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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中越战争秘录 作者:金辉、张惠生、张卫明-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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液循环,就被大开天窗的汗毛孔拉出来。
  缺水少尿同裸体是把兄弟。
  回忆往事同裸体是并蒂莲。
  你们爱讲小时候的经历。几个光腚的放牛娃,从水牛背上滑下来,在荷花上大方的池塘边一字排开,谁往前多站半脚步,哪怕一个脚趾头的便宜,也要受到舆论谴责。验明位置,两手扳起小鸡鸡,齐声诵:“一滴哒,两滴哒,谁不滴哒就烂鸡巴。”诵毕屏住气,凸起小肚子,后腰吐弓形,扬出尿水,尿水在塘面欢快地向远处走,娃们嘴不响,肩背用力后仰,小鸡鸡翘到45度角朝天,尿线携着七彩阳光划出大弧线,象迫击炮的优美弹道。尿线射到最远点,又渐渐回归,一直归到娃们的脚下,松了手,打个冷战,呼出气,这才顾得上大叫:“我的远!”“我的最远!”“我的最最远!”“大了就不灵了,越大越远,到老的时候,也会往裢裆里滴尿串儿。”
  你们道,你们想得很远。
  28号阵地夜里情况多, 树叶哗啦哗啦响人上不停。B1团2连的兵们犯紧张,嘟嘟嘟嘟打枪,咣咣咣咣扔手榴弹,第二天夜里又如此。下去看,没有人脚印,终于发现是猴子吃垃圾,猴子和裸兵们熟了,常来做客,给什么吃什么,同吃同玩,玩够了就开路,人是人,猴是猴,各不相扰。和人接触多了,猴子学支了抽烟,握手。兵们使坏,给猴子吃大蒜,猴子捧着腮跳,以后见蒜拒食用,却不怀疑人在捉弄它。处得长了,裸兵们发现人身上的毛越长越长。有的说,洞里捂的。有的说,猴传染的,又有反驳的说,猴子怎么能给人传染呢,人有七毛,眉毛,睫毛,腋毛,阴毛,肛毛,鼻毛,胸毛,猴子有八毛,多身上的毛,猴毛呗,两码子事。不管几码子事,裸兵们开发新节目,与猴子比毛的长短,有的是猴子长,有的是人长,各有优势,会抽烟的猴子还是猴,长长毛的裸兵还是人。
  最艰苦的山洞,猴子不去。猴子怕苦,也怕蛇。猴子不进的洞占多数,那里的日子难以想象。哨长小李的猫耳洞,离敌人的洞口仅有五米,都龟缩着,谁也奈何不了谁。窗里不能说话,有话白天贴耳朵说。烟也只准白天抽,晚上不准,怕暴露火光,两洞之间有石缝相通,子弹过不去,声音和火光能过去。恰恰晚上更需要抽烟,兵们用罐头盒遮住火光,得抽且抽。因为太危险,洞内不准留印了文字的物品,慰问信和书藉不往这送,自家的信看过也必须焚毁。想唱歌也不行,就在心里唱:“没见过星星,没见过月亮,也没见过太阳。。。。。。”长时间不动,能让心脏跳快些都是乐趣。
  哨长自述。
  我们洞挨着敌人五、六米,隔个大石头,看得见哨位洞口。他们的洞口大,人可以蹲着进。我们的洞口爬出爬进。在洞里互相敲洞壁,一敲就听见,向他们喊话:出来,缴枪不杀。用越语喊。他们也喊,学我们的调,他们弹吉他,弹十五的月亮,弹的挺好。我们有时探了头,他们也探出头,不敢超过一分钟,都缩回去。他们头发比我们长多了,有两三个人。两边都光屁股。雨季,人在洞里沤得骨头缝疼,我爬出去晒太阳,有个老越也躺出来晒。洞口爬出来没法带枪,扔手榴弹,我们也钻不回去,两个洞口的石台都不大,我们的就五十公分宽,也没法搏斗,下边就是悬崖。我喊老越一声,想把他吓进去,我们好晒。他不理,光屁股躺那看书,看都不看我们一眼。又喊他,以为他看书太入迷。他听见了,还不理,岔开大腿晒裆。我们也光着屁股晒,谁也不理谁,晒是浑身舒服。晒够了,老越一钻就进洞了,还打打手势。我们也忙进洞,洞口太小,进去爬了五分钟,没几米距离。他们身上跟咱们差不多,脱光了都一样,有的还是小孩儿。
