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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文武北洋-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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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个地方。
  古时中国人爱把某人的原籍当成其别称,至清代,此风尤甚,如叫左宗棠为左湘阴,李鸿章为李合肥,张之洞为张南皮,康有为是康南海,如此,袁世凯也就叫袁项城了。不光朝中的衮衮诸公这样叫他,连皇帝也如此称他:有人记录过,光绪皇帝在其人生的最后几年里,百无聊赖时,就“日书项城名以志其愤”——天天在纸上写着袁世凯的名字以泄心头大恨。
  “项城”不回项城的原因,毛泽东不知道,河南的干部们也语焉不详。
  倒是袁世凯的后人知道得很清楚,袁的三女儿袁静雪(袁叔桢,字静雪)在《我的父亲袁世凯》一文中道出前因后果:我父亲的兄弟姐妹,一共九人。除了我的大伯世敦是嫡出的以外,其余兄弟五人、姐妹三人都是庶出。我父亲的生母是刘氏。……
  后来,我祖母刘氏死在天津。当时我父亲任直隶总督。他请了假,搬运灵柩回转项城安葬。但是我的大伯世敦,认为刘氏不过是一位庶母,所以不准入祖坟正穴,可是我父亲却和他争执了很多次,由于大伯坚决不答应,最后只得另买了新坟地安葬。从这以后,我父亲和大伯世敦就不再往来。还由于这个原因,以后就定居在彰德的洹上村,不再回项城老家,直到我父亲做了总统,他们老兄弟俩还是不相闻问的。原来如此。袁世凯并非其父袁保中的正妻所生,所以,他的母亲,亦即生父
  之妾,死后便没有资格进入袁家祖茔正穴。别看你已是官至正二品的总督大人,而且还是全国八大总督排名第一的直隶总督,但正妻所生(所谓“嫡出”)的大哥还很坚持原则,愣是不尿你呢!
  袁世凯因生母未被尊重而愤然迁籍,从此一去不回。
  如此看来,这个人还有点儿骨气。
  但就是这样一个烈性子的人,回到官场后,为了自己的仕途,竟会表现出婢女一般的驯顺!同僚们背后讥笑过:老袁不惜屈尊与慈禧太后身边的太监们交往,常给他们袖里塞钱不说,甚至见了大总管李莲英时还单腿下跪!这破了规矩的大礼虽让人们笑冷了齿,但却挺管用。
  有人记下了这样一段逸事——
  某日,慈禧太后召袁世凯上殿。袁正有一事想禀报,但又怕太后心情不好不敢提及,便提前问计于李莲英。李公公说:看“老佛爷”脸色行事呗!但“老佛爷”乃“天颜”,跪在地上的人哪敢仰面观“天”?于是,李又授意:你老哥伏在地上汇报工作时,不就在我脚下嘛,只看我的双脚可也——双脚分立则暗示主子心情不错,有话快说;双脚合起则示意太后已面呈不快之色,请免开尊口。老袁唯唯诺诺。
  你看,匍匐在领导脚下、阉人跟前的袁世凯哪有什么骨气!专制体制下的官场,实在是销蚀脾气、摧残个性的泥淖。
  喏,又扯远了,话题还回到安阳吧——老袁因兄弟之阋而迁居安阳,安阳却因老袁在此而声威显扬。一进景点的门,就看到了似曾相识的古陵里所特有的一些建筑,如照壁,如神道,如玉带桥。只是,袁墓的规模比隆然于华夏大地上的那些帝后陵寝小多了。毕竟不是封建时期了。
  比比漫长的封建时代,北洋时代终究算是进步一截子了。历史的长河如同袁林门前的这条洹河,总在或疾或缓地向前流淌着。现在我们看到的,是经历过“文革”洪水洗劫后的袁林。神道两边的石像已经不是那么规矩了,虽然也有石柱、石马、石狮、石虎,但到底不若从未被破坏过的明清皇陵那般井然有序;而且,多数石像是被重新修补过的。“文革”的灾害又哪是水泥所能弥合的!
