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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说爱太沉重了-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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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晓得,留在他衣服上的是当下的汗水、或是回忆的泪珠。只有一项她能确定,就是原来自己还依然爱着他!
  多年前他们是骑脚踏车,如今则是骑着机车,奔驰于曾经留下他们嬉闹声的乡间小路,掠过他们赌气追逐的身影。周遭的景物虽然不同了,但是鲜明的回忆弥补了这小小的缺憾。因为深埋在内心深处的记忆,已经被风扬了起来,在空中轻柔翩舞。
  沉维涵漾着陶醉的笑靥,张开双手,让风灌满空虚的身心,不时迎着风呼唤心中的思念。夏麟兴奋地弯着腰,使劲掐着手把,佯装正卖力踩着脚踏板。因为,后面的人儿不管在过去、还是现在,都是沉维涵,一个这辈子无法忘却的人儿。不管她已经变成怎样了,他仍旧不可能不去关爱。何况以前的沉维涵,仍然躲在现今自认已经改变的躯体里面的一角,嘶声喊着求他来拯救!
  他们不由地坠入以前的时光,空气里盈满他们的欢笑声,以及斗嘴的吵闹声。一想到当时无聊的斗嘴,他们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更张大着嘴狂笑,就让带着悲伤的笑声把这些年来所积压的情绪完全发泄出来。
  虽然他们狂妄地在小路奔驰,但是夏麟小心翼翼地避开沉维涵所住的村子,因为她的父母不晓得她回嘉义。对于他的用心,沉维涵一点一滴都记在心里,只能用感激的泪水悄悄回报。
  来到了省道,夏麟也放慢车速,风也悄悄地不再狂肆地追逐他们。欢乐的激荡情绪也冉冉平息下来,只留下坎坷的现实在他们眼前狂妄地一路绵延展开。
  想和你再拾起爱情,即使我已变得不同。
  但是,依然可以凝看你,回忆曾经爱你的过往,我还爱着你……
  想和你再忆起爱情,即使你的情已不同。
  可是,仍然可以凝视你,追忆曾经爱你的过往,我还想着你……
  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夏麟帮她在附近租了间房。更为了不让沉维涵感到尴尬,他特地把房租说成一半,另一半则由他自掏腰包,希望她能早日还清债务。同时,他也四处拜托认识的厂商,帮她在一家工厂谋到会计的工作。
  两人认识那么多年了,他在盘算什么、担忧什么,沉维涵全都知道。何况夏麟已经有女朋友了,虽然远在加拿大,即使她到现在才发现自己仍然爱着他,还是佯装兴高采烈地搬离他的住处,不让处处为她着想的他陷于两难的局面。
  同时,她为了不在孤单的夜里拼命想着夏麟,也让自己早点自由,晚上就到附近的餐厅当洗碗工,让身体的劳累取代心里的思念。
  但是,可能吗?
  夏麟只能愧疚地看着帮他整理房间的她。如果还不是爱着叶晓芹,他愿意和沉维涵再拾起爱情,虽然她已不是从前的她。因为这两个不同的她,他都热爱。
  沉维涵低头默默无语地为他做着家事。她晓得夏麟心中的纠葛,只好把内心的渴望与爱情封锁起来。更害怕多说了话,会情不自禁地把情意表露出来。
  熟识多年的相互了解,让他们不需询问也知道对方的心思。他们忍不住笑了出来,却是无奈的苦笑,两人只好尴尬地转过头去,又不由地嘲笑自己好做作。
  是不是我这样做,就能让你少一点苦恼?
  还是,却不小心让你多了一分爱恋?
7
  诊所的护士再次感到身轻如燕,连走路都有风,因为卢文惠前往加拿大押解女儿回国。
  但是,叶勇鑫仍然表情木然。因为坐在他旁边的是一位六十几岁的女病人,而且已经唠叨了十分钟,彷佛全身都是病,病到声音孱弱地讲个不停。尤其每当她说一个病痛,叶勇鑫回答一个病因,妇女就像个口试主考官般满意地点头。
  他瞥了一眼手表,在心里狠狠地叹了好几口气,然后有气无力地说。“我先开一些感冒药给你。你的胃不好,我会放一些胃药的。”
  “医生,麻烦你药开重一点。”妇女微笑地叮咛着。
  叶勇鑫瞅了她一眼,只好修改计算机上的药单,开了一剂比较强的抗生素。在心里感叹地想着,病人老是要求重一点的药,医生只好用更强的抗生素,最后吃到身体产生抗药性,无药可医才满意!
