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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狗年月-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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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同行。我同它一道投奔盟军,直到英国南部,我背着它进入蒙斯特军营,埃迪在塔格内特尔巷把它作为古董买下来。它是一本样书,第一版,于二七年出版,还是献给小个子胡塞尔的,此人后来戴着绒球帽……狗哇,他仔细听着:他出生于梅斯基希。该地位于美因河畔的布劳瑙附近。这个人和那个人在同一个绒球帽年②剪的脐带。这个人和那个人相互对立。这个人和那个人总有一天会站在同一个纪念碑的基座上。他不断地在呼唤我。狗哇,你考虑一下吧,不过别冷静下来!这趟火车今天还会把我带向何方?”
  
  ①“存在”在德文中应为Sein,这里指的是海德格尔的《存在与时间》,把“i”换成了“y。
  ②胡塞尔生于1859年,海德格尔生于1889年,两人出于年代的最后一字均为9,而9犹如线球帽,故名。
  他们在布赖斯高地区的弗赖堡下车,来到弗赖堡大学。虽然这个环境还回荡着他在三三年说的那番大话①:“我们需要的是我们自己!”可是,没有一间阶梯形教室里挂着绒球帽。“此人再也不能呆在这儿,因为他②……”
  
  ①海德格尔在1933~1934年任弗赖堡大学校长。在1933年5月27日就任校长职务时,他作了题为《德国大学的自我肯定》的演讲,在演讲中号召大学生们为纳粹国家眼务。
  ②海德格尔在1945年被占领国革除教职,后来到1951年才恢复。
  主人和狗四处打听,最后来到一个有铁门的花园别墅前。他们在安静的别墅区大吼大叫:“开门,绒球帽!马特恩在这儿,是忧虑的呼唤在显现。开门!”
  别墅仍然保持着冬日的宁静。没有一扇窗户因为电灯光的照耀而变成黄色。不过,在铁门旁的信箱上却贴着一张纸条。这张纸条作出了回答:“帽子在滑雪时拉成了尖角。”
  因此,主人和狗用六条腿在费尔德山的阴影中吃力地爬着。在托特瑙上面,暴风雪摇晃着他们。这是哲学家天气——认识天气!接连不断的暴风雪。没有一棵黑林山的冷杉会作出回答。这条狗不会,不会激动地作出回答。他们迷了路。狗用它低垂的鼻子找到滑雪茅屋,找到背风面。说出的大话和狗的吠声立即就被暴风雪润色成:“开门,尖角!马特恩在这儿,是复仇神在显灵!到这儿来的人和狗存在于马特恩故事中。他们要使西蒙·马特尔纳这位为自由而战斗的英雄显灵。此人曾经迫使但泽、迪尔绍和埃尔宾这些城市屈膝求饶,让德赖尔巷和佩特西利巷燃起一片火海;放心吧,你的帽子在滑雪时不会出什么事的——开门!”
  尽管这个茅屋已经堵塞,插上了木块,密不透风,不宜客居,但仍有一张小纸条,一张落上了雪、字迹几乎无法辨认的小纸条贴在没有树皮的黑林山树木上:“普鲁托必须在山谷中拣这顶绒球帽。”