  有意思的是民国式的翁仲——文官均是高冠博带的古士打扮,而武官则全是过膝军装、圆筒高帽,外加一绺鸡毛帚的北洋军官模样。逝去了的时代一下子通过这五对有些滑稽的石像再现于世。更耐人寻味的是,这些守陵者个个都是五短身材,且都身长腿短耸肩无脖——是洋设计师独具匠心地要表现一种艺术上的古朴美呢,还是有意将矮胖的墓主人的尊容显形于阳间?
  吾乃凡人,见当地的孩子们正在一尊武官雕像上攀附嬉戏,便也动了童心,爬上须弥座,扮着鬼脸与那位拄军刀而立的北洋将军大人合影一张。和成了偶像的大人物比肩而立时,才发现,我们并不比他们矮。
  神道之北是锁起门来的碑楼,楼内循例有巨大的托起的碑石,碑文为故人的老友徐世昌所题的“大总统袁公世凯之墓”。既无谥号,便不似皇帝们的碑文那么复杂(像那个窝窝囊囊的光绪皇帝的谥号,即长得让人读不下去的“德宗同天崇运大中至正经文纬武仁孝睿智端俭宽勤景皇帝”,若不断句而念,非把人憋死不可)。碑楼的外墙涂着厚厚的朱砂色涂料,但依稀能读出斑驳的“毛主席语录”,这边是“凡是反动的东西,你不打他就不倒”;那边是“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世界历史的动力”。“最高指示”已有好多年不背了,现在竟在这里让我来重温。
  碑楼后有殿堂一座,应是供奉墓主人的所谓享殿,虽雕梁画栋蛮精致,但其间空空荡荡。袁林自建成后,历北伐战争、抗日战争、国共内战,特别是经历过“文革”洪涛的冲决,岂能不空荡?
  出一旁的圆门,绕过殿堂,刚拐过来,便被那座与中国帝陵截然不同的墓台震了一下——
  高大而宽绰的石台上,赫然入目的先是两扇铁栏门,门虽残败且已锈得不可袁林里的翁仲,穿着、身材一如其墓主。开关,但铁骨犹坚,其造型也精美,实为中华大地所罕见;而绕墓台一圈儿的护栏,大都只剩一垛垛矮柱分散孤立,不过从仅余的粗铁链来看,那时的冶炼、翻砂技术还是十分高明的。宝顶(坟丘)很大,据书上称有一丈二尺高,五丈二尺圆。大则大矣,但比之小山一样的帝陵却又小得多。墓室周遭都是钢筋混凝土砌成的匝墙,若是特意来破坏,也够费劲的。
  果然,安阳市博物馆的朱爱芹馆长告诉我说:“文革”时,当地的“红卫兵”当然来掘过袁墓,但因没有炸药,全凭镐刨锤砸,所以,“造反”很不彻底,忙了一阵子只好撤走了。
  呜呼!幸亏安阳是远离大城市的地方,“红小将”们“革命意志”又不甚坚决,所以,中国近代头号大坏蛋居然极为侥幸地保留了全尸,“阴魂”未散!
  墓圹上方是一周探出头来的青石块,正面一方石块上镌着这样几个字:中华民国五年八月兴修
  超二年六月望告成也就是说,袁林是袁世凯死后的两个月里开始施工的,耗时两年才完工。
  查史料,袁林的设计师为死者本人生前聘请的一位德国人。能请洋人为自己的陵寝绘制蓝图,这起码表明了八十多年前的那个矮胖的河南老头儿思想并不如后人想象得那么保守。这可是中华大地上第一座由外国人设计的君主陵园。
  按中国人“入土为安”的规矩,袁世凯的儿子们并没等墓地全部完工后才将亡父下葬(那样的话,老袁岂不要遗臭两年?),而是早在当年的八月二十四日就先将那个阴沉木的大棺材送进了墓室中。
  到底是老外设计的建筑,墓丘正面上竟探出了一尊十分逼真的石狮头像——这难免让人想起欧洲那些老房子门口上方的装饰性动物雕塑。设计师真的把这里当成了死者的家。
  不过,说来也真是和狮子有点缘——袁世凯呆过的地方,门口无不有石狮庇
