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七十年-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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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花园的「快活」神情。真是读其诗,如见其人。洪某虽然考不取秀才。这首诗却不失为宣泄私欲之真品。也不比毛泽东那首「远看一个仙人洞」差多少也。
天王的性变态
我为何说天王游后苑只「一个大男人」呢?原来洪秀全(像许多cult leaders一样,包括今年五月份在克林顿治下率徒众数十人集体自杀的那个邪门教主)也是个「性变态」教主。他和海狗(fur seal,学名Callorhinus Ursinus)一样,是有性独占欲的。——海狗是个古怪的动物。雄海狗虽然占有数以百计的雌海狗,牠那个大男狗主义,还是不允许另一只雄海狗出现的。牠这个一夫百妻制,因而也误导我们中医把「海狗鞭」当成「补肾药」。
洪天王显然就有类似的性变态。你看他率领号称五十万大军,自武昌乘风破浪攻向南京时,在那个战志飞扬、军书傍午的时刻,我们今日所发现的天王洪总司令在「龙舟」中所写的谕旨,竟然只有一件严禁随征将士,在御舟之侧偷窥天王「娘娘」的诏书,奇怪不奇怪呢?!
所以我们可以开个玩笑的说:洪天王不但像驴像牛像鹿像骆驼,他也像一头雄海狗呢!读者贤达以为这首笔者倚老卖老,对天王不敬吗?非也。这是弗洛伊德学派中的主要的严肃的议题呢!——不客气的说,毛主席他老人家晚年的行为,在弗洛伊德派心理学家看来,也有这种很严重的倾向呢!这就叫做「以社会科学法则治史」(social sci…ence approach to the study of history)。我们写中国近代史,连《推背图》都要容忍三分,对弗君的不朽之作,岂可充耳不闻哉?!
阉割幼童和民间选美
洪秀全既然和所有封建帝王一样,有其海狗之癖,他那雄伟的「天王府」,就不许其它任何雄海狗擅入了。——除非像北京一样,也来搞一群李莲英、小德张等老幼「太监」,作为奴隶。
前节已言之,南京这个现成的帝王都,对洪天王服务是「万事俱备」的,只是独缺「太监」这阵东风。——天王府内尽管多的是来自两广的大脚女兵,但是任重道远,究不若膀大腿粗的男性苦力。天王东王因而也就想在天京制造些太监来,以便与北京的咸丰爷,分庭抗礼。
朋友,制造太监,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体呢!我们儒家道统,集三千年之经验才把阉割太监做得个干净利落,有伤无死。施阉割之术需有高度消毒防毒,去腐生肌,蜡条通便,温(蚕)室护理等尖端医学。还要长短大小、分厘不爽、手快眼明、钢刀锋利等高级手术和器材。为避免被阉者精神异化、发疯寻死,它还需要有诸种「复身」、「娶妻」、「纳妾」等阿Q制度来加以慰藉。这都是极高深的心理学……,如此这般,才能制造出大批「公公」,来保证万岁爷作雄海狗的特权!——这都是我汉家文化极卓越的「成就」,始克臻此。
读者贤达,您知道制造太监,哪能像我们东王的干法——到民间去捉些幼童来,把他们的「小鸡」割掉,就可变成公公呢?!据可靠的证据,洪杨等人确实杀掉幼童无数人,而一个太监也没有制造出来啊!
我们写历史的人,落笔至此,想到天下父母心,不禁抆泪一问:教授先生,您还要说洪杨政权是「阶级革命」,为人民服务?!