  “对了,我有糖尿病,顺便开一下降血糖的药。”妇女再次微笑地说。
  “你最好吃原本医生给你的药,不要再乱吃了。你可以吃些蒟蒻降血糖。”
  “喔,那么可以顺便打针吗?要大筒的喔”妇人既然捞不到降血糖的药,只好再捞一剂静脉注射。反正付的钱都一样,不打白不打,打了是白白挨痛,至少痛得很爽。
  “嗯,你先到外面去等打针。”他开了一剂维他命,让她自我安慰。
  妇人这才稍微满意地站了起来,再发了一分钟的牢骚才走出诊间。
  叶勇鑫既倦累又厌烦地阖上眼睛,抡起拳头搓揉着额头。他愿意竭尽全力为病患治病,这也是他的工作。但是,他不要听病人大发牢骚,一点点不舒服也要说成要死的样子,用心听多了还真的会得忧郁症。
  他扭了扭脖子,朝麦克风叫下一位病人。
  这一位是个二十几岁的女性上班族。叶勇鑫看了一下她以前的病历,然后用关切的语气说。“那里不舒服?”
  “好像是感冒,喉咙痛,全身无力,骨头酸痛,头很重又晕晕的,有点鼻塞。”女孩简洁地说。
  “大概多久了。”
  “三天了吧”
  叶勇鑫看了一下她的喉咙,然后量测血压。“正常。”他心想着,如果病人都能像她这样只讲重点,不知道有多好!
  “对了,这两天还拉肚子。”
  “嗯,这几天最好吃稀饭,少吃油腻的食物。”
  “喔,有时候我会常拉肚子,有时候却又便秘。”
  叶勇鑫瞅了她一眼。“这个情况多久了?”
  “半年多了。就是连续拉了几天的肚子,接着几天便秘,还有经常胀气,胀得很难受。”
  叶勇鑫捺下她的腹部问道。“会痛吗?”“不会。”“这里呢?”“还是不会。”
  “可能是肠燥症。基本上这种症状跟情绪和压力有关,我会开药给你,重要的是你必须放松下来,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叶勇鑫一边开药,一边说。“你对药物有过敏吗?”
  “没有!”女孩颓丧地说。心里却想着,快被业绩压死了,怎么可能没压力呢?她看叶勇鑫已经是中年人了,忐忑不安地低着头,吞吞吐吐道出难以启齿的症状。“医……师,每次月……经来之前,我都会感到酸痛,整个人就像气球一样肿了起来,而且情绪很不好,注意力不集中。痛到受不了,都要吃止痛药……”女孩越说越声细如蚊。
  “嗯,了解。”他知道女孩害羞,因而表情肃穆地说。也因为病患有肠燥症的倾向,剧烈的经痛可能加剧精神上的痛苦,情况也可能是颠倒过来才引发经痛,因此他多开了一剂低剂量的Fluoxetine(抗忧郁药物,也是血清素再吸收抑制剂)。“止痛药不能经常吃,对身体很不好的,而且会上瘾。你有孩子了吗?”
  “没有,我都还没结婚呀。”女孩微垂着头,抖动复杂的目光瞅着他。
  “从什么时候开始?”
  “从有月经之后,就开始逐渐这样了。”
  “你应该是经前症候群,属于原发性的经痛,而不是妇科的一些病症所引起的疼痛。你平常要做运动,尤其做一些柔软操。月经来的时候就吃些清淡的东西,别吃口味太重的,尽量不要碰凉性的食物和冰品。你有水肿的情况,月经前后特别不要喝酒。痛的时候就用条热毛巾轻敷下腹,可以减轻疼痛,或泡温水澡。如果吃了药还不能改善的话,你就必须到医院的妇产科或精神科挂号。”
  “精神科?”女孩吃惊地一手摀住嘴唇。
  “如果你一直压抑下去的话,未来就可能导致忧郁症。”叶勇鑫严肃地说。“不然的话,就到中医院拿些补气血的药。你可以学一些简易的瑜珈术,或做一些活络气血的伸展操,例如膝胸卧式,就是身体俯卧,双腿分开,膝盖成直角跪着,胸部尽量贴着地面,臀部抬高。你可以在家里一边看电视、一边做。这些都很简单,功效却很大,你可以上网搜寻。”
  “喔”女孩的脸沉了下来,果然一付严重忧郁的模样。
  “要不要打针?”
