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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当代2007年第6期-第28章

小说: 当代2007年第6期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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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傍晚,柳依依和苗小慧在江边散步,突然看见前面是夏伟凯和宝贝。他们一人拿着一支香蕉,往对方嘴里送。柳依依想,怎么这些动作跟自己以前一样,连走的路线都一样?这时苗小慧也看见了,拉了她一下,两人停下了,互相望望。苗小慧朝那边努努嘴,柳依依悄声说:“恶心。”这时夏伟凯也看见了他们,微微点了点头,使了个眼色,又拍拍宝贝,要她收敛一点。宝贝还不高兴,扭着身子发嗲,夏伟凯拉着她快步走了。苗小慧说:“真看不出有哪点比你好,他眼光走神了吧。”柳依依说:“会骚吧。”还想说:“再怎么不好,总有个新鲜吧。”觉得太伤自尊了,没说。回去的路上柳依依说:“女人真的傻。”苗小慧说:“你知道了你就别傻,你老惦着他干什么?”柳依依说:“谁去惦他?女人总以为只有自己跟这个男人是这样的,那份激情是给她一个人的,谁知道连散步的路线还有动作都是一样的。”苗小慧说:“还有别的动作也是一样的。”双手来回伸缩几下。柳依依头脑中迅速晃过一些画面,轻叹着笑了一声。

  到了图书馆门口,柳依依说:“你先进去,我等会儿再来,我去宿舍打个电话。”苗小慧说:“他们还没回去呢。”柳依依说:“打给博士。”苗小慧拍拍她说:“总算想通了。”又说:“我陪你去,我怕你话说不好。”柳依依说:“那我怎么说?”苗小慧说:“你说你病了,重感冒,看他怎么说。”
  拨通了电话,柳依依说自己病了,连她自己也感到意外,竟抽泣起来。郭博士在那边百般劝慰,说要马上过来。苗小慧在报纸上写了几个字:不要他来。柳依依说:“不要你来。”博士说:“怎么不要我来,我能进来。”苗小慧又写了几个字:咳嗽。不耽误他时间。柳依依又用力咳嗽,喘着说:“不想浪费你的时间。明天我自己去看医生。”博士马上要带她去看急诊,柳依依说:“看急诊?”看着苗小慧,伸了伸舌头。苗小慧凑在她耳朵说:“不去,要买药。”柳依依说:“我不去看医生,医生只会叫人打针,人家怕痛的。”博士说:“我去买药。”就把电话挂了。
  柳依依放下话筒,不好意思地笑一笑。苗小慧拍手说:“妙妙妙!”柳依依说:“我真的没想到自己眼泪都掉下来了。我刚说自己病了,就真的病了一样,眼泪就流出来了。啊呀,我真的变坏了!”苗小慧说:“等会儿他来了你还是要翘着,别给他甜的,先把他心里惹毛了,火燃得有那么高了再说。”说着就离去了。
