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文艺 2004年第02期-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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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汉民众，近来这些时，完全在铁蹄下过日子。
只要你肯每天到马路上逛逛，车马轰轰，连公共汽车上面也像提倡赌博地贴上到马场去的乘车价目。有钱人，手中的钱拿着发烧，拼命向马场奔去；没有钱的穷光蛋，想发横财，东拼西凑弄钱去买马票。明知赛马是赌博的玩意，明知赛马黑幕重重，可是，一般人还是执迷不悟地到马场去。有的将生命整个牺牲于铁蹄之下，有的将金钱牺牲于铁蹄之下，得利益的只是赛马场和马主。哀哉，铁蹄下的民众。
仅以此文作为本章节的结束语。
让掌声响起来
■ 浩 瀚
1
西岭县的人代会开了整整一个星期，没有料到到了选举的时候却出了问题。各代表团在酝酿推荐候选人的时候，都不约而同地提出了一个令西岭县的头头们没有想到的难题，推举西岭县信访办主任辜有为为县长候选人。
当大会工作人员，将各代表团推举的候选人名单，送到西岭县县委书记兼人大主任乔怀志手中时，乔怀志正躺在沙发上看《新闻联播》中的伊拉克战事。看也没看一眼就扔到了旁边的沙发上，顺便问了句：“没什么问题吧？”
站立在一旁的工作人员说：“有问题。”
“什么问题？”
乔怀志这才扭过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小伙子。
“候选人除了政党提名以外，十人以上联名又推举了一个人。”小伙子说。
“谁？”乔怀志问。
“辜有为。”小伙子答道。
“就信访办那个辜有为？”乔怀志显出一些惊讶。
“正是。”
“有几个代表团提了他的名？”
“二十二个代表团，除了五个没提，其它代表团全提了。”
“是吗？”乔怀志不相信似地问。
小伙子肯定地点了点头。
“那就让他作个差额当陪衬呗！”乔怀志有些不以为然地说。
“人家不是副县长候选人，而是县长候选人啦！”
“什么，提辜有为做县长候选人？”乔怀志“嚯”地一下从沙发上弹起来，进一步问：“你有没有搞错呀！”
小伙子苦笑道：“乔书记，千真万确就是提他做县长候选人啦！”
这时，乔怀志才连忙从茶几上拿起推荐名单看起来，然后大声吼道：“简直是乱弹琴。”
多少年来，中国的干部制度，历来都是任命制。随着时代的进步，民主与法制进程的加快，慢慢地，各级政府官员，都要经过人民代表大会选举了。虽然要经过人代会选举，但也基本上是党委向人代会提出建议名单，人民代表有时候却是依葫芦画瓢，例行公事罢了。开始，这种选举都是等额选举，后来逐步发展为副职可以实行差额选举，但正职实际上差不多都是等额选举。这下可好，西岭县的人大代表要开县长实行差额选举的先河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它一方面涉及到政体，虽然《地方组织法》有过规定，实际操作中，却不是那回事。另一方面，这也影响到西岭县的政治稳定，县委向人代会推荐的重要干部，竟然被拒绝接受，却又以联名的形式推荐了这个辜有为，眼下撇开辜有为有无能力担当县长这个重任不说，单就这件事本身而言就非同小可。一想到这里，乔怀志当然就有些着急：“你立即告诉县委办公室，请他们通知几位副书记和人大几位副主任马上到我这里来一下。”
“是。”小伙子应声而去。
这时，乔怀志一下跌坐在沙发上，电视中美英联军对巴格达的狂轰滥炸，以及专家们的精彩评论，他已视而不见充耳不闻。以致连夹在手指间的半截香烟，烫着手指了他才急着扔掉。他没有想到人代会会出现这种复杂的局面，他想这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操纵？可这个人又是谁呢？他把几个平常被视为“持不同政见者，”都在自己的脑子里像过电影似地过了一遍，又觉得不像。他以为在西岭县县委书记的位子上干了两届的他，对西岭的一切都是了如指掌的，是可以驾驭西岭局势的。再加上以他目前书记、人大主任两权集于一身的显赫地位，他觉得这些人是不会干这种蠢事的。再说，这次作为县长候选人推荐的魏天明，是从东川市府下派到西岭县来的。来之前是东川市府副秘书长，是东川市委内定来接替乔怀志的。只待这位魏天明县长一上任，乔怀志就会调到东川去另有重用。另外，据说这个魏天明是很有些背景的，跟省里的某位领导关系非同一般，中组部也有同学。如果在西岭不能被选上县长的话，那西岭，换言之，那乔怀志是没法向东川市委和省里交待的。乔怀志想上调东川也是不可能的。想到这些，乔怀志不觉后背上沁出一些汗来。
2
乔怀志向县委几位副书记和人大几位副主任通报了各代表团酝酿推荐候选人的情况，大家便一片哗然。乔怀志见状，用手指有节奏地敲了敲桌子，很矜持地说道：“看来我们西岭的人大代表们很前卫，民主意识很强啊！”然后端起茶杯慢吞吞地呷了一口茶，又叼上一支“中华”牌香烟，点上火抽了一口说：“大家说说吧！这件事怎么办？”