太监既然制造不出来,那么偌大的「天王府」和「东王府」就全靠女人来服务了。所幸来自广西的女兵(尤其是客家妇女),都是世界上极少见的劳动妇女。笔者在《李宗仁回忆录》中曾有极详细的叙述,可供参考(见该书第二章)。长毛军中的女兵,尤其是空前绝后的。太平军东征战役中打下扬州、死守镇江,女兵都是主力之一部。迨天京事变时,洪杨同室操戈,为天王守卫宫廷的,也全是女兵。这不但国史上之所无,世界史上亦所未见。
可是劳动损朱颜;花木兰、穆桂英都不可能还是窈窕淑女。贵易交、富易妻,所以洪杨诸公(和他们未来的革命晚辈一样),进城以后,看到多情湘女,软语吴侬,他们就心慌意乱了。据资料显示,一八五二年冬季太平军攻占武昌,为时虽短,东王已迫不及待地学着古封建帝王的恶行,在民间开始选美了。
东王有令要全城十三岁至十六岁少女,通统向官府报到,以备选入后宫,违令者罪及父母。在那个「杀头之外无它法」的革命政权淫威之下,谁敢违令?为父母者只好污秽其面,把美女扮成丑婆,报到应差。谁知在报到处即有满盆清水以待,责令报到少女,先洗面,后参选。一下便选了美女六十人,挟之而去。
洪杨这种暴政,在我们今天看来,简直太不成话了。但是我国自有史以来,打天下的和助打天下的无不如此吗!司空见惯,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呢!唐明皇的儿子唐肃宗(李亨)「借回纥兵、平安史乱」(见《通鉴》和新旧《唐书》)。他给回纥的条件便是,乱平之后「江山社稷归大唐、子女玉帛属回纥」。果然不久,回纥就把长安打下了。但是唐肃宗这个混球有什么「子女玉帛」去酬劳番兵呢?回纥乃大掠长安,尽掳「子女玉帛」而去。被回纥所掳去的「子女」,恐怕连洗「一盆清水」也没有机会呢!
朋友,我们要记着,所有搞独裁专制的独夫政权,没有一个是把老百姓放在心上的。这些英雄好汉大都起自民间,出身于被压迫阶级。可是他一旦翻了身,其狠毒、其腐化、其堕落、其制造被压迫阶级而奴役之的劣行,往往百十倍于原先的压迫阶级。本来嘛!中国资源有限,少数人要腐化、要享受,则多数人就要被压迫、被奴役——不管这些新的统治者,打的是什么旗帜,叫的是什么口号啊!
东王的声色之好
以上所说是壮丽的天王府和后宫。现在再看看被许多历史家捧上天的东王杨秀清的排场。杨秀清(一八二三~一八五六)原是广西桂平县里一个不识字的烧炭工。但是此人有军事天才。当太平军永安突围时,秀清才二十八岁,已经是实际的革命军总司令了。奠都南京时,洪秀全(四十岁)原是虚君;秀清(不足三十岁)已是全朝大权独揽的宰相。
但是秀清究竟是个不识字的老粗,「有雄才而无大略」(引张学良评张作霖语)。一朝得志,便发起烧来。进城之后,他至少有老婆(她们叫「东王娘」)六十余人。
【附注】东王在一八五六年为北王所杀。同时被戮,在后宫殉夫而死的有美人五十四人。至少还有几个幸存者嘛!所以笔者估计,他老婆至少有六十人。北王杀东殿后宫,着重在斩草除根(有孕者必杀)。少数无孕者可能被掳或潜逃,见下节。
纵使是沙乌地贵族、印度酋长,有六十个老婆,也应该满足了。可是我们的东王却偏偏看中了天王后宫的四位佳丽:朱九妹(姐妹二人)、石汀兰(石达开的姐妹)和杨长妹(他自己的姐妹)。为争夺这四位美女,在一八五三年冬季,距他们进城才不过半年时光,便弄出个「天父下凡」(附在杨秀清身上),要打天王屁股四十大板的怪事。——这一丑行,在弗洛伊德和金赛博士的书里,都可找到正确的解答的。
个人的性心理,影响到团体的政治行为,而终于祸延国族,只是个顺理成章的逻辑发展。秀清三年后弄得身死族灭,与这些个人行为上的「细行」,都是有直接关系的。