  “不……要。”女孩露出惊怕的表情。
  “怕痛是吗?”
  “欸。”女孩羞赧地点了点头。
  “嗯,到外面等候拿药吧。”
  叶勇鑫等到女孩走出去了,才在心里嘀咕着,应该打针的,连那么小小的痛也怕得要死,却情愿让感冒使劲折磨自己,连经痛都可能忍,而过着度日如年的日子。不需要打针的,反而偏偏要痛得很爽才满意。
  以前,诊所里相当少用到抗忧郁的药物,只是受不了药厂业务员的哀求才备而不用,没想到现在却不时要使用了。唉……社会,真的变了!
  这时,一位护士趁机晃进诊间说。“医生,太太在一线。”
  叶勇鑫点了点头,表情木然地拿起话筒,按下一线。“是我,什么事?”
  “昨天我趁着晓芹上课的机会打开她的计算机,一一检查里面的档案,以及聊天记录。天呀!她还跟那个夏麟打得火热,甚至谈到结婚啦,那些情话看得我气死了!我已经订好机位,明天就先赶回来,你打电话通知夏麟,说我们要跟他谈判。就这样”卢文惠发布完命令,就立刻挂上电话,不容许丈夫有机会多说一个字,更没有一句问候。
  叶勇鑫叹了口气,挂上话筒。他没想到妻子连女儿的计算机也要偷偷检查,简直把已是大人的叶晓芹当成家贼一样防范。而且所谓的先赶回来,就是赶在叶晓芹回国之前,先斩除夏麟这个祸根,让女儿死心。而他这个丈夫变成什么了?只是个传话筒?还是帮她赚钱的员工?他一想到此,更颓然地感慨。
  不管了,他拿下口罩,双手搓揉着既僵硬又苍白的脸颊,再戴上口罩,无奈地叫唤下一个病人。
  这是一位三十几岁的男人。他一手摀着后脑勺,面带愁容地说。“我的右边后脑勺很痛,而且是痛在骨头里面。看了中医,也去推拿了,都没有效果。痛起来就跟牙疼一样,是放射性的抽痛感觉,我都快不能工作了。”
  虽然叶勇鑫的心里相当烦乱,还是拼命压抑住翻腾的情绪,严肃地询问。“从第一次到现在有多久了?以前有这种情况发生吗?”
  “快一个月了。以前都没有这样过。”男人摇着头说。
  注意聆听、注意聆听!叶勇鑫努力叮咛自己。“是整天都疼,还是在特定的时间?”
  “大概就是黄昏的时候开始痛,越晚就越痛。因为我整天都坐在计算机前面,会不会是这个关系?”
  “可能又是现代文明病!每坐一个小时,最好就站起来活动一下,或者缓慢地做一些颈部运动。会痛得睡不着吗?睡眠品质怎样?”
  “说也奇怪,一躺下来休息就不会痛了。但是每晚都要躺超过半小时才能睡着。”男人无奈地说。
  “每次痛的地方都一样吗?”
  “欸,都是在后脑勺的这个位置。”男人摸着疼痛处。
  他站了起来,走到病人的侧面,用力往疼痛的地方按了下去。“会痛吗?”
  “不会耶。”
  他再捺下别的地方,男人同样说不会痛。叶勇鑫请他站起来,在诊间直线行走,再叫病人用手指触摸他的手指,最后才问。“平常有呕心的感觉,或者想吐吗?”
