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玩家-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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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目前的状况,最好是躲到天涯海角,彻底改变环境,而莱斯利恰好能够帮助她做到这一点。于是她就稀里糊涂答应了对方,把自己胡乱嫁了,跟着这个尚未充分了解的老头去了英国伯明翰。到了那儿她才发现,莱斯利说是贵族,其实家世早已没落,虽说还不至于家徒四壁,却也日子过得紧紧巴巴。其实家贫倒不是什么大问题,虹飞并非一个物质上要求很高的女人。可莱斯利好逸恶劳,成天耍大爷脾气,眼高手低,干啥啥不成。虹飞只好自己外出打工,给华侨家的孩子们补习中文,甚至去中餐馆端盘子,挣些外快,贴补家用。
讲到这里,虹玉的声音颤抖起来。“吃苦,受穷,这些虹飞都不在乎,最令人不能容忍的是,莱斯利他……”她停顿了一会儿,似乎在抑制自己马上就要沸腾的情绪。“莱斯利,看上去温文尔雅老实巴交的莱斯利,原来是个变态!你知道什么叫虐待狂,什么叫受虐狂吗?”
子仪点点头,“知道一点,好像是一种偏执的性取向。萨德1。”
“那就是莱斯利!”虹玉把手中的杯子往桌上一顿,满是牛奶泡沫的浅棕色液体溅了一片。“你也不是外人,我就全告诉你吧。这个老家伙很小的时候曾经遭受过一名妓女猥亵,从此就心理扭曲,对世界上所有的女人全都怀有一种类似于仇恨的偏见。他终生不娶,却不断招些为性变态者服务的妓女——你应该知道,西方专有干这一行的女子,整些手铐、皮带、鞭子之类的东西。直到遇见我姐姐这个温良的东方美女,老家伙才萌发出过一把家庭生活的欲念。可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结婚没两天老东西就现了原形。这回不是糟蹋妓女,而是直接糟蹋虹飞!我姐姐可就惨了,浑身上下青一块紫一块,从没断过伤。”
“那她干吗不报警,或者索性和他
离婚?”子仪听得几乎坐不住了,不仅这样问道。
“你还不了解她?虹飞是个多要强的人啊。她打掉牙往肚里咽。家里打电话问她境况,她从来都报喜不报忧,强作欢颜,乐呵呵地说好极了。我妈妈心脏不好,虹飞怕妈妈知道她在外面水深火热,会受不了。”
后来发生了奇迹,莱斯利的叔叔去世了,他的这个叔叔是个无儿无女的老绝户,巨富,莱斯利居然是他的第一继承人!这家伙一步登天,搬进了城堡。人有了钱,似乎性欲也会陡增,他变本加厉地折磨虹飞,虹飞愈发生活在了地狱里。
直到有一天,虹玉去英国看她,发现她浑身是伤,才知道她一直过的是什么日子。虹玉指着鼻子臭骂了莱斯利一顿,对虹飞说,咱们走!拉着她就直奔机场,飞到了温哥华。那时候虹玉已经办理了加拿大的投资移民。
“后来呢?”子仪这会儿已是百感交集。
虹玉继续讲:“虹飞出走以后,莱斯利才体会到这个中国妻子有多金贵,磕头作揖求虹飞回去,这个时候,他又变得嘴比蜜甜了。虹飞几乎要被他说动。我说:‘甭理老王八蛋,坚决不能回!他那臭毛病改得了吗?你回去还不得继续吃二遍苦受二茬儿罪?’真让我给说着了,狗到天边都吃屎,虹飞不在,莱斯利就又招起了那种妓女,结果有一天,他马上风,呜呼哀哉,找他老叔叔汇报遗产使用情况去了。”
“马上风?”子仪没听懂。
“就是做爱的时候死在了女人肚皮上,”虹玉解释。“丑闻一桩。老天有眼啊!”她显得那么解气。