  郭治明进来的时候,看见柳依依在灯下抹眼泪。他说:“依依你怎么了?”柳依依说:“心里难受,难受。”柳依依忽然觉得自己心里的确很伤感,索性让眼泪尽情流下来。博士说:“是病的吗?这是药,药我买来了。”柳依依捏着药说:“没事了。”刚说完,更多的眼泪又流出来了。郭博士说:“看你那么可怜。”想来抱她。柳依依说:“等会儿有人来了。”这时苗小慧进来了说:“依依你病好些了吗?”柳依依咳几声说:“好些了,药来了。”苗小慧说:“依依你伤心了?病了这几天也没人关心,真的可怜。”博士说:“怎么不告诉我?我不知道,不知道。我刚知道的,马上就来了,还带了药。”倒了水叫柳依依吃药。苗小慧说:“依依你的确是到了要人关心的年龄了,你又死守着那几个条条框框。稍微灵活一点,早就有人关心了。”博士说:“依依是对的,不要学那些人。”又说:“她守这么久是在等我呢。”说完为自己的机智笑了。他把药倒出来,放在柳依依手心说:“一次三片。”柳依依看苗小慧一眼,苗小慧移步到博士身后,挤着眼示意,张嘴伸出舌头,做着放进嘴又吐掉的样子。博士催促说:“吃药啊,吃药,吃了病就会好了。”柳依依说:“不想吃,看了药就想吐。”博士急了说:“病这么重不吃药,你跟细菌赌气呀?它们怕你赌气?听话啊,听话。”柳依依把药放到嘴里,趁博士去倒水,吐到手心里。博士把杯子凑过来,她仰起脸,博士把水慢慢倒了进去,一边对苗小慧说:“我知道依依会听话的,你看她好乖,喂药都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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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孩是浪漫的,又是现实的;在浪漫中想着现实,在现实中想着浪漫。柳依依觉得自己跟郭博士来往是太现实了点,他是博士,他有前途,而他的前途就是她的前途。柳依依总是有点遗憾,在博士那里没找到理想的感觉。她在心中反复说服自己:“认真都不敢认真了,还谈理想?”说是这么说了,似乎也想通了,可遗憾还是像夏夜的雌蚊子,在心里嗡嗡嗡嗡嗡嗡的,赶也赶不走。
  这天,博士带柳依依到校园附近一家小饭店吃晚饭。他们点了水煮活鱼,十二块钱一斤。老板说没有了,到对面卖鱼的那里去抓,博士就跟着老板去了。柳依依从窗口看见博士挽了袖子到池中去抓鱼,又凑上去盯着秤,看重量是否有错,心中就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他天天说自己是个大人物,她也因此把他看成了一个大人物,大人物还这样?博士回到桌边,得意地告诉她抓了一条最活的,鱼老板想少秤也没能少成。柳依依一声不吭。博士说:“你什么事情又不高兴了?”柳依依还是不做声。吃着鱼柳依依说:“你说你毕业了去银行会当上高管,那是给自己贴金吧?”博士说:“泰山不是垒的。我这样的不当高管,那还谁当?我导师还想要我留校呢,总是拿当博导来引诱我。”柳依依说:“当了高管那些钢镚你数不数?”博士说:“那是手下人的事。百元大钞也不用我数,我还数那?”柳依依说:“那你怎么放得下心呢?”博士笑了说:“绕了半天你笑我刚才看秤!我闲着也是闲着,为什么要被别人温柔一刀呢?”又说:“看不出你要钱没钱,眼珠子倒有这么大,”他双手在眼前比划出乒乓球大小,“这么大。”变成了鸭蛋大小。
  柳依依把这件事在宿舍说了,一边比划着挽了袖子去摸鱼的样子。苗小慧说:“他家可能是农村的,吃点小亏心中就有一个大窟窿。”柳依依说:“跟了他我将来会有好日子过?”又说:“他家真的是农村的,他说过。”苗小慧说:“那你不早告诉我?我妈妈说我找谁她都不管,就是不能找家是农村的,提只鸡一家人就到你家过年来了。”柳依依说:“我没想过这个问题。”伊帆说:“这都不想那你想什么?是结婚呢。我家里也不准我找家是农村的。”柳依依说:“他真是个人物那就不算什么了吧?”苗小慧说:“你跟他是来真的呢,你真的不想想?”