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汉书-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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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接之以西夷,百姓力屈,恐不能卒业,此亦使者这累也,窃为左右患之。且夫邛、莋、西僰之与中国并也,历年兹多,不可记已。仁者不以德来,强者不以力并,意者殆不可乎!今割齐民以附夷狄,弊所恃以事无用,鄙人固陋,不识所谓。” 使者曰:“乌谓此乎?必若所云,则是蜀不变服而巴不化俗也,仆尚恶闻若说。然斯事体大,固非观者之所觏也。余之行急,其详不可得闻已。请为大夫粗陈其略: “盖世必有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后有非常之功。非常者,固常人之所异也。故曰非常之元,黎民惧焉;及臻厥成,天下晏如也。” “昔者,洪水沸出,泛滥衍溢,民人升降移徙,崎岖而不安。夏后氏戚之,乃堙洪原,决江疏河,洒沈澹灾,东归之于海,而天下永宁。当斯之勤,岂惟民哉?心烦于虑,而身亲其劳,躬傶骿胝无胈,肤不生毛,故休烈显乎无穷,声称浃乎于兹。” “且夫贤君之践位也,岂特委琐握龊,拘文牵俗,循诵习传,当世取说云尔哉!必将崇论谹议,创业垂统,为万世规。故驰骛乎兼容并包,而勤思乎参天贰地。且《诗》不云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是以六合之内,八方之外,浸淫衍溢,怀生之物有不浸润于泽者,贤君耻之。今封疆之内,冠带之伦,咸获嘉祉,靡有阙遗矣。而夷狄殊俗之国,辽绝异党之域,舟车不通,人迹罕至,政教未加,流风犹微,内之则犯义侵礼于边境,外之则邪行横作,放杀其上,君臣易位,尊卑失序,父兄不辜,幼孤为奴虏,系累号泣。内乡而怨,曰:‘盖闻中国有至仁焉,德洋恩普,物磨不得其所,今独曷为遗己!’举踵思慕,若枯旱之望雨, 夫为之垂涕,况乎上圣,又乌能已?故北出师以讨强胡,南驰使以诮劲越。四面风德,二方之君鳞集仰流,愿得受号者以亿计。故乃关沫、若,徼牂牁,镂灵山,梁孙原,创道德之涂,垂仁义之统,将博恩广施,远抚长驾,使疏逖不闭,昒爽暗昧得耀乎光明,以偃甲兵于此,而息讨伐于彼。遐迩一体,中外禔福,不亦康乎?夫拯民于沈溺,奉至尊之休德,反衰世之陵夷,继周氏之绝业,天子之急务也。百姓虽劳,又恶可以已哉? “且夫王者固未有不始于忧勤,而终于佚乐者也。然则受命之符合在于此。方将增太山之封,加梁父之事,鸣和鸾,扬乐颁,上咸五,下登三。观者未睹指,听者未闻音,犹焦朋已翔乎寥廓,而罗者犹视乎薮泽,悲夫!” 于是诸大夫茫然丧其所怀来,失厥所以进,喟然并称曰:“允哉汉德,此鄙人之所愿闻也。百姓虽劳,请以身先之。”敞罔靡徙,迁延而辞避。 其后人有上书言相如使时受金,失官。居岁余,复召为郎。 相如口吃而善著书。常有消渴病。与卓氏婚,饶于财。故其仕宦,未尝肯与公卿国家之事,常称疾闲居,不慕官爵。尝从上至长杨猎。是时天子方好自击熊豕,驰逐野兽,相如因上疏谏。其辞曰: 臣闻物有同类而殊能者,故力称乌获,捷言庆忌,勇其贲、育。臣之愚,窃以为人诚有之,兽亦宜然。今陛下好陵阻险,射猛兽,卒然遇逸材之兽,骇不存之地,犯属车之清尘,舆不及还辕,人不暇施巧,虽有乌获、逢蒙之技不能用,枯木朽株尽为难矣。