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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长江文艺 2004年第02期-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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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八路军三八大盖枪一样,有啥回忆头。记者那么一勾,让我勾沉出十来岁、二十来岁、三十来岁、四十来岁吃月饼种种滋味。月饼竟然是个情感磁铁,把以往烟过云散的一些思绪(如同铁渣滓吧)吸附在上面。没有月饼,我可怎么回忆吃月饼的往日呢。这是我的月饼论立足之地啊。
  我十岁以后,正是国家三年困难时期,月饼没吃过整块的。家里人口多,月饼是按户供应,也不是天天供应月月供应,而是一年到头供应一回,一回也就每户一斤(4块)。八月十五的大月亮下面,中国百姓围着炕桌,分享月饼。我家人口多,总是一块月饼切四分。那时我手中的月饼是残缺的,但是家人团圆。硬邦邦的冰球一样的月饼,里面是当代小孩不稀罕吃而一些厂家都不稀罕做的白糖馅,顶多有点青红丝。可真好吃,要一丁点一丁点的吃,另一手要展开接渣滓。糖馅大概用猪油拌的吧,青红丝也是我长大了才知道红萝卜皮与青萝卜皮而已,一年吃一回啊,一回才一芽啊。我的月饼论就这样断定,月饼联结着童年,而童年必得清贫寒酸,月饼必得不能放开肚皮吃,那个月饼才会升华为世界上最好吃的月饼。
  等能自己吃整块月饼了,二十多岁好劳力啊,我已经是战天斗地的知青。在小兴安岭西麓的农场,月饼圆了,与家人不圆。我三十多岁就胃疼,一吃月饼就犯,啥八月十五不十五的,基本不给它好好吃。况且当时父母尚且身体康健,弟弟妹妹也没谁下岗,我着急写诗着急出名,对团圆比较淡漠。年岁越大,越对月饼不感冒。隐隐觉得四十岁以后和现在五十多岁,小月饼与大月亮分道扬镳,真花样与假货色中秋齐来。
  月饼丧失节日意义而商业情结发作,近年愈演愈烈。有的月饼攀权附贵,怎么豪华怎么脱离老百姓的餐桌怎么祸害钱怎么整。有的月饼不是吃的,是看的,是送的,是摆的。月饼蕴涵的那种民间温馨与古诗情调愈来愈少,华而不实愈来愈多。竟然变形,月亮坚持着原来多大多圆还多大多圆,可月饼堕落得袖珍玲珑,不再是月亮魂魄,而甘愿成为吃不吃都行的送礼之物。一块比传统月饼小两三圈的月饼,卖5元10元20元,我怎么也想不通。一盒包装得妓女一般的月饼,竟然价格相当一台自行车,天大的荒诞就能明晃晃地摆在柜台上。
  白糖馅带花生芝麻青红丝的月饼是真正意义的月饼,是老百姓的思念与吃食。月饼啊,我不胡乱论你了。月饼啊,魂兮归来。


阴山纵横
■  王维洲
  对于阴山,闻名久矣!每一提起,我全身的骨骼便似乎硬起了,仿佛化做了一座乌黑而沉重的山,严峻地抓紧着大地。
  少年时代喜好读史,读旧诗词文章,至今还记得两首提到阴山的诗。一是王昌龄的“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这是责备朝庭用将不当的,却意外地赞美了大将李广与阴山的威严一体;二是岑参的“汉兵屯在轮台北,上将拥旄西出征,平明吹笛大军行,四边伐鼓雪海涌,三军大呼阴山动。”诗人曾跟从上将封常青转战阴山,直达天山一带的轮台。他是有边战实感的,才能写出“三军大呼阴山动”这样的军威。——阴山,在中华民族的版图上,你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阴山,曾是阴阳之界,南北之界,中原和塞外之界。它曾经是民族与民族,国与国,地区与地区,南方与北方,酷热与严寒,细腻与粗犷相碰撞、分化、融合,并以感情与血液相扭结和燃烧的地带。
