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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最后的玩家-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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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吉传媒的股价沉寂了一段时间之后,又展开了新一轮飙升。社会上都在流传,安吉业绩将大幅增长,每股收益可高达六毛钱。各类媒体的财经专栏均对它好评如潮,什么绩优高成长股啦,具有高送转潜力啦,外资并购概念啦。它的股价很快就上升到了五十元区域。 
  五十元的股价,六千万的流通盘,钱彪说要想让股价更上一层楼,就得加大资金投入力度,绝对控盘。而由于房地产项目占着他不少资金,他现在在股市上的头寸有些吃紧。他向张吉利提出要求:把与美国合作的那个项目上的两个亿借给他,他只用两个月,炒上一把就出来,保证收益率达到百分之二十。 
  借用项目资金的事遭到丘子仪坚决反对。理由很简单:“委托 
  理财我管不着,可与美国合作的钱必须专款专用。”这是他主管的项目,况且,在美国的时候托马斯先生曾就资金使用问题专门语重心长地有过嘱托,他也拍着胸脯承诺了。岂能现在钱刚一打过来,这边就立刻变卦? 
  张吉利不以为然,说你这人怎么这么拧巴,钱闲着也是闲着,让它下下崽儿有啥不好,不就两个月嘛,也不会耽误项目使。 
  此刻的丘子仪倔得像头驴。挪用资金炒股最后输掉裤子的事他见多了,国内国外这样的例子还少吗?不行就是不行,多大的利都不行,没什么好商量的。 
  张吉利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公司里还从没有谁敢这么顶撞他呢,眼前的这个人若不是一块儿长大的发小,若不是人品还算让他服气的丘子仪,他早就拍桌子瞪眼了。 
  丘子仪见张吉利一脸愠色,像是真急了,心中不禁有几分不落忍,自问是不是做得有点过了,自己在公司里的身份,毕竟还是打工的。但是他转念一想,现在已经不仅仅是他对不对得起张吉利的问题了,公司早已上市,外方也已投资,除了张吉利,他还必须面对公众投资者,面对托马斯先生。毫无疑问,任何事情都有底线,在这件事情上,专款专用就是不可逾越的底线。安吉公司内部管理之所以一盆糨糊,就是因为缺少规矩,不讲原则,把老板惯得一个人说了算。这回他偏要开创一个按制度办事的先河。张吉利不高兴就不高兴了,其实说到底,他这也是为张吉利好,为了避免张吉利摔跟头,把好不容易干出来的事业给毁掉;他相信,老朋友日后会明白他这一番苦心的。 
  随后,丘子仪把这件事汇报给了冯建设。冯建设在会上敲打了张吉利一通,说还是丘子仪做得对,风险控制最要紧,这事听小丘的,以后合资项目上的资金,实行双控,只有见到张吉利和丘子仪两个人的共同签字,才可以动用。 
  丘子仪仍有几分不放心。为了稳妥起见,他又专门给托马斯公司发了封电子邮件,要来了托马斯先生的亲笔授权,然后拿着冯建设的指示和外方的授权,通知财务部经理林小琴:美国项目的钱,任何人一个人签字都不算数,没有他和张总两个人的联合签字,谁都不准动一分钱。他相信,只有通过这种极端的措施,才能治住张吉利他们乱挪资金的毛病。 
  这件事情弄得张吉利极为恼火,你丘子仪也太张狂了,这个公司究竟谁是老板? 
  钱彪则火上浇油:“他以为他是谁呀?没有你张总哪有他今天?我说你也是,吉利,你是养狼专业户啊你,怎么净养些子白眼狼啊。”他和张吉利、刘丽丽刚刚在绿茵场上打过一场 
  高尔夫,此刻正在俱乐部的餐厅里吃自助餐。没聊两句,话题就转到了丘子仪的越权之举上,令张吉利心里添堵。 
  刘丽丽也在一旁敲锣边儿:“如今咱公司要论人气,还得数人家丘总,哈?外边的人一提安吉,只知道有个管事的丘总丘大拿,倒不知道还有个正差儿的张总张老板了。”想当初,丘子仪曾晾过她好几次,她至今仍念念不忘,早就想找个机会报复,给丘子仪扎扎针,现在机会终于来了。“张总,你在公司不好使。”她又意犹未尽地找补上这么一句。 
  张吉利不由火冒三丈。“给我住嘴!这个公司还没姓丘呢!” 
