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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当代2007年第6期-第50章

小说: 当代2007年第6期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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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老赶接着说,我们只能装作从他门前过路的样子,看看他的反应。
  我和老赶站着说话时,看到三五个人从另一条路去望跋子家里了。老赶说,妈的,这些东西去找望跋子做什么,真要伙起来跟老子干一场?
  这种可能性极大。我说。
  像是三林子他们。老赶仔细地盯了盯,是的,就他们几个。妈的,真还想起个水啊!
  老赶说起三林子,我一下子记起来了,就是那个抵吴燕子的中年男人。这时,我突然有了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一会儿走到望跋子门口。老赶却并不急着进屋,他在外面听了一下,然后对我说,我们还是从他门口过一趟。
  老赶说时,人就往前走了。我不知道老赶又搞什么板眼,只好跟着老赶走。
  老赶走过去,到了屋子那头,站住,拍一下我的肩膀。好了,我们回去吧!我说,不是什么都没说吗?老赶嘴角展出一笑,不必要了,不必要了。
  我还是闹不明白老赶这到底是在搞什么把戏。老赶说,我刚才向屋里瞄了一眼,你猜怎么着?
  老赶正说着,屋里出来一个人,紧走几步到了老赶身边。我看清正是三林子。真是怕鬼就有鬼呢。我想三林子肯定会逮住老赶,然后把屋里的人吆喝出来。
  想不到三林子却望着老赶笑了一下。然后把一只手挡在嘴的一边,低声说,老赶,你忙你的去吧,我们几个缠着他打牌,你放心吧,让他赢了几把,他快活得要死。
  来人说完,朝老赶挤了一下眼睛,又往屋里去了。
  这个三林子,真把我给弄糊涂了。看样子,他是想通过打牌的方式缠住望跋子的。他不是没评上贫困户吗?
  我说,这不是那个争贫困户的三林子吗?
  老赶说,我也没想不到。想不到他竟然想到这分儿上来了。
  这时心里突然掠过一丝温暖。


