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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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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1994年版,第271页。
  〔15〕林贤治:《娜拉:出走或归来》,百花文艺出版社1999年版,第62页。
  〔16〕值得注意的是,《故事新编》中的各篇,并不是完全按故事发生的时间顺序来写作的,例如关于墨子的《非攻》(1934)就写在《理水》、《采薇》(1935)之前。也就是说,《补天》写在第一篇,单纯解释为作品中故事发生的时间最早,这是不够的。
  〔17〕转引自《古本山海经图说》,山东画报出版社2001年版,第575页。
  〔19〕〔22〕参见俞芳:《我记忆中的鲁迅先生》,《鲁迅回忆录》(专著),北京出版社1999年版,第1471页。
  〔20〕〔38〕《鲁迅全集》第六卷,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版,第217、612页。
  〔23〕司马迁:《史记·晋世家》,《史记》第五册,中华书局1959年版,第1662页。
  〔24〕参见《中华神秘文化辞典》,海南出版社1993年版,第440页。
  〔25〕参见周振甫:《周易译注》,中华书局1991年版,第2页。
  〔26〕〔39〕《鲁迅全集》第三卷,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版,第49、50页。
  〔27〕鲁迅:《狂人日记》,发表于1918年5月,正值农历三月,而吴越间有“三月三,蛇出洞”的说法。
  〔28〕参见曹聚仁《鲁迅评传》,东方出版中心1999年版,第160页。
  〔29〕《鲁迅全集》第七卷,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版,第225页。
  〔31〕〔32〕郁达夫:《郁达夫忆鲁迅》,花城出版社1982年版,第9、21页。
  〔33〕转引自张梦阳:《中国鲁迅学通史》,广东教育出版社2001年版,第187页。
  〔42〕王充:《论衡·讲瑞》,参见黄晖:《论衡校释》,中华书局1990年版,第730页。
  〔43〕参见李欧梵:《鲁迅与现代艺术意识》,《铁屋中的呐喊》,岳麓书社1999年版,第235页。

  对称:在纳粹的阴影下

  
  ? 林贤治
  世界上许多事物都呈对称性的存在。譬如政治,有专制政治就有民主政治;说到道德,有善必有恶,高尚往往与卑鄙并存;至于艺术、学术、科学,明显地都有人性与非人性之分。这其间的差异,犹如水与沫、火与灰一样。对称是共生的,但又意含着某种对立,相关者愈趋于对立,本质的特征愈见鲜明。
  在极端的年代,一切都得经受严酷的考验。这时,人群两极分化,尤其敏感如艺术家,无论是隐匿的或是公开的冲突,都较和平时期为甚。纳粹德国的文化艺术界是显著的例子:一面是顺从、投降、附逆,一面是囚禁和流亡;一面是无耻的吹捧,一面是诅咒和抗议;一面是苟活,一面是庄严的工作。一般说来,双方不可以等量齐观,所以有“主流”和“非主流”的说法;非主流一直处于抗衡状态,但也因此使对称得以保持。
