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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一九三七年的爱情-第25章

小说: 一九三七年的爱情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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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庐山的第三天,蒋委员长正式销假视事。到六月四日,西安事变的关键人物之一杨虎城上山晋谒蒋委员长,同日上山的还有中共代表团团长周恩来。国民政府决心抗战的用意越来越明显。一个月以后的七月四日,庐山暑假训练团第一期正式开始,集中军训的中学校长及教育局长,各方行政人员共两千九百余人,经过两星期的训练,然后由委员长亲授结业文凭。
在毕业典礼仪式上,参加谈话会的部分名流学者有幸目睹了这一壮观场面,蒋委员长在强烈的日光下,作了《建国主要工作》的演讲。刚刚发生过的〃七?七〃芦沟桥事变,大大地增加了蒋委员长的抗战决心,所谓最后关头已经到了。蒋委员长情绪激昂,就芦沟桥事件的严重性进行了阐明。  
  烈日炎炎之下,站在台下听演讲的人中间,有数名学员晕到了。丁问渔和部分参加谈话会的名流,应邀站在露天的讲台上面,也感到有些难以支持,幸好他紧靠着墙壁,有了支撑,虽然感到疲倦,眼前发昏不能见物,仿佛喝醉了酒一样,总算还不至于摔到。让丁一问渔感到钦佩的是,同样处于日光暴晒下的蒋介石,用宁波官话大声演讲着,精神出奇地好。他频频挥动着胳膊,慷慨陈辞越说越激动。丁问渔丝毫也没有意识到中日之间的大战,已经因为卢沟桥事变,就要不可避免地全面展开了。由于这次庐山之行,有雨媛作伴,丁问渔脑子里除了儿女私情,根本就不会把国家大事放在心上。自从那天在船上遇到雨媛,他时时刻刻想着能和雨媛在一起,结果连续几天都是睡眠严重不足。别人在船上睡不着,是因为机器嗡嗡作响,他却是因为想到雨媛和自己同在一条船上,激动得久久不能入眠。  
  丁问渔这次有机会和雨媛在一起待了十二天,这十二天使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很迅速地向前迈了一大步。看来老天爷这一次真是有心成全丁问渔。在这之前,他们很少有见面的机会,虽然丁问渔已经给雨媛写了无数封信,虽然这些信一封不少地已落入雨媛手中,虽然雨媛已读过了这些信,但是两人仍然有着很大的隔阂。他们只是纸上谈兵,丁问渔更多的只是在信中苦苦追求,而雨媛对于那些来自字面上的炽烈词语,已经见多不怪,不当一回事。
两人面对面短兵相接,情况立刻就发生了变化,一切都变得直截了当,一切都变得难以回避。
雨媛有些担心丁问渔会出格,又不知道他究竟会如何出格。在船上,丁问渔完全是出于礼貌,主动提出来要去拜访任伯晋老人,老人没想到他也会在船上,很是吃惊,加上他是由女儿雨媛陪进来的,一时竟不知对他说什么好。拜访结束以后,丁问渔又由雨媛送出船舱,他有些依依不舍,不肯告别,但是雨媛不理他,掉头就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丁问渔便在过道里等候雨媛。因为他昨天临别时,和雨媛说好,早上一起起来看日出。一直到太阳升起来,雨媛还没有露面,他心急如焚,又不敢冒昧进舱喊她。
