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文艺 2004年第02期-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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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你来不来
■ 王 君
其实我真的很讨厌老五,但又离不开他。他总是把他那些不要的女朋友介绍给我,好像我是收破烂的,让平时不怎么自尊的我很伤自尊。这不,他又举着一张报纸向我小跑着过来,一副欢天喜地的样子。这时候学生们正一群一群地往校外涌,像一群欢腾的羊。
老四!天大的好消息,你看报纸。老五气喘吁吁,周正的脸上满是汗珠。我比他大一岁,我们这一伙总是称他老五,称我老四。
我狐疑地拿过报纸,正反看了看,交给他说,你会有什么好消息?你有好消息,今天的太阳就会从东边落。学生们看见我们,羞涩地跟我们打招呼,我们装模作样地回礼。
我夹枪带棒地讥讽他,因为事出有因。就在前天,他给我介绍了个女朋友,折腾了我大半夜没有一点结果,还拉着我到广场瞎逛,逛完了用我的手机到处打无聊电话,是女的就挂断。是男的就用极黄色的语气说,宝宝!起来屙尿哇!嘘——。等等,后来有个男人说,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凭你的电话我马上就可以抓到你!女朋友哈哈大笑,遂解放我,直叫开心,回家。
我问他为什么把这样的女朋友不留给自己受用而介绍给我?他说我现在是要找老婆,而你是要找女朋友,我们俩本质不同,你不觉得找这样的女朋友很够刺激吗?
你看看中缝。老五执拗地说,怪不得你没有老婆,原来你这么宝气,二极管搭了铁。二极管搭铁是我们发明的专用名词,意思就是脑子有了毛病 ,脑壳里进了水。
你以为你是谁,好像有老婆似的。我至少还有个前妻,恐怕你现在还是全世界最后一个童男吧?
我这样跟他斗着嘴的功夫,匆匆地看了一下中缝的内容。原来是个征婚启事。大概意思是,某女,深圳私企女老板,美少妇,觅忠诚男士为偶。
我把报纸扔给了他,问,你以为天上会掉馅饼下来?
不是馅饼也是陷阱,就是陷阱你怕什么,你一个男人你怕什么。你想,这女老板在我们这个城市里刊登了一个征婚启事,说明她有意这里的男人,觉得我们这里的男人够味道。凭你这样一表人才,城里的第一美男子,是绝对有把握的。
你为什么不去?你也是全城里第二美男子呵!
你好好地看看条件,人家要的是一米七五以上,我有吗?你看看,我有吗?我也想呵,我有这样的条件还轮得到你吗?老兄!不要生在福中不知福,还是感谢上帝吧,尽管没赐给你了一个好脑袋,但还是赐给了你一个好身板吧。你瞧你这一身的腱子肉,你看你这副猿猴般的手臂,我要有你这么一个好身板,早就搞掂了一连的美女呀,富婆呀洋妞呀统统一网打下。老五在我面前上窜下跳地游说,一副肝胆相照的哥们样。
他惟一的缺点就是矮了点,但他的个性却逗人喜欢,什么场合缺了他还真不行,俗话说就是没有热场子的。
我又仔细地看了一遍征婚启事,全身心地定格于美少妇这三个字眼。眼里浮现丰满性感的女性胴体,她们在我的眼里晃动、俏笑,让我魂飞魄散,手脚麻软,躁动不安,汗水一下子就流满了脸颊。
这时,老五傍了傍我的手臂,朝我眨了眨眼睛,小声说,看,你的麻烦又在跳舞!
