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通史(五至十册)-第1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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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勒但汗传》说明廷遣使杨增(珠译杨兀札克)来议和,说“不如往来买卖通贡”
(珠译本页五○)。俺答遣使丫头智(珠译阿都兀齐)随来使杨增到明廷,说将大军撤到边墙之外,开始商谈。所记当近于事实。八月二十三日,俺答开始撒兵出古北口,沿途又有掳掠。俺答军在古北口内京师周围地区往来掳掠前后近半月。旧史称为“庚戌之变”。明廷经过一场惊恐,又度过了危机。
俺答汗退兵后,依据协议,于十二月遣使至宣府大同,请求通贡。次年三月,又遣使脱脱至宣府,留下人质,求通贡市。宣大总督苏祐上奏说,蒙古使臣称:愿以宣大陕西各边地通行开立马市,买卖骡马牛羊。他建言在宣大、延绥、宁夏等地开市,以布帛米粮交换牛羊骡马。世宗为避免“临城胁贡”之耻,采苏祐议,先在大同边外开设马市。宣府、延绥、宁夏诸镇也准许开市,每年两次。入贡事容后再议。四月间,大同马市以布缎等换马两千七百余匹。俺答贡马谢恩,朝廷回赐丝衣金带。俺答虽然尚无进贡使团,但事实上已恢复了贡赐交易。宣府和陕西开市,也都购马数千匹,边境出现安定和繁荣的局面。
但是,一年之后,一五五二年初,俺答部下军兵又在大同边境侵扰。巡按御史李逢时上疏说:“俺答敢于岁初拥众人犯,可见马市之羁靡难恃。今日之计,惟大集兵马,一意讨伐。”(《明史纪事本末》卷六十)二月,俺答军攻掠怀仁而去。三月,世宗下诏,停罢马市。边境战事又起。四月,明平虏大将军仇鸾领兵出塞,在威宁海袭击俺答,败阵而回。兀良哈三卫撤去边卫,引导俺答入境至宁远掳掠。明备御官王相战死。从此以后,俺答连年在边地攻掠。一五五三年春,俺答犯宣府和延绥;夏,犯甘肃和大同;秋,俺答大举攻掠浑源、灵丘、广昌,插箭峪、浮图峪等地,遇雨退去;不久,又以万骑入大同,纵掠至八角堡。一五五四年春,俺答入宣府柴沟堡;夏,犯宁夏;秋,攻蓟镇边墙,百道并进,明京城戒严。一五五五年,俺答数犯宣、蓟,参将赵倾葵等战死。一五五六年,俺答三万骑犯宣府。一五五七年,俺答二万骑分掠大同边。一五五九年,俺答入蓟镇潘家口。一五六○年攻掠大同、延绥、蓟、辽诸边。一五六三年春,俺答入宣府滴水崖,被大同总兵刘汉打退;冬季又大举攻掠顺义、三河,京师戒严。
蒙古各部自也先亡后,多遣使臣与明廷通贡市。明廷对来使及各部首领授予封号或职衔,给予高级丝缎织物及金银器等优厚的赏赐。来贡的使臣也还在商民间进行贸易。蒙古利于赏赐和贸易,贡使的人数与次数日益增多。明廷对入贡的时间、地点及贡使人数往往做出限制,但从未像世宗那样闭关绝贡。俺答汗强盛后,卜赤汗廷似仍在克鲁河草原。西起河套东至兀良哈三卫的广漠地区,均为俺答所占据。这一地区水草丰美,不仅蒙族牧民日益增多,也还有大量的汉人农民在蒙汉地主控制下从事垦殖。农牧业生产的发展和蒙汉人生活的需要,都更加迫切地要求与汉地互市贸易,以牲畜换取布帛粮米和生产工具。世宗闭关绝贡,蒙古得不到需要的物资,便不时出骑兵在边地掠夺。明廷因蒙古不时侵掠,更不能屈从开市来“羁糜”。双方的矛盾日益激化而不得解决,战无虚日了。
(三)东南沿海的抗倭战争