  14

  没等村民们把郝婶送上山,我就回了县城。
  这也是老赶和老董的意思,他们让我回来争取一下贫困户指标,有多少是多少。他们的意思是,等把追加指标的事搞定以后,他们再一起平衡。
  可是,我回去不久,县里就取消了甄家坟贫困村的资格。
  一个月后一个下午,老赶又给我打电话来,要我再去甄家坟。我问什么事情,老赶说,你不是要吃喜糖吗?我要请个县里干部,给我撑撑门面。
  我说,好吧。我只是觉得不好意思。好像很没面子。
  老赶说,我还是到车站接你。
  到了老赶家里,我才知道又上当了。原来,老赶和吴燕子早结婚了。
  我说,既然是这样,我来做什么?
  老赶说,我欠你一顿秧鸡。眨眼春天就要过去了。春天一过,秧鸡也过了,不那么好弄了,所以我就打电话让你来。
  正说着话,老董和鲁日进来了。老董说,韩干部,要是老赶结婚,你来了就好了。老赶真的杀了一头猪,把村上的娃娃儿大小都请来吃了一顿,然后,你猜怎么着?老赶和吴燕子就肩起锄头上了公路。
  太阳落了下去。又有炮声响起来了。我说,贫困村闹掉了,路没停下来?老赶说,我也搞不懂,现在人就像,就像好弄些了。
  我问老赶,吴燕子呢?
  老赶说,她在公路上弄饭去了。本来,她是要回来给你弄饭的,可我没让。我想给你露一手。
  这么说着,老赶就起身去灶房了。
  一会儿,灶房里便瓢泼水响。
  我问老董,甄家坟取消贫困村资格,是不是因为望跋子告了状?老董说,绝对不是。我说为什么?老董瞟了灶房一眼,他向老赶提要求,说要吴燕子给他说清楚。老赶答应了他。他当时拿刀子在指头上割出血来,要给老赶写血书,绝不把甄家坟评贫困户的事捅出去。而且村里人也没看到他出门。
  老董说完叹了一声,可不晓得县上怎么就晓得了。
  我问大狗子的情况,鲁日说,大狗子病治好了,根也留住了,人已经回来了。
  鲁日答了这话,就讲起他在县医院侍候大狗子时的一些情况,说这个白莲教,老赶给他送去鸡汤,他还晓得流眼睛水。
  老董开了一个玩笑,牛马怕骟,再夹生的牛马,一骟就温驯了,大狗子有了这么一回,可能要驯服些也说不定。
  吃过晚饭,天已黑定。老赶又把搞秧鸡的装备统统搬了出来。
  老赶把东西装上摩托,问老董和鲁日去不去看看。老董说你不怕我也跟你学了?老赶说,我今天还吹一回,这回吹了,老子把这竹筒扔到茅厕里去。
  一会儿,四个人便到了河边草地。
  老赶把哨筒塞进嘴里,鼓起腮帮吹起来。长而尖厉的声音划过夜空,像一汪清水一样在空中流淌。
  我仰头望天,天空幽蓝幽蓝,星星垂得很低很低。
  只是并没见空中有秧鸡飞舞,也没有听到秧鸡的叫声。我突然觉得这声音显得有些孤独。
  大概老董确实没有见过老赶吹秧鸡,嘀咕着,怎没有效果,是不是季节去了?
  老赶把哨筒从嘴里扯出来。着急什么,现在才吹了几声?老董你放心,只要坚持,保证它能来。
  老赶说完又继续吹起来,似乎沉浸在一种演奏中。
  一会儿,听到不远处传来吹秧鸡的声音。老赶停了下来,是不是大狗子那狗日的?
  说话间,那声音越来越明朗、越近了。老赶说,好像还不止一个人吹?老董你听你听!
  果然,我也听出来,似有好几只竹筒同时吹着,此起彼伏。
  一会儿一帮人便到了青草地。是大狗子、三林子他们。
  老赶说,你们来做什么?
  大狗子说,韩干部不是来考察贫困村的吗?我们有一个想法,我们把贫困村闹掉了,我们想,让韩干部回去汇报汇报,给我们补上。我们保证再不会胡闹了。
  三林子说,这脱贫扶贫,到底还是有人帮我们脱好。要是再评贫困户,都评别人我也没屁放。
  老赶轮了他们一眼,没说什么,只把竹筒塞到嘴里狠劲地吹。
  几个人歪在草地上,哇啦哇啦吹起来。吾俄儿、吾俄儿的声音在青青的稻田上回旋,又像翻越了茫茫群山。
  一会儿,果真有吾俄儿吾俄儿的叫声在空中响起,幽蓝的天幕上盘旋着密密麻麻的翅膀。
  有秧鸡落下来,落在我们面前,可是老赶没有用竹竿去敲,而是不歇气地吹着。长长短短的声音在空中飘飞。我渐渐听出声音的悲戚和无奈。
  我用手电照了一下老赶的脸,我发现老赶眼里噙着泪,而从竹哨下端滴下来的唾液里,却是猩红的颜色。


  责编 周昌义





  杀羽而归  姜琍敏


  姜琍敏:男,1953年4月出生。一级作家,中国作协会员。现在江苏省作协工作。1976年迄今,在《人民文学》等报刊发表各种文学作品逾400万字。部分作品被各类选刊及年选本所选载。散文集《禅边浅唱》获中国散文学会冰心散文奖。