以上是「进城以后」才几个月之中,东王杨秀清这个烧炭儿,沉溺于色的小例子。再看看他在发烧中摆排场,又是什么个气派?下面且抄一段罗尔纲先生根据清朝官书《贼情汇纂》,对他的描述。东王爷有轿夫四十八人……。
东王每出必盛陈仪仗,开路用龙灯一条,计三十六节,鸣钲打鼓跟随。其次绿边黄心金字街牌(注:牌上写明他的各种官衔)二十对。其次铜钲(大锣)十六对,用人肩挑,后飘几尺黄旗墨写「金锣」二字。其次绿边黄心绣龙长方旗二十对;其次同上色绣正方旗二十对;其次同上色绣蜈蚣旗二十对。高照、提灯各二十队,虽白天也一样的用。其次画龙黄遮阳二十对,提炉二十对,黄龙繖(大伞)二十柄。参护背令旗(注:像京戏舞台上武将所背的),骑对马约数十对。最后执械护卫数十人,绣龙黄盖一柄,黄轿二乘,东王有时坐在前面,有时坐在后面,这是仿古代副车的制度,以防意外,轿后黄纛千余杆,骑马执大刀的数十人,更用鼓吹和音乐数班,与仪从相间。轿后也用龙灯钲鼓。凡执事人都穿上黄下绿号衣。至于执盖执旗的多用东王府中属官、都穿公服。每一出府,役使千数百人,摆出十足的威风。(见罗史页一二一四,引《贼情汇纂》卷六。)
读完这段报导文学,我们不妨闭目试思,在今日北京和台北,除了国庆和党生日大游行之外,哪有这种场面呢?毛泽东在文革时代发烧,其场景或有过之,那也只是偶尔一次。哪能像东王杨秀清「每一出府」,都来这么一下呢?!
再者,俗语说:「一双象牙筷配穷人家。」牡丹虽好,怎能没有绿叶扶枝?东王「出府」如此;那么「住府」的规模,岂不更阔哉!事实上太平天朝,政出东王。东王府的排场不在天王府之下,实权则犹有过之。
渣滓普罗的王洪文和杨秀清
有如此实权的东王,每次出府,在轿前轿后,都要玩两个三十六节的大龙灯,算啥名堂呢?朋友,这就是「知识」(Knowledge)与「趣味」(taste)的等级问题了。知识高者,趣味随之上升。知识低者,则趣味也随之降级。国人叫做「低级趣味」;西人叫做poortaste是也。
毛泽东把刘少奇打为「工贼」。其实刘少奇是个搞工运的士大夫,非工贼也。像王洪文那种人,才可以叫工贼。他是确确实实的工人,但是在厂内他却不是勤勤恳恳、努力生产的好工人。他是个调皮捣蛋、无事生非、里戳外捣、上拍下压的捣蛋鬼。但是这种人往往是领袖人才,善于活动,长于组织。一旦时来运转,工运爆发,他们就会乘直升机,扶摇直上。
工人如此,农民亦然。毛泽东在湖南搞农民运动时,他最欣赏的一些什么「打烂伞的」、「穿破鞋的」……(见《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向导版。《毛选》中被删去)都是这种人。毛的马列水平甚低,他把这种马克思所说的「渣滓普罗阶级」(lumpen﹒proletariat,原文为德语),误为普罗的主力。因为只有这种渣滓才能帮他在农运中抓权。这一不幸,一直延长到「解放后」。在中共土改期间,受难最大的大地主固罪有应得,可是「贫、下中农」之外的善良的小地主、自耕农、富农、上中农、中中农,也被他们斗的家破人亡,实在是人类社会史、道德史、政治史上最大的「社会不平」(Socialinjustice)。
马克思的警告之外,搞资本主义民主政治的卢梭说:「有权利者,如不加以限制,无不滥用其权的。」他的后辈韦伯说:「无限制权利,无限制腐化。」都是根据实际观察的结论。
马克思主义是人类智慧的重要结晶之一。但是搞它个一知半解,便从而专政之,那就是人类历史上最大的悲剧;如果政权再抓到渣滓普罗手里,那就更要火上加油。其为害实有甚于封建,不信请看四人帮。
诸位试思:如果王洪文做了东王,他会不会玩这两条大龙灯、讨五十四位太太呢?——洪文不会吗?
