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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五胡烽火录-第1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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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艰辛时代 第145章

当此情景,司马燕容怎好说她没有“公主”封号,可是,皇甫真身为燕国重臣,他这一叩首,日后若知道司马燕容压根不是公主,又该怎么解释?

她求救地望向高翼,却见高翼低着头看着跪在地上的皇甫真,嘴角浮现出说不出的嘲讽和怜悯。

这个老滑头,别看他老泪纵横地,可他根本就是做戏。

在自我介绍中,皇甫真没提“尚书左仆射”的官衔,因为这一官衔不是燕王所能授予的,这是僭越,这是叛逆,这是谋反。即使连高翼这样一心自立的人,也没敢用朝廷上的官衔任命自己手下。

皇甫真不提,是因为他本就知道这官衔在晋朝宗室面前说不出口,可他做了多久的“尚书左仆射”,也没听说过他有反对的表示,现在却跪在司马燕容的脚下,做痛苦流涕状——瞧他,哭得连自己都感动了,可真是实力派演员啊。

晋代的大儒,个个都不简单。

不过,一个巴掌拍不响,大儒们争先恐后地叛国投敌,难道朝廷一点责任也没有?

所以高翼怜悯皇甫真。怜悯他的身不由己、奋不顾身、慷慨激昂。

在晋代,在汉民第一次被异族征服的年代里,敢跳出来当第一批背弃祖宗的“汉奸”,成为传统文化所万世敬仰的楷模,真需要莫大的勇气。

在这点上,高翼不如皇甫真。

相比之下,挽救汉民与种族灭绝边缘,背受万世骂名的冉闵,也不如皇甫真懂得“经权”之术。起码,终生没有攻击过晋朝的冉闵,不如皇甫真这样,把燕国的官当得有滋有味,还抱着晋宗室的大腿痛哭流涕。

如此演技,放到后世去,那也是天王级演员。

“燕与汉,皆朝廷外藩也”,高翼要借这一丝皇甫真良心闪现的机会,给自己弄点好处,他淡淡地插话说:“我汉国亦受朝廷册封为辽王。今燕国并力向南,征讨胡虏,我汉国岂敢于此时拖燕国后腿。

皇甫大人去而复返,无非是担心牛庄所约有变故而已,请大人放心,我汉国绝对会谨守疆界,绝不染指辽东属国。”

高翼错了,皇甫真的良心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大,他这一开口,皇甫真为鲜卑主子效劳的忠心就压倒了一切,他立马接过话题,顺嘴攻击道:“汉王既知燕国一心讨逆,何以用粮草资助冉魏逆贼?”

“你错了”,高翼反驳说:“我说的是‘征讨胡虏’,魏王好不好,那是我们民族的家事,邺城妇孺也是我华夏苗裔,我以粮草换取他们生存下去的机会,此乃善事也。

不过,我倒是听说和龙城也缺粮,鲜卑人已开始杀晋奴为食——尚书大人,晋人的肉好吃吗?”

吃人,在高翼看来这已经是很恶毒的咒骂了,限于他的身份,他不好面对燕国使节直斥燕国君臣等同禽兽。高翼说完这话,司马燕容立刻吐了。然而,这一指责对于皇甫真来说,完全无效。

“八王之乱”时,幽州刺史王浚引进慕容鲜卑来对付成都王司马颖。慕容鲜卑乘机大掠中原,抢劫了无数财富,还掳掠了数万名汉族少女。回师途中一路上大肆淫虐,同时把这些汉族少女充作军粮,宰杀烹食。走到河北易水时,吃得只剩下八千名少女了。王浚发现后,要慕容鲜卑留下这八千名少女。慕容鲜卑一时吃不掉,又不想放掉。于是将八千名少女全部淹死于易水。易水为之断流。那时,连朝廷上下不认为慕容鲜卑做错了。

再往前说,三国时代,曹操士兵缺粮,就曾以人肉干为兵粮,到了这个时代,那国打仗不拿“两腿羊”、“菜人”当兵粮,不吃人,不事生产的胡人怎有能力接二连三地发动战争?所以皇甫真压根不觉这是指责。

然而,高翼所说的“胡虏”两个字,却引起皇甫真剧烈的反应。他慷慨激昂地质问:“冉魏逆贼,晋之犹存,他却擅自称帝;石季龙养育其成才,他却尽杀其子孙;李农(乞活军首领)以其为友,托付兵士,谦让权位与他,却被诛杀,观其所为,堪称豪杰;忘恩负义,不配英雄;擅自称帝,更为大逆!