在北境战争连绵的同时,明王朝又面临着东南沿海“倭寇”的侵扰,不得不展开了抗倭战争。
日本国南北朝的战乱,以南朝的失败而告终。十四世纪末,北朝的足利义满建立了室叮幕府的统一政权。但到十五世纪后期,足利氏逐渐名存实亡,日本的封建藩侯又纷纷割据称雄,号称六十六国,互争雄长,史称“战国”时代。这些众多的日本诸侯国,都争着与明朝通商,但又受到明朝“朝贡”贸易的限制。被称为“倭寇”的日本海商与海盗,便分别在藩侯的支持下在中国沿海实行武装抢掠。明世宗嘉靖时,海防废坏,倭寇剽掠得志,无所忌殚,日益严重。一五二三年五月,日本左京兆大夫内艺兴遣僧宗设,右京兆大夫高贡遣僧瑞佐及宋素卿先后至宁波。宋素卿原是宁波人,后来投奔日本。他贿赂明市舶太监,得先查阅瑞佐货物,市舶司设宴时也使瑞佐上坐。宗设不平,袭杀瑞佐,还杀死明备倭都指挥刘锦、千户张镗等,大掠宁波沿海诸都邑。这次争贡事件,暴露了明朝海防的废弛、将佐的无能和吏治的腐败,使日本封建主、武士、商人更加轻视中国。市舶司是明朝政府专管海外贸易的机构,争贡事件起于掌管市舶的内官贪受贿赂。但明朝的一些官员却认为“倭患起于市舶”,于是罢市舶不设。罢市舶之后,日本船舶投托沿海的豪绅好商,或称侵没商货,用抢掠来进行报复;或互相勾结,在沿海地区劫掠。
嘉靖时期倭患严重的主要原因,是中国的巨商和海盗与倭寇相勾结。沿海各地的“海商大贾”、“浙闽大姓”,为了谋取厚利,大规模地进行走私贸易,成群分党,分泊各港,明朝政府不能禁止。后来竟成为亦商亦盗,兼行劫掠。
一、朱纨治海的失败
一五四七年,明廷采巡按浙江御史陈九德议,调任巡抚赣南的右副都御史朱纨巡抚浙江,提督浙闽海防军务。这时,浙闽海防战船、哨船只存十分之一、二,漳泉巡检司弓兵旧额二千五百余人,只存一千人。闽盗李光头、浙盗许栋占据宁波的双屿,造大船运载违禁货物,与日本海商进行走私贸易。官府不能治。朱纨出兵先讨平覆鼎山海盗,次年春,进兵双屿。以都司卢镗领兵由海门进军,副使柯乔与都指挥黎秀分驻漳、泉,福、宁以遏制去路。四月,卢镗擒获许栋及日人稽天,在双屿筑塞而还。朱纨处死李光头等走私海商及海盗九十余人,震动一时。日本及佛郎机商船不得入境,与贵族官员有联系的闽浙海商因而失去商利,遂群起攻击朱纨。御史闽人周亮向吏部弹劾朱纨,将巡抚改为巡视,以削其权。朱纨上疏自辩,语多激愤,又请处死“勾连倭舟”的长屿海盗林参等。周亮遂弹劾朱纨“举措乖方,专杀启衅”,又劾柯乔、卢镗“党纨擅杀,宜置于理。”(《明史纪事本末》卷五五)世宗派官审理,朱纨免官回籍,柯乔、卢镗逮系福建按察司待决。朱纨愤而自杀。朱纨生前曾在一个奏疏中说:“去外国盗易,去中国盗难。去中国濒海之盗犹易,去中国衣冠之盗难”。(《明史·朱纨传》)他终于在中国“濒海之盗”与“衣冠之盗”的联合反攻中失败了。
朱纨败后,明廷罢设提督海防军务的巡抚御史或巡视大臣。朱纨招募捕盗的船只四十余艘也被遣散。海防更加空虚,海盗与倭寇的活动也更加猖獗了。
二、张经等领导的抗倭战争
一五五二年四月,倭寇侵扰台州,破黄岩,攻掠象山、定海诸地,为首者是中国的海盗汪直。徽州人汪直原是许栋的余党。许栋被擒斩,汪直率领部分余众逃遁,称霸海上,各小股海盗均受其节制。《殊域周咨录》卷二说汪直占据海中萨摩州之松浦津,自称徽王。三十六岛都听他指使。汪直建造可容二千人的大船,船上设备刀枪弓矢等武装,横行海上。日本的“倭寇”得汪直指引,深入浙东州县。州县不能抵御。
明廷面对倭寇的侵扰,不得不再设巡视大臣。以佥都御史王忬提督军务,巡视浙江及福、兴、漳、泉四府。王忬到任后,在浙、闽沿海地区逮捕沿海各地作为倭寇内线的猾民,倭寇因而不明虚实,不识路径,也得不到菽粟和火药,往往自行遁走。王抒又巡视诸未筑城墙的府、州、县,建城三十余处。