  1

  皮亚尼在床上痛苦地辗转了几乎一夜,终于还是觉得,除了破釜沉舟,他已别无选择。
  听到电话里他那喑哑沉重的声音,德国PC公司中国区总裁赫尔曼吓了一跳:怎么回事,听起来你好像病了?
  不。皮亚尼提高了嗓门:是驰德公司病了。我的看法是必须要动大手术,而且越快越好……所以我决定立即到上海来见你。
  听筒里半晌无语,却传来一阵寒风刮过旷野似的喘息声。
  皮亚尼摇摇头放下了电话,不禁也闷闷地出了一口长气,同时有些愧疚地想象到赫尔曼见到他以后的表情,恐怕至少要比现在还惊慌十倍。毕竟是他拍的板、签的约。虽然这不是我们的错,但毕竟是一个可怕的甚至是不可饶恕的错误呵!
  该死的!现在想这些有什么意义?他愤愤地捶了下脑袋,正想出去叫司机小刘,在门口碰见托着杯咖啡的秘书兼翻译易荔。他谢了声,接过咖啡,一改平时小口啜饮的习惯,一仰脖送进肚里。易荔想劝他已经来不及了:烫着了吧?
  皮亚尼痛苦地皱紧眉头:我必须马上赶去上海。劳驾通知刘,十分钟后出发。易荔问他是不是需要她同去。皮亚尼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但当他的视线掠过她腹部以后,说出的却是不。虽然她自己从来没提起,看起来她的腹部也并没有明显的异样,但几天前皮亚尼刚听小刘说起她可能怀孕了。他不想让她劳累,只是叮嘱她,自己不在的时候,要多留点心。他指了指马路对面中方驰兴集团总部那座显赫而堂皇的18层大楼:尤其是那里的一举一动。
  易荔会意地点点头出去了。皮亚尼操起电话叫了温文,要他立刻把相关财务资料带好,与他一起去上海。温文是他亲自选聘的驰德公司财务总监,他向上司汇报,需要他的数据支持。放下电话,他才意识到嗓子里起了火一般燎得慌。那咖啡果然够烫的。
  汽车在高速公路上疾驰的时候,皮亚尼长时间地瘫在座位上一语不发。起先他想抓紧时间睡上一会,可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会翻江倒海地闹腾不息。他只好又睁开眼睛,叫小刘放些轻松的交响乐听,可音乐响了一阵,他又烦躁地让他关了,然后歪着脑袋久久地望着车窗外飞掠的空茫大地发愣。心情恰如这深秋蒙着白花花寒霜的田野一样,空洞、落寞而凄清。他暗自算了算,自己初来中国、刚从上海到驰州赴任的时候,差不多也是这个季节,车窗外也是差不多的景色。可那时自己的心境却和现在有着多么巨大的反差呵。踌躇满志上任履新的情怀自不必说,就是中国大地上的一草一木、一水一屋,都让他备感新鲜别致,欣喜雀跃。村落里那飞檐翘角的民居和故乡西西里的建筑是如此的不同,闪烁着银光的弯弯小河和几个悠闲地叼着烟卷垂钓的老头,都让他生出一种莫名的向往。田野里刚收割后一排排地晾在地头的稻谷,构成的也仿佛是足以让他心醉神迷的巨幅油面。现在呢?怎么一切都仿佛被霜冻住了似的死气沉沉?田野里几乎看不到人影,只有琴弦般排列在公路两侧的意杨,昏睡似的没精打采地呆立在寒风里,枯萎的叶片抖簌簌地掉进灰蒙蒙的河沟里。虽然到驰州有一年了,但这条通往上海的大路皮亚尼往来的也只有屈指可数的几次。他不禁感到奇怪,早先强烈的新鲜感怎么会消失得像阳光下的霜露般无影无踪?我的神经过于疲惫了吗?还是我的心态已经太老了?可我才刚刚过完55岁生日呵!
  虽然为德国公司服务,但皮亚尼是意大利人。早年在西西里时,他在德国PC公司设在巴勒莫的一家船用泵机厂,和后来出任PC公司中国分部总裁的赫尔曼共过几年事。去年,赫尔曼和中方驰兴集团谈判组建了生产船用泵机的合资公司驰德公司。正式签约后,赫尔曼给皮亚尼去了一个电话,热诚希望他们能再度携手,在一个“诗一样美妙,梦幻一般神秘而富有活力的国度,开始新的合作”。
  PC公司以总投资折合1.45亿人民币的欧元和技术保证,占有驰德公司45%的股份,并且由他们聘任负责经营管理的副董事长兼总经理一名。中方驰兴集团以土地、厂房、设备和包销产品等条件占有驰德公司55%股份,为控股大股东。因此,驰兴集团总经理宋文国出任驰德公司董事长。