  他们走下山去。这不是埃尔布斯山,这是费尔德山。没有理性地经过托特瑙和诺特施赖——这些地方就叫这些名字——前往佐尔格、于贝尔施蒂克、尼希通的旅游地图。正因为如此,柏拉图感到困惑不解,为什么不是他呢?在这个人这里成为锡拉库萨的东西,在另一个人那里却会变成大学校长的就职演讲①。因此,呆在落后地区总是很美的。为什么我们呆在落后地区呢?因为绒球帽离不开这一地区。它不是在上面滑雪,就是在山底看柏拉图的著作。这就是小小的地区性差别。这是哲学家当中的一个小游戏。布谷鸟,我在这儿。不,布谷鸟,我在这儿,在上面,在下面——在下面,在上面。没这回事!没这回事!哦,马特恩,上七次费尔德山,下七次费尔德山,却没有赶上自己!上下山时,绒球帽时而是尖角,时而是尖端,时而成尖角,时而去除尖角,时而又是尖端——他总在前面,从未有人与他并排,没有人在他身边呆过,不存在与他在一起的问题,只有自动爬山的欲望,这既非周围冷杉之间的可治之症,也不是不治之症,不可救药之症,在这里无一例外。马特恩再一次间接地从高涨的情绪跌落到极其低沉的状态中。因为在山谷中,在花园大门旁边的小纸条上,已经有一种非常熟悉的笔迹在轻声低语:“绒球帽就像所有的大东西一样,在暴风雪中。”在上面,在暴风雪中,他念道:“绒球帽肯定在下面平整费尔德山。”
  
  ①这里是指:普鲁托再一次呆在锡拉库萨暴君小狄奥尼西奥斯的宫廷里。
  报仇雪恨是一项什么样的工作啊!愤怒想伸嘴去咬雪片。仇恨在割着屋檐口的冰柱。可是,冷杉却时而在毁灭、时而在保存这永恒事物之谜。如果愤怒和仇恨不迷路的话,那它们就在上面活动;如果这种事不在上面发生,那它们就出现在花园铁门旁的小纸条上。“绒球帽四周所有成林的黑林山冷杉一望无际,形成一个世界,积满了粉末状的雪。”滑雪天,滑雪天!啊,马特恩,当你爬七次费尔德山,下七次费尔德山,而没有人同你并排时;当你在山下不得不念七次“山上的绒球帽”,而在山上,你眼前又有七次直冒金星,闪现出“绒球帽在山下显现的是微不足道的东西”时,你要干什么呢?
  这时,在幽静的别墅区,在某座别墅前,主人和狗都在急促喘息。他们精疲力竭,遭到愚弄,狂热鲁莽。报复、仇恨和愤怒试图往信箱里撒尿。叫喊声爬过铁栅栏,断断续续地嚷着:“帽子,你说,我在哪儿可以把你抓到?你的尖角作为书签夹在哪本书里?你把他们,把那些撒上氯的、其存在已被遗忘的人藏在哪顶帽子里?你曾经用来扼杀小个子胡塞尔的这顶绒球帽有多长?为了让这种伸展变成实存的存在,给这种存在戴上绒球帽,我得拔掉多少颗牙齿?”
  别因为提出了很多问题而感到害怕。马特恩亲自回答。这种事他已经习以为常。谁总是处于中心位置——这是一种表现型,是自我中心——谁提出的问题就总能让人对答如流。马特恩嘴里不说,两只手却在忙活。开始时摇动某座别墅花园前的铁栅栏,对铁栅栏破口大骂。可是,这里再也听不见阿雷曼人的绒球帽语言了;马特恩用具有民间风味的、独特的方言嚷嚷道:滚出来,你这个灾星!我要砍掉你……你这个笨蛋!杂种!狂小子!你这个瘦猴子!滚出来!我把你塞到沟里去!我把你打趴在地上!我打得你皮肉开花,给你的脑壳打个洞。我捶烂你的骨头,让你的嘴巴冒出泡沫。我要把你像只臭袜子一样拆散。我要把你剁成肉酱,把你一点一点地丢给吉赛尔特吃!把所有的坏事、把你那套老不露面的把戏都收起来吧!马特恩在对你发火。马特恩对你火冒三丈。你这个哲学家,滚出来!马特恩也是哲学家。哎,真糟糕,棒棒要举高!”