  阴山,是矗立在北方大地上的惊涛,牵动着中华民族感情的漩涡,演出着数百上千场惊心动魄的历史大戏。
  早在我们尚无文字而只有神话历史的时代,北方、东方、西方各族便沿着阴山展开生存竞争了。黄帝轩辕氏的云族,便是从昆仑山一带沿着山麓东迁进入阴山南麓的,炎黄子孙们在陕西、河南到江浙一带的中原大地,建立起一个浑蒙原始的东方文明。其后各族便不断的以农牧和争战书写着跨越阴山的历史。九夷(其实是很多个民族),北狄,以及《山海经》中《大荒西经》记载的许多部族,及至后来有史记载的塞北的匈奴,契丹族的辽国,女真族的金国,党项族的西夏国,蒙族的元,满族的清,都跨越了阴山的脊梁 ,进行着声嘶力竭的成败搏争,推进了一个又一个中华各族的进程。阴山赤褐灰黑狼牙虎骼之石,赭黄丹红的秋树青草,都染满了各族色彩斑烂的历史。
  在我的想象中,阴山是萧肃、黝暗、寒冷、寸草不生、石骨裸露、胡马悲呜,边声四起的山脉。
  这样的一座阴山,纯属我个人所有。所有的内存资料都属我个人的感知。在别个人,也许会是别个模样吧?人生有很多牵挂不去的心中事,我的牵挂之一,便是:何时能看看这样一座强悍而又荒芜得一无所有磅礴顽劣的阴山呢?
  这次承地质矿产部门提供方便,到了阴山脚下的呼和浩特,然后由市内坐上车子往北直驰。而我的心,飞得比汽车还快地奔向阴山。巨大绵长的阴山,在这儿的一段被通称为大青山。古籍中也称作黑山。就见一溜铁灰色的巍峨长山,气势雄浑地横亘在面前。这和我想象中的差不多,及到开始上山,却发现山中还有松,有柏,有白杨,青青绿绿的,配着那无际的碧草,点缀着那粉黄的野花,恍忽间竟有点儿江南意味。这实在大出所料了。
  一会儿,忽然闪出一座红色大山坡,直漫延到一条大沟下,一色红,红得像漫天撒下的血。司机告诉我,这红色非花非枫,却是大青山独有的一种红叶小树。每一棵,只够一尺高,然而确实是大青山最有力的秋色点缀,令人动容。
  就这样,在我的赞叹中汽车已上了大青山南坡顶上,也就是阳面的最高处。很快汽车开始下山北,忽然觉得冷风像小刀片一般刮脸皮,赶忙把车窗关上。只见四山是一片灰黄的草,远处孤零零几棵杨树,树上挂着十几片稀稀拉拉的叶子,若黄铜片片。这显然已经是初冬景象了。我惊骇了,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阴阳脸的山,怪不得古人以“山之阳”“山之阴”来统称山的南北两面了。这两面毫不容情地一面温暖一面冰霜,阴阳之别,秋冬之异。我感到了阴山的凌厉本性,不由得肃然。
  下山之后,我们驱车继续北上,直驱四子王旗。一路上愈来愈冷,时序变化疾速,我赶快加了衣服。有一个地质钻探队,就在前边。
  算来,我们横越阴山,大约只用了一个多小时,却已经过了绝然迥异的两个地域!高高的天上,那纯净的碧蓝没有变,那雪白的云絮没有变,天的深处那刺目的太阳没有变,想必那夜来的星月也如故。可草木的颜色却变了,风的体温却变了,而人的脾性,也变了。艰辛的放牧和遥远迁徙的帐篷,使人时时经受着磨练而耐劳并且粗犷而豪放。而这变的分野,就是阴山,一座横切北方天地的大屏障!
  这算是一次“横看”阴山。一个星期之后,我从四子王旗回来,又从呼和浩特驱车到包头以西的白彦花。那儿是内蒙地矿局的一个区域调查队。这是坐北京越野车傍着阴山南麓东西走向的一次“侧看”。汽车直线开了五个小时,我的右侧始终是连绵不绝的阴山。山是光秃秃的,自闭而吝啬,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生,没有树,没有花,没有鸟,连草也极少。只见它一段儿铁灰,一段儿赭红,一块块一团团,像强悍的蒙族摔跤手,摆开奋力的架式肌肉块块隆起。
  汽车路过萨拉齐,我看见了大青山海拔两千米的主峰。那个峰头闪着我们皮肤的颜色,仿佛从地表一挺而出,高及云层,却还在弓着背,尖着头,正储备向着苍穹做出奋力的一跃呢!