  奥地利作家斯蒂芬·茨威格和德国作曲家理查·施特劳斯两人,可谓铢两悉称。茨威格以他的犹太人身份和人道主义著作,遭到纳粹的迫害,最后逃亡至巴西自杀亡故。他的绝命词十分简短,语调平静,在绝望于个人前途时仍然寄希望于人类,那是十分感人的。相反,施特劳斯在颠簸的岁月里过得相当安稳,曾经出任帝国音乐局总监一职,而这一职位是希特勒特别指示赐予的。1936年,他为柏林举办的奥运会创作《奥林匹克颂歌》,1938年又创作了歌剧《和平日》,获得最高元首的嘉奖。最令世人不齿的是,在意大利指挥家托斯卡尼尼为抗议纳粹的反犹行动,公开拒赴德国音乐节时,他接替了这个空缺的位置。为此,托斯卡尼尼有理由说:“在作曲家施特劳斯面前,我要脱帽;在作为一个人的施特劳斯面前,我得重新把帽子戴上。”
  正是这个茨威格,与施特劳斯共同完成了一次亲密无间的合作:歌剧《沉默的女人》的创作。倘从思想人格上推断,这本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然而,他们之间确实存在着一个契合点,就是对艺术的忠实。在通信中,我们看到,相对于艺术,他们一致表示了非政治的态度。茨威格说:“政治是过眼云烟,艺术则会永存,所以我们当为永恒的东西奋斗”;“政治总使我厌恶”;“我远离政治”。施特劳斯始终否认自己曾经投身政治,强调他的所有的音乐活动“与政治无关”;他把自己看作是艺术的守护神,说:“假如我们自己不保护艺术自由,怎么能指望从酒吧里的拙劣演说者那里得到自由呢?”生在政治社会里而声明脱离政治,倘若不是天真无知,便是自欺欺人。正当茨威格和施特劳斯将政治拒之门外的时候,政治早已破门而入,那结局,只能是分道扬镳。由于歌剧的台词作者是犹太人,歌剧的上演自然违犯了法律,茨威格除了逃亡别无出路。为了将歌剧搬上舞台,作曲家施特劳斯则极尽各种妥协的办法请求上演,当他得悉宣传部长戈培尔将携夫人光临演出,并为此拨出专款补贴时,随即写信告知茨威格说:“你瞧,可恶的‘第三帝国’也有好的一面”,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意外的是,他给茨威格的一封信中涉及敏感的种族问题,被盖世太保截获,结果被革除了音乐局总监的职务,而歌剧在获准作为特例上演了三场之后也随即宣告被禁了。为此,他给希特勒写过一封很谦卑的信,试图作出解释,但是,元首没有理睬他。
  没有人可以置身于政治之外。政治无法绕开。临到最后,人们仍然得以本真的面目正对它,面具是不起作用的。因此,在某种意义上说,政治带有强制性;对于政治,全部问题是如何接受的问题,而不是应否接受的问题。此间,道德的中介作用是无可置疑的。
  施特劳斯既是大艺术家,同时也是小市民;作为艺术家,既是世界主义者,同时也是民族主义者。一战期间,他在日记中写道:“战争,胜利!德国万岁!他们不可能让我们退却!”在《没有影子的女人》的缩编谱里,他一样写道:“我们伟大的德意志祖国万岁!”虽然,他对纳粹的政策未必全部认同,但是这种德意志式的偏执的“爱国主义”,与极权主义意识形态不无相通之处。当然,他的许多迎合纳粹当局的行为,也可能出于实用主义的动机。因为除了获取荣耀,对他来说,还存在着一个如何获得当局“全方位的保护”以摆脱危险的问题。他的儿媳以及先后几个合作者都是犹太人,这是一个巨大的包袱,他背负起来是十分沉重的。对于专制统治,他不是没有过不满,曾感叹说:“可悲呵!像我这样档次的艺术家也得向部长小儿请示什么可以谱曲,什么可以演出。我也属于仆人和侍者的国家。”他还有过潜写作的打算,多次动员茨威格秘密合作,说:“如果有人问我,我就说,‘我现在没有创作什么,我没有台词文本。’几年后,当这些作品都完成后,这世界也许是另一副模样了。”然而,未来是一个画饼。施特劳斯既要尝现世的甜头,就不能不割舍坚持真理的任何可能性,以致随时随地利用政治。利用政治的结果,只能为政治所利用。茨威格最后婉拒了他的要求。“他那种公开投靠的行动,对当时的纳粹分子来说是举足轻重的。”在回忆录《昨天的世界》中,茨威格如此评论道:“在那样一个难堪的时刻,这位德国最有名气的音乐家竟公开倒向他们一边,从粉饰现实的意义上说,这给戈培尔和希特勒带来了不可估量的好处。”自称讨厌政治的茨威格,此刻已经变得百分之百的政治化了。
