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度蚂蚁-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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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黑子也是这么说着，笑着，突然晕了过去，一旁的我们都吓傻了。黑子的妈妈赶紧按响了紧急铃声。
住院部的走廊上，响着鞋子来来回回的敲击声。
1个小时。
2个小时。
3个小时。
……
医生从抢救室里出来，一脸的疲惫，对着我们摇了摇头：“抢救无效。”
黑子的妈妈像疯了一般，在走廊内大哭大闹，厉声地号叫着。整个医院，都是这种撕心裂肺的哭喊，我们的泪不听话地流下来。
本来说好不哭的，但这一刻，我们的哭声震撼了整个医院，所有人脸上都是凝重的表情，所有人都严肃地看着我们。电视台的记者在我们身旁，学校的领导在我们身边，老师在我们身边，唯独少了黑子。
即使没有人陪伴，我们还能自己为自己鼓劲。可是，如果生命殆尽，那么能够与你做伴的，只能是棺材了吧。
我再一次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朋友离开这个世界，无能为力，不能给他任何救助。生命是犹如纸薄的东西，生离死别，来得太轻易了。
我隔着白色的床单拉住黑子冰冷的手，哭得声音嘶哑，嗓子里发不出任何声音。黑子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再也不能给我们展示出乐观的笑脸了。
以前，我们曾一并那样放肆地快乐过。
67
我再次去看董枫奶奶的时候，我才发现，如果把生活比作一场游戏，那么我就是游戏中最愚蠢的一个人，不断被捉弄。
我在董枫奶奶那里看到了郑涛。我把郑涛叫到外边，问他怎么会在董枫家，郑涛告诉我：“董枫的爸爸就是‘老畜生’。”
我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蒙了，一时回不过神。没有惊讶，只是怜悯，董枫奶奶的命怎么这么苦，好不容易把儿子盼回来了，而他竟然做出了这样没有人性的事。我想董枫奶奶肯定被蒙在鼓里，不知道儿子在外面的名声。
我给奶奶打了声招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个地方。心想，以后，我再也不会来了，这一切实在让我感到了厌恶。
68
学校简单地开了一个哀悼会，算对黑子的事情作了一个总结。学校这次通过黑子的事情，在煤体上狠狠宣传了一把。
学校在媒体关注以后，忽然开始关心黑子，我原先并不知道学校能够如此关心我们这个差班的学生。我们班的学生是全校最烂的学生，任何人都将我们置之不理，好多同学自己都把自己放弃了，包括我。而学校通过黑子的事情，提高了自己的知名度，宣传得恰到好处，为此，我们是否也应该像学校一样偷着乐。
黑子的离去，让班里一度陷入了一种忧郁的气氛，失去了以往的笑声。我们怀念着曾经和黑子笑闹的那些日子，一切仿佛还在昨天，而黑子已经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伟哥说：“人啊，活一辈子，到底是为什么，到最后还是一个死。”
我觉得他说的是一句废话，翔子十分赞成我的观点。
毛儿说：“人啊，活了一辈子，到了最后，竟然不知道自己这辈子都做了些什么。”
我觉得毛儿说的这句话还不如废话，翔子还是十分赞成。
很多人生的哲理，我们都想到了。生活终将教会你一切。生活要继续，我们也要继续。
69
收到四春的最后一封信，我彻底陷入了沉默。
智楠：
没有时间给你写信，这是最后一封信。以后我就不给你写信了，其实我只是想把对你说的话写出来，并不想真的寄给你。可是每次提起笔的时候，发现有好多想说的话，一下子全都忘记了。你不要怪我，我没文化。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死了，千万不要惊奇。我被一个贩毒团伙抓去当马仔了，我不听话他们就打我，我身上全部都是伤，很疼。每个夜晚我都是忍住疼偷偷地给你写信的，你不要嫌我的字难看。他们现在逼得我实在没有办法了，他们把我关在四楼，每天打我，尽管我努力地帮他们贩毒。这样的生活真的是太黑暗了，从来没想过，我会过这种生不如死的生活。智楠，这是最后一封信，我的绝笔信，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想，我已经死了。帮我向我妈问好，我没有挣到大钱，帮我向我妈谢罪。
四春
2006。2
看完这封信，我一动不动，好像定格在了时间里。隔了好长时间，我很平静地收起这封信，我甚至想不起来上面写了些什么，这一切都不是真的。我心里默念着，四春，我的兄弟，他在深圳赚了钱，马上就要回来看我了。