是胡越起于毂下,而羌夷接轸也,岂不殆哉!虽万全而无患,然本非天子之所宜近也。 且夫清道而后行,中路而驰,犹时有衔橛之变。况乎涉丰草,骋丘虚,前有利兽之乐,而内无存变之意,其为害也不亦难矣!夫轻万乘之重不以为安,乐出万有一危之涂以为娱,臣窃为陛下不取。 盖明者远见于未萌,而知者避危于无形,祸固多藏于隐微而发于人之所忽者也。故鄙谚曰:“家累千金,坐不垂堂。”此言虽小,可以谕大。臣愿陛下留意幸察。 上善之。还过宜春宫,相如奏赋以哀二世行失。其辞曰: 登陂陁之长阪兮,坌入曾宫之嵯峨。临曲江之隑州兮,望南山之参差。岩岩深山之谾々兮,通谷豁乎 谺。汨淢靸以永逝兮,注平皋之广衍。观众树之蓊薆兮,览竹林之榛榛。东驰土山兮,北揭石濑。弭节容与兮,历吊二世。持身不谨兮,亡国失势;信谗不寤兮,宗庙灭绝。乌乎!操行之不得,墓芜秽而不修兮,魂亡归而不食。 相如拜为孝文园令。上既美子虚之事,相如见上好仙,因曰:“上林之事未足美也,尚有靡者。臣尝为《大人赋》,未就,请具而奏之。”相如以为列仙之儒居山泽间,形容甚臞,此非帝王之仙意也,乃遂奏《大人赋》。其辞曰: 世有大人兮,在乎中州。宅弥万里兮,曾不足以少留。悲世俗之迫隘兮,朅轻举而远游。乘绛幡之素蜺兮,载云气而上浮。建格泽之修竿兮,总光耀之采旄。垂旬始以为幓兮,曳慧星而为 。掉指桥以偃 兮,又猗抳以招摇。揽搀抢以为旌兮,靡屈虹而为绸。红杳眇以玄湣兮, 涌而云浮。驾应龙象舆之蠖略委丽兮,骖赤螭青虬之蚴蟉宛蜓。低卬夭蟜裾以骄骜兮,诎折隆穷躣以连卷。沛艾赳螑仡以佁儗兮,放散畔岸骧以孱颜。 踱輵螛容以螅Ю鲑猓柘Y偃 怵彘以梁倚。纠蓼叫 踏以 路兮, 蒙踊跃腾而狂趭。莅飒 歙焱至电过兮,焕然雾除,霍然云消。 邪绝少阳而登太阴兮,与真人乎相求。互折窈窕以右转兮,横厉飞泉以正东。悉征灵圉而选之兮,部署众神于摇光。使五帝先导兮,反大壹而从陵阳。左玄冥而右黔雷兮,前长离而后矞皇。厮征伯侨而役羡门兮,诏岐伯使尚方。祝融警而跸御兮,清气氛而后行。屯余车而万乘兮,驹聘嵌骰臁J咕涿⑵浣匈猓嵊跄蠆帧!±埔⒂诔缟劫猓菟从诰乓伞7渍空坎畈畲碣猓舆e胶輵以方驰。骚扰冲苁其纷拏兮,滂濞泱轧丽以林离。攒罗列聚丛以笼茸兮,衍曼流烂 以陆离。径入雷室之砰磷郁律兮,洞出鬼谷之堀礨崴魁。遍览八纮而观四海兮,朅度九江越五河。经营炎火而浮弱水兮,杭绝浮渚涉流沙。奄息葱极泛滥水娭兮,使灵娲鼓琴而舞冯夷。时若暧暧将混浊兮,召屏翳诛风伯,刑雨师。西望昆仑之轧沕荒忽兮,直径驰乎三危。排阊阖而入帝宫兮,载玉女而与之归。登阆风而遥集兮,亢鸟腾而壹止。低徊阴山翔以纡曲兮,吾乃今日睹西王母。暠然白首戴胜而穴处兮,亦幸有三足乌为之使。必长生若此而不死兮,虽济万世不足以喜。 回车朅来兮,绝道不周,会食幽郁。呼吸沆瀣兮餐朝霞,咀噍芝英兮叽琼华。僸祲寻而高纵兮,纷鸿溶而上厉。贯列缺之倒景兮,涉丰隆之滂濞。骋游道而修降兮,骛遗雾而远逝。迫区中之隘陕兮,舒节出乎北垠。遗屯骑于玄阙兮,轶先驱于寒门。下峥嵘而无地兮,上嵺廓而无天。视眩泯而亡见兮,听敞怳而亡闻。乘虚亡而上遐兮,超无友而独存。 相如既奏《大人赋》,天子大说,飘飘有陵云气游天地之间意。 相如既病免,家居茂陵。天子曰:“司马相如病甚,可往从悉取其书,若后之矣。”使所忠往,而相如已死,家无遗书。问其妻,对曰:“长卿未尝有书也。时时著书,人又取去。长卿未死时,为一卷书,曰有使来求书,奏之。”其遗札书言封禅事,所忠奏焉,天子异之。其辞曰: 伊上古之初肇,自颢穹生民。历选列辟,以迄乎秦。率迩者踵武,听逖者风声。纷轮威蕤,堙灭而不称者,不可胜数也。继《昭》、《夏》,崇号谥,略可道者七十有二君。