虹飞虽然身在加拿大,却仍然是名正言顺的莱斯利男爵夫人。莱斯利从他老叔那儿继承的遗产,原封不动地划归到了她名下。可是一夜之间的暴富,并没给她带来快慰,她从来不在意钱,钱对她来说只是一种符号,够花就行,多点少点其实真的都无所谓。有了钱,她依旧那么不开心,郁郁寡欢。
“虹飞现在怎么样呢?”子仪脱口问道,他心里忽然有一种不祥的感觉。
“两年前也走了,”虹玉戚戚地说。“肺癌。”
她说,虹飞从未沾过吸烟之类的不良嗜好,据医生讲,这病可能与她长期心情抑郁有关。其实病症发现时尚处早期,本来很有希望治愈,可她拒绝接受那种把人整得跟鬼似的化疗放疗。人生无百岁,百岁复如何。她对生活失去了信心。她希望自己早一点离开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
子仪感到嗓子一阵发紧,心沉了下去,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虹玉从古琦手包中掏出一盒绿摩尔,向子仪做了个要不要的手势,子仪摇摇头。她抽出一支,叼在唇间。一名穿黑西服的男子迅速走到她身后,掏出
打火机,毕恭毕敬地俯下身,为她点着嘴上的香烟,然后静静退下。
“屋漏更遭连夜雨,”虹玉深深地吸了一口烟。“虹飞一走,我老妈受不了痛失爱女的打击,冠心病发作,也离开了人世。”
一阵沉默。
“家破人亡!” 再开口时虹玉的表情愈发沉重。“归根结蒂,这一切的起因全都是张吉利和冯建设。我姐姐何等冰清玉洁的一个女子,竟然让这两个臭男人给毁了。如果当初她跟了你,或者如果没有那桩肮脏交易,她就不会远嫁异邦,受尽凌辱,最后抑郁成疾,客死他乡。我妈妈也不会突然间心肌梗死。”
“所以你要报复?”子仪推论道。
“是的,”虹玉冷冷地回答。“虹飞和妈妈相继离开人世后,我就暗自发誓,要为我们老乔家找回公道。我有这个能力!我知道安吉传媒的董事长是冯建设,总经理是张吉利,知道安吉传媒把大笔的上市募集资金委托给了京房置业,炒自家的
股票。于是我就趁股价最低的时候,抄底建仓。我现在手里差不多捏着一千万股安吉传媒。老天爷还真帮我,这回的熊市居然长达一年。一开始你们还硬撑着,现在我知道你们已经撑不下去了。在这样的大熊市里,投资者有如惊弓之鸟,只要我稍稍往下砸,就会造成羊群效应,小机构和散户便会慌不择路地往外跑,一天一个跌停板!我倒想瞧瞧,安吉有多大能耐,能接住我这一千万抛盘!怎么样?他们到底还是玩现了吧?接盘呀!怎么不接了?违规炒股,造成重大经济损失,我倒要看看冯建设和张吉利怎么面对公众股东,怎么面对监管机构!”
“他们确实对不起你们乔家,”子仪呷了一口咖啡。“受些惩罚也算是罪有应得。可是话说回来,怨怨相报何时了。差不多的时候,你能不能手下留点情呢?”
“手下留情?”虹玉活脱一个复仇女神。“他们给我姐姐,给我们乔家留情了吗?剥夺掉本不应属于他们的不义之财,让作孽者身败名裂,这叫做伸张正义,替天行道。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逭。你不必可怜这些败类!”
“这话也许我不该说,”子仪锲而不舍地劝说。“可是古语云:一马之奔,无一毛之不动;一舟之覆,无一人之不沉。股价跌到地板上,大家都受损失。就说你吧,你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损失?我才不怕损失呢。”虹玉把还剩大半截的香烟在烟灰缸里摁灭。“反正我玩得起,我要陪他们玩到底。再说了,只要他们打立了,出了局,等到形势好转,我照样有办法把股价拉回来!”
子仪无言以对。
“对了,听说你和老畜生的女儿好上了?”虹玉话锋一转,饶有兴致地问。“现在关系怎样?”
“老畜生?”子仪一时没反应过来。“哦,你说的是冯总。他的女儿是在我那里上班。可你怎么知道的?”