收到信的当天晚上，李潇把电话打了过来：“收到信了吧？”
“嗯。”
“四春他其实已经……”
“……”
“你知道吗？其实四春的信全是我帮他转寄的。”
“哦。”
“那天，我们吃饭的时候，我手里抱着的盒子，就是四春的骨灰盒。”
我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眼前一片空白，头很晕、很晕，电话那头依稀传来“喂、喂”的声音……
世界上最懂我的那个人去了，我和四春之间早已经不是简单的友情，那已经转化成为犹如亲兄弟般的骨肉亲情。最凄惨最伤人的不是你不知道，而是失去亲人的那一刻，你尤未知道已经失去。
一本叫《四根羽毛》的书上有句话：上帝会把我们身边最好的东西拿走，以提醒我们得到的太多！可是上帝如果带走的是你最好的兄弟，你还如何能够对生活充满热情？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床上，妈妈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把一切都告诉了她。
我说：“妈妈，生活为什么如此捉弄我们，我们都还小啊。”
我妈听完我的话，沉默了很久，才说：“其实，生活是很残忍的，无论你是年少还是年长，都必须面对生老病死。”
如果说长大意味着分别、孤寂、麻木，那么我们是否该羡慕彼得？潘呢？用悲伤的内心外加微笑的脸庞完美地展现所谓的人生。
生活，很公平，很现实。
70
接到李潇的电话后，我每天都生活在阴郁中，常常几天都不开口说话，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闷着头没黑没白地睡，有时候我的头会剧烈地疼痛。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从生活的高压下解脱，于是我想到了死。
我很滑稽地去买了一把小刀，在自己的肚皮上拉了几下，看着只划破了层皮的肚子，我自欺欺人地想，生活还是眷恋我的。
在学校我彻底变坏了，疯狂地打架、疯狂地逃课，一味地堕落。老师不再管我，他们，只要可以拿上工资就万事OK了，学生去他的吧。我如此疯狂地打架，一次都没有被抓住，而毛儿却由于打架被学校开除了。
据我所知，是毛儿自己不想上学了，而学校为了杀鸡给猴看，谎说毛儿由于违反学校的纪律，被开除了。学校就这样来显示自己是多么的威严，多么的伟大，呸！呸！不怕遭到所有人的鄙视。我很想骂人。
毛儿走的时候，大家出奇地平静。可能是毛儿的选择预示了每个人以后的方向，像我们这种成绩差的学生，学校是不会让我们参加高考的，我们这些不良少年，最终都要一个一个地被学校驱逐出去。
毛儿不上学后，独自一人在外面闯荡。
毛儿说：“我是不会依靠家里人的，我出去以后是不会混的，努力赚钱养活自己。我现在已经有一个计划了，你听着。”
“用1块钱找道上的兄弟买张50的假钞；拿这50块去小学门口的书刊亭打电话，从老花爷爷手里得到49块6毛真钱；到地下市场买黄盘，还价4毛买到9张，用5块乘最破的长途到附近的县城，以每张15块的价格卖掉得135元；回程5元，到小商品批发市场买学生用的笔260支，到学校门口摆摊，以一支1。5元卖掉得390元；和道上兄弟打麻将故意输100元，从其口中得知摇头丸的进货渠道，290元购得58颗，以10元价格卖到舞厅得580元；交保护费80元，剩500元在舞厅收小弟，10个小弟替你收保护费，一天能收到2000元，除去分红，还得1500元；去娱乐城找小姐，开价300元但给1000元，小姐保证对你死心塌地，尊你为鸡头，并介绍姐妹给你，剩500块到快倒闭的印刷厂印广告，贴得满城都是，10个小姐每天每人接客5次，每次分给你100元，天收入是10×5×100=5000元，一个月下来是15万；10万租店铺开娱乐中心，5万招小姐30名，每人每天接客3次，一次分红得300元，一个月是30×3×300×30得81万；工商税务公安交10万，剩71万到云南带货，只要到了内地提高10倍，此行程要半个月左右，得700万；干了这一票金盆洗手，注册房产公司，从农村招民工（可能会招到买你黄盘的，哈哈），月工资600招到100个花6万，请客送礼到市政花100万，市政的所有工程都到手，做豆腐渣工程，路修了扒，扒了修，2个月赚到2000万；赔偿民工命钱3万，以月薪5万请会五门外语的博士生，出国找品牌做代理，代理意大利的皮鞋销往中国，然后拿样品到温州，做假货，一个月下来赚了5000万；被意大利厂家发现，赔偿1000万，加上上个月剩余1000多万，找美国财团融资做网站，融到2个亿，挤跨搜狐、新浪，成为中国第一大门户网站，上市，市值达到2亿美金，收买证券公司，成为黑马，第一天升10倍，第二天一开市卖掉所有股票（51％）。得10。2亿美金。”
