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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良陈美锦 作者:沉香灰烬(起点首页封推vip2015-04-13完结)-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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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氏叹了口气,“虽说顾德昭是我养大的,但不是亲生的。毕竟有些生分。而且当年他和纪氏的事我不同意……他心里是有些恨我的。他要是升任郎中,那可就是咱们顾家官职最高的人,没有一层关系在。我这心里总是不安的。”
    茯苓笑了笑:“奴婢觉得三老爷十分孝顺您。”
    冯氏说:“这如何能一样!”她想了许久,“没几月他就要除服了。不如在此之前,把他的亲事定下来。拿捏不住他,我还总拿捏得了媳妇子!况且他身边也不能没人伺候,娶了媳妇,不仅能伺候他,还能为咱们顾家绵延后嗣不是。”
    茯苓应和道:“看罗姨娘身子纤纤,也不像是能生养的样子……太夫人这个主意好!”
    冯氏想起罗姨娘那个样子,也皱了皱眉。虽然是漂亮……但太单薄了!
    存了这么个心思。冯氏思量了好几天。
    等烧了门神纸,祭拜了财神,转眼就到了正月初八,要祭星的时候。
    冯氏叫了顾家的夫人小姐去说话,每人分了一碗桂花芝麻汤圆。冯氏坐在罗汉床上,她穿了件大红色寿字不断头刻丝冬袄,头上戴着镶翠眉勒,簪了双股的婴戏莲纹金簪,头发梳得十分光滑,人很精神。
    “刚好今儿是初八。老五媳妇又诞下孩子。咱们今儿就去宝相寺上香,正好我这儿抄了九十九卷佛经,烧给佛祖以示咱们的诚心。不仅祈求来年风调雨顺,还要保佑我新添的乖孙女身体安好。”冯氏笑眯眯地道。
    大家纷纷应是,二夫人就笑道:“怜姐儿也抄了佛经,正好一并献给佛祖。”
    冯氏便看向顾怜,觉得稀奇:“你不是一向觉得抄佛经烦闷吗?”伺候顾怜的管事嬷嬷就笑:“姚二公子开春就要参加春闱了,咱们二小姐是替姚公子抄佛经,希望他能考中举人呢……”
    大家都笑起来,顾怜脸色通红,小声道:“我可还有帮祖母抄佛经呢……”
    冯氏连连点头:“你心里有祖母就好……祖母也希望姚公子能中举人。这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两人连亲迎的日子都定下了,这些就不用忌讳了。
    顾锦朝听着暗想。顾怜倒是得偿所愿了,今年春闱姚文秀就会中举。不过他的学问很一般。考了几次会试都只得了同进士,一直留在工部做虞衡司主簿,后来的事她就不知道了。
    冯氏随即叫众人先回去换了衣裳,丫头捧了点心攒盒、小杌子、披风跟在后面上了马车。
    冯氏特地拉了顾锦朝和她坐同一辆马车。路上就跟她说大兴的这个宝相寺,府里的夫人和小姐都是在宝相寺供奉长明灯,顾家每年都捐三百两给寺里拓印经书。他们府的女眷去上香拜佛的时候,便格外善待些。
    “……也在宝相寺给你供奉一盏长明灯,用白石莲座刻尖拱龛的灯,一年两斤的灯油如何。”冯氏跟她说,“一起放在灯楼里,那更好的,还有汉白玉的莲座……倒也不是觉得贵重,是怕命数压不住。”
    锦朝不信佛,她前世就知道,信什么都救不了人。
    她笑了笑,十分恭敬地道:“都听祖母的。”
    和冯氏共乘一车的一向是顾怜。如今换成她,还不是看着父亲有可能擢升的面子上。