罔若淑而不昌,畴逆失而能存? 轩辕之前,遐哉邈乎,其详不可得闻已。五三《六经》载籍之传,维见可观也。《书》曰:“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因斯以谈,君莫盛于尧,臣莫贤于后稷。后稷创业于唐,公刘发迹于西戎,文王改制,爰周郅隆,大行越成,而后陵迟衰微,千载亡声,岂不善始善终哉!然无异端,慎所由于前,谨遗教于后耳。故轨迹夷易,易遵也;湛恩庞洪,易丰也;宪度著明,易则也;垂统理顺,易继也。是以业隆于繦保而崇冠乎二后。揆厥所元,终都攸卒,未有殊尤绝迹可考于今者也。然犹蹑梁甫,登太山,建显号,施尊名。大汉之德,逢涌原泉,沕谲曼羡,旁魄四塞,云布雾散,上暢九垓,下溯八埏。怀生之类,沾濡浸润,协气横流,武节焱逝,尔 游原,迥阔泳末,首恶郁没,暗昧昭晰,昆虫辏Ч郑厥酌婺凇H缓筻箧阌葜淙海梓缏怪质蓿家痪チ胗陴澹k共抵之兽,获周馀放龟于岐,招翠黄乘龙于沼。鬼神接灵圉,宾于闲馆。奇物谲诡,俶倘穷变。钦哉,符瑞臻兹,犹以为薄,不敢道封禅。盖周跃鱼陨杭,休之以燎。微夫斯之为符也,以登介丘,不亦恧乎!进攘之道,何其爽与? 于是大司马进曰:“陛下仁育群生,义征不譓,诸夏乐贡,百蛮执贽,德牟往初,功无与二,休烈液洽,符瑞众变,斯应绍至,不特创见。意者太山、梁父设坛场望幸,盖号以况荣,上帝垂恩储祉,,将以庆成,陛下嗛让而弗发也。挈三神之欢,缺王道之仪,群臣恧焉。或谓且天为质暗,示珍符固不可辞;若然辞之,是泰山靡记而梁父罔几也。亦各并时而荣,咸济厥世而屈,说者尚何称于后,而云七十二君哉?夫修德以锡符,奉符以行事,不为进越也。故圣王弗替,而修礼地祇,谒款天神,勒功中岳,以章至尊,舒盛德,发号荣,受厚福,以浸黎民。皇皇哉斯事,天下之壮观,王者之卒业,不可贬也。愿陛下全之。而后因杂缙绅先生之略术,使获曜日月之末光绝炎,以展采错事。犹兼正列其义,祓饰厥文,作《春秋》一艺。将袭旧六为七,摅之无穷,俾万世得激清流,扬微波,蜚英声,腾茂实。前圣之所以永保鸿名而常为称首者用此。宜命掌故悉奏其仪而览焉。” 于是天子沛然改容,曰:“俞乎,朕其试哉!”乃迁思回虑,总公卿之议,询封禅之事,诗大泽之博,广符瑞之富。遂作颂曰: 自我天覆,云之油油。甘露时雨,厥壤可游。滋液渗漉,何生不育!嘉谷六穗,我穑曷蓄? 匪唯雨之,又润泽之;匪唯偏我,泛布护之;万物熙熙,怀而慕之。名山显位,望君之来。君兮君兮,侯不迈哉! 之兽,乐我君圃;白质黑章,其仪可喜;旼旼穆穆,君子之态。盖闻其声,今视其来。厥涂靡从,天瑞之征。慈尔于舜,虞氏以兴。 濯濯之麟,游彼灵畤。孟冬十月,君徂郊祀。驰我君舆,帝用享祉。三代之前,盖未尝有。 宛宛黄龙,兴德而升;采色玄耀,炳炳辉煌。正阳显见,觉寤黎烝。于传载之,云受命所乘。 鸵厥之有章,不必谆谆。依类托寓,谕以封峦。 披艺观之,天人之际已交,上下相发允答。圣王之事,兢兢翼翼。故曰于兴必虑衰,安必思危。是以汤、武至尊严,不失肃祗,舜在假典,顾省厥遗:此之谓也。 相如既卒五岁,上始祭后土。八年而遂礼中岳,封于太山,至梁甫,禅肃然。 相如它所著,若《遗平陵侯书》、《与五公子相难》、《草木书篇》,不采,采其尤著公卿者云。 赞曰:司马迁称:《春秋》推见至隐,《易本》隐以之显,《大雅》言王公大人,而德逮黎庶,《小雅》讥小己之得失,其流及上。所言虽殊,其合德一也。相如虽多虚辞滥说,然要其归引之于节俭,此亦《诗》之风谏何异?”扬雄以为靡丽之赋,劝百而讽一,犹骋郑、卫之声,曲终而奏雅,不已戏乎!
卷五十八牴锖氩肥絻嚎泶诙