柳依依觉得苗小慧虽是这么亲近的朋友,有些地方还是难沟通。男人跟几个女人有过亲密关系她无所谓,家是农村的却是严重的问题。柳依依说:“懒得想这么多呢,反正我家里也是那么穷。”苗小慧说:“所以更得想想。”柳依依笑一笑:“我主要是看不惯他那个没有气概的样子,还挽了袖子去摸鱼呢,我的感觉又矮掉一截了。”伊帆说:“他要是有小夏那么阳光就好了。”柳依依心里被撞了一下,觉得伊帆很懂自己的心,望着她笑了一笑。伊帆说:“脸也有点像个勺似的。”柳依依一想,果然是有那么点意思。
  博士去安阴市讲课,要柳依依陪他去。博士说,听课的都是市领导,他导师对他充分信任,才让他去的。柳依依想起前年跟夏伟凯去庐山,只要一出去,有些事情就难以避免。可她又经不起出去走走的诱惑,就说:“还是不太想去。”博士说:“陪陪我嘛,我一个人在外面孤魂野鬼,你想着不心痛?”柳依依说:“省市领导陪你。”博士说:“晚上没有人陪。”柳依依说:“那我就更不去了。”博士说:“请她去玩还要做思想工作。”又说了当地几个好玩的地方。柳依依说:“那说好了。”博士说:“说好了什么事情说好了?”柳依依说:“你说呢?”博士说:“不知道。”柳依依说:“那你再想想,想好了我才去。”博士说:“知道,你早就说过了。”柳依依说:“那你把我说过的再说一遍。”博士笑笑说:“你毕业之前不能碰你,不能碰。圣旨。我不碰行不行?我二十九年都过来了,还过不了这两个多月?”柳依依答应去了,博士说:“找女孩就是麻烦,找女人心又不甘。”又说:“我还是麻烦点算了,不然就更麻烦。”
  到了安阴,博士去上课,柳依依在宾馆等他。下午五点多博士回来,带她去吃饭。吃饭时博士很兴奋,说自己讲课怎么精彩,市领导怎么看得起他,还想要他毕业后来安阴任职,有重要的岗位等他。柳依依想说,那么看得起你怎么不请你吃饭?看他那么得意,没扫他的兴。博士喝了一小瓶椰岛鹿龟酒,脸上红了,更加兴奋起来说:“我们财大有人分三等的说法,你听说过没有?男人,女人,女博士。”柳依依说:“我听说第四等是男博士。”博士哈哈笑说:“我们是第一等中的尖尖头。如果有四等我们就是第一等。”又说:“都是博士,男女差别大得海了去了。女博士,特别是那些没结婚的,个个都是问题人物。”他说到有两个女博士住一套间,怎么都处不好,你死我活。有一个在另一个睡着时,把尿倒到她脸上。又有一个很会打扮,今天说要跟某局长结婚了,过一段又说要跟某经理结婚了,总是结不成。博士说:“有一回好像似乎真的要跟某大款结婚了,大款在情人节还送了她一枝蓝色妖姬,据说花了五百块钱,她还特地给大家看了那妖姬的残骸。我看她那么兴奋,心里想这婚恐怕是结不成的,果然就没结成。”他说的这些柳依依都相信,相信了之后又很悲哀。同样是努力,是成功,男人和女人的成功在情场的意义却如此不同。人生的本质是生存,生存的本质是博弈,在战场,在商场,在官场,也在情场。她觉得“博弈”这两个字非常准确,非常真实。她看着博士那红红的脸,想着这个人就是自己博弈的对手。博士没意识到柳依依情绪的变化,还是很兴奋地讲着,把“六不想”也讲出来了。他说:“依依你最大的好处,就是让人放心。你没有那些鬼鬼祟祟的行为,不然怎么找得到爱的感觉不,说错了,爱的感觉总是找得到的,只要他需要她,自然就会有感觉,我说的是结婚的感觉。谁能在一个要时刻监控的女孩身上找到结婚的感觉?”柳依依说:“你是在说我只能安分守己吧?那什么时候我也调个皮给你看。”博士连连摇头说:“你不会,你不会,有了我你还不够吗,我?”