这期间,看见任伯晋老人出来过一次,大约是去餐厅,丁问渔做贼心虚,不敢打招呼,连忙躲避。待老人重新回舱好半天,雨媛终于露面了,他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也不敢向她抱怨,只是一味地傻笑。雨媛好像已经知道他早就等着了,说你这人真死心,我昨天又没答应你早上一定起得来,又问他吃没吃早饭。她还没有梳洗过,完全是刚睡醒的样子,丁问渔看着感到十分的亲切,因为他觉得这样离雨媛更近更真实。雨媛回房间收拾了一下,出来说她父亲已吃过了,于是他们两人一起去餐厅。早餐是咖啡牛奶和面包,雨媛有些吃不惯,笑着问丁问渔在国外留学期间,是不是天天吃这玩意。  
  雨媛的表现,要比丁问渔想象的大方得多。过去她只是不想被他纠缠,现在既然已经躲不掉了,她索性大大方方地和他交往。餐厅里的电风扇呼呼地吹着,把雨媛身上新抹的花露水香味,一阵阵地往丁问渔的鼻子里送。丁问渔情不自禁,疯活又流露了出来。雨媛很严肃地说,要是他不老实,再胡说八道,她就要不理他。她似乎并不反对和他在一起,但是她并不喜欢那些赤裸裸的调情。她警告丁问渔,如果他想继续和她保持友好的关系,他必须克制自己的行为。对于丁问渔来说,这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以后的几天里,丁问渔果然像个绅士一样,紧跟在南媛身后,殷勤讨好,没完没了地拍马屁,却小心翼翼不敢过分造次,就怕做出什么让雨媛不高兴的事。上了庐山,两人住的地方也不远,都是住在一所美国人办的学校里,推开丁问渔住处的前窗,便能看见雨媛父女住的那幢小楼。雨媛此行的任务是照顾老父亲,任伯晋上山以后,拜访他的人多,雨媛闲着没事,禁不住丁问渔的一再邀请,便和他一起出去散步游玩。庐山的风景名胜很快让他们访遍,丁问渔去当地的图书馆借了几本有关庐山的书,领着雨媛按图索骥,玩了个不亦乐乎。山高水远,丁问渔累得够呛,雨媛也屡屡喊吃不消。  
  只要是能逃的会,丁问渔一定找各种借口逃脱。好在这种谈话会,绝不会像大学里蹩脚老师授课那样要点名,加上芦沟桥事变的突然发生,原定的谈话会虽然没有因此中断,但是也能看出来,高级领导人的心思,此时已不在谈话会上。七月十一日,军政部长何应钦宣布一切军事已经进入战时状态。大战恶战迫在眉睫,一触即发。蒋委员长和汪精卫分别在庐山,就目前的形势发表了态度强硬的讲话,这些谈话意味着中国政府已经不准备再向咄咄逼人的日本军方做退让。一向委曲求全的国民政府,已对或和或战做好了两手准备,万不得已时,将不辞一战,用生命和热血来维护祖国的尊严。许多人都在为国家的前途和命运担心,谈话会谈着谈着,话题便自然而然地就转移方向,转移到了如何对日作战这一目前最迫切的问题上。大家议论纷纷,各抒己见。教育界人士坚持认为,战争即使发生,学校也不应停办。而其他各界代表,有的要求立刻宣战,有的主张冷静处理。虽然国民政府表达了从未有过的强硬态度,大家对大战是不是真的就算是开始了,仍存在疑问。  
  丁问渔和雨媛就像一对逃学的小学生。他们也谈芦沟桥事变,也议论中日之间会不会真的打起来,然而他们只是在游山玩水之际随口谈谈的。庐山周围的风景区,有许多前来游玩的大学生,男男女女健康活泼,大家在一起休息的时候,很严肃地谈论起国家大事来。几乎所有的青年人都赞成立刻对日作战,就连他们雇的轿夫也觉得应该和日本打一仗。人们一提到日本人在中国北方的暴行,便感到义愤填膺,便感到应该好好地教训一下日本人。东北已经丢了,华北又危在旦夕,中国再不抵抗就没日子了。有两个学生曾经在课堂上听过丁问渔的课,他们盯着丁问渔和雨媛的背影看,一边看,一边小声地议论。丁问渔和雨媛都有些忘乎所以,特别是雨媛,她虽然不断地提醒自己在和丁问渔的交往中,要保持适当的距离,但是实际行动却有些身不由己。她知道那些学生在议论什么。  
  雨媛从没有这么长时间地单独和一个异性在一起游玩过。她和余克润的婚事太匆忙了,一想到就有些后悔,就有些不甘心,结婚前,余克润难得有机会和她出去玩,雨媛总是拉着女伴一起去,到什么地方都是集体活动。结了婚,余克润反正用不着再哄她了,他的心思似乎也不在她身上,他要出去玩,总是偷偷地带着别的女孩子去。雨媛见到过许多余克润为别的女孩子拍的照片,他有一架德国的照相机,而且摄影技术很不错。在让雨媛欣赏他的摄影作品时,他总是说什么时候为你也拍一些照片,可是这种许诺从来就不曾真正兑现过。人们对很容易得到的东西向来不知道珍惜。雨媛早就意识到,余克润从一开始就觉得他们的婚姻有些草率。他显然不是那种应该接受婚姻约束的男人。他人是和她结了婚的,可是心却没有。