  这一番话和马特恩那些动作的目的虽说并不是要这位哲学家跟随“友好的”叫喊声,戴着绒球帽,穿着有搭扣的鞋,操着阿雷曼方言,规规矩矩地走到别墅门前,但是,马特恩却把这道熟铁铸成的花园大门从门轴上卸了下来。他高高举起大门,使普鲁托这条狗惊愕得张口结舌,因为他可以把大门使劲地高高举起。再说,既然这个雪花纷飞的夜空并不想帮他取走这道用熟铁铸成的大门,所以他就把它扔到花园里,扔得很远很远。
  这位拆卸工拍拍手:“总算完事了!”作案人在东张西望地寻找证人:“你们看见了吗?马特恩只得如此。真是异乎寻常!”这个复仇者在尽情享受报仇雪恨的余味:“这个人受到了应有的惩罚。现在我们的账了结啦!”可是除了这条狗之外,没有任何人可以指天发誓,说这种事非得如此不可。除非是亲爱的上帝虽然喜欢下雪,却又在居高临下地刺探情报。上帝在毁灭着,实存着,气恼着。
  当马特恩带着狗,想要离开布赖斯高地区的弗赖堡市时,没有一个警察表示反对。他不得不乘三等车,因为又上山又下山耗尽了他的旅费。他不得不有一次在托特瑙,有两次在诺特施赖,一次在尼希通,一次在于贝尔施蒂克过夜。同哲学家交往的费用是如此巨大——如果不是有一些慈善的太太和软心肠的少女,主人和狗就只好忍饥挨饿,渴死、饿死了。
  不过,他们还是跟在他后面,想让一个被哲学辩论弄得发热的头脑冷静下来。他们希望把一个人,即一个超验还在半道上就能够招雇的人弄回到尘世间,弄回到他们那双人床的床架上。这里所说的人就是:拉大提琴的厄尔琳小姐,胡弗纳格尔上尉古怪的小女儿,来自奥尔登堡的棕色头发的女秘书,瓦恩克的黑鬈发清洁女工,还有在弗尔克林根与萨尔布吕肯之间送给他滴水汉斯的格尔达。所有这些人都是他用金条和不用金条而使之致富的人。而她们只想要他,只想要他。这些人是:来自策勒的埃林的媳妇,来自比克堡的格蕾特·格林,布德齐斯基的姐妹抛弃了孤苦伶仃的洪斯吕克山,还有贝尔格街之花伊尔玛·耶格尔,克林根贝格那两个上弗兰肯地区的女儿——克里斯塔和吉泽拉,从苏占区跑来、身边没有弗兰茨兴·沃尔施莱格尔的希尔德兴·沃尔施莱格尔,约翰娜·蒂茨再也不愿同她的蒂茨生活在巴伐利亚森林中。寻找他的还有:利珀河的一位公主及其女友,东弗里西亚群岛饭店老板的女儿,柏林的女人们和莱茵河畔的姑娘们。德国的女人们通过寻找广告和旅行事务问讯处,探问马特恩的下落。她们在红十字会打听。她们用归还失物时给予酬金的办法引诱人们。更何况矢志不移的意志具有两重目的。她们追赶他,看到他,拦住他,要用薇拉·格普费尔特茂密的头发扼死他。她们想抓住他,用伊尔玛的小屋,用格蕾特的陷阱,用清洁女工的峡谷,用垃圾桶盖,用埃尔克的裂缝,用家庭主妇的口袋,用柏林人的小面包,用贵族的小金属圈,用鱼丸和西里西亚的天堂来抓住他。为此,她们带来的东西有:烟草、短袜、银匙、结婚戒指、沃尔施莱格尔的怀表、布德齐斯基袖口上的金纽扣、奥托·瓦恩克的剃须皂、小叔子的显微镜、夫君的存款、特别法庭法官的小提琴、上尉的加拿大外汇以及心灵和爱情。
  马特恩总不能老避开这些财富。她们在科隆的火车总站与科隆那坚定不移的大教堂之间等待着,进行激动人心的观察。财宝希望在地下室旅馆和客店里,在莱茵河畔草地和冷杉针叶上受到人们的羡慕。就连那条狗,她们也想到了给它准备香肠皮,好让那些回报不致受到索要吃食的狗嘴干扰。同样的事情别做两遍,要不然你就会遇到同样的事!
  尽管他希望独自一人带着狗探访那个寂静的男卫生间,以便独自沉思,同这个世界保持一段距离,但是在人声鼎沸的火车站候车室里,少女们的手指、家庭主妇们的手指、公主们的手指却在摸他,要求他:“一起走吧,我知道在哪儿。我认识出租房屋的一个住房勤杂工。我有一个熟人要外出几天。我知道有一个采砂砾场,那里再也不会开工了。我在多伊茨给咱们俩找到了一个地方。至少呆一会儿吧。只是说一下情况。沃尔施莱格尔派我来的。我没有别的选择。我跟在后面,我保证。一起走吧!”