听完毛儿这一番话，我差点吐血，不知道这丫的脑子里整天都折腾些啥。很长时间以后，毛儿还是没有找到工作，最后还是通过他妈妈帮他找到了一份在一家电脑公司做销售的工作。那家伙借了家里人3000块钱，买了一个手机，一辆自行车，就去那个电脑公司上班了。
偶尔我给毛儿打电话，问毛儿：“在哪儿呢？”
“谈业务呢。”
“啥呀？”
“我谈业务呢？”
“你别装Ｂ行吗？说得那么专业。”
“我就是谈业务呢。”
“……”
忽然想起一句话：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
在外面的这段时间，毛儿变成熟了，穿得更像是一个男人了。有一次毛儿来我们学校看我，给每个人都发了张名片，名字后面写着“销售主管”四个字。当时我们就都愣着那儿了，没想到这小子混得不错，刚出去没几天都已经成销售主管了，心中不由得佩服起来。这时伟哥突然来了一句：“你公司就你一人吧。”毛儿过去握着他的手：“恭喜你，回答正确。”
71
毛儿离开后，我们少了一个好兄弟，心里难免会有些难过。
转眼间，我们已经快要成年了，少年的事，仿佛还在眼前，似乎四春追求李雅的那段时光，就在昨天。可是我们，却已经要开始面对人世间的人情冷暖、生老病死。小的时候，语文老师在讲台上感叹：人生苦短啊！我们听不懂她在讲什么，在座位上笑成一片。现在，毛儿的离去，似乎让我明白了老师当时说出“人生苦短”四个字时的悲凉心情。短短几年的时间，我们从一个只会打架的小孩子，变得开始担心起了自己的前途，看着越来越多的朋友为了生活各奔东西，我的心里一片黯然。
生活总还要面对，学校又发生了一件出人意料的事情。
几个学生去打一个学生，起因是几个学生中的一个学生和几个学生要打的这个学生发生了口角，而几个学生中的一个学生就不服气，于是就叫了几个学生打那一个学生，那一个学生就拿了把刀把几个学生的其中一个学生捅了三刀。（不知道你看懂了没有，反正我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这件事情发生后，有记者要来学校采访，学校找理由拒绝了。因为这件事情不是发生在我们这种差班，而是发生在全校最好的一个班、备受器重的一个班。
那打架的学生虽然被学校开除了，但是我听说，学校留下了他的学籍，以后高考还是要回我们这个学校考。究其原因，不过是那男生是一名好学生。在中国，好学生的含义就是：学习好的学生。学校为了提高自己的升学率，用尽各种方法留下了人家的学籍。
这件事还未平息，学校又出了大事，100多个学生食物中毒，当然主要原因是学校的食堂太脏，不符合卫生安全标准。这个事情发生后，记者又要来采访，结果又被学校拒绝了。
放学的时候，校门外有访问学生的记者，他问我：“同学，听说你们学校有学生食物中毒了，你知道原因是什么吗？”我说：“啊？食物中毒，那有什么可奇怪的，那在我们这里是常事啊，你们也不要太追究。饭里有个头发、虫子、玻璃渣子之类的东西，我们都习惯了。你们这些记者，整天没事干就爱多管闲事，我们早就被学校所谓的饭打造成了钢铁一般的胃，那些所谓食物中毒的人，一定是新来的，还没习惯。”
我看着那记者茫然的表情，估计不知道我这一通是褒是贬，心里窃喜。
我走了几步后转过身去，对还在那里发愣的记者说：“其实，要让我评价学校的食堂，我就他想骂人。”
72
有些困难的学生不当乞丐，自己努力挣钱，这样的精神我十分欣赏，无论你是靠什么方法。我如此说，只是想说一下我们好久没提的L君。L君上了高二后，分到了理科班。家境贫寒的她，父亲又得了重病，在没有钱吃饭的情况下，L君竟然公然在男生宿舍楼下呐喊自己要卖身，30块钱一次。
当我们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都不敢相信。L君，曾经和我们这群人关系多么好，如今竟然到了卖身吃饭的地步。
我们商量着给L君钱，而L君是个有志气的女孩子，死活不要我们的钱。在她一再拒绝的情况下，我一气之下对她说：“你说这些钱除以30能上你多少次？你给老子把钱收下，行了吧。”
L君还就真的计算上了，说：“50次。”
听到L君如此回答，我瞠目结舌，没有了言语。过了半晌，我尴尬地说：“我是开玩笑的。”
没想到L君听我这么说，气愤地骂道：“你××是男人就给老子说话算话，不然老子不要你的钱。”
看着如此刚烈倔强的女孩子，我甚至有些想哭的冲动，我说：“你做我女朋友吧。”L君认真地点点头，把钱收下了。事实上，我对L君没有任何非分之想。我说让他做我女朋友，纯粹是因为希望她可以把钱收下。对L君，我半个指头都没碰过，我们在一起，我只是请她吃饭、送她回家之类。
L君是一个好女孩子，最起码我是这样认为的。
73
学期末的时候，学校竟然破天荒地举行了一次歌咏比赛。
当时我们班各方面都很差，这一次班主任要求很高，希望我们可以获得第一名。我们不停地演练，所有人都很努力，希望在这方面为我们班争口气。
有一天，我们在礼堂练习革命歌曲。练习完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