  至此,我才算又一次认识了阴山。它是一种不宁、不静、不驯、不固执本相,动态勃勃的形象。
  它还是一个雄伟的力士,高托起中华万里长城!长城万里,就是在这个山脉的脊背上,完成它的蜿蜒的动感,高破云霭的姿势,吼声震世的雄烈与沉重!
  是的,一座伟大昂扬的长山,根基牢固紧抓着大地的沉重!
  阴山并不是一个未经文明哺育的处女地,它有一部沉重的文明史。这一次我在阴山山麓寻访了很多古迹。在呼和浩特东北有一座阴山地带史前古人类活动的见证,在两平方公里面积的土地上,50万年前的人猿留下了遍地石器半成品和被猎食动物的化石。它与北京周口店的年代毫不逊色,这便是大窑村石器遗址。如今富有蒙、藏民族信仰观的召、庙、寺、塔处处皆是,其崇尚力量和神秘的色彩,使我这个在南方生活的人备尝惊奇之感。辽上京城遗址和元上都城遗址,则令我想起一本又一本的大书。以骠悍的铁骑震撼过欧亚两洲的历史大人物成吉思汗,其陵寝在伊金霍洛旗的甘德立草原上。那蒙古包型的琉璃建筑群,把蒙族的穹庐型制炫耀得辉煌映日。最牵扯着我的感情的是青冢。青冢是黑河冲积平原上的一座土山,山上长满郁郁青草。站在墓顶,我想遥望王昭君的南方家乡,那里也是我熟悉的长江边,香溪畔。然而我的目光却依然被汉代的那座不可逾越的阴山卡断!王昭君,这一个美丽有心志的女子,以她不甘平庸的人生,赢得了今人的肯定和忧郁!
  伟哉阴山!大哉阴山!但我却爱得愈深愈是不明白了:长天下,阴山究竟舒展开多大的躯体?地层下,阴山究竟扎下多深的根底?
  白彦花区域地质调查队的一位总工程师,告诉我:在地质上,你以为阴山是苍老的么?不,不,阴山山脉正在经历着多次起降,山的心脏充满生命力的跃动,它原来是一座最年青的山脉!它充满了跃跃不息的冲动!
  我诧异了,若从地质学追踪,这阴山还有它更深潜更不为人知道的内劲呢。它实在气势恢宏,冠绝当世,西起高耸5000米的天山山脉,经河西走廊进入内蒙古,一路上顺序被当地人称作狼山,乌拉山,大青山,大乌群山,然后直向东北法库、铁岭而去;再出中国东北大陆,经朝鲜半岛,它入海了。虽身陷海中,而山势不绝,还驾着海沟蜿蜒前进,最后,它终于日本的北海道,才完成了使命似的,混迹于太平洋的扭动中——看见了更为浩瀚的太平洋,它才终于有些倦意,渐渐平息了。
  这是一条不分时间空间,不分地域国界,不分大海陆地,奔腾远跃的大脊梁,大骨骼。它通过了远古和现代,冬天和春天,通过了高空和大海,它淋漓尽致地表达了一座山内在的凝聚力和亲和力!
  我此行到达白彦花区域地质调查队的队部,就在阴山山脉西段的乌拉山下。这里看来人员似不多,然而他们这支劲旅却分布在广阔的内蒙地域上。几十年来,他们走遍了阴山周围荒凉的草原、浩翰的沙漠、富饶的河套。他们是孤独的,脚迹总是在人烟无痕草莽沙石横陈的野境中。太孤寂了。最孤寂的时候也是听力最远最丰富的时候。他们常常听得见遥远的声响和自己的脚步交织在一起。那汉、唐、宋、元、清的行军鼓角之声,淹没在他们的被风扯断的呼喊里。平沙滚滚黄入天,他们成了全黄的沙人;瀚海悬山百丈冰,他们工装凝冻得不能脱;铁马披雪汗气蒸,他们迎着风刀狂泼面如割;而在沙场白骨没蓬蒿之处,他们要钻穿一堆堆盘根错节的花冈石;在“单于猎火照狼山”之处,他们却高高山上一盏灯,百里孤夜守钻塔。他们长年离妻别子,过着远离现代社会的原始野人似的日子。这样艰苦的代价,他们会获得什么呢?