我顺着他的眼神一望,心里的美景瞬间飞走了,我的心口一阵阵发紧,全身的汗毛也竖了起来。我忙说,快走!不要让她看见了。
他所说的麻烦并非真的麻烦,而是我的前妻白小菜。我的前妻白小菜正在古树下跳舞,神情很安详也很正常,与平常我在学校上课时碰到的她没有什么两样。正因为这种像水一样的平静和安详让我感到很不平静,让我想了上个礼拜对她的承诺。那天她问我今晚你来不来?我说下个礼拜吧!我那天也实在没有什么心情去跟她重温旧梦,她一个月里总有那么一两次要我与她做爱。本来做爱是个很简单的事情,一切都熟门熟户不费周折。但我的前妻却把事情搞得很复杂,她有时会点根小香烛放在胸口上,不让你乱动,害得我像一块砧板上的肉似的任她宰割。有时会买很多鲜花放在床上,后来鲜花经过我们的碾压后,花汁四溅。总之,我的前妻是个非常非常小资的女人,但有时又是一个非常非常大众而又世俗的女人。比如让我发誓不爱任何女人,如再看到我跟哪个女人就对我不客气。比如还让我背着她上卫生间,她又不穿拖鞋,剩下的事都得我替她完成。如果是在婚前做这些还可称之为浪漫,可现在这是哪儿跟哪儿呵!男人喜欢追逐喜欢刺激喜欢新的东西,老是重复这一套让我有吃剩饭的感觉。每当做这些事的时候我就在心里不停地嘀咕:白小菜呀白小菜,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你这哪里是什么爱,这分明是折磨我嘛。长此下去我怎么受得了,我又怎么能办得到?我已经跟你离婚了,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你这样是想干什么嘛?想和我好也要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才对呀,总不能剃头佬的担子一头热吧。这些我也只能在心里嘀咕嘀咕,丝毫也不敢在她面前流露,说出来不仅很伤她的,而且还违反了我们的离婚条约。离婚条约第三条规定,男女双方离婚后必须以好朋友的身份相处。既是好朋友,好朋友有了生理需要,你能袖手旁观吗?当然,我也是需要的。所以我没有别的办法,为了维护和平,也为了维护一点我自己的利益,只好采取表面合作、暗里抵抗的政策。但我那群哥们却是感觉得到的,因为我常常在喝了酒以后发泄那么一点蛛丝马迹出来,给他们制造笑柄。这正所谓家家都有难念的经,人人都有不好敬的佛。表面看起来我是无忧无虑对一切都满不在乎的样子,实际上波涛汹涌在心中。
我为什么跟我的前妻离婚?其实连我自己都不知真实的原因。我们不离婚我们去干什么?彼此熟悉得好像左手和右手,没有激情也没有感觉。后来就找了个理由离了。具体理由记不得了,好像跟她每天下午在这个人来人往的操场边跳舞有关系,好像也不是。从结婚的时候她就有这个习惯了,她不选择早上和晚上,单独选择下班的时辰跳舞,且并不是跳那种健身舞,而是专业性比较强的,一举手一投足有时很夸张,有时又很挑逗很性感很浪漫,一会儿像在海里摸鱼,一会儿又像与人做爱,一会儿就像从一个时空跳跃到另外一个时空。如果放在一个特定的场合下跳舞一定很美,但是在这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未免有点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为此校长和她谈过一次话,而她却是大眼一瞪说,我一个专业的舞蹈老师在操场边跳跳舞怎么啦?一是可以美化环境,二是可起宣传作用,三可健身。国法校规并没有规定我不能跳舞,我也看不出我错在哪里。校长你没有表扬我那是你是非不分,清浊不明!瞧瞧!我的前妻还是个能言善辩的人呢。
校长无言以对,过了几日,还和大家一起去观望了几次,断定没什么大问题,现在年青人什么不做?跳跳舞也算是个好事罢!以后也睁只眼闭只眼的算了。校长都不再说什么了,谁又敢喝着盐水说话——闲言闲语地干吗?再后来她竟然还有几个追逐者,有几个学生跟着她有事没事地学着。
我的前妻就只有按她的嗜好一日复一日地在操场边的古树下跳动着她自认为很美的舞蹈,身上穿的她自己做的服装,黑色,腰上挖了几个洞,透出里面结实而健康的肌肤,目的是让人想入非非,但没有达到,最起码我没有。她的耳边挂着耳机,一个漂亮的随身听系在腰上,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哎,其实白小菜也算很美的。老五一边看着白小菜,一边对我说。白小菜也并不是我前妻的真名,这个名字也是在我们酒后的时候取的,我醉眼朦胧地指着面前的一碟小菜说,我的前妻就像这一碟小菜,我想吃就吃,不想吃随时可以换掉,有什么了不起!然后我又像一个大款似的喊了一声,老板,换碗泡菜!大家哄堂大笑,气氛热烈一浪高过一浪。
听了老五的赞美,我心里稍稍舒服了些。故作高姿态说,女人如衣服,朋友如手足。你有意,我可让妻呵!说完我俩又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白小菜向我们走来,她分明透过穿梭的人流看到了我们。她喊我,声音很大,我没办法听不到,于是我站住了。我知道她要说什么,她要问我今晚你来不来。我换了一副笑脸,装着可怜兮兮对她说,老五今晚请客,我又不能不去,你看?