一五五四年三月,明廷调王忬为大同巡抚,任命南京兵部尚书张经,总督江南、江北、浙江、山东、福建、湖广诸军,便宜行事。同年秋,又改为右都御史,兼兵部右侍郎,专总督军务讨贼,解兵部事。张经是福建侯官人,曾总督两广军务,为当地少数民族所拥戴。他受此重任,慷慨自负,朝内外也欣庆得人,说倭寇不足平。
当时倭寇二万盘踞在华亭(松江)柘林川沙洼。张经选将练兵,筹划捣毁倭寇的巢穴。次年,陆续调集两广土司兵,分配给总兵官俞大猷、参将汤克宽和游击邹继芳等,待永顺、保靖苗兵到达后,展开决战。
四月间,明世宗采工部右侍郎赵文华议,命他去浙江祭告海神,以镇倭寇,兼督察沿海军务。赵文华来到东南,即催促张经出兵,张经自认是朝廷大臣,心轻文华,不予理会,仍按原计划行事。赵文华竟密疏诬告张经“靡饷殃民,畏贼失机,欲俟倭饱飏,剿余倭报功,宜亟治”。(《明史·张经传》)世宗得疏大怒,一五五五年五月,诏令逮治张经。
但就在这时,张经指挥军民取得了对倭作战的巨大胜利。
永顺、保靖苗民到后,倭寇自朽林侵犯嘉兴,张经派参将卢镗督士兵从水陆两路进攻,大败倭寇于石塘湾。倭寇北走平望,张经命总兵官俞大猷邀击。倭寇行至王江泾,永顺宣慰使彭翼南攻其前,保靖宣慰使彭荩臣蹑其后,斩首二千级。倭寇大败,溺水而死者无数,余寇奔窜拓林,纵火焚巢,驾舟二百余艘出海而逃。张经指挥作战,取得王江泾大捷,一时称为自有倭患以来的第一战功。
王江泾大捷后,赵文华上疏冒功,说是由于他和巡按胡宗宪的“督师”,才取得这次胜利。世宗认为张经“欺诞不忠,闻文华劾,方一战,”命将张经逮解进京。给事中李用敬等上言:“王师大捷,倭夺气,不宜易帅。”世宗说这是“好党”,将李用敬杖打五十,削职为民。张经被解到京,详细陈述战斗经过,请求恕罪。世宗竟于同年十月,将张经斩首。
明世宗以赵文华督察军务,赐铸关防。赵文华素不知兵,见倭寇难防,于十二月间谎报水陆功成,请求还京,得世宗准许。张经死后,浙江巡按御史胡宗宪得赵文华荐引,巡抚浙江,又晋为总督,以兵部侍郎兼佥都御史。一五五六年五月,赵文华因严嵩的举荐,再次奉命视师。赵文华自从在国子监就学时即得到当时任祭酒的严嵩的赏识,与严嵩结为父子。他得以官至侍郎,是由严嵩的荐引,诬陷张经,也是由于有内阁首辅严嵩的支持。王江泾战后,倭寇又在沿海窜扰。世宗已命兵部侍郎沈良才,严嵩说,“良才不胜任,江南人引领望文华”。世宗改命赵文华以工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总督浙闽直隶军务。赵文华到任,恃势欺压地方官员,搜括库藏,贪污勒索。军事则全付胡宗宪。胡宗宪于八月间诱杀海盗徐海,沿海屡获胜利。世宗说是赵文华之功,敕令赵文华回朝,十一月加封少保。次年九月,世宗得悉赵文华谎报冒功及在江南诸不法事,将他治罪,削籍为民。
三、俞大猷、戚继光领导的抗倭战争
一五五六年十二月,胡宗宪命总兵俞大猷率领调集的川、贵兵六千人驻舟山。俞大猷督兵四千人出击海上倭寇,斩首一百四十余级,获得重大胜利。浙海渐平。一五五七年冬,胡宗宪计诱海盗汪直来降,将他斩首,上疏报功。汪直余党遂据浙江岑港自守,并勾结倭寇扰掠。胡宗宪命总兵俞大猷、参将戚继光领兵进剿,久不能下。一五五八年七月,世宗诏夺俞大酞、戚继光官职,戴罪出战,限期一月荡平。俞大猷等冒死力战,海盗弃岑港,南下,劫掠闽广。御史李瑚弹劾胡宗宪纵贼。胡宗宪诿过于俞大猷。世宗命将俞大猷逮捕下狱。