但是周恩来如果做了东王,他会不会呢?你把老周杀掉,他也不会搞出这种badtaste来也。朋友,这就是中国传统的士大夫(今日的「高知」),和渣滓普罗之别也。渣滓普罗再加个动不动天父(上帝)、天兄(耶稣)就要下凡的洋教邪门,那就更弄得非牛非马,四像四不像了。洪杨这一来,就把中国传统士大夫如曾左李胡(和他们的幕友文案)和西化高知(如容闳),通统赶入敌营,来和他们作对。
中国自古以来的朝代,都是无赖和流氓打下的。但是「起朝仪」订制度,却有赖于高知。所以一群无赖如搞帝王政治,那就要「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作士农之首(毛主席不是说「你怎么也少不了他」)!如搞西化政治,那就要「转」农业为工商,自做工商之主。洪杨二君那时还只能搞点「立主定国」的传统政治。而搞传统政治却少了个「他」,其不败待何?
知识分子的杯葛
忆幼年读《古文观止》,背诵王安石的,至今不忘。王安石批评那位专搞渣滓普罗的孟尝君的话,实在极有道理。王说:
世皆称孟尝君能得士,士以故归之;而卒赖其力,以脱于虎狼之秦。嗟乎!孟尝君特鸡鸣狗盗之雄耳,岂足以言得士?不然擅齐之强,得一士焉,宜可南面而制秦,尚何取鸡鸣狗盗之力哉?夫鸡鸣狗盗之出其门,此士之所以不至也。
洪杨二君在基本上是次于刘邦和朱元璋的草莽英雄。他们需要张良、陈平、刘基、房杜等知识分子为他们来出谋策画。不幸他们却为清末中国知识分子所彻底杯葛。然考其实,非知识分子杯葛洪杨也。洪杨「反知」(anti…intellectualism)而自食其果也。诸位就看看东王爷那两套大龙灯吧!那个有修养、有学问、有taste的知识分子,张良、陈平、诸葛亮,周恩来、容闳……吃得消那一套呢?!
纵谈那项有反清复明意义的「长毛」吧!长毛非洪杨故意「蓄发」以对抗「薙发」也;那也是深山区少数民族,贫穷落后,尚未进步到经常理发修面之现代文明呢!英人密迪乐访南京(见上篇)时就遇到很多「小苗子」。他们十分骄傲地说他们的头有「原始长毛」。换言之,也就是他们自十几二十多年前出生之后,一辈子未理过发。
洪、杨二公生于十九世纪西风东渐下之中国,却要保留这个落后的习俗以为革命特征。在一个经常不理发、不修面的生活条件之下,试问读者诸公和在下,吃得消否也?!
所以在长江流域被卷入长毛区的汉族男士,一旦脱离长毛,第一椿事便是剃头修面。安全考虑固属第一,另一则是卫生上的要求。理发之后,无不有「还我头颅」之感。——吾人读过十数家清人类似的笔记,纵使是亲洪杨者,亦有相同描述也。
至于洪杨诸公所炮制的那些天父天兄「下凡」的「诏书」,其荒诞固无待言,其鄙俚之词,亦酸人骨髓——那个张良、陈平、王安石、周恩来……吃得消呢?真是「夫鸡鸣狗盗之出其门,此士之所以不至也」!
靠工商业打仗的小朝廷
没有知识分子来为二公出谋画策,而二公又不愿依样画明、清两朝之老葫芦,那他们的政治设施就愈来愈走样,愈没章法了。
第一,洪杨没个中央政府。洪塾师熟读四书五经。根据《周礼》,他搞了一套王国官制来,官分爵职而以爵为大。「爵」自天王以下有诸「王」(最尊者有东西南北翼五王,世袭罔替)。
王之下有侯。其后王、侯之间又加义、安、福、燕、豫五等勋爵,以赏有功。
官职则文武不分,最高者为丞相。其下有检点、指挥、将军、总制、监军、军帅、师帅、旅帅、卒长、两司马(排长)。丞相分天、地、春、夏、秋、冬六官,各有正副,共十二级。其它官位亦各有正副,乃至「职同」(如国民党军中文职什么同上校、同中校等所谓「军简一阶」、「军荐二阶」等等名目)。其后官爵混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