    宝相寺坐落大兴和顺义毗邻的远景山上,山下过半里地就是繁华的顺义县城,修了官道穿过远景山,马车通行十分的便捷。等到了宝相寺门前大家才下了马车,天色却有些昏黑了。
    随行的徐妈妈有些担忧:“看天这样子,是又要下大雪了……”
    雪要是太大,就要歇息在宝相寺里。不过这也没所谓,宝相寺在旁边专门辟了禅房给香客住。冯氏告诉她,原先祖父刚死的时候,她曾经在这里住了一个月,日日为他念佛讼祷。
    锦朝看冯氏并未说什么,就知道她心里有这个打算的。
    众女眷上过香,便由知客师父引着去禅房小坐,又沏了一壶热腾腾的香茗过来。
    二夫人替顾怜解下披风,笑着说:“宝相寺的素斋可是很不错的,你们祖母最爱吃这儿的酥皮豆腐,金针拌嫩黄瓜。还有白灼菜心。你们一会儿也都尝尝。”
    五夫人还在月子里没有过来,顾五爷的两个庶女倒是随行了,顾家女眷加起来就有十二人。要布置两桌子的素斋才够。知客师父听了就笑吟吟地念了声佛号。说:“正好庙里来了贵客,师父一大早就让弟子磨了豆浆出来。施主们稍坐片刻。贫僧去取来。”
    顾怜怎么坐得住,又觉得豆浆没什么好喝的。求了冯氏说要去外面看看。
    冯氏说:“……让许嬷嬷跟着,另拨两个侍卫,就在几个佛堂里看看,可不许去别的地界儿。正好你大堂姐没来过宝相寺,你带她去灯楼供奉一盏长明灯吧。”
    侧头吩咐管事婆子:“……给朝姐儿十两银子。”
    这事刚才在马车上就说好了。
    顾怜心里不愿意,却又不好推拒,只能带了顾锦朝出来。
    宝相寺比适安的灵璧寺大许多。有七楼九阁二十七殿,是座香火鼎盛的大寺。最著名的就是天王殿、大佛殿、大雄殿、接引殿、毗卢阁、齐云塔等。灯楼上众火长明,到了夜里更是显得极美。
    跟着顾怜出来就到了大佛殿,顾怜便指了西边的一条青石道,笑着说:“大堂姐不是要去供奉长明灯吗,从这儿过去就是,我和澜姐儿去天王殿,可就不能陪你去了!”
    顾锦朝便笑笑:“你们看你们的去,我倒是不用麻烦。”灯楼高高伫立着,格外显眼。她也不会走错。
    顾怜带着顾澜、婆子侍卫一群人离开了。
    顾锦朝便和青蒲沿着青石道往灯楼走去。宝相寺建造在半山腰上,半路初雪未融,远处山峦银装素裹。天际开阔,格外美丽。她和青蒲边走边小声说话,不觉就有人挡在面前了。
    拦下她们的是个穿程子衣,面容冷峻的男子。“这里不准再过去了,你们还是回吧!”
    青蒲吓了一跳,这寺庙里怎么会有这样的男子在?她护着顾锦朝退了两步,戒备地盯着此人。
    顾锦朝也皱了皱眉,轻声问道:“这位官人……这路修着本就是供大家走的,何故不要我们过去?”
    男子还没有回话。就听到一阵笑声。“王淳,快放这位小姐过来吧!”
    顾锦朝抬头看去。这人穿着件茧绸直裰,似乎不怕冷般。四方的脸。虽然笑着却也一点都不和祥,正是陈三爷身边的幕僚江严!
    江严怎么在这里,他也是来礼佛的不成?顾锦朝再抬头一撇,发现前面几乎每隔一丈就站着个穿程子衣的侍卫,腰间配着大刀,守卫十分森严。
    江严向她作了个揖,“顾小姐见谅,这路没事,您走就成!”
    顾锦朝却有点不想走了。
    江严拉着男子很快退到一边,又笑眯眯地虚手一指。
    前面又没有什么洪水猛兽!顾锦朝深吸了口气,加快了脚步,打算供奉完长明灯就赶紧回去。
    灯楼就在前面不远。再也没有侍卫敢拦她们,都是视而不见。
    不一会儿,天上的灰云压顶,顷刻就开始飘雪了。刚开始还很平缓,渐渐的雪越下越大,还夹杂着细碎的冰渣子,被北风席卷着,刮在脸上生疼。
    青蒲忙把斗篷披在顾锦朝身上,望了眼前方的灯楼,急得不得了:“小姐,雪下得这么大……咱们这回去也不好回了……”
    灯楼还在前面,她们又离大佛殿很远了,连个避风雪的地方都没有!