  这种照顾使马特恩想到普鲁托,它让普鲁托长得胖乎乎的。哦,可以倒过头来的报复啊!愤怒遇上了棉花。仇恨遇上了爱情。飞镖①。击中了他,因为他认为已经击中了八十五次。同样的事情别做两次——相同的事情决不会重复!因为在营养最好时,他瘦了。格普费尔特穿在外面的那些衬衫套在他身上已经合身。虽然奥托·瓦恩克的桦木汁洗发水使他的头发感到凉爽宜人,但马特恩的头发却脱落殆尽。以破产管理人身份出现的是被遣返回家者滴水汉斯,因为他所说的那种曾经寄存在巴伐利亚森林或者奥利希专区的东西,以上弗兰肯地区、苏占区和土头土脑的方式传染给了他。主导动机就是谋杀动机,由于滴水汉斯的缘故,他不得不往插座里撒六次尿。这使他感到不知所措,这使他感到莫名其妙。剧烈的治疗方法治好了他的病。他染上了淋球菌。电把他击倒了。双人床的床架把一个东奔西跑的复仇者变成一个正在离港的唐璜。他已经露出厌倦的眼神。他已经在娓娓动听、不厌其烦地唠叨爱情与死亡了。用不着看到什么,他就可以做到含情脉脉。他已经像抚摸天才最可爱的孩子那样抚摸他的梅毒。那种小小的疯狂递上了自己的名片。刮完胡子,他立刻就会希望割去宰丸,希望把他所喜欢的表现型扔给列波莱洛②,扔给这条狗。
  
  ①澳大利亚土著武器,用曲形坚木制成,投出后可飞回原处。
  ②列波莱洛是莫扎特二幕歌剧《唐璜》中好色之徒唐璜的仆人。
  谁来拯救马特恩呢?同一个没有理性的、绝无仅有的不倒翁相比,所有的古怪哲学算什么玩意儿!同六次接触过多的插座相比,七次本着绒球帽癖好爬上费尔德山又算什么!此外,叫喊声也不绝于耳:“让我生个孩子。让我把胎打掉。让我怀孕。注意,别耽搁了。吐得我满身是痰。刮我的子宫。刮干净。刮掉。卵巢!”谁来拯救马特恩?谁来杭掉他死去的头发?谁来给他暂时把裤子扣上?谁对他和蔼可亲,而且是大公无私的?谁站到他和那些长了毛的、发软的小面包之间?
  很可能是那条狗。普鲁托善于防止最糟糕的事情。它把奥托·瓦恩克的清洁女工和格普费尔特的薇拉从一个采砂砾场赶出来,四月份把这一个女人、五月份把那一个女人赶到莱茵河畔草地上。这两个女人想在采砂砾场吸光马特恩的脊髓,咬掉他的睾丸。只要有在小提袋里保存着滴水汉斯糖丸的女人靠近,普鲁托都能够在这当儿察觉到,预先通告。它狂吠着,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站到他们之间,用四处碰撞着的嘴暗示险恶的流行病疫源地。它揭穿希尔德兴·沃尔施莱格尔和公主那位女友的假面具,这样一来,仆人就使主人免掉了另外两次电击。可是,就连它也无法拯救马特恩。
  科隆的双重暗号就这样看着他。他神情沮丧,烂着眼睛,两鬓光秃,像狗一样忠实的普鲁托在他四周跳来跳去。他作为与戏剧中的可怜虫近似的人物,现在又重新开始。他想穿过人声鼎沸的火车总站候车室,想往下走,走进安静的地方,走进铺上地砖的、天主教的、低声耳语着的地方,因为马特恩仍然觉察到那些名字,那些令人痛苦地刻进内脏器官的、想要说出来的名字——尽管是用颤抖的手。
  就这样,他差不多是拄着多节手杖一步一步地往前挪。她就这样看着他——一个拄着手杖、带着狗的男人。这种景象感动了她。她这位甜菜太太肯定要朝他走来。在她那里,复仇已经开始。她有同情心,心肠慈善,犹如慈母。英格·萨瓦茨基推着一辆童车,车里放着一个十一月份的甜菜小家伙,这个小家伙是去年七月份在甜菜糖浆般的甜蜜中降临人世的。从那以后,人们都叫她瓦莉,再加上瓦尔布尔加这一名称。英格·萨瓦茨基非常肯定地说,小瓦莉的父亲有一个名字以W开头,譬如瓦尔特——虽然从天主教的立场来看,维利巴尔德和武尼巴尔德这一对僧侣更接近那些用巫术使人气恼的伟大圣徒,而这些圣徒那种迄今为止仍然备受青睐的产品就是瓦尔堡油。
  马特恩目光忧郁地盯着装得满满的童车。英格·萨瓦茨基赶忙设法缩短这种默默无言、四处观察的时间,说:“一个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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