  “至少那个合资项目姓丘。”已经放下碗筷的丽丽一面给他揉胳膊捏腿,一面继续小拱着。“不信你和钱总试试,哈?看没有他丘大拿点头,你们能不能弄出一分钱来。” 
  张吉利不言声了,瞪着眼睛干运气。钱彪见他真急了,赶紧打圆场:“别别别,丽丽,你就甭搅屎棍儿了。丘总这人虽说有点恃才傲物,可他和咱张总,怎么说也是发小啊。人家哥儿俩的关系,比你和张总铁!” 
  “没错啊,兄弟如手足嘛,我们女人是什么——不就是衣服么,哈?” 刘丽丽继续指桑骂槐,自从上次冯建设给她撑了回腰,他在张吉利面前便愈发放肆了。“我怎么比得了丘总。想当年人家丘子仪,连女朋友都舍得拿出来共享。哈,张吉利?” 
  “你少给我搬弄是非!”张吉利喝斥道,丽丽揭他伤疤,他脸上挂不住。“再胡咧咧,看我不抽你!” 
  “你抽,我让你抽!”丽丽停止了按摩,一头扎进张吉利怀里,不依不饶。 
  张吉利叹了口气。“好了好了,你还嫌我不烦啊!” 
  丽丽抽抽搭搭抹眼泪。张吉利开始好言好语相哄。好一会儿之后,她才破涕为笑,说:“我怎么就搬弄是非了?人家还不全都是为了你。” 
  刘丽丽就这么亦真亦假地闹了一番,嚼了丘子仪的舌头,撺掇张吉利发狠,算是报了一箭之仇。其实,作为女人,丽丽原本是挺喜欢丘子仪这个越咂吧越有味儿的中年男人的,有事没事愿意往他身边凑,愿意和他瞎拉呱,她从心底里觉得,公司里只有丘子仪才算得上名副其实的现代经理人,才算得上铁骨铮铮的男子汉。可丘子仪呢,却从来不拿正眼儿夹丽丽。对于丽丽那份公司上下男职员一致觉得赏心悦目的美色,丘子仪仿佛视而不见。更可气的是,那阵子她好心好意找他说说话吧,他居然与冯灿灿一唱一和,话里话外烧打她,撵她走。挤兑谁呢?!丽丽知道这是因为丘子仪看不起她,看不起她那种用糖衣炮弹腐蚀领导、为自个儿揽权捞钱的低俗行径。逐渐地,她便开始对这个在她面前总没有笑模样的丘副总不服气起来,你狂什么狂?你不就仗着自己有张海外名校的MBA文凭,在美国的大投资银行里镀过金吗?不错,我是个小女人,没有你这么出色的履历,我有的只是一份让所有男人都爆血管的美艳姿色。但是不管怎么说,大家都是出来混的,凭什么许你发挥强项,就不许我扬长避短?凭什么我就不能靠着自己的先天条件捞世界?说白了,大家都在卖,你卖的是专业知识,是头脑;我卖的是青春,是老天爷赋予我的万种风情,从本质上讲,你我的行为并无多大区别。凭什么你就高贵我就下贱?凭什么我只做了一件很原始,很普通,很符合逻辑很水到渠成的事情,你就眼睛长到了脑门儿上,就这么拿豆包不当干粮?她不服气,她和他较劲,日久天长,她就站在了他的对立面上。 
  还有那个冯灿灿,丽丽觉得,这丫头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虽说论起容貌和机灵劲儿,灿灿与丽丽难分伯仲,都称得上心较比干多一窍,貌如西施胜一分,可灿灿的那一份出水 
  芙蓉般的清纯,丽丽却是绝对拿捏不出来的。此外就是学识,那回张吉利评论她和灿灿时说得好:“‘软件’上你绝不是她个儿。”别看灿灿这小丫头平日里叽叽喳喳,可一旦正经起来,还真是一把干活的好手,要业务懂业务,要英文有英文,两下里一比,她这位身兼上市公司董秘的总经理助理,倒显得有些尸位素餐,像个花瓶了。而论起最能展示女人内在品位的生活情趣,灿灿就更比她有范儿,更与她不可同日而语了。这丫头小小年纪,却上知天文下晓地理,音乐艺术样样通,诗词歌赋一网打尽,真纳了闷儿了,你说她究竟怎么就把那么多东西都装进她那个小脑瓜儿里去的?