我王,虽为胡人,却属晋臣,奉旨讨逆,何曾有欠于晋,汉王不察,以粮资敌,养虎为患也,莫不是想与逆臣为伍?”

高翼初始惊愕,而后大笑:“冉闵称帝,岂是其一人过错,我曾听说,冉闵杀胡后,曾语左右:‘我等本是晋人,今晋室犹存,愿与诸君奉表迎晋天子还都洛阳,各分封牧守公侯,诸君以为何如?’晋使转报晋廷,廷议以闵亦乱贼,置诸不睬。

后,冉闵再次临江传语晋使:‘胡贼乱我中原,已数十年,今我已诛胡首,只有余党未平,江东若能共讨,可即发兵前来。’晋廷亦置诸不睬……”

高翼说到这儿,见皇甫真也是一幅不理不睬的模样,自嘲的笑了:“我跟晋朝人讲这道理干嘛,嘿嘿……我错了,错得离谱!”

现在的北方,羌氐鲜卑都在名义上向晋朝称臣,唯独冉魏自称为帝。但而后,几大胡族相继称帝——那时,没听说有汉臣反对。所以现在谈民族灾难,为时过早。

即便是民族压迫最深重的现实,也不能让满怀光宗耀祖希望的那些汉儒,减少向胡人效忠的热诚。因为他们有“五德始终”学说,作为其叛国投敌的“最高指示”——圣贤说的,这还不够臭屁的?

“得,我现在没力气与你争论”,高翼无奈地说:“你所坚持的理论,跟我的不一样——简单地说吧,我有粮食,我的财产怎么花,不需要领导批准。所以我用粮食换妇孺的行为,不需要别人肯定。

让我们抛弃那些崇高,那些仁义道德,实事求是地说真话吧——我三山以商立国,一般商业行为,官府不便干涉。我三山国民都由逃奴组成。在逃跑这事上,妇孺不如青壮,所以我三山的人口构成以青壮为多。

如今我三山逐渐富足,人一旦饱暖则思淫欲,三山青年想要成家,女性又不足怎么办?——卖,所以此前,我三山曾向燕国、向代国购买妇女,如今,他们向魏国购买,这是纯商业行为,牵扯不上谋逆之说。

冉闵杀胡,解救数十万被掳妇孺,使其家人团聚,此乃大善。然而,尚有20万妇孺,其父其父其子已成羯食。她们在邺城继续待下去,也将成为食物被人吞噬。此刻,相对于燕、代两国,魏国的妇女最便宜,我以粮换人,交易而已;解救她们于水火,顺便而已。

天地不仁,我代天地行此仁义,何罪之有?”

行商,这个道理皇甫真听得进去,他以前也是这么揣测的,遂果断地回答:“我燕国也有妇孺,汉王若嫌价贵……”

高翼打断他的话:“此项交易已经结束,我汉国现在女多男少,不再需要妇孺。”

“牛马?丁口?亦或者……”皇甫真试探地说:“土地?”

“不要”,高翼断然拒绝:“我要牛马干啥?我三山国力微薄,土地贫瘠,养活这些庶民已经够吃力了,要牛马,我哪有那么大的牧场养牛马呢?丁口?现在的人口我都愁养不活,还要什么人口?至于土地……”

高翼用白痴样的目光看着皇甫真:“你这么急切地把辽东属国推销给我,为什么?辽东属国现在还剩下什么?它西有强燕,北有库莫、奚契丹,东有高句丽、肃慎。如此一个四战之地,你认为靠我的数千士兵,能守得住吗?

不,我不要土地。我现在以牛庄、盖平、大石桥堡为锤;以三山、马石津为趾;以庄河、凤城、上河口城为臂,以大海为盾——进可攻退可守,正是攻守均衡之势。当此情景,我怎会贸然伸出手臂,捞那水中之月呢?你给我一个理由先?”

皇甫真可算找见话缝了,他马上反击道:“既如此,汉王为何又派大军逆河而上呢?”