  这一支地质队,在阴山面前是小而又小的,小得像一座百层大楼上的一队黑蚂蚁,日月星辰都不会留意到它的日夜跋涉。然而这里满头白发的工程师已经从青年跋涉到现在了。在一次次政治运动的扭曲下,他们最终还是找正了路子,它还将跋涉到未来。他们探矿、打井、测地,把阴山一块块细部骨肉进行照影和化验,全方位的了解它,不只是与贫穷阴影作搏争,不只是猎取,而更多的是对阴山的了解,甚至还要对它的古貌保持着予以尊重。他们这个单位很小,但他们是阴山上下星罗棋布的内蒙建设单位之一,是无限大创造力的一个缩微。
  站在这座山前,人的确是很渺小的;但敢于面对这座山,人就会伟大,人可以与这座山一样桀骜高耸。从长长的阴山历史隧道中彻悟出来的人,可以与山来一场力量、智慧、与友善的交往。我此次跟他们在一起,感到的不是难耐的艰苦辛劳,而是接受他们开朗向上的眉目传递过来的欢情,勃发出一种抑制不住的创造欲。
  那些日子,我天天仰头凝望圈在院内的半壁乌拉山的主峰。起初我觉得这棵裸露得连一棵树一丛草都没有的怪石高峰,是从天上垂下来的一大片阴影,极感压抑。但当一轮清月升上那美丽的山尖时,我感受到了天上时空的无限,无限到没有边际。阴山的博大让我除了不再思考而甘愿软膝跪下,再没有其它必要。这样,我的心归顺了,平静了,在满院的清辉里散步,真想乘着寂静的月光之车,去造访这历史见证者的血泪与坚忍的老山峰。
  


穿越神农架
■  任为民
  野外生存,作为一种时尚,正悄然走进大学课堂。为了让武汉大学的学生能够得到这样的锻炼,2003年暑假,校体育部派我和张鸿声老师随中国地质大学教师到神农架进行一次野外生存体验,同时也为上海交通大学的三十名大学生到神农架体验野外生存探路。这也是一个国家级的课题。
  接到活动通知,我们就一直处于兴奋状态。中国地质大学是开展野外生存训练活动的传统学校,我们先到地质大学进行技术学习。地大的教师开了一个长长的“购单”清单:登山靴、袜、眼镜、防雨衣、刀、卫星定位仪、罗盘、绳索、上升器和下降器,以及帐篷、睡袋、席子、炉子等等,全是探险必备的用品。体育部这次很大方,一口气同意我们购买两套装备,总价值八千多元。
  七月初的一天清晨,我们这支野外生存探路小组一行七人乘一辆面包车,沿着汉宜高速公路向神农架进发。当天下午,经过近十个小时的长途颠簸,我们才到达这次野外生存活动的大本营木鱼镇。
  神农架位于湖北西部,总面积为3250 平方公里,主峰神农顶海拔3105米,素称“华中屋脊”。这里的旅游资源非常丰富,动植物种类繁多,森林茂密,是探险避暑、休闲度假的好去处。神农架由三大重镇组成,木鱼镇便是其一。当天晚上,镇旅游局郑局长接待并宴请了我们,他否定了我们计划中的路线,因为我们计划穿越的是神农架重点保护区的核心部位。核心部位是不允许进入的,据说还是军事禁区。这样,我们就放弃了原计划,选择了由郑局长为我们推荐的另一条路线。
  我们第一天的“探路”进行不到一个小时就夭折了。组长董范突然决定撤。原因是根据经验判断,这个线路的地形、风景很一般,代表不了神农架。不能让上海来的客人失望,哪怕我们多吃点苦,也要探一条能够代表神农架的理想线路。最后我们自己确定了线路:由东向西,从松柏镇的宋洛村出发,沿玉泉河溯溪而上,经樊洞子河,最后从六道峡出峡谷上公路,总共13.2公里,计划用两天半时间穿越峡谷。这是一片荒无人烟的原始森林,大约在八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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