  13。给“王八蛋”一百元钱
  象鸡雏啄破硬壳收获到自由,象白蚕蜕去软皮扩展了躯体,象蜻蜓挣掉外衣从水面起飞,象金蝉摆脱封锁叫出了心声,你们一旦克服的裸体的羞怯,也就揭去了心灵的一层纱幕。心灵的裸露有美的宣言也有丑的展览,政治工作人员注重谁战胜谁,我们注重人的真诚,真实,注重展示美丑中本身就蕴含的一种人的自我战胜。
  他说,这次上老山,炸断右胳膊就算了,要炸断左胳膊,玩命也得拣回来,一个月就十几块津贴,左腕子上面还有块手表哩。你们听了,没人夸他的革命英雄主义和革命乐观主义,也没人指摘他的守财奴思想,顶多说一句,拣表别再炸掉一条腿。
  他是独生子,自己上有爷爷奶奶父亲母亲,妻子也是上有两对老人。他说,八个老人,都要靠我抚养,不要说抚养,就是八次上火葬场,多麻烦,还不如赶在一拨一块炼呢。你们哈哈大笑,当生动事例向我们介绍。净化?污化?说不清。他也未必对八个老人就那么绝情。真话?笑话?说不清。即使是笑话,在平时也够耸人听闻的。进了猫耳洞,身上没有布片布条,这样的玩笑也能开,开得赤裸裸的。
  他闷闷不乐,把信放在肚皮上,两臂枕在脑后。他身上唯一的遮挡便是这封信。信封随他的呼吸而起伏,大口大口吸烟,一根烟柱吐上洞顶,又散开,象他扯不开剪不断定愁绪。
  他说:“王八蛋!”
  你们惊问何故。
  他说:“狗攮的!”
  信也是裸的,你们拾过去,揍在微光下读,一个读完下一个接力读。读完都呼呼喘着粗气:“王八蛋,毁了他们一对狗男女。”
  他说:“这叫什么事!”
  你们说:“这口气不能咽。”
  他痛苦道:“老子在前方卖命,他们在后面还戳上一刀。”
  你们说:“回去打断狗日的腿。”
  他有个女朋友,两个谈了三四年,要不参战,就该领结婚证了。他还有个男朋友,从小在一起长大,关系一直很好,用他的话说,二十年的交情。他出征到老山,突然得知他谈了三四年的女朋友与跟他有二十年交情的男朋友结婚了。他悲愤莫名,恨不能马上有越军进攻,他好抱上机枪冲出洞,迎着敌人的冲锋枪高射机枪枪榴弹拼个血肉横飞。
  你们骂男朋友不够朋友,蛇蝎心肠。
  他也骂:“天下的女孩都死完了吗?你非得挖我的墙脚。”
  你们骂女朋友背情弃义。
  他不骂,只怨:“也不和我招呼一声,嘣噔,来这么一下子。”你向你们敞开心扉:“我不骂她,你们说我窝囊说我松包都行。三四年了,信写了不少,面也见了不少,实话跟你们说,我和她好不是一点儿半点儿,嘴亲过了,我没变卦,她倒变卦了。”
  信是男朋友写来的,说:“我们结婚了,你回来打我骂我都行。”
  他说:“算了吧。”给新婚夫妇寄了一百元钱,写道:在我老山祝福你们。
  第四章
  14。炼狱
  人生,你道是轻似风,淡似水,有时竟也浓如油,烈如酒,压缩进猫耳洞的人生深烈尤甚。大人生包容酸甜苦咸诸多真味,唯有苦一项,被列作猫耳洞的主课。
  幸亏有苦这个词,猫耳洞生活从形式到内容,才得以有个恰当的比喻,说它是人生的苦胆,恐怕并不为过。
  兵们说,洞中一年,把一辈子的苦吃完了。
  此言不虚。
  死为苦之极。入洞伊始,便每秒钟都可能是你人生的句号。
  张绍锋(老山主峰团一连代理连长):