场上出现了短暂的沉默，因为人们都觉得很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立言同志先说。”为了打破僵局，乔怀志点了分管组织和干部工作的副书记郑立言的将。
“我觉得这是件大事，必须引起县委的高度重视。”郑立言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见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集中听他发言，才又继续激动地说下去：“类似这样的问题，虽然在全国已不乏先例，我们省上届县（市）换届时也出现过，但在我们西岭县的历史上还是史无前例的。我认为这个例不能破，破了这个例，党管干部的原则就丧失了。这次人代会的人事安排，县委经过反复考核、多方协商、慎重研究后已报东川市委批准，如果选举出了问题，我们是没办法向上级交账的。前不久市委从通江县给我们调了一位副县长来，是位民主人士，人大没有通过，又退回通江去了。市委已经对我们有看法了。这次，魏天明同志，是东川市委指派到西岭来参选县长的。为此，市委组织部特意嘱咐我们要做好工作，不能再出现上次的情况，要保证选举成功。这下可好，戏还没开场，半路就杀出了个程咬金。我看这是不是有点异常。”
“我不这样看，恰恰相反，我认为这是正常的。首先，我认为这是西岭县民主意识增强的具体体现。我们国家的政治制度既不同于世袭的君主立宪制，也不同于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的议会制度，我们实行的是一种代议制，人民代表大会是人民群众行使民主权力的最高形式。其次，我认为这是西岭县人大代表参政议政能力提高的具体体现。酝酿提名候选人是大会规定的议程，十人以上联名推举候选人也是参会代表的权力，代表们推举了一个他们熟悉、信任的人作为候选人，我认为这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郑立言的话刚落音，人大副主任黄逸飞接着缓缓地说。
“老黄，你可是管过组织工作的老书记呀！这件事的份量你自然是知道的？”郑立言用异样的神色，看了看比他年长一些的黄逸飞。
“是啊！正因为我过去做过多年的党务工作，现在到人大以后才对过去有人说党委挥手、人大举手、政协拍手这种政治生活现象颇有感触，同时，也才意识到建设政治文明的迫切性。”
黄逸飞用手捋了捋满头花白的头发。
“建设政治文明并没有说不要党的领导啊！”郑立言脱口说道。
黄逸飞瞟了一眼郑立言，有些不屑一顾地说：“言重了吧？人大代表在大会期间依法联名推荐候选人是法律赋予他们的权力，我们总不能说这就是反对党的领导吧？”
“人大代表是有权提名推荐候选人，可是，有人采用发传单的形式，煽动代表要选谁不要选谁，这是不是有些不正常呢？”郑立言说着把眼光投向乔怀志。
乔怀志正眯缝着眼睛，透过烟雾在观察着与会者的神态，他想从他们神情各异的面部表情中，解读他想得到的某种答案。听郑立言这么一说，马上警觉起来：“有这种事？”“这是我来这之前在腾龙桥代表团的驻地发现的，代表们说在人代会召开前几天，他们每个人都收到了这份传单。”郑立言说着从黑色公文包中拿出一张电脑打印件递给乔怀志，乔怀志戴上眼镜，将那纸展开，只见上面印着这样的内容：
各位代表：西岭县人代会即将召开，此次人代会的一个重要议程是要选举产生新一届的政府领导，而这届政府领导又是进入新世纪后的第一届政府班子，我们衷心希望这届政府是一个务实的政府、廉洁的政府、高效的政府、为民的政府，希望这届政府能够把西岭的经济搞上去，也希望通过一届或几届政府的努力，把西岭人民带入小康社会。要选举—个人民满意的政府，关键是要选举一位人民满意的县长。满意的前提是熟悉，对于不熟悉的候选人，我们无从说起满意与否。仅凭选举前的一纸简介，我们就去投上自己神圣的一票，或许我们选出的就是一位沽名钓誉的政治掮客，是把西岭作为升官发迹跳板的匆匆过客，他们不是在为西岭的老百姓实实在在地办事，而是在为实现自己的“仕途”目标努力奋斗。这在西岭的历史上并不少见。这种假借民主之手，实现某些领导政治企图之实的事情实在是一种历史的悲哀。我们不希望在西岭重演。
各位代表，我们说这些，并不是宣扬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的所谓“民主”，也不是排斥外来干部，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希望大家投好自己神圣的一票，选自己熟悉和满意的人当西岭县的县长。
我们认为，原腾龙桥镇党委书记、现西岭县信访办主任辜有为是一个西岭人民熟悉并满意的人选，现附上该同志简历，供各位代表参考。
辜有为，男，l958年8月出生于西岭县松柏镇，大学文化，高级农艺师，中共党员。曾历任生产队长、大队党支部书记、公社团委书记、区委副书记、镇长、镇委书记，现任西岭县信访办主任。