    顾锦朝觉得脸被风刮得生疼,一看青蒲肩上都湿透了。
    雪却下得茫然一片。
    她正想说还是去灯楼吧,毕竟要近些。却见到刚才那个王淳冒着风雪赶上她们,手里还撑着把伞。
    他到顾锦朝面前,低声道:“三爷说,雪下大了,请顾小姐去接引殿暂且避一避。”

  ☆、第一百七十章:谈话

外面大雪纷纷,北风呼啸。接引殿里却点了盆炉火,十分的温暖。原本作为宝相寺主殿之一的接引殿却一个香客也没有,周围重兵把守,谁都进不来。
    新的银霜碳刚烧起来不久,还没有烧到芯子里去。
    “顾小姐请这边坐。”王淳收了伞出去了,江严请顾锦朝坐在炉火旁边的杌子上。
    很快有小厮捧了热茶上来。
    顾锦朝捧了茶,却凝视了那盆火炉片刻,才抬头往前看去。
    接引殿立八根红漆大柱,中间布置莲座高升,一尊高约丈余的佛像金箔贴身,俯首捏指,两旁烛架上烛光熠熠,映得满室金辉。莲座下面放置攒金线莲纹的蒲团,一张长几。陈三爷正与一个高寿的老僧人相对而站,离她有点远,她只能听到老僧人喃喃着佛经的声音,声音平稳又安宁。
    佛经使人心性宁静。
    老僧人念完了经文,和陈彦允说话。僧人已经老得看不出年纪了,雪白的袈裟却格外柔和。陈彦允低声问他:“佛告须菩提‘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住持觉得该做何解?”
    老僧人道:“佛有三身,法性佛就是心佛众生三无差别的法性。万物因缘所聚合,生生灭灭,都是败坏、虚妄之相。如来者,法性也。法性非能以相来见,法性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来不去,不增不减。百丈怀海禅师所谓‘灵光独耀,迥脱根尘;体露真常不拘文字。心性无染本自圆成但离妄缘即如如佛。’即是法性。若能于相而离相则能见……”
    老僧人又道:“施主向佛为法性佛,非我释迦牟尼祖。”念了声佛号,“殊途同归,皆为佛也。”
    顾锦朝听不明白。陈三爷却低头微笑,左手摸捻着珠串。
    老僧人解释完佛性之后,行了合十礼退下。陈三爷也合手回礼。
    等住持走出接引殿,陈三爷才向她走过来。让她随自己过来:“……内室有火炕,比这里暖和。”她一张小脸又是红彤彤的,上次见的时候也是。这次更惨,她和她的丫头都是湿漉漉的。
    顾锦朝抬头看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陈三爷觉得她的眼神又茫然又可怜,像没人要的小动物一样。
    陈三爷率先往前走去,顾锦朝只能起身跟上。隐藏在接引殿暗处的十几名侍卫才显出身。
    ……这才是二品大员出动该有的排场。
    顾锦朝暗想。
    释迦牟尼佛左协侍观音菩萨,右协侍大势至菩萨。内室的槅扇开在大势至菩萨右手侧。里头却有热炕,炕上一张炕桌,布置得简单干净。
    陈三爷先坐了炕桌的一侧,虚手一指,让她坐在另一侧:“……不用拘谨,佛门清静之地。这雪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你可别冻坏了。”
    他又叫了江严进来,吩咐他:“……今天寺庙新磨了豆浆,去取一壶来。”
    江严应诺而去,陈彦允拿过炕桌上的一卷佛经看。槅扇上糊着的是高丽纸。虽说透光,外面雪下得太大,天色漠漠昏黑。并不亮堂。侍卫点了盏松油灯进来。
    顾锦朝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什么都让他说完了。她招手让青蒲也坐下,衣服虽然湿了,但这样的时候一点都不好换,她连斗篷都不敢解开。她想看看外面的雪究竟下得有多大,她要是不回去,冯氏肯定会派人来找的……但是这样的场景,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
    陈三爷虽说在看书,却也注意着她的举动。
    她好像有点坐不住了。总是朝外面看,表情很犹豫。
    他就合了书。温和道:“你这时候冒雪回去,衣裳事小。这是半山腰。若是失足跌下去了可如何是好。你不用担心,和谁一起过来的,我派知客师父去知会一声就可。”
    顾锦朝小声说了,一会儿就有知客师父撑伞出门。
    “知客师父熟悉路,总比你一个小丫头乱走的好。”陈三爷道。
    顾锦朝只好不说话。
    江严端了壶豆浆进来,又抬了炉火进内室。把豆浆放在炉火上烤得热气腾腾的,才倒在碗里先递了顾锦朝,然后招呼青蒲过去向火取暖,也给了她一碗。
    青蒲浑身湿了也确实难受,就坐在炉火旁边小口小口喝着豆浆。
    豆浆里只加了一点糖,却格外香浓。
    顾锦朝轻声问道:“三爷不喝一碗吗?”