“我在你们公司有内线啊,”乔虹玉神秘地一笑。“小会计张雯,她是我表姐的孩子。这事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啊。张吉利居然派她去吴越投资摸我的底,太可笑了吧?”
“你简直神了!”
“实不相瞒,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我掌控之下,你们做什么我都一清二楚。当然了,说句公道话,冯建设是冯建设,冯灿灿是冯灿灿,他们父女两个不能划等号。冯灿灿嘛,你还是应该珍惜的。”谈起这个话题,虹玉脸上阴云不再,显露出一副宽容大度的神态,她又恢复了当年说“你也没把我怎么样,就是怎么样了也没什么”时的那份单纯与可爱。
“哪儿和哪儿啊,”子仪连忙摇手。“我们俩差着辈份呢。再说人家现在也已经名花有主了。”
“别傻了,她爱的是你。”此刻的虹玉活像是一位深刻的哲人。“平心而论,灿灿的确是个好姑娘。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怎么,莫非你见过她?”这个奇异的夜晚,乔虹玉接连不断的出人意料令丘子仪应接不暇。
“当然见过。前些日子,我和小雯几个人在前门烤鸭店吃午饭,恰好灿灿和她男朋友也在那里宴请一个外国女孩。据小雯讲,那个外国女孩是你们公司合作伙伴托马斯先生的女儿。”
“对,她叫朱迪,”子仪笑道。“她还是冯建设在美国认下的干闺女呢。这回她来北京旅游,主要是灿灿陪她。”
“他们三个在那儿吃饭,我一直默默观察。你的灿灿可真出众啊,她一出现,就立刻吸引住了诺大餐厅里所有人的目光。”
“你说得有点过了。”子仪道。
“一点都没过,”虹玉态度认真。“我以前向你夸过哪个女孩吗?我的眼光刁得很,一般的女孩我根本不用正眼瞧。唯独你的这个冯灿灿,竟然让我眼前一亮!而她的那个男朋友——”
“刘晓。”子仪说。
“不管他叫什么名字吧,虽然一表人才,却显然没赢得姑娘的芳心。这一点,从灿灿把他支使来支使去的架势上就完全看得出来。后来小雯悄悄告诉我,灿灿的真正心上人是你丘子仪!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就对了!”
“都是过去时了。”子仪赶紧辩白。
“什么过去时,明明是现在进行时!”虹玉毫不客气地将子仪的心思拆穿。“从你说话的口气我就看得出来,你心里从没放下过她。还不承认!怎么样,脸红了吧?”
子仪只好将自己与灿灿之间的故事原原本本向虹玉交代,他告诉虹玉,自己爱灿灿,但是却在年龄和角色关系方面有所顾虑。所以他决定主动出局,给灿灿做更优选择的余地。
“你是脑子进水了还是怎么的?如此优秀如此纯情的女孩你都往外推,天底下还有什么样的女人值得你珍惜?”乔虹玉快人快语。“切莫像当年那样,再当什么柏拉图,搞点子精神恋爱了。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抓住机会,千万别再让幸福与你擦肩而过,你要是失去了她,恐怕就永远也找不回来了。”
子仪一时语塞。
“我另外有件事情要告诉你,”沉默了一会儿,虹玉再次改变话题。“我姐姐去世前立下了遗嘱,她的财产分为三份,一份给老爸,一份给我。还有一份,你猜留给了谁?”