结婚没有使他们走近,恰恰相反,反而便他们隔得更远了。  
  雨媛知道自己的行为有些过分,她有许多次拒绝丁问渔的机会,但是她没有拒绝。不仅没有拒绝,事实上她和丁问渔在一起玩得津津无味,乐不思蜀忘乎所以。她仿佛又回到了天真的少女时代,有说有笑,敢说敢笑,早把种种顾忌摔到脑后去了。爬山太吃力,丁问渔为她雇了顶轿子,轿夫以为她是丁问渔的家眷,吱吱咔咔地抬着,口口声声说着〃太太你坐好了〃。雨媛也不恼,暗暗好笑,倒是害得丁问渔有些担心,怕她因此会不高兴,一赌气,不再和他一起游山玩水。两人尽情尽性地玩着,雨媛的玩心重,是地方就想去,丁问渔屁颠颠地陪着,十分得意,到了后来,两人索性一人一顶轿子,由轿夫抬着,马不停蹄地到各风景点去报到。丁问渔逃会逃得实在有些不像话,有些会议不得不去参加,不得不去说几句可说可不说的话,雨媛一人闲着无事可干,困在房间里想睡觉又睡不着,想看书却又看不进去,回想自己几天来的行为,既感到荒唐,又感到兴奋。

3
那个没完没了地给雨媛写情书的丁问渔,和现实世界中的丁问渔,仿佛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人。那个充满激情神经兮兮的丁问渔,在现实生活中,对雨媛的体贴入微,关怀备至。雨媛第一次感受到那种来自男人的熨贴关怀,它是那么的实在,那么的具体,那么很轻易地就能感受到,以至于她突然发现自己原来很需要这种关怀。女人总是希望能得到男人的关怀和爱护,结了婚的女人尤其是这样。结过婚的女人,往往更容易感受到被冷落的孤寂,这就好比有钱人比穷人更感到没钱的日子难过。雨媛似乎有意无意地在追求一种补偿。和丁问渔在一起显然是很危险的玩火,但是玩火本身就是一种有趣的游戏,越是危险的游戏越有趣。  
  有一天,两人在明亮的月亮下散步,丁问渔颇有感叹地说,如果他们早一些认识,不知道会不会是另一个结局。对于这样具有挑逗性的问题,雨媛已经习惯避而不答。她知道应该用沉默来对付丁问渔,沉默是最好最有效的武器。不过这话不可能不往她的心头去,不可能没有触动。事实上,她自己就不止一次想过种种可能性。雨媛对自己最想不明白的一点,就是她怎么也恨不起丁问渔来。不仅是她,任家上上下下无论怎么谴责他,却也是从来就不觉得他是个坏人。雨媛的大姐雨婵提到丁问渔就会脸红,她总是情不自禁地要为他辩护,为他说好话遮丑。丁问渔不顾一切地追求雨媛姐妹在任府引起一片哗然,人们都觉得这有些出格,但是更多的是觉得有些滑稽。  
  雨媛说:〃有一天,你会不会像忘掉我大姐一样,把我也忘了?〃  
  丁问渔面对这样的问题有些措手不及。他确实已经忘了雨婵这个人,经雨媛一提醒,那个早已逝去的幼稚少年丁问渔,仿佛又一次浮现在丁问渔的面前。可是这时候他的内心深处无动于衷。那个陌生的少年丁问渔已不复存在,如今的丁问渔是一个成熟的男人,他对雨媛的爱同样也是成熟的。他不明白雨媛为什么要在这时候,提这样不合时宜的问题。雨媛见他不吭声,知道他有些不高兴,于是替他打圆场说:〃没关系,到时候你把我忘记了,我也绝不会怪罪你的。〃  
  丁问渔十分动情地说:〃你已经融化在我的血液里,我即使忘了我自己是谁,也不会忘了你。〃  
