对仇士良百般逢迎委曲求全,相比李某所为,这更难办到,况且凭崔兄才智枪法,处在我的位置和时机时,做得一定不比我差,这是我的真心话,不然你崔度也不配和我做夺凉州争公主的对手!”二人四目相对,眼中重有了当年御前比武时那一瞬的惺惺相惜。随儿伸手在他们视线中间晃了晃,嘻嘻笑道:“两个大男人,互相含情脉脉,肉麻不肉麻啊……”二人哈哈大笑。李剑南道:“不瞒崔兄说,这次我是从沙州赶来,求崔兄夹击吐蕃!”接着李剑南将自己到吐蕃后的行踪作为和沙州义军的情形大致说了一遍,只是有意无意淡化了和属卢王妃之情,只说是洪辩大师说动了她用计,对自己和梅朵的师徒之情,也是轻轻带过。饶是如此,也听得随儿和崔度二人跟着眉飞色舞,不断追问细节,跟着拍手叫好。不觉雨已停了,窗外微明,桌上的美味佳肴已成残羹冷炙,三人却依旧谈兴甚浓毫无倦意。崔度道:“剑南你可以说来得正巧,公主这次就是来传皇上密诏,让我出兵夺回吐蕃所占大唐州县的!”随儿道:“是啊是啊,何况剑南你又那么熟悉吐蕃风土人情兵力地形,有你相助,事半功倍!”李剑南大喜过望。崔度站起,道:“如今仇士良死后被削爵抄家,宫中宦官已不敢如先前那般嚣张,新帝登基,励精图治,正是我与李兄报效国家大展宏图之机!”李剑南也站起,问:“崔兄打算何时出兵?”崔度一笑,道:“如兄所愿,越快越好,我今日就命令凤翔兵将点卯集结!”李剑南道:“好啊,我就给崔兄做个副将,崔兄不会嫌弃吧?”崔度歪头,道:“副将?那当然不行!”李剑南皱眉,崔度露齿一笑,道:“你也是货真价实先帝所封的堂堂凉州节度使,怎么可屈尊在我之下,要做,怎么也得做主将啊,更何况你又在吐蕃带兵打仗多年,咱们就各领一万精兵,兵分两路,攻城略地,杀它个措手不及人仰马翻,如何?”李剑南伸出右手,崔度也伸出右手,二人双手紧紧扣在一起,晃了两晃。
校场上,整整齐齐列着盔明甲亮装备齐整斗志高昂的一万唐兵,崔度道:“剑南兄可还满意?”李剑南点头道:“军容齐整,崔兄练兵有方!”崔度道:“这些家伙也是平时骄横惯了的,一般人还真震不住他们,但李兄你在大唐可是一直名头响亮,当年咱们曲江池比武、你参与铲除奸宦、前不久又从吐蕃赶到河东力阻论恐热进犯,都是大唐军兵津津乐道的,这一万兵将听说我把他们教给你亲自指挥,可是比跟我都高兴呢。”李剑南笑道:“崔兄说笑了,虽承蒙崔兄信任,但这些弟兄我毕竟还不熟,崔兄是否派两员副将给我?”崔度道:“那是自然,人,我早已经给你准备好了,而且这两个人,都是你的老相识。”说罢拍了两下掌,校场后转出二人,一个眉眼细长削瘦挺拔,一个黑脸矮墩墩,李剑南惊喜地叫道:“沈戍边!董威!”二人显然没想到李剑南还认得自己并能叫出自己的名字,都是一抱拳,道:“李大哥好!”崔度脸一沉,道:“这里是军队,要叫‘李将军’!”二人马上改口道:“李将军好。”李剑南道:“二位将军好,有二位将军相助,我如虎添翼!”崔度道:“我们这次起兵,进击吐蕃,你攻原州,我攻秦州,二军呼应,必要时可互相救援。”李剑南精神一振,道:“好啊,我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带着大唐的勇士们和吐蕃兵打一架了!”