  在茨威格那里,世界主义不只是一种超乎地缘政治的观念,而且充满着深厚的人性内容,当人类普遍遭到暴政和战争的蹂躏时,他宁愿和自己的作品一起受难,也不想在征服者那里博取任何特权。他致信施特劳斯说:“我们生活在事物一周一周地发生变化的时代,不得不习惯于消除‘安全’的观念。一个人所能做的也只有理性地行事,按自己的信念行事。”又说,“作为个人,我们无力抵制全世界的意志和疯狂。要保持坚定、自尊,要拒绝一切痛苦和仇恨的情感,就得有足够的力量。时下做到这,就是取得某种成就了,当然这比写书还难。”这种力量是自己给的,尤其在个人被困境所阻绝的时候。
  施特劳斯的同行托斯卡尼尼,在希特勒称他为“尊敬的大师”,邀请他出任拜罗伊特音乐节的指挥的前一天,他率同一批音乐家在美国发表公开信,抗议希特勒对犹太音乐家的迫害。无独有偶,犹太音乐家勋伯格原来也是反对带有政治倾向的艺术的,曾经表示说:“政治是政治家的事,恰如做鞋是鞋匠的事。”后来他被希特勒逐出普鲁士艺术科学院而流亡巴黎。此后,他开始“做鞋”了。二战结束后,他以华沙犹太区人居住的集中营为背景,谱出了著名的《华沙幸存者》,那是音乐风暴,为施特劳斯所无法谱写的。
  相似的对称人物,还可以例举雕塑家的布勒克和库尔特·舒马赫。布勒克的作品,像矗立于总理府的青铜像《党》、《德国国防军》,就像御用建筑师特罗斯罗和施佩尔使用“石头的语言”所表现的那样,每一个细节都展示着一种充满恐怖感的宏伟的意志和力量。这是时代的主旋律,日耳曼民族精神的象征。舒马赫是德国进步知识分子团体“红色合唱团”成员,他就义前致信妻子说:“为什么我不躲进象牙之塔,置身于一切政治之外?就因为那样一来,我的艺术就会变得毫不足道,变得没有生命,没有存在的价值……只要第三帝国只把自由给予它自己的艺术,那种为灭绝人性的政治思想服务的艺术,那么我就不得不忠于我的中世纪先驱的榜样,为争取自己的创作自由而投入政治斗争,反对这个不应当存在的政治制度……”显然,这是另一种意志,另一种力量,寄寓的是反抗。
  文学家亨利希·曼和托马斯·曼兄弟、布莱希特等流亡作家同“国内流亡者”作家是一种对称,与纳粹时期一直走红的剧作家豪普特曼等又是一种对称。托马斯·曼借《绿蒂在魏玛》中的歌德之口说:“我有我的德意志民族性,让他们所说的市侩行为见鬼去吧。他们认为他们代表德国,但是我才是德国。让你们的德国彻底毁灭吧,在我这儿她将继续存在。”这里说的“两个德国”是一个涵盖面相当广阔的对称现象。豪普特曼在戏剧《教堂的女儿》首演结束后,挽着戈培尔的臂膀步出剧院,托庇于宣传部长的行为,无论出于安全感还是荣耀感,都与施特劳斯颇相类似。但是,正是这个豪普特曼,在纳粹时期还写了其他一些取材于古希腊罗马的剧作,剧中多次出现类似的台词:“疯狂统治世界!”这是他特意为他的时代所做的写照吗?为什么他有两副嗓音?难道他有两颗心?在大剧作家的精神内部,恐怕很难因为清一色的意识形态而彻底清除对称物,譬如正义和邪恶、真实与欺诳之间的冲突。正因为如此,战后,驻西柏林的美军因他亲纳粹的政治态度禁演他的剧本,相反苏战区则大演其戏。历史的对称物相继衍生,这是一种饶有意味的现象。学术界也如此,对法学家施米特、哲学家海德格尔的看法,从战后到现在,一直众说纷纭,结论甚至可以截然相反。格拉斯在小说《狗年月》里暗指胡塞尔和海德格尔说:“这个人和那个人在同一个绒球帽年剪的脐带。这个人和那个人相互对立。这个人和那个人总有一天会站在同一个纪念碑的基座上。”其实,相互对立的仅仅是两个人吗?