  佑。至少我见过的就有这几处:天安门城下有两尊石狮,民国二年(1913年)10月10日,他宣布就任中华民国首任大总统的仪式就是在天安门身后的太和殿前举行的,然后,他登上了天安门检阅了他的北洋大军;铁狮子胡同的前清海军部门前也有一对石狮子,他从天安门下来后就去了那里办公——最早的总统府就设在那个大院里;天安门西侧的西苑(即中南海)门前也有两尊石狮,逊清王室把那里让给民国政府后,老袁就把总统府从铁狮子胡同搬了过去,并把南海南岸的宝月楼破墙改为“新华门”,把该门西侧的那条街改叫“府右街”(意为总统府右边的大街),使这些“袁氏之名”一直叫到了现在。然而,张牙舞爪的东方神话里的狮子却没能保佑他,所以,灵魂出窍的他被用专列运抵安阳,又被八十人的“皇杠”抬到这里后,便又有了这尊“真”的狮子相伴。
  石狮上方,墓草萋萋。
  对了,袁林还真是一片蔚然的林子。陵园里外,到处都是松、柏、槐等半粗的树。最初的袁林,因经费紧张,树稀难成林,是袁家自费移种来很多树,才使这黄土地上有了一方绿洲。这是袁静雪告诉我们的。老袁有十个妻妾,三十二个子女,四十九个孙子孙女,若一个儿孙种上十棵树,那就是八百多棵树啊!单从绿化工程上来讲,还真是多子多荫。
  但袁墓称“林”,不是因为树多,而是另有故事。这是我在袁林里的小摊儿上买到的一本小册子上读到的。
  此书说,“袁林”是后来也当过民国大总统的徐世昌命名的。老袁入土后,袁的长子袁克定理所当然地请“世伯”徐世昌题写“袁陵”二字。
  徐世昌乃出生于附近的卫辉县书香世家的布衣寒士,早年在豫北、豫东各县以当私塾老师和县政府文书为业,偶然游历袁家花园时,与慕名已久的袁世凯相识,两人“纵谈古今成败、中西奇异”后,遂结金兰之好(徐大袁四岁)。徐当时就认定:“他日治天下者,必斯人!”后来,正是仗义疏财的袁世凯出资供他去北京赶考,他才一步登天,成为帝都里的翰林,在袁世凯发迹后又一直与袁共事,并成为袁的头号心腹。徐世昌精明过人,袁克定曾以“水晶狐狸”名之,并
  1918年6月,袁世凯的墓园竣工。树是其遗属出资种植的。这是当时拍摄的照片。得到官场认同,其为人可窥一斑。徐世昌告诫老侄:陵乃帝王之墓,令尊生前称帝未成,且已自行取消“洪宪”年号,故用“袁陵”不妥。袁克定争辩说,亡父大敛时即身着皇帝的冕服嘛!但老徐明白,一来因老袁死时正值初夏,其粗胖的尸身暴胀得没合适寿衣可穿了,不得已才罩上了称帝时做的冕服;二来老袁着帝制服饰入殓是藏在棺内的事,但若堂堂正正把其未做完的皇帝梦摆在阳间炫耀,却万万不敢。所以徐世昌又引经据典:“《说文解字》中,陵与林可相互借用,避陵之嫌,却有陵之实,就称袁公林,如何?”做不成新皇帝的跛足袁大公子还能“如何”?只得允之。
  安阳城外洹水之上,遂有了这空前壮观的偌大墓葬——除了袁林本身这近一百四十亩地外,袁家还买断周围泱泱上千亩地为祭田。
  当年民国政府为先大总统发殡时,只批了五十万银元建墓。对这样一座宏大的陵园来说,这笔钱根本不够。是时任国务总理的段祺瑞和负责工程的河南巡按使(省长)田文烈等一班袁之北洋旧部又共同集资了二十多万元,“萃袍泽三十
  年之谊,竟山陵一篑之功”(田向政府报告语),才得以将袁林建成。
  我见过不少散落在华夏大地上的君主之墓,袁墓是独一无二的。中国式的墓讲袁林由德国人设计,后半部墓葬区是开放型的,一目了然。的是封闭——大门紧关,高墙屏障,外头人无论如何是看不到里面的;而洋式的则是开放型的,铁栏门和铁链栏杆不是为挡视线的。
  袁墓为洋式,一目了然。
  虽说袁世凯生前即请风水先生在此选定了位置,不过,没等破土动工,他就一命呜呼了,他和所有的人都没料到,故土会提前召他回来长眠。因是洋工程师所绘的蓝图,但又要表现出中国君主的气派,所以,中西合璧的袁林的前后部分成了完全不同的两种风格:前半部祭奠区是传统中国皇家式的,后半部墓葬区是典型西洋国王式的。