公孙弘,菑川薛人也。少时为狱吏,有罪,免。家贫,牧豕海上。年四十余,乃学《春秋》杂说。 武帝初即位,招贤良文学士,是时,弘年六十,以贤良征为博士。使匈奴,还报,不合意,上怒,以为不能,弘乃移病免归。 元光五年,复征贤良文学,菑川国复推上弘。弘谢曰:“前已尝西,用不能罢,愿更选。”国人固推弘,弘至太常。上策诏诸儒: 制曰:盖闻上古至治,画衣冠,异章服,而民不犯;阴阳和,五谷登,六畜蕃,甘露降,风雨时,嘉禾兴,硃草生,山不童,泽不涸;麟凤在郊薮,龟龙游于沼,河洛出图书;父不丧子,兄不哭弟;北发渠搜,南抚交止,舟车所至,人迹所及,跂行喙息,咸得其宜。朕甚嘉之,今何道而臻乎此?子大夫修先圣之术,明君臣之义,讲论洽闻,有声乎当世,敢问子大夫:天人之道,何所本始?吉凶之效,安所期焉?禹、汤水旱,厥咎何由?仁、义、礼、知四者之宜,当安设施?属统垂业,物鬼变化,天命之符,废兴何如?天文、地理、人事之纪,子大夫习焉。其悉意正议,详具其对,著之于篇,朕将亲览焉,靡有所隐。 弘对曰: 臣闻上古尧、舜之时,不贵爵常而民劝善,不重刑罚而民不犯,躬率以正而遇民信也;末世贵爵厚赏而民不劝,深刑重罚而奸不止,其上不正,遇民不信也。夫厚赏重刑未足以劝善而禁非,必信而已矣。是故因能任官,则分职治;去无用之言,则事情得;不作无用之器,即赋敛省;不夺民时,不妨民力,则百姓富;有德者进,无德者退,则朝廷尊;有功者上,无功者下,则群臣逡;罚当罪,则奸邪止;赏当贤,则臣下劝:凡此八者,治民之本也。故民者,业之即不争,理得则不怨,有礼则不暴,爱之则亲上,此有天下之急者也。故法不远义,则民服而不离;和不远礼,则民亲而不暴。故法之所罚,义之所去也;和之所赏,礼之所取也。礼义者,民之所服也,而赏罚顺之,则民不犯禁矣。故画衣冠,异章服,而民不犯者,此道素行也。 臣闻之,气同则从,声比则应。今人主和德于上,百姓和合于下,故心和则气和,气和则形和,形和则声和,声和则天地之和应矣。故阴阳和,风雨时,甘露降,五谷登,六畜蕃,嘉禾兴,硃草生,山不童,泽不涸,此和之至也。故形和则无疾,无疾则不夭,故父不丧子,兄不哭弟。德配天地,明并日月,则麟凤至,龟龙在郊,河出图,洛出书,远方之君莫不说义,奉币而来朝,此和之极也。 臣闻之,仁者爱也,义者宜也,礼者所履也,智者术之原也。致利除害,兼爱无私,谓之仁;明是非,立可否,谓之义;进退有度,尊卑有分,谓之礼;擅杀生之柄,通壅塞之涂,权轻重之数,论得失之道,使远近情伪必见于上,谓之术:凡此四者,治之本,道之用也,皆当设施,不可废也。得其要,则天下安乐,法设而不用;不得其术,则主蔽于上,官乱于下。此事之情,属统垂业之本也。 臣闻尧遭鸿水,使禹治之,未闻禹之有水也。若汤之旱,则桀之余烈也。桀、纣行恶,受天之罚;禹、汤积德,以王天下。因此观之,天德无私亲,顺之和起,逆之害生。此天文、地理、人事之纪。臣弘愚戆,不足以奉大对。 时对者百余人,太常奏弘第居下。策奏,天子擢弘对为第一。召见,容貌甚丽,拜为博士,待诏金马门。 弘复上疏曰:“陛下有先圣之位而无先圣之名,有先圣之民而无先圣之吏,是以势同而治异。先世之吏正,故其民笃;今世之吏邪,故其民薄。政弊而不行,令倦而不听。夫使邪吏行弊政,用倦令治薄民,民不可得而化,此治之所以异也。臣闻周公旦治天下,期年而变,三年而化,五年而定。唯陛下之所志。”书奏,天子以册书答曰:“问:弘称周公之治,弘之材能自视孰与周公贤?”弘对曰:“愚臣浅薄,安敢比材于周公!虽然,愚心晓然见治道之可以然也。去虎豹马牛,禽兽之不可制者也,及其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