  吃完饭逛了一会儿街,回到宾馆,博士黏到她身上来,柳依依说:“你答应了我的,你没忘记吧?”博士说:“一百步不让我走,走五十步也不行吗?”折腾了一会儿柳依依觉得情绪没上来,敷衍着他。博士说:“没事情做,摆在眼前一件能做的事情又不让做。”晚上在柳依依的坚持下,一人一床睡了,熄了灯讲话。说着说着博士爬过来说:“我不做别的,让我这边躺躺行不行?”柳依依让出半边床让他躺下。博士躺下后,她又觉得应该表现出一种羞涩,不让他这么轻易就躺下来。又感到打破羞涩感,事情是多么容易。博士说:“我真的被自己的克制感动了。”边说边脱柳依依的内衣。柳依依把手脚抱紧,博士还是很执着,说:“我承诺的事情我肯定会做到。”柳依依就不再坚持。被博士搂着柳依依想,这种坚持其实毫无意义,但却没有感到那种不可扼制的激情。在黑暗中她努力去回忆当时跟夏伟凯在一起的情景,许多画面重叠着,云遮雾罩似的,记不清哪一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但这模糊之中,忽然有一种感受闪出来,像一个火把被点燃,在无边的黑暗之中熊熊燃烧,那就是自己曾被激活的情绪。博士抚着她,赞美她身体的匀称,该有的地方有,该没有的地方没有,都恰到好处。他说:“这样我就很满足了。”也不知他是对身材还是对抚爱感到满足。柳依依突然想问问那个叫曾芸的女孩身材怎样。她忍住了,那太难堪了。博士说:“我独享这一种美好,也是人生一大幸福。”手又游走起来说:“其实早晚就是那么回事,何必不赶早呢?”柳依依按住他的嘴说:“不讨论这个问题。”
  博士睡着了,柳依依却格外清醒。夏伟凯在她心中留下了身体的记忆,这种记忆自己以前没有明确的意识,今夜却如此清晰,如此强烈。女人凭身体的直感去感受男人,这种感受指引着她选择的方向。无论如何,这是两个不同的男人,差别很明显,无法找到确切的表达,但是很明显,如此明显,像黑和白一样明显。这种感觉是一种力量,强大的无可抗拒的力量,可以把自己牵引过去,也可以把自己推开来。柳依依感到自己正在被推开,这种力量如此清晰,如此强烈。这样想着柳依依把身体从博士身边移开,轻手轻脚摸索到内衣穿好,睁了眼,奋力地盯着眼前的黑暗。


  42

  回到学校,苗小慧一见她就诡笑着把眼皮翻上去,张开嘴,做了一个暧昧的手势。手势很模糊,但柳依依明白,她是在问这一次出去是不是有了实质性进展?柳依依也不说话,眯起眼摇摇头。苗小慧挤着眼摇头,表示不相信。两人打了好一会儿哑语,吴安安在旁边看得莫名其妙。苗小慧说:“怎么可能呢?”柳依依说:“怎么不可能呢?”后来柳依依把自己的感受告诉了苗小慧。苗小慧说:“谁一只手能捉两条鱼!那些傍大款的人,你以为她感觉很好?委屈一点是应该的,反正有弥补,心中就平衡了。”柳依依说:“那也不能黑白不分吧。”苗小慧笑了说:“什么叫曾经沧海!你是被夏伟凯害了,别人都是黑的,只有那个帅哥是白的。”柳依依说:“现在不说黑白,就说怎么办吧。”苗小慧说:“那你问问自己,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一只手抓两条鱼的人有,少。再说抓到了也不一定就不是个定时炸弹,人家才貌双全那不是个危险人物?到头来一条鱼都没有。”
  柳依依想了几天,没想出个结果。她明白,再想下去也不会想出个什么结果来,想是想不出来的。她边想边不冷不热地应付着,拖延着。郭博士问她有什么心事,她说:“没心事的人那就不是人。”
  这天下午,她在证券营业部的电脑旁看行情,有人说:“柳依依,有人找你。”她出来一看,竟是夏伟凯。她马上沉了脸说:“找我干什么?”夏伟凯堆起一脸笑说:“不干什么,看看你也不行吗?”柳依依忽然觉得特别委屈,鼻子酸酸地说:“不要你看。”就进去了。坐下来她把电脑敲得直响,心里想着,要是他还来找,自己是出去呢,还是不出去。等了一会儿并没有人推门,他是走了呢,还是没走?柳依依看看门,再看看门,一点动静没有。她在心里说:“总算走了。”又看看门,再看看门,一点动静没有。她终于确定夏伟凯真的走了,叹了半口气,把剩下的半口气慢慢地咽了下去。
  收了市她搭车回学校去,快到公共汽车站时,夏伟凯突然拦在她面前,哈哈大笑说:“跟了你这么远都没看见我!”柳依依说:“不要以为天下的女孩都想看见你。”夏伟凯跟着她走说:“还是不肯原谅我。”柳依依说:“没有原谅不原谅的问题。”夏伟凯说:“伤心,太伤心了。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伸出一个指头,“就一次。”柳依依说:“不给。”夏伟凯说:“就一次。”柳依依说:“不给。”夏伟凯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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