  一上阵地的时候我是志愿兵代理阵地长,我们阵地孤立前出,离越军营指才二百米,离后边自己的阵地最近的还有四百多米。接防第五天,就是四月二十八日,收复老山三年,下午四点越军就开始零星炮击了,到零点四十分密集炮击,十分钟就落弹二百八十发,把一、二号哨位都掀了。一个加强班分三路包抄上来,二号的小刘先发现,哭着报告鬼子上来了,我也慌了。四号五号也发现敌情,我们马上起爆几个方向上的定向地雷,叫炮火围阵地转圈打,再用小炮往中间吊,二十多分钟才平息。四点多敌人又上来,一个大炸药包把六号哨位掀了,越军又上了七号顶上,我们的人冲出来,交叉火力,十八分钟把小鬼子干下去,五点半敌人第三次来抢尸。那次击毙了八名越军。我从志愿兵破格提了副连长。
  在猫耳洞里,甭说别的,就是那个提心吊胆劲也让人受不了。有个晚止,刮风下雨还打雷,特工摸上我们连的一个阵地,借着闪电看见了我们一个射孔,再一个闪电就打进来一梭子弹,洞里的战士一伤一亡。还有的顺着电话线让特工摸着洞口掏了洞的。
  荣久华(步兵D团作训参谋)
  我这是二上老山了。上一回,八四年八月全军二十二所院校组织千名毕业学员上前线实习,一动员我也报了名,结果我这个非党员,倒被第一个批准了。什么也来不及准备,稀里胡涂地就出发。原说到军部搞一段临战训练,可军里说战事紧急马上下去,在操场上跟分新兵似地一拨拉装上大卡车就往一线拉。我们几个挤在车斗里,不知道是冷,是路颠,还是害怕,抖得厉害,控制不住地抖。如果就这么牺牲了,觉得太可惜太遗憾了,人生的路还没开始走,满腔的抱负还没施展呢,真害怕回不去。半夜到团部,接着就往前走,凌晨四点钟,就到了阵地上,就在离越军不到一百米的猫耳洞里了。
  那时候伤亡大,一个连上去三个月,就死伤三分之一。我们一个学员叫倪洪如,让炮弹炸飞了,我们找了半天,就找到一截胳膊和半条腿。还有个苏景州,火车到郑州时,他的未婚妻在站台上等着送他,俩人一边说话那姑娘一边抹泪,我们还在车上笑他们呢。车开发,姑娘一直流着泪,说到前边来信。可我们下午到军部夜里就上了阵地,第二天一早,一发炮弹过来他就牺牲了,一封信也没写,一句话也没留下。我们回来过郑州,又看见那姑娘在站台上等,我们都拼命往里躲。后来她追到学校才知道的,差点疯了。
  死好受,苦难熬。这句名言,是老山从扣林山法卡山接力下来的。死去并无痛苦,但不怕死又不想死的人对死神的时候戒备,却是至苦大苦。不出击的日子里,猫耳洞人积累生命的要决便是紧盯着洞口,连眨眼也要比平时紧凑一些,敌我双方的洞口,最近者仅有四、五米,一座小山百十个洞,敌中有我,我中有敌,简直和混到一起的两窝蜂差不多。阴脸的洞口如同死神的笑口,说不定什么时候一只手出现,递进来嗤嗤冒烟的一颗手雷,一束手榴弹,一根爆破筒。嗤嗤声同老鼠的啾啾声、蟒蛇的咝咝声、狐狸的嗖嗖声,各色各类的噌噌唰唰嚓嚓咔咔声闪响在一起,洞外日夜低回着黑色变奏曲。圣殿般辉煌的大学校门,庄重肃然的军校大门,滚光眩目的舞厅彩门,绿茵场的白色球门,以及人生阶梯上每一重里程碑似的门楼,转瞬间被推得很远很远,而终点处的那座黑门,却化作猫耳洞迎送死神的洞口,被高度浓缩的人生倏然拉到眼前。厚厚的一本人生教科书,猫耳洞人竟须倒置过来,从最后一课最后一面读起。从猫耳洞生还的青年战士有资格向一切后方人说:人,一生能活两次。
  322阵地在那拉战场的中部, 这个山头的三分之二越军占着,三分之一是我方的几个哨位。这是争夺最激裂、失守和收复次数最多的一个阵地。八五年六月,就是为了“不惜一切代价”夺回这个阵地的一号哨位,一下子搭进去一百多名士兵,322上的几个洞各有特色。