听张吉利讲,他的前妻兼丘子仪的前女友乔虹飞就是这么个样子。怪不得丘子仪那么哈着灿灿,顶在头上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敢情是怀旧情结给闹的,她整个儿一小乔虹飞!“你别是在吃冯灿灿的醋吧?”那回张吉利这样问丽丽。吃这毛丫头醋?笑话!丽丽又好气好笑地嘴硬,可是她心里还真有几分发虚。在某些方面,灿灿的确比她强,不是强一星半点,是强一大骨节儿。然而,细想起来,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这丫头之所以优秀,不就是因为命好,生在了一个好人家吗?姥爷是当年跟随毛泽东出生入死打天下的开国元勋,父亲是新时期炙手可热的大公司一把手,她从小养尊处优,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那份从容,那份优越,是她这个小家碧玉绝对无法比拟,学也学不来的。似乎有过这么一句名言:造就一个暴发户一夜足矣,造就一个贵族则至少需要三代。倘若灿灿也和自己一样,生长于小门小户,这丫头绝对不会比自己强到哪儿去!当然了,平心而论,出身豪门的灿灿,身上竟一点都没有富家女的傲慢与骄矜,有的只是平头百姓式的温良与乖巧。这一点,包括丽丽在内的每一个人,都不得不承认,也都不得不心悦诚服。 
  丽丽所没想到的是,灿灿和她,两个美女之间的不同并不在于谁清纯谁妖娆,也不在于谁学识高谁学识低,更不在于谁出身贵谁出身贱;而是在于,灿灿的美是留给自己的,不必张扬,不必示人,所以自然而然就流露出一种随意的内在魅力;而她的美却是一种工具,她把这美看作上天赐给她的资源,她要用它来蛊惑男人,以争取自己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上,利益最大化;说白了,她是把美当作一项事业来经营的,所谓固定资产随身带,做了买卖货还在。所以,她的美想不张扬都不成。如此一来,灿灿和她站到一起,孰重孰轻,孰高孰低,自然便泾渭分明,一目了然了。 
  丘子仪的“目中无人”就这么惹得钱彪、张吉利和刘丽丽发了一大顿牢骚,生出一大堆心理不平衡,连累冯灿灿也跟着一起吃了瓜落儿。可是发牢骚也好,心理不平衡也好,钱彪的实际问题却一点都没解决。不管怎么说,炒股的增量资金必须到位。现在正是要劲儿的时候,股价不进则退,一旦护不住盘,就有可能稀里哗啦,后果不堪设想。还好,证券公司的朋友肯帮忙,答应钱彪,用手里的股票融资,解决短期头寸问题。 
  公司上层的一举一动,机灵的冯灿灿全都看在了眼里。丽丽姐拿她横挑竖比,她当然有所察觉,对此,她可以抱着一颗宽容大度之心,不和丽丽一般见识。但是张吉利与丘子仪摩擦,暗中朝丘子仪铆劲儿,她就不能视而不见不管不问了。她必须时时提醒自己这位生性狷狂的耿直上司,别让他在“人和”方面犯低级错误。于是她逮了个机会对子仪说:“我觉着张总他们最近对你有些意见。你也是,工作上的事太较真儿了,峣峣者易缺,皎皎者易污,你这么做很容易树敌。” 
  丘子仪不高兴了。“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然如此世故。” 
  “不是我世故,是这个世道就是如此。我知道你的做法是出于公心,可你也总得做得策略点吧?你没必要锋芒毕露,得罪这些人。”她又进一步开导,“你和张总好歹也这么多年交情了,总还相互信任。再说,你俩又全都挺仗义挺爽快的,有多大事情说不开呢?” 