辜有为同志在任大队支部书记时曾被评为西岭县“农业学大寨”十面红旗。任公社团委书记时，荣获“全国新长征突击手”称号，后被推荐上大学。大学毕业后主动要求回到西岭县，后陆续担任腾龙区区委副书记、腾龙桥镇镇长、镇委书记，在此期间曾就农民负担过重问题，向中央领导写过信。同时，率先在腾龙桥镇试行乡镇机构改革和第二轮农村土地承包，大力发展乡镇企业，为农民轻负减债，使腾龙桥经济得以迅速发展，人民生活水平不断提高，成为中西部结合地区经济发展示范镇，深得广大群众拥护。
各位代表，投上你神圣的一票吧！
此致
敬礼
2003。3。5
乔怀志看完后，铁青着脸，把那份传单递给坐在旁边的黄逸飞说：“大家都看看吧！看来这是一次有组织、有预谋的竞选行动。”
待大家都传阅了这份传单后，乔怀志意味深长地说：“在座的各位，无论是做党务工作的还是做人大工作的，都是党的干部，邓小平讲坚持四项基本原则，第一条讲的就是要坚持共产党的领导。党的领导体现在人大工作中就是要把党的意志变成人民代表的意志，并通过人代会这种形式赋予法律的效力，这当然包括党委对各级政府推荐的重要干部。当然，我并不是说代表联名推荐的干部不能用，但毕竟党委在推荐干部的过程中，是经过反复比较、认真筛选的，相对来讲，推荐的都是优秀的干部。特别是这次提交人代会酝酿的县长人选，是上级党委直接安排的，我们就须更加慎重。过去，东川市委老是认为我们西岭有排外情绪，市委褚书记还指示我要组织西岭的干部读李斯的《谏逐客书》，要求我们要搞五湖四海。如果这次选举出了问题，我可是没办法交账的。”说到这里，乔怀志停顿了一下，然后，瞟了一眼会场，很严肃地继读说：“我想大家应该掂得出这件事的份量吧！”
这时，郑立言接过话头：“怀志同志的苦衷我非常理解，面对当前这种复杂局面，我有几条建议不知可行与否？”郑立言把头转向乔怀志。
“说。”乔怀志点了一下头。
“第一、充分依靠临时党组，加强对这次人代会的领导。第二、做好各代表团的工作，让他们自行撤销联名提名。第三、做好辜有为的工作，让他自己放弃参选。”
“我看这几条意见很好，老黄你看看从法律角度还有什么不妥吗？”乔怀志问黄逸飞。
“这几条意见好是好，不过，我们要把工作做细，不能适得其反。比如说要辜有为自动放弃参选，但代表仍要选他的话，他的放弃也是无效的。”黄逸飞平淡地答。
“那好，这件事就请老黄和立言同志全权处理，辜有为那里请老黄去谈一下，只要他这次很好配合，放弃参选，今后，我们会重用的。”乔怀志说这话时，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
黄逸飞意识到乔怀志是在试探他，马上说：“我可以找辜有为谈一下，但是，我觉得有点名不正言不顺，还是请立言去谈要好一些，因为他是管干部的书记呗！”
“辜有为是你一手培养起来的，你们好说话些。”郑立言说。
黄逸飞立即反驳道：“此言差矣！我们的每一个干部都是党培养的，不存在人身依附关系。”黄逸飞的话刺得郑立言满脸通红。
“行啦！立言和老黄共同去谈。”乔怀志说完挥挥手，示意散会。
3
郑立言欲起身离去，却被乔怀志叫住了。
“那传单究竟是怎么回事？”乔怀志问道。
郑立言扭过头去，看看离去的那些背影，起身将敞开的房门关上，并将坐椅往乔怀志跟前挪了挪：“我完全是一个偶然的机会发现的。晚饭后，我在宾馆大厅碰上了腾龙桥镇的镇委副书记吉洪刚，就想顺便到腾龙桥代表团去看望一下代表们，刚一进房间，就看见了这份传单，我问是从哪里来的，代表们都支支吾吾地没说明白。后来，我又单独问吉洪刚，他才告诉我说是代表们到县里参会之前收到的，是通过邮寄的方式传递的。同时，他还告诉我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说在半个月前，腾龙桥镇镇长刘建业在腾龙桥镇召开了一个腾龙桥经济发展联谊会，全县十六个乡镇和部分科局的行政一把手，被邀参加。”
“这个我知道，刘建业给我作过专题汇报，是我同意他们搞的。”乔怀志说。
“您不知道，开这个会是个幌子，替辜有为策划竞选才是目的。”
“你怎么知道？”
“其实，那个联谊会只是个形式，重要的是会前会后的小活动。”
“他们都搞了些什么小活动？”
“会前，刘建业以个人的名义，专门请在腾龙桥担任过一把手的几个人聚过一次会。黄逸飞、辜有为、还有吴鸣都参加了。”
“哦——他们都谈了些什么？”乔怀志的神经高度敏感起来。
“明里是刘建业征求老领导对腾龙桥工作的意见，实际上是提出为辜有为竞选的事。”“老黄这个人我还是比较了解的，他虽然喜欢在工作中抬抬‘杠’，但人不坏，也没发现他搞阴谋诡计。”乔怀志知道郑立言与黄逸飞有矛盾，故意说。
黄逸飞与郑立言的矛盾，还得从黄逸飞当组织部长时说起。上世纪八十年代末，黄逸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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