  二号洞是排指,用匍匐前进的姿式往下爬十几米拐三四个弯才到底。里边充斥着臭味、臊味、汗酸味、霉味、馊味、老鼠味、煤油味、烟味、硝烟味,十味俱全,做饭还能闻到一丝香味,刚进去四五天根本不吃不下东西,光想吐。宽一点的过道处放着煤油灯,炉子右边紧挨着米袋煤油,左边一排排的罐头盒——里边全是大便。这是猫耳洞的普遍景观。距敌远的洞,大便只要囤积一夜翌日便可处理,距敌近的则要长期积累,待军工送上罐头,再运下一部分这样的罐头盒,来不及下运的,则同弹药一起移交给接收阵地的友军,不少洞中都有相当数量的代代相传的阵年老便。这些盒中之物,常是鼠们的美餐,它们不光吃,还带的到处都是,二号洞爬近爬出一次,膝盖和肘上都少不了这种物质。有次二排长正裸身躺着,一位鼠先生从他肚皮上稳步爬过,留下一道散发着异味的新鲜黄迹。他气得够呛,抬手想打又停在了半空,一看这小畜牧浑身都是黄的,连胡须都粘在了腮上。一灌雨,大便满洞漂流,水退之后它们便凸现于被子和米袋等物之上。一根管子通向洞外,管子这头固定一个敲掉底的酒瓶,这是小便处,小便时人须侧卧,弄不好让玻璃碴划一下,就发炎。只有出洞执行任务是最愉快的,二号哨长贾正保,钻进洞后就是晚上封闭阵地和搞设伏出来过几次。当然,其他人出来得更少,贾正保说他一百零五天没见过太阳,没吸过新鲜空气。
  四号洞叫水牢,口朝天地势低,一下雨就灌水泡汤,蹲在水里掏都掏不过来。泡汤也是猫耳洞的普遍景观,不论石洞土洞,几乎没有不漏雨不灌水的。只有的水深十几分分或尺把,有的灌到人的脑袋挨洞顶水淹脖子;有的十几小时水能退下去,有的连续泡上几天甚至十几天。有水也不能离开洞,也必须坚守。猫耳洞人就蹲在跪在水里,把枪绑在肩上,电台顶在头上。实在顶不住就在水里睡着了,头耷拉到水里,又猛地被激醒。等水退了,浑身上下又白又暄满是大皱折,皮肤连四肢好象都不是自己的了。
  一号洞不是洞,是岩壁上的一个三角形豁口,外面用装土的编织代垒起来。下口能蹭进去一个瘦人深有一米多,底宽六十分分,三角形空间不足零点三立方米。它实在太小了,除了两个裸体小个子兵和一件短武器,就没有一点余地,躺不开坐不起也蹲不下,腰腿交叉,脚压臂叠,如要换个姿式调个位置,两个人一起动作需十分钟方能完成。这个洞两至三天换一次人,哨长小赵有一次坚持过五天五夜。在一号洞不论几天,人不能吃不能喝也不能拉。非拉不可,就拉在裤头上,小赵说。一号洞离越军的洞只有四米,所以不能说话,不能出一点声响,几个打呼噜的兵,在一号洞呆过之后,睡觉居然不再“奏乐”了。在这样的洞里根本无法战斗,人缩在里边,靠其他阵地火力掩护,不断地朝一号洞的周围标定射击。时间一长枪都不准了。小易说,那晚上我正从缝里往外看呢,咱偏马火力队的高机打了一梭子,我一看象一群萤火虫冲我来了,赶紧缩脑袋,噗噗噗都打在编织袋边,嘣我一脸石头渣,差一点要了我的命,真吓坏了。一号洞这样的哨位,虽没什么军事价值,但有政治意义。猫耳洞人必须坚守之。
  那次老山战场上五年来我方损失最为惨重的反冲击过后,越军炮火猛烈封锁,烈士遗体运不下来。时值雨季盛暑,陈尸疆场的士兵们逐渐化作令人窒息的弥天气味。上级下达了死命令,每个党员不抢下两具尸体就甭想回来!一位刚刚火线入党的小军工上去了。爬下“鬼门关”,经过“梅花桩”,跃过“三级跳”,进入“老虎口”,挪过“鬼见愁”,冲到千米生死线的尽头,小军工背起一具尸体往回爬。他累得要死。炮弹在他身前身后爆炸,高机子弹在他眼前划来划去,这些他都不在乎了。“咱们俩换换哟,我当烈士你来背一会儿我吧。”小军工一边爬一边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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