戚继光自一五四四年袭父职任登州卫指挥金事,次年升任署都指挥佥事,一五五五年秋,调任浙江都司佥书,司屯局事;次年被任为参将。夺职后,随俞大猷力战有功。俞大猷被逮,戚继光也被劾按问。这时倭寇焚掠台州。戚继光因有战功,受命复职,改守台州、金华、严州三郡。戚继光到浙江后,请求在义乌招募农民和矿夫,组织新军,获准。一五五九年秋,他亲自来到义乌,招募三千人,制定纪律,严格训练。他对士兵说:“你们本为立功名报效而集。兵是杀贼的,贼是杀百姓的。百姓岂不是要你们去杀贼!设使你们果真杀贼,守军法,不扰害他,如何不奉承你们!”凡砍伐人树株,作践人田产,烧毁人房屋,奸淫作盗,割取亡兵的死头,杀被掳的男子,污被掳的妇人,甚至妄杀平民,假充贼级,天理不容,王法不宥者,有犯,决以军法从事抵命。戚继光要求士兵绝对服从命令,说:“出口就是军令,就是说的差了,宁任差到底,决不改还”。他要求士兵学习用藤牌、狼筅、叉、钯、棍、刀等杀敌防身的真实本领,而不是花枪、花刀之类装门面的玩艺。他认为“花法不惟无益,且学熟误人。”(《纪效新书》卷首)戚继光还创造了被称为“鸳鸯阵”的战术,将盾牌、狼笑、长枪、叉、钯、棍、刀等长短武器联合使用,各尽所能,密切配合。经过两个月的训练,戚继光招募的这支军队就成为战斗力很强的部队,开赴抗倭战场,屡立战功,被称为“戚家军”。
一五六一年,倭寇大掠浙东桃渚、圻头。戚继光率 部急趋宁海,扼桃渚,在龙山大败倭寇,追击至雁门岭。倭寇逃遁,乘虚袭击台州。戚继光回军与战,手歼其魁,驱赶余部至瓜陵江,全部歼灭。圻头的倭寇向台州进犯,戚继光在仙居截击,倭寇无人逃脱。戚继光先后九战皆捷,俘馘一千有余。此后,总兵官卢镗、参将牛天锡又在宁波、温州一带大败倭寇,浙东的倭患遂告平息。
一五六二年,福建成为倭患的中心。自温州而来的倭寇,与福宁、连江的倭寇联合,攻陷寿宁、政和、宁德;自广东南澳转来的倭寇,与福清、长乐的倭寇相会,攻陷玄钟所,延及龙岩、松溪、大田、古田、莆田。宁德附近海中有小岛名横屿,倭寇在岛中结营,明军不敢进攻。新来的倭寇结营于福清的牛田,为首者营于兴化东南,互为声援。福建明军连连告急。戚继光被调入闽。先攻横屿,士兵每人拿一束草,填濠而进,大破倭寇的巢穴,斩首二千六百级。乘胜至福清,打败牛田的倭寇,倭巢被捣,余寇逃向兴化。戚继光紧追不舍,夜四鼓抵倭栅,连克六十营,杀死倭寇一千多。第二天黎明,戚家军开入兴化城,兴化人才知形势大变,持酒劳军。戚继光援闽又获全胜,班师回浙。与戚继光同时被调援闽的还有广东总兵官刘显,也屡败倭寇。
戚继光还浙后,又有大批新倭来到福建,攻占兴化城,据平海卫(在莆田县东九十里)。福建倭患再起,明廷急调俞大猷往剿。俞大猷在一五五八年被逮入狱。锦衣卫左都督陆炳厚赂严嵩之子严世蕃,得以营救出狱,往大同戴罪立功,此后对蒙古作战有功,调任镇筸参将。一五六一年,又奉诏移兵赣南,参与镇压广东张琏起义,进为副总兵。一五六二年十一月,总督浙直江福兵部尚书胡宗宪被劾“欺横贪淫”,逮解京师治罪。俞大猷为镇守福建总兵官,以戚继光为副,领兵剿倭。一五六三年四月,戚继光至闽,与刘显、俞大猷分三路进攻平海,戚继光所率戚家军首先登上敌垒,刘、俞部相继突入,斩首二千二百。戚继光因功升都督同知,世荫千户。俞大猷徙镇南赣,戚继光任为总兵官。次年春,戚继光又败倭于仙游城下、同安王仓坪、漳浦蔡丕岭等地,斩获颇多,余倭掠渔舟出海去。福建倭患渐被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