“没有人,可以流我汉民的血而不受惩罚”,高翼一字一顿地说:“昔日,倭国焚我战船,我们用战争回应了他;今年契丹侵我,我岂能不应战。这支军队就是去报复的——流我汉民的血,每一滴都必须用一斤的鲜血来偿还。这是我定的价格,我认为这个价格很合理。”

皇甫真打了个冷颤。

若论侵略,几次辽东战火不是由燕国点燃,但高翼却没向燕国举起屠刀,是他不想吗?不,是时候不到!

狼,这是一头嗜血的恶狼!

不,以狼来形容,过于小看了他。这是一个拿老虎当宠物的恶人,他睚眦必报,他锱铢必较,他极端护短,他不讲礼仪不讲仁恕,只知以血换血,以牙还牙。

皇甫真把目光投向了司马燕容,见她仍在专心致志地逗弄老虎,但双耳却竖得很高,表演明显不在行。

当皇甫真把目光转回高翼的身上时,却见高翼还是一脸白痴似的笑容。

人怎么可以这样——用最柔和的表情说出最残酷的判决,用最阳光的笑容决定上万人的死刑,用最真诚的目光描绘最凶狠的仇杀?

得罪了这样一个人,是燕国的幸运还是恶梦?

皇甫真不敢再在这问题上纠缠,他马上把话题重新转回来,继续说:“我家大王信任汉王的诺言,欲将辽东转托汉王治理……嗯,便以今年的赋税为标准,只要汉国贡赋继续,我大燕与辽汉永为兄弟!”

“没有会猎?”高翼追问。

“没有会猎,只要汉王答应,我王立刻移交辽东属国!”

“那么,辽东属国今年有贡赋吗?”

皇甫真噎得直翻白眼。辽东属国今年产的粮连自己吃都不够,哪有一个铜板贡赋。

“以去年的赋税为标准,如何?20万石,只要每年交20万石粮草,整个辽东属国就是您的了?”皇甫真继续劝诱。

高翼做出一副幼稚的表情,傻傻地问:“燕王交出辽东,其欲何往?”

皇甫真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偷看了司马燕容一眼,见其毫无所觉,便悄悄舒了口气,打岔说:“汉王可以先预交三年粮草,以总数四十万石支付,如何?”

高翼微笑不语。

是啊,燕王交出辽东,他想到哪去?用脚后跟想都可以猜到——他想全力占领中原。

可是中原之地原属朝廷,燕国打着“讨逆”的旗号打下中原,他不打算交还“晋之故土”了吗?

这话中隐含的意思,司马燕容知道,但她不敢表示,只好继续逗弄幼虎。

皇甫真也知道,燕国的汉臣都知道,所以廷议之初,汉臣们曾表示反对交出龙城,但燕王袒露了对中原的渴望之后,汉臣们都明白了,所以他们只惺惺作态地反对了一下——就一下,立马不遗余力地执行起来。

这才是皇甫真去而复返的真相。

高翼不语,皇甫真也明白他看穿了燕国的心思,但想到高翼没在司马燕容面前揭穿,他心里还存一丝希望,又道:“封记室已去取盟约,汉王若肯通商,我燕国再加上十万丁口,助汉国开垦辽东。如何?”

高翼懒洋洋地答:“十万丁口……听说燕国最近攻陷了渤海、章武、河间。十万丁口,恐怕不是燕军的全部收获吧。不过,这些人,让你们吃了也是浪费,我可以接纳他们,也愿意用粮草交换;通商,没问题。不过,我有两个条件……”

皇甫真大为兴奋:“汉王但说无妨!”

“燕军掳获这些丁口,定是要烹食老弱,驱青壮为兵,我要是与你们只交易青壮,那是强人所难,但你们只给我老弱,我就大大吃亏。这样吧,你以完整的家庭为单位进行交易,夫妻父子兄弟俱全,我就要了。

就按与魏王交易的成例:凡有一技之长者,价十倍;识字者,价十倍;家有十余岁幼子者,价五倍;否则,只是常价。”

皇甫真毫不犹豫:“此条我代燕王许了!汉王还有什么条件?”

高翼竖起一根指头,继续说:“和龙城!”

第二卷 艰辛时代 第146章

什么?”皇甫真暴怒:“大胆!”