  这话听上去很肉麻,但是雨媛听了,竟然有些感动。她知道丁问渔是真的喜欢她。肉麻的话,她已经在信上见过太多,从他嘴里直接说出来,毕竟不一样。她难免又要拿他和余克润做比较,虽然这不太合适,可是忍不住就要这样做。感觉良好的余克润心里除了自己,永远也不会有别人,他只知道要别人喜欢他,却从来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喜欢别人。丁问渔不一样。别人是不是真喜欢他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非常清楚地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他认准了雨媛,不考虑一切后果地穷追不放。和丁问渔在一起,雨媛有一种置身于世外桃源的感觉,随便什么样的话题,经过丁问渔的叙述,立刻又有了一种全新的趣味。丁问渔见多识广,让她知道了许多她前所未闻的事情。外面的世界太大了,而她知道的事又太少了。军营枯燥的生活,早就让雨媛感到腻味,她忽然想到自己最好的选择,还是重新去大学里读书。当兵显然是一个错误的选择,一个年轻人假如想报效国家,不一定非要去当兵,像她这样的女机要员,本来就是可有可无。她的想法刚流露出来,立刻得到丁问渔的赞同。  
  〃任小姐如果愿意,你可以出国去留学,我陪你去。〃丁问渔十分诚恳地说着,他的话里面,并没有占雨媛便宜的意思。  
  〃出国留学?〃  
  〃对,我在外边待过许多年,国外当然也没什么好,但是和国内的情形比起来,还是出国的好。以任小姐的条件,最好是去欧洲。不过欧洲可能也要打仗,那么这样好了,你就去美国。〃丁问渔的口气,好像事情就这么已经说定了,他打算回南京便往美国的朋友处去信。  
  雨媛立刻想到这事只能是说着玩玩,真要出国留学,事情绝不会那么简单。首先余克润就不会答应,除非他们离婚,否则他绝不会放她出国。余克润的理想总是有些游移不决,他有时候希望雨媛是新式的妇女,有自己的职业,自己能养活自己,有时候又希望她在家里当家庭主妇,是沙龙的女主人,在高朋满座的时候大出风头。像余克润那样的人,注定对什么样的女人都不会特别满意。任家上上下下也不会赞同雨媛出国留学,他们不会放心她一个人到国外去闯。雨媛当然不会和丁问渔一起出国,她从来也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在庐山只是短短的几天,雨媛发现自己对丁问渔已经充满好感,真要是和他一起出国,朝夕相处,她怕是真会抵挡不住他的进攻。  
  第二天是返回南京的日子,丁问渔的一位熟人拉他一起坐飞机走。这位熟人和军方关系非同一般,因为在当时,只有很高层的人,才会有机会坐飞机。丁问渔能和雨媛在一起,不用说是坐飞机,送一架飞机给他也不会要。他谢绝了熟人的关心,只想着与雨媛同船而行,偏偏在安排回程的船票时出了差错,丁问渔和任伯晋父女被安排在两个不同的班次,丁问渔乘的那条船要迟六个小时才能开,他顿时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到处找人换票。雨媛也感到一种说不出的遗憾,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动员他乘飞机回去的好。没人愿意和丁问渔换票,何况他也找不出什么一定要换票的借口。既然他说不出为什么要换票的理由,别人自然不愿意成全他。  
  结果送任伯晋父女上船,丁问渔的心情沉重得仿佛是生离死别。雨媛尽量做出满不在乎的样子,尽管她知道一路上,假如能有丁问渔陪在身边的话,枯燥的旅途生活将有趣得多。
她不想让他觉得自己也和他一样感到沮丧。任伯晋看看手表,让丁问渔赶快下船。丁问渔闷闷不乐地向他们父女告别,然后耷拉着脑袋往舱外走。雨媛要送他,他拦住了不让送,说你这一送我,我心里更难过。雨媛被他神经兮兮的样子逗得笑起来,坚持一定要送他下船。两人来到甲板上,早已升火待发的船做着离港的准备,一名船员在解缆绳。丁问渔十分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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