  丘子仪皱起眉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灿灿。什么‘信任’,什么‘仗义’,你可别给我往一块扯啊,信任和仗义完全是两码事。话既然说到了这儿,我今天倒想跟你说道说道,”于是他掰扯起了大道理。“就说信任吧,它可是以独立人格为前提的,‘信任’不要求人放弃自己的独立,而仅仅是定一个规则,做事情时共同遵守,其他方面的东西则还可以保留,包括自己的思想、看法、价值观。也就是说,大家各自保留自己的独立性,同时又遵守共同规则,这便是信任。我想你也明白,市场经济中合伙人的关系就是以信任为基础的关系,以信任为基础,交易成本才能降到最低。而仗义就不同了,仗义是咱中国传统文化的固有模式,它首先要求人放弃自己的独立,所谓大家都是哥们儿,既然是哥们儿,就什么事情都得一致,趣味一致,想法也要一致,偏偏就是没规则。中国的企业家总是以这种‘仗义’来衡量人际关系,却不讲大原则,结果反而常常出现信任危机。合伙办公司,靠仗义来维系,公司很难办好。我们的市场经济之所以磕磕绊绊,我看,一味强调仗义而缺失信任,当是原因之一。这样的仗义没有也罢!拿我和张吉利来说,不错,我们是朋友,自然应当相互信任,可信任是有原则的。让我任何事情都迁就他,我绝对做不来!” 
  “你不会是刚打火星上来的吧?”灿灿说服起人来不屈不挠。“我承认,你讲的全都在理,可这些话吧嗒吧嗒嘴皮子容易,实行起来却很难很难。如今你和张总他们闹到这步田地,双方恐怕都不能说自己没有责任。张总是个讲面子的人,你主动表个态,也许就能将相和呢。你又何乐而不为?” 
  灿灿嘴上这么劝子仪,其实她心里最喜欢子仪的就是他的这份正直与执着。有一天她在家里和爸爸聊起公司的事,说到几位焦点人物,冯建设对他们都一一做出了点评。他们先聊到的是张吉利,冯建设给他的评语是“竖子可教”。 
  “什么意思?”灿灿当时诧异地问。 
  “我是说,你张叔叔这样的人,别看没读过几本书,可他要比那些满腹经纶的书呆子聪明得多,更适合在这个世道上混。他时刻都记得自己吃几碗干饭,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 
  “京房置业的钱总不也是这样吗?出身低微,终成大器?” 
  “钱彪?”冯建设不屑地哼了一声,“浑球一个!告诉你,灿灿,钱彪属于‘社会人’,邪得很,这种人你可少沾啊!” 
  “我当然知道自己该和什么人在一起,爸,”灿灿转移话题。“那丘叔叔呢?您觉得他怎么样?” 
  “不食人间烟火。”看来冯建设心明如镜,对于自己手下的干将,他自有一杆秤。 
  “搞经济的干部那么多腐败的,你们缺的不就是这种清廉的管理者吗?再说了,他业务上又那么强。”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冯建设不愿再多讲。 
  “其实丘叔叔并不像你们所认为的那么食古不化,”灿灿不由替丘子仪鸣不平,仿佛说丘子仪不好就是说她自己不好似的。“他不光业务能力强,人缘也非常好,您知道吗,他在公司里威信可高呢,老百姓都特拥护他,这一点,张叔根本没法和他比。” 
  “说你幼稚吧,你还不服气,”冯建设意味深长地说。“你的看法太简单了,我的好闺女。 
  伊拉克的独裁者萨达姆写过一篇小说,文采虽然不敢恭维,却很耐人寻味,听我讲来。有一个偏远部落,一天,传来消息:首都发生政变,政府被推翻,军人成立了新的军政府。为了讨好新政府,部落酋长决定,亲自前往省城邮局,给新总统发一份贺电。由于部落所在之地离省城太远,途中又遇上坏天气,等到十几天后酋长赶到城里时,听说政权又被原来的政客们夺了回来。你猜这位酋长怎么办了?” 
  “打道回府呗。” 
  “不,他仍然跑到邮局,给复辟的政府发去一封贺电,诚心诚意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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