“不大胆!”高翼毫不退缩:“和龙城似抵在辽东的一把尖刀,有和龙城在,辽东辗转难眠。既然如此,不如把燕山天险,由燕汉各执一半——我不是向你索要和龙城,我是要增筑昌黎城,然后,你我各守一处山口,划地分治。这个条件不答应,没有交易,也没有盟约。”

燕山古道是沿着白狼水蜿蜒穿越群山的,白狼水辽称灵河,金时称凌河,元时称凌水,明朝始称大凌河。白狼水有西、南两个源头,两支流在群山中汇合后,经和龙城、北票、昌黎,于锦州城附近入海。

古代行军,饮水是个大问题,几十万士兵战马饮水量很大,不可能靠就地挖井解决,所以,崎岖的燕山古道反而成了军队与商旅最自然的选择,靠海而平坦的山海关通道,直到明代才成为清军的主攻方向。

昌黎城正在燕山出山口,背后就是广芜的辽河平原,在这上面动手脚,不能不征求燕军的同意,否则的话,燕军出山而攻,随时可以破坏筑城行动。而高翼想报复燕军,则要深入群山,仰攻和龙城。

高翼增筑昌黎城的打算,等于彻底断绝了燕军重归辽东的希望。兹事体大,皇甫真怎敢决定。他犹豫片刻,说:“此事还需燕王决断,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绝无可能——燕王决不会答应你在他的鼻子底下筑城。”

高翼笑的很奸诈:“不问问燕王,你怎知他不答应?”

“好,我这就快马回报……,但请汉王保证,不再援助逆贼冉魏。”

“交易嘛,我可以保证不与他建立官面上的关系,但商业往来,我不能,也无权禁止,不过,我可以保证:商业往来,盖不赊欠。”

皇甫真满意地点点头:“汉王如此承诺,也算合理。也称穷敝,他们现在有什么出产,汉王盖不赊欠,想那冉魏定不会从汉国这里再获得一粒粮草。”

高翼嘿嘿而笑,盖不赊欠,俺还可以贷款啊!

服了吧。

俺打死也不告诉你。

交谈中,双方再没谈及交换辽东属国的归属,因为皇甫真与高翼都明白,人世间所有盟约都须以实力作基础。与其规划将来,还不如只管眼前。

然而,两人虽不谈及辽东属国,但彼此都明白,辽东属国的地位已没有讨论的必要。燕国以预交赋税的名义,用掳来的丁口跟高翼换粮,来应付迫在眉睫的粮荒。至于三年之后,高翼是否会继续缴纳辽东赋税,全看他的心情好坏,全看燕汉双方的实力对比。燕国现在所能做的是:跟汉国比赛,加筑和龙城,提防高翼的报复。

皇甫真急回驿馆,遣人快马报告会谈新消息。会客厅内,皇甫真走后。高翼再次走进司马燕容身旁,与她共同逗弄着幼虎。在此期间,司马燕容屡次欲言又止,高翼只视而不见。

“等燕国盟约到了,得想个办法透给朝廷消息”,高翼若有所思地说。

“为何?”司马燕容心不在焉地问。

“朝廷不过就是顾忌燕国才怠慢你我么,哼哼,等燕国与我结盟的消息传到朝廷,他们还敢怠慢吗?”

司马燕容微微一愣,立刻明白了高翼的心意。

文昭、高卉都有公主的名头,而她什么也没有。但燕国把汉国当作实力相当的兄弟之国的消息一旦传入朝廷,朝廷官员必不敢再轻视汉国,那么,议定的公主封号就会如期而至。

司马燕容有了等同于文昭、高卉的身份,对内可以取得与两女平等的地位,对外则可安抚那些以晋人自居的汉侨。

严格地说,若她有了晋公主的封号,甚至可以高出文昭、高卉一头,取得正妻的地位——当然,这全看高翼的意思了。不过,从他预先给与司马燕容的“秋实宫”封号看,高翼还没有司马氏公主当正妻的打算。

这份基业是文昭与他共同创立,高翼在最艰难的时刻都不愿抛弃文昭,现在更不可能改变。也许,这就是朝廷迟迟不下封赏的原因。

皇帝的女儿不作正妻,这是当时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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