  老袁不正是这么一个半土半洋的矛盾统一体吗?皇帝梦说袁世凯,怎么也抛不开“好人”、“坏人”这个古老的命题。袁氏这一生,真是越活越是坏人。细读他的一生,其实至少有半生是未失大格的。人们在评价历史舞台上的“角儿”时,往往依据他谢幕前的扮相而认定其一生的角色——只要末场扮了回大白脸,这骂名就算是留下了,且辈辈沿袭,谁也不改口。
  当初,袁世凯是怎样动了称帝的念头的?一个以“缔造民国元勋”而自诩的国家第一把手,普天之下莫非子民了,何苦再讨天下人的嫌,落得个身败名裂,遗臭后世?以我今人之想,一生精明的老袁此举实在不值。
  今人已经看不出八十多年前的“大总统”和“大皇帝”之间有什么不同了。
  其实,二者之间决不仅仅是名分上的不同。
  从封建专制到共和国体,从“真龙天子”到“民国公仆”,从向来一人专权变成议会政治与责任内阁制,这一切,对昨天还是大清国臣工的衮衮诸公来说,尤其对袁世凯这个前朝的首席军机大臣来说,是多么的不适应啊!不能指望习惯于跪地咚咚磕头的人们会适应比肩而坐投票表决国是,须知,西式黑呢高帽罩着的是刚刚剪掉辫子的脑袋。现在的人们,若不静下心来,恐想象不出当年的天大的不同。
  对袁氏何以称帝,袁的亲属及亲信都说,主要是吃亏于他的大公子袁克定。
  与所有的专制国度的君主一样,袁世凯到晚年最相信的也是自己的儿子。但就在其长子极力鼓动他当“中华帝国”皇帝的最热闹的时候,他才猛悟出自己陷入了绝境。
  事情败露于偶然。
  就在袁世凯屁颠儿屁颠儿地忙碌着登基的时候,全家女人们也都跟着乐呵呵地订制娘娘和公主服饰的时候,未来的三公主袁静雪瞅着丫环买回来的五香酥蚕豆傻了眼——老袁家法很严,自家的女人,无论大小妻妾还是哪房女儿,一概不准抛头露面,所以,袁静雪想吃蚕豆,只能令下人上街去买。袁静雪无意发现包蚕豆的《顺天时报》竟然与自家的《顺天时报》完全不一样!外边的报纸上多是反对父亲称帝的报道,而自家的“舆论导向”却全是拥戴老爸当皇帝的消息!三小姐懵了,当晚例见父亲时,就把包蚕豆的报纸递了上去。
  《顺天时报》是日本人在北京办的一张销量较大的报纸,老袁公余之暇总爱读它,以为这就是民心所向。原来,老袁这段时间看到的,一直是袁克定为他单独印制的假报!联想到这一阵子老有“请愿团”(甚至妓女们也组成一团)到“公府”(总统府)门前“劝进”,各地总有电报请他改做皇帝,老袁恍然大悟:都是
  他妈的大儿子捣的鬼!第二天,盛怒的袁世凯召来袁克定,越说越气,甚至亲自动手用皮鞭狠狠抽打了不肖之子,边挞边痛骂其“欺父误国”。
  迟至此时,袁世凯才明白:他将国体改为帝制,并非“天下归心”。
  也有人说,他是上了“筹安会”的当。湘籍才子杨度和内务部总长朱启钤等拥护帝制的“六君子”组成的这个劝进组织,一心忙着把老袁往御座上推。他们欺上瞒下,大造气氛,终于使得整日呆在深宫里的老袁头脑发热,“勉顺舆情”,放着牢固而舒适的西式高靠背椅不坐,宣布要改坐满人让出来的又硬又冷的御座。他成了新朝“中华帝国”的皇帝,那班人不就是开国元勋了吗?
  斗胆称帝,天怒人怨,老袁自此人心丧尽!他追悔莫及,一病不起。在文史资料出版社1985年3月版的《八十三天皇帝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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