白小菜狐疑地对老五说,你又有什么事要请客?该不是又是你要过生日吧?
老五说,这次不是我过生日,是我的……我的……别看老五平时一副机灵相,关节上他总是卡壳。
是他的学生过生日,请我们。我急中生智说。
白老师啊!管老公就要像放风筝似的,会放的会让风筝飞得高高的,但线还在自己的手中。特别是像你们这种情况的。老五边笑着边对白小菜说道。
听到这话,白小菜愣住了。趁此机会我与老五耳语道,我们只有荷叶里包鳝鱼,溜之乎也!
晚上依然是四五个人在一起喝酒,还是我们五剑客,这是学校的校长跟我们取的外号,口气里大有揶揄之意,但我们并不理会,当之无愧地受之。这天晚上,我并没有喝多少,任他们狂轰滥炸,以手罩着酒杯说,多乎哉不多也!多乎哉不多也!几个又是一阵大笑,不管我用孔乙己的这句名言是对还是不对。后来我就讲了令我心动的深圳女老板的征婚启事,几个人又为我出谋划策了一番,制定了一套可行的方案出来。几个人都大大地陶醉了一番,好好地为这个方案庆贺了几杯酒,然后开始憧憬,那个说老四你将来成了大款一定不要忘了我们这群哥们,还要用飞机把我们接到深圳去陪你喝酒,当然你是大款夫人,说话算不算得数?那个说,怎么不算数。说不定包个专机过来,不是专机我们不坐。老五趁火打劫道,不如包个火箭,把我们运到太空旅游一番。
我们散场的时候已是十点多钟了,正是我们方案实施的时间,我赶紧抛下他们回家,用家里的电话开始向女老板进攻。
我们的第一步计划很快就泡汤了,因为那个电话无人收听。害得我白白地浪费了情绪。我用冷水狠狠地洗了几把脸,反复拨了几次,还是无人接听,我的心跳恢复到平常,我就躺在床上开始想像女老板干什么去了,想着想着就想出了不妙,已是深更半夜的时光,一个孤身女人能到哪里去?是不是去约会?会不会去玩乐?她会到哪里去玩?她交的一些什么样的人?那些人保险吗?这样一个完全陌生的她及她的环境,对于我来说宛若另外一个世界一样充满了神秘感和诱惑力。
胡思乱想了很久,一点睡意也没有。索性又拿起了电话按了重复键。仍然无人。我的心又一次动荡不安起来,这一次除了第一次的激动外,多了一份担忧和牵挂。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对一个陌生的人有这样的情绪,追察一下潜意识里可能和那些优越的条件有关,与她所说的富有和美貌有关,也与我的天生爱追逐有关。脑海里动荡了一夜,睡着一小会儿,一睁开眼睛外面已是人声鼎沸,一缕粉红的阳光从窗子里爬起来,看来又是一个好天气。
顺着操场跑了几圈已是大汗淋漓,和我做伴的还有几个退了休的老教师,他们总是跑跑停停,喘气比老牛还粗,肚皮大得就像十月怀胎的妇人。有家属的老师端着稀饭和油条之类的从身边匆匆而过,三三两两的学生已开始进校了,老师好老师好的清脆叫声不时地响起,在校园里扩散。上午没课,从容不迫地洗澡,换了一身浅蓝色的耐克运动服,轻松地从校园里走到办公大楼,感觉九月的天气真是他妈的舒服。
刚进办公室,老五就从科教组踅了过来,问,昨晚的情况如何?想必是俞伯牙遇了钟子期了,不是知音不与谈吧。
我漫不经心地收拾着桌子,反问道,你说呢?