  “都没有,只有抽痛而已。医生,会不会我的脑子里长东西?”男人担忧地问道。
  “应该没有。我先开药给你吃,看改善的程度怎样。不过,你最好要让自己好好休息,压力太大有时也会造成这样。”他在男人的病历上键入Myofascialpain&;Psychosomaticdisorder,在药单上挑了Tofranil(抗忧郁与治疗头痛的药)、Baclofen(肌肉松弛剂)、以及Acetaminophen(止痛药)。“里面有两种药吃了会有晕睡的情况,只能在睡前半个小时吃。吃完药之后,绝对不能骑车。如果觉得口很干,就多喝一些开水。止痛药尽量少吃,别照着三餐吃,知道吗?”
  “喔,我这个病能够根治吗?”
  “可以啦。最重要的是你的精神一定要放松,不要一直处理紧张的压力下,千万不要坐太久。”
  “对了,我的手指有时候会有麻麻的感觉。”病人像算命师般掐触指腹。
  “你把手背贴着手背往下摆。”男人满脸狐疑地照着指示摆放。没一会儿,叶勇鑫就问道。“手指会酸麻吗?”
  “会的。”男人把手放了下来。
  叶勇鑫拿起一根前方镶着一只三角型硬橡胶的工具,敲击病人的手腕和手掌,遇到酸痛处,男人忍不住轻喊了一声,手指也翘起来。
  “可能是腕隧道症候群,又是打计算机太久造成的。我先针对你的头痛治疗,手指酸麻的问题以后再介绍你到神经内科做神经传导检查。”
  男人沮丧地点了点头,站了起来,径自走出去,同时也把生命力带离这间斗室。
  倏地,在只有他的诊间里,一阵孤独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狂压而来,逼得叶勇鑫顿时喘不过气,只感觉这个承受了莫名压力和落寞的身躯,丝毫感受不到应该存在于里面的灵魂。
  即使他不时叮咛病患要放松自己,更知道压力是引来病魔肆虐的途径之一,然而周遭的人事物却不让他有些许松弛的机会。尤其来自妻子的跋扈与对他的漠视,更是压力的主要来源。
  他是医生,能够治疗病患的疾病,却无法让自己解脱。他颓然地靠在椅背上,凄凉地望着天花板,他渴望逃离这个小房间、这栋屋宇、这座城市,但是他却无处可逃,更放不下外面的病患。
  王婷织发现叶勇鑫没有叫唤下一位病人,便走了进来,温柔地说。“去洗把脸吧。”
  此时,叶勇鑫的脸上才恢复了一丝的生命力,用哆嗦的嘴唇说。“呵呵……不用啦。”他对着麦克风,呼叫下一位病人。
  王婷织心疼地瞅着他,无奈地垂下了头,走出去,让他独自承受狂乱的心绪。
  谁能告诉我,我可以逃往那里?一个我能够再付出爱的地方。
  但是,我却必须留在这里继续贡献我的爱,不能撇下他们不管!
  我的爱,是不是随着岁月而扭曲变形,还是旁人让我的爱倾斜?
8
  夏麟满脸疑惑地凝看坐在前面的这对夫妻,而所谓的商量究竟是什么?
  目光犀利的卢文惠扫过这间房间,隐隐约约发现了女人的气息。心里不禁暗自窃笑,还是忍不住寂寞吧!她微微扬起下巴,用温柔中带着命令的口吻说。“我就不浪费你的宝贵时间,我们今天来拜访你,就是希望你能离开晓芹,不要再理她了。”
  原来这就是她们的商量。“我们真心相爱,为什么要分手?”
  “相爱是一回事,结婚又是另一回事。恋爱是两个人的事,结婚是两个家族的事。我想你出社会那么久了,这些最简单的道理应该都知道吧。如果不知道,像你这样幼稚的男人,我更要求你跟我女儿分手!也许你想着可以私奔,但是你们再怎样逃,还是在台湾。而且我们毕竟是晓芹的父母,她会愿意吗?另外,你的家就在嘉义,你不可能弃你的父母而不顾,最后还是会被我找到的。”
  卢文惠把夏麟的反击全堵住了,气得他涨红着脸。另一方面,卢文惠所说的合情合理,逼得他无法甩开理性耍性子,那只会让这个女人更瞧不起他。不管了,他深吸了口气说。“我有固定的工作,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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