  皮亚尼就这样成为了驰德公司的副董事长兼总经理。
  扪心自问,皮亚尼坚信自己是敬业的,也是称职的。对于船用泵机的生产管理及技术、经营,皮亚尼有着丰富的经验。对于船用泵机在世界经济和跳跃式发展的中国经济中的地位,以及广阔的市场前景,皮亚尼也充满信心。对于赫尔曼的信赖,皮亚尼内心也充满了知遇之感,决心毫无保留地为其效命。上任以来,皮亚尼的生活几乎没有时间表。上班总是公司里到得最早的,下班则是最迟的。星期天他多半是在公司里度过,连圣诞节也没有回国休假。到外地进行市场调研,参加产品博览会等,他总是来去匆匆,从未涉足过任何旅游景点。至于驰州本地,他也听说有着许多甚至是举世闻名的文化古迹,他都从没有去过。不是没兴趣,中国这个古老而神秘的国度有着太多令他瞠目结舌的东西,实在是正在起步阶段的企业,百事待举,他太忙了,分身乏术。令其始料未及的是,尽管他殚精竭虑,尽管经营成效也一度相当令人乐观,驰德公司却像一台性能出色、外观壮美的巨型船机一样,隆隆高歌了没多久,就噪声大作、疲惫不堪甚至日渐衰颓,眼看着竟要歇火大吉!
  究其原因,驰德这台机器本身并无任何故障,缺的只是一样:“油料”!无论是作为企业基本运转必需的“燃油”流动资金,还是作为企业运营必需的“润滑油”薪酬、管理费用等等,都已面临着枯竭的窘境!而这一简单的问题的根源,就在于他们的合作伙伴大股东利用自己的特殊地位,几乎是不加掩饰地使用种种蛮横的手段,疯狂抽取着驰德公司这个本该是他们亲儿子的鲜血。换句话说,皮亚尼越来越清楚地看清了这样一个事实:从一开始,驰德公司在这个驰兴集团的眼中,就只不过是一台提款机!
  皮亚尼也曾困兽犹斗,企图力挽狂澜,但不断碰壁的现实,最终不得不让他不甘心地承认,自己已经无能为力。甚至,他越来越怀疑,越来越有一种如梦方醒的感觉:自己乃至PC公司从一开始就像一个天真无知的莽汉一般,被一伙压根儿没打算按游戏规则出牌的人牵着鼻子哄到了悬崖上。要末,你就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粉身碎骨,咎由自取;要末,你就留下财物,赤条条地打道回府。第三条路也是有的,那就是你愤而掉头,披坚执锐,与那伙人背水一战,为自己也为驰德公司和PC公司杀出一条生路来。
  昨天夜里,皮亚尼彻夜不眠的结果就是:他决心返身一搏!尽管他很清楚,一旦自己真的这么做,那就彻底地撕破了目前还勉强维系在他与驰兴集团头上的温情的面纱。即便自己有可能取胜,PC利益有可能挽回或维系,也同样可能使自己个人失去退路如果他们需要一只替罪羊,我就是那最合适的牺牲。自己很可能成为两大利益集团博弈的牺牲品。除非赫尔曼足够仗义,足够正直而且坚强。然而,事情到了这个份上,皮亚尼怎么也无法想象自己的性格会甘愿接受任何窝囊而屈辱的结果。哪怕是鱼死网破,哪怕是两败俱伤,在他看来,也比傻愣愣地跳崖或者赤条条地与对手握手言欢来得尊严而痛快一百倍!
  问题是,赫尔曼会怎么想?他的身份、处境、价值判断和考虑问题的方式无疑与我有着极大的不同,他会有承担风险和两肋插刀的勇气吗?
  然而,赫尔曼必须直面一个基本的道理:他和PC的利益是一致的。站在悬崖上的,首先是赫尔曼和他所代表的PC!


  2

  都说法国人浪漫,德国人严谨,其实哪个民族都不乏浪漫之人。赫尔曼便颇有几分浪漫气质。他的办公室里总会传出悠扬的音乐。有时你推门进去,还会看到他倚着高背椅,双脚高跷在办公桌上闭目陶醉的情景,有时手里还把着一杯红酒。遇到值得庆祝的事情,比如他或谁的生日、业务进展顺利,赫尔曼都会在办公室里搞上个烛光晚餐。虽然没有大菜,但气氛绝对温馨。赫尔曼下班后还总爱在他那配备有全套烹饪厨具的套间里大显手艺,而且还喜欢拉人去品尝。虽然有幸品尝的部属私下评价都不高,但他那套做派是绝对正宗的。叮当响的餐具、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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