子仪没作声,只是困惑地看着虹玉。
“留给了你!”虹玉顿了顿后说:“这也是我寻找你的原因之一。这可是相当大的一个数字啊。”
“我不要。”子仪连连摆手。“我没那个资格。”
“不要也得要!”乔虹玉活像是在下命令。“你知道吗?我姐姐一生中,惟一动情真爱过的人,那就是你。就连在病榻上,她都把当年你和她的合影摆在床头,每天默默为你祈福。她还在照片后面写了两句话呢,怎么说的来着?让我想想——啊,想起来了,是这样的:‘梦回芳草思依依,天远雁声稀。’”
丘子仪的眼圈红了。南唐李后主的《喜迁莺》。他清清楚楚记得,这是他和虹飞最喜爱的一首词中的两句;这首词,当年他俩时常在一起品玩吟诵。二十多年过去了,爱情与憧憬,误解与怨责,时至今日说什么话都显得做作和多余,这两句诗词就已经足以解释所有的一切。
“能把那张照片送给我吗?”他有些哽咽,见虹玉略显犹豫,连忙说:“我想留个念想。”
“好吧,”虹玉干脆地答应。“我把照片找出来给你,你最有资格保存它。”然后她又转回到实质性问题上。“虹飞留给你的遗产,委托我在合适的时候转交给你,有现金,有不动产,也有股权和有价证券,折合成人民币,足有五千万。当然了,其中的现金部分,我要暂时借用一阵子,两个月之后,完璧归赵,律师会和你办理一切相关的手续。”
“你用它来做安吉传媒的
股票?”子仪猜测。
“怎么?不合适吗?”虹玉反诘。“可以说,这是我姐姐留给我们的最具杀伤力的子弹。”
太多的信息,太多的出乎意料,子仪一时之间感觉像是在做梦,难以适应,更难以接受,他需要时间来消化。
沉默了片刻,他再次郑重地恳求虹玉:“依我说,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所谓昨日之日不可追。用虹飞留下来的钱来继续深化她生前的恩怨,同时还连累一大批无辜的人,我想这并不会是你姐姐的本意。安吉传媒股票的事,请你再慎重考虑考虑。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没什么可考虑的,”虹玉站起身来,她的口气毫无回旋余地。“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套句中国的老话,善恶到头终有报,只分来早与来迟。”
见老板站起,小燕和两名随从快步走过来。
“那我以后怎么联系你呢?”子仪最后问。
“小燕,给丘总一张你的名片,”虹玉吩咐为她拎起手包的女秘书,然后转向子仪。“你找到她就找到我了。”
他俩在小燕和那两名黑衣大汉的尾随下,走下楼梯,走出饭店。街上车水马龙,饭店隔壁的老教堂在射灯的映照下金碧辉煌。一辆奔驰E320和一辆凌志400一前一后,静无声息地开到他们面前。虹玉伸出手,“晚安,”她说,然后会意地一笑。“记住,别让幸福与你擦肩而过。”
子仪握了握她的手。“晚安,”当虹玉在随从的服侍下坐进奔驰时他说。“问乔伯伯好!”
两辆豪华轿车一前一后,滑动着离去。丘子仪站在饭店门口,惆怅迷惘,好一会儿不知如何是好。
第二十章 呼啦啦似大厦倾(1)
第二天一早,丘子仪去了一趟银行,专门找到负责安吉合资项目账户的客户经理,拿出自己的新印章,当着对方的面更换了该账户里自己的人名章预留印鉴。他还郑重其事地把公司董事会早先那个关于合资项目资金调配权实行双控决议的复印件交给了这位经理,并特意重新强调,安吉合资项目的资金,凡一万元以上的提现和转账,必须见到他和总经理张吉利两个人的共同签字和印章,方能生效。他有一种预感,风雨飘摇的安吉传媒,大厦将倾,也许这个合资项目,就是他们的挪亚方舟。
他还没有从昨晚的震惊中完全恢复过来。安吉传媒面临的局势复杂化了。他原以为,张吉利、钱彪他们的对手只是普通投资者,赚钱也好,赔钱也好,只要把手中的股票卖出去,就万事大吉了;即使存在着个把因贪图小利而不守盟约的机构,只要他们舍得让对方赚钱,对方也是不会穷追猛打,和他们作对到底的。但是现在不同了,他忽然发现,他们另外还有一个深藏在暗处的敌手,这个敌手怀着刻骨的仇恨,有条不紊地做了极为充分的准备,现在一定要把安吉传媒的庄家置于死地而后快。有鉴于此,当前的形势必须重新评估。要不要把这最新动态报告给张吉利呢?他琢磨着。考虑了一番之后,他认为,在适当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