    陈三爷抬头看她,道:“我不喜欢甜食。”
    顾锦朝皱了皱眉,心里有些疑惑。他怎么会不喜欢甜食呢?前世和他成亲不久的时候,自己只会做一道拔丝香蕉,他每次都吃得干干净净的。
    不喜欢吃,为什么要吃呢?
    顾锦朝想到曹子衡说文大人的事,握紧了手里的碗,突然问他:“……大人,您原先是不是见过我?”
    陈三爷嗯了一声:“你表哥成亲的时候,我在纪家见过你一次。”
    顾锦朝摇了摇头:“在此之前呢?您上次问我,是不是真的不记得了,小时候的事我记得不清楚……可能原先见过您,但我没有印象了也不一定。”
    陈彦允默然,随即淡笑。
    “我见过你两次,第一次你在荷塘边摘莲蓬的时候,你还威胁你的丫头,要把她卖到深山里给别人当童养媳。不过那时候你应该没有看到我……”
    还有一次就是半年后,也是这样的下雪天。她一个人坐在庑廊下,环着手臂不停地哭,周围一个伺候她的丫头都没有。他那时候去和纪家大爷说在保定新修一座庙宇的事,偶然见了。他不知道她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他也没有过去问。
    那个时候顾锦朝身上的斗篷就湿漉漉的,和现在一样可怜,没人要一样孤零零的。
    他一直看着,直到顾锦朝擦了眼泪往回走,他才缓缓提步回去。
    如果不是这次再见她,自己肯定也忘了救过这样一个小姑娘了。但这个时候她的记忆就在自己脑海里无比清晰起来,她扯着自己袖子,说要卖他去当童养媳。她穿着淡粉撒红樱的对襟褙子,深红绉纱的八幅湘群,湘群有一角垂落在水里,主人却丝毫不予理会。
    他觉得自己莫名其妙起了恻隐之心。
    顾锦朝还记得这事,自己每年夏天会去外祖母家玩,喜欢去那片荷塘摘莲蓬,有一次还失足落水了。那个伺候自己的小丫头也因此被罚去了厨房做事。
    她起身打开槅扇,果然外面天色还很阴沉,大雪无边无际地覆盖着。
    他前世在娶自己之前,是认识她的。即便娶她是带有某种目的的,但不能置否,一开始陈三爷确实对她很好,而且是不动声色的好。如果不是存了心思,则根本不会发现。
    就像她刚进接引殿的时候,门口新点了炉火。
    原来他娶她,也是想对她好的。
    顾锦朝闭上眼睛,觉得心里十分难受。难怪……难怪他娶自己一月之后,就不再和她来往了。陈三爷一定是发现了自己和陈玄青的事,他这么聪明,肯定是看出端倪了。所以才不再与自己来往,平日见了自己表情也是淡淡的,连话都不多说一句。三爷在朝堂上纵横捭阖一生,结果却被她所累。
    她转过头看的时候,陈三爷还在看手中的佛经,翻过一页书跟她说:“你再看雪也不会小的,回来好好坐着吧。”
    她淡淡地道:“三爷,文大人四年前就死了。”
    陈三爷这才抬起头看她,目光柔和深邃,依旧带着儒雅的笑容。他嗯了一声,低头继续看书。
    顾锦朝觉得自己也没必要问他为什么帮自己了。陈三爷这样云淡风轻,他一点都不惊讶,也无所谓她发不发现。她有些气恼,低语道:“……您是故意让我发现的!”
    陈彦允不知道她在气恼什么,看了她一会儿,放下书卷招手让她过去。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要帮一帮你而已……但我若是只说我想帮你,你肯定会怀疑的。便是借了别人的名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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