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又怎么知道?瞧!一副桃花运的模样。好你个老四,重色轻友了是不是?
中午在教工食堂吃了便饭,赶快回宿舍补觉,下午有体育课,不能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出现在学生面前。还没进门,就听得电话铃声大响。十之八九又是狐朋狗友们要我出去喝酒,我拿起电话不耐烦地说,不在不在。正准备放下电话的当口,那边却传来异常轻柔异常甜蜜的声音,你不是昨晚跟我打电话的那位先生吧?跟我打了那么多电话,我都不好意思不回过来,怎么,变得这么快?
我愣了一会,马上反应了过来,忙说,你是兰小姐?真是不好意思,我以为是我的朋友们喊我出去吃饭。
兰小姐说,正好我还没有吃饭,你是不是把我也捎过去?
好!这个女人很会撒娇,正对我的胃口,看来有戏!我心里这样想着,嘴里却说,干脆,我单独请你好了。
兰小姐说,请我吃什么呢?
我说,开始我一定会请你喝一点红酒,女人喝一点红酒脸色会灿烂如桃花。第一大菜我请你吃竹扁炒肉,第二……。
兰小姐打断了我的话,问,什么叫竹扁炒肉?
我一本正经地说,这是我们当地一个著名厨师发明的一道地方菜肴,历史悠久,色味俱全,吃过的人终身难忘。你想知道这个厨师是谁吗?
谁?
就是本人!
那我有机会一定要来尝尝你做的竹扁炒肉。
我再也忍不住大笑了起来,边笑边说,你会有机会的,我一定会请你的。
我们就这样神聊了起来,也许是年龄相近,也许都是闲得无聊,也许是都在企盼什么,总之我们没有感到时间在悄悄地流逝,一个多小时过去了,话筒已经开始发烫,兰小姐才告诉了我她的手机号,说,以后我们再联系吧,也可发信息,我真的很饿了。拜拜!说完才挂机。
我躺在床上舒坦地回忆着刚才的对话,底下却很理所当然地高耸了起来,我用手轻拂了几下,它还快乐地跳起了舞蹈来。对幸福生活的憧憬,又使我的身体鼓胀了许多。
下午在操场依然看到了我的前妻白小菜,几个学生在她身后像小鸟一样学着飞翔。我主动地上前对她说,今晚我来。完全是一副皇帝生了儿子大赦天下的味道。
白小菜停止了舞蹈,沉默了一会说,不,我今晚有约会!
这是我第一次遭到了白小菜的拒绝,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白小菜就若无其事跳起舞来,这时她做的动作就是在爬人家的窗口,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窗口,被她的动作演绎得活龙活现。她的学生们也在她的身后爬窗户。
我看了她一会,知趣地转身走了。我在问我自己,我失去她了吗?我又回答我自己,是的,我早就失去她了,我没有在乎过她,失去她又有何妨?她无非是一碟小菜而已,又有什么了不起。兰小姐才是一道大菜,一道人人仰慕的大菜,我有充分的把握让这道大菜成为己有。
晚上我主动跟那道大菜联系上了,我从心里已经开始称兰小姐为大菜了。我们开始了电话情缘,我敢说,大菜也是非常开心的,从她的笑声里也可听得出来。
话到酣处,我说,我真想上你!话音未落,我那贱物又一次坚如铁棍了,这次我没有用手拂摸它,而是用拳头捶了它一下。我真的有时候很恨它的,它长在我的身上,有时让我干一些身不由己的事,有时又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