公主随儿既不跟着崔度,也不陪着李剑南,而是负责二人军需供给调配。虽然二人未明言这次也是“比试”,但暗暗已经较着劲儿,也十分关心对方动态,不断派人打探友军动向,这方有人向李剑南报告:崔将军势如破竹,亲斩三将,得了石门、驿藏两关;那边有人向崔度报告:李将军夜袭木峡关,活捉守将。战胜后劝降原是唐将后裔的特胜关守将。二人听罢,都是冷哼一声。随即又过了几日,这方的人对李剑南报告:崔将军巧设伏兵,在六盘关山坳生擒了守关番将及生俘二千守军;那边有人向崔度报告:李将军一人杀石峡关主将副将四人并身先士卒第一个登上石峡城楼,开了城门,放下吊桥,得了石峡关。后方的公主随儿自然也得到了前方的战报,不禁摇头苦笑,暗想:“这二人,崔度取石门、驿藏是力敌;李剑南夺木峡、特胜是智取。等到崔度打六盘关时改成了李剑南的智取,李剑南攻石峡关时袭用了崔度的力敌,真是针锋相对寸步不让,也该着吐蕃倒霉,碰到这么两个唐朝大将,真是怎么打怎么败,再这么下去,秦州、原州被攻陷,只不过是时间问题了……”随儿这次是亲自给李剑南押送的一批粮草,这李剑南实在行军太快了,在哪一关都没耽搁三天以上,导致她这后勤补给要追着前面的大军,李剑南大军,已先到了原州了吧,给他送完这批粮草,就该去给崔度送了,那时,崔度也该到了秦州了……
李剑南见了随儿,自是喜不自禁,亲自迎入帐内,屏退左右后,马上将随儿揽入怀中,低头就去找她的香唇,随儿躲闪着,口中道:“你干嘛啊李将军,我一来你就非礼我!”李剑南揽得更紧,嬉笑道:“是随儿太香了。”随儿双手贴在李剑南脸颊上,命令道:“闭上眼睛。”李剑南听话地闭上,只感到双唇一阵湿热,李剑南正欲回吻,头已被随儿的双手移开,李剑南奇怪地张开眼,随儿迷濛的双眼深深望着李剑南,颤声道:“剑南以后你真不能再这样了,我也不能再和你这样搂搂抱抱,这对崔度太不公平……”李剑南眼中神色一黯,松开随儿,道:“你说得有理,毕竟我还没有正式娶你过门,不过你放心,我一定在崔度前面拿下凉州!”随儿欲言又止,终于叹息了一声,转身出帐去了。李剑南一个人呆立在那里,心中一阵怅惘。
李剑南打算先穿过前面的一大片森林,入夜前找个水草丰美的地方安营扎寨,几里地外,就是原州了。李剑南憋着劲决意要在崔度拿下秦州之前先拿下原州。一抬头,见远处树木上一大群飞鸟在树顶盘旋,偶一落下,便再飞起,鸣叫不已。李剑南叫过沈戍边,问:“董威的队伍到那里了么?”沈戍边顺着李剑南手指的方向眺望,道:“肯定没有,估计至少离那里还差一里。”李剑南道:“你仔细看那里的一大群鸟。”沈戍边又看了看,却看不出什么门道,道:“这些鸟很普通啊,一点都不漂亮。”李剑南笑道:“你的老师教过你的《孙子兵法》‘行军’篇有云:‘众树动者,来也;众草多障者,疑也;鸟起者,伏也。’那里的山鸟盘旋在巢边却不敢下落,定然是下面埋伏了人马,在等我们进包围圈,看来原州守将有所准备了。”沈戍边急道:“那我赶紧让董二哥撤回来!”李剑南一摆手,道:“不急,我们正好将计就计,我就怕他们缩在原州不出来,只要出来就好办,你迅速派两千人马,在此山的左右山脚轻装包抄过去,一听山上动手,马上左右合围,加上山上董威的三千兵马,够他们玩儿的了,原州也不过几千兵马,除了守城的,这次打埋伏的绝对超不过三千人,放心打吧!”沈戍边道:“李将军好计,您就瞧好儿吧,看末将的!”李剑南命后面的五千余人原地待命,自己也下了马,倚在一株大树上,似睡非睡地等待喊杀声的响起。喊杀声响起,李剑南眼睛也没睁地听着,听着听着,李剑南忽然一睁眼,再一听,喊杀声并不是在山顶董威部先响起来的,而是右路从山脚去包抄吐蕃伏兵的那一千人处,李剑南心想,一定是沈戍边想抢功,先发起了进攻,或者不慎和埋伏的敌人遭遇,不过问题也不大,董威他们听到声音,会去接应他的。李剑南重又坐下,继续眯着眼睛听。山上果然也响起了喊杀声,却不如想象中激烈,李剑南暗道:“或许山上并没有多少伏兵,那山上加上右路包抄的,也有四千人,足够应付了。”
又再听了一会儿,发现在右侧半山腰处,喊杀声震天,并没有如预想中因敌人被消灭而逐渐减弱,李剑南心中忽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这是他打了这么多仗以来从未有过的,李剑南正欲派探马去察看,就见远处跑过两个浑身是血狼狈不堪的唐兵,一见到李剑南就哭喊道:“不好了李帅,我们沈将军的右路军被伏兵包围,董将军在救援过程中遇到一道天堑,强渡过程中死伤惨重!!”李剑南一激灵,跃起,纵身上马,道:“马上派三千兵按原路去救援沈将军的右路军,救人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