  政治的边界集结了一群又一群人。不同的观念,不同的主义,不同的对称性存在。时间的脐带把许多血缘相同而又相隔遥远的人们连接起来,从而形成传统。传统就是发现。人们可以从传统中感受压力,也可以从传统中获得依靠和鼓舞,不可代替的惟是个人的良知;虽然深厚的历史资源——实际上只能是一种精神资源——可以作为后援而被利用,但是,现实中的物质力量的匮缺是无可置换的。当一个时代严重失衡,对称性便不能不成为一种挑衅;在庞大的权势者面前,除了给自己增加成倍的责任和勇气,以打破非对称的强势以外,如何可能保持平衡而不至于倾斜和颠倒?在纳粹时期,德国几乎所有科学家都倒向了政府一边,正如爱因斯坦形容的,知识分子业已沦为一个不比暴徒好多少的无耻的集体;而正义的一面只有“一小撮”,甚至惟剩孤零零的一个人。这时,我们看到,正是他,“相对论”的发明者,选择了与集体相反的方向,只身上路。

  亲 人

  
  ——叹前苏联知识分子命运之点滴
  ? 林子明
  “文章憎命达”,一流的文字似乎总与患难结缘。李后主若不是沦为亡国之君,怎能留下“剪不断,理还乱”、“问君能有几多愁”等传世名句?海明威若不是一战至二战一直在动荡的欧洲流离遭逢,怎能写得出《太阳照样升起》、《永别了,武器》?太史公感叹:“昔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诗》三百篇,大抵贤圣发愤之所为作也。”
  忧患苦难可以激发感悟,促人思考。生离死别比安宁平和更能催生不朽之作。可是假如允许身在苦难的文人选择,他们宁愿选择安宁平和而不要不朽之作。让思考、感悟离开吧,我们只要太平世道作普通人的权利。诗三百篇并不是“贤圣”愿意写的。
  与其化作石像让人瞻仰千年
  不如靠着亲人痛哭一晚〔1〕。
  1966年,当亘古难再的浩劫降临时,神州大地的不少文化人都选择了沉默。更甚者,将古今中外的名著一一送入了火堆。诗人流沙河作了一首小诗《焚书》:
  留你留不得/藏你藏不住/今宵送你进火炉/永别了/契柯夫!
  夹鼻眼镜山羊胡/你在笑,我在哭/灰飞烟灭光明尽/永别了/契柯夫!
  可是在北方邻邦,他们的浩劫比我们大得多,那里的文化人却选择了另一种做人准则。
  他们身临乱世而挺直腰杆绝不沉默!他们燃烧了生命化成了石像!可是石像啊,你可曾夜半时分听到亲人的啾啾鬼哭?
  皮利尼亚克因对伏龙芝在手术台上不明不白的死感到震惊,写了《不灭的月亮的故事》,得罪了爱记仇的斯大林,于1938年被枪决。他的妻子玛利亚·索科洛娃、女儿娜塔莎、儿子安德烈从此下落不明〔2〕,皮氏还连累了伏龙芝夫人。当伏龙芝的遗孀得知伏龙芝是被暗害之后,便自杀了〔3〕。
  阿赫玛托娃一生没停过她的笔,厄运也就一生缠住她。她的前夫被枪决,后夫死于劳改营;儿子三次入狱,并于1938年被判死刑(后缓刑)。为了探望儿子,她曾经在列宁格勒的监狱外排了整整十七个月的队〔4〕。在《安魂曲》中她写道:“在这种悲痛面前/群山也要让路/大河也得停流”、“我像近卫军的妻子,在莫斯科的钟楼下恸哭”。
  茨维塔耶娃被称为二十世纪“惟一能同阿赫玛托娃媲美的俄罗斯天才女诗人”。她那支缪司的笔毒化了她的亲人的命运。小女儿病死,大女儿被捕,丈夫被枪决〔5〕,她自己于1941年上吊,临死前留给儿子一封信:“小穆尔!原谅我……我无法再活下去。转告阿利娅——如果你能见到他们——我爱他们直到生命最后一息……”〔6〕她至死也不明白丈夫已经先于她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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