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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通向奴役的道路-完整版-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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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特勒的死敌。但是他们之所以如此只不过是为了希特勒的制度中的某一个特点。我们
决不应当忘记,希特勒的反犹太主义把许多人赶出了他的国家,或把他们变成了敌人,
而那些人在各方面却是德国式的坚定的极权主义者。
    用一般词语的表述无法恰当地表现出许多现代英国政治文献同那些在德国摧毁了对
西方文明的信念并给纳粹主义的上台准备了思想条件的著作的相似性。这种相似性更多
表现在探讨问题的情绪上而使用的具体论点倒在其次,这就是有一种相类似的决心,要
在文化上割断与过去的一切联系,并把全部希望寄托在一种特殊的实验的成功上。跟德
国当年的情形一样,在英国为极权主义开辟道路的大部分著作都出自真诚的理想主义者
并且通常是知识界负有盛名的人物的手笔。因此,虽然在几百个持相似见解的人中单独
挑出个别的人来作为例证容易引起反感,然而我却找不出其它的方法来更有效地证明这
种发展究竟已到了何种程度。我特意选出那些不容置疑是诚实可靠和毫无偏私的作家来
作为例证。但是,尽管我希望用这种方法来表明作为极权主义源泉的那些观点现在是如
何迅速地在这里蔓延着,然而我没有多少把握能够把同样重要的情感氛围方面的相似之
处也表达出来。如果要使那个众所周知的发展过程的征兆让人一望而知,那就必须对思
想和语言中的所有的微妙变化进行一番广泛的研究。有些人谈到以“大”思想来对抗
“小”思想,以新的“动态”的或“全球”的思想代替旧的“静止”的或“局部”的思
想的必要性。通过同这种人的接触,人们就会认识到,那些初看起来似乎荒谬之极的东
西,乃是我们在这里所要单独加以探讨的那种思想态度的标志。



    我首先举的例子是一个天才学者的两部著作,这两部著作在过去的几年中受到了很
大的重视。它们是E·H·卡尔教授写的《二十年的危机》与《和平的条件》。在这两部
书中,我们现在要加以讨论的德国人特有的思想的影响是那样显著,以致于在现代英国
文献里几乎找不到同样的例子。
    在这两部书的第一本里,卡尔教授坦白地承认他自己是个“现实主义的‘历史学派’
的追随者,这个历史学派产生在德国,(它的发展)可以追溯到大名鼎鼎的黑格尔和马克
思”。他解释说,一个现实主义者会“使道德成为政治的一种功能”,并且“除了事实
的标准外,不能合乎逻辑地接受任何价值标准”。道地的德国式的“现实主义”是和起
源于18世纪的“乌托邦”的思想形成对比,“这种乌托邦思想实质上是属于个人主义的,
因为它把人的良心变成了最后的上诉法庭”。但旧道德连同它们的“抽象的一般原则”
必须一起消逝,因为“经验主义者是根据具体情况自身的功过来对待具体情况的”。换
句话说,就是权宜之计最重要,他甚至向我们断言:“信守协议这个规则并不是一个道
德的原则。”至于如果没有抽象的一般原则,是非标准只能是一种任意、武断的意见,
以及如果没有道德的约束,一切的国际条约都会失去任何意义,对此卡尔教授似乎并不
关心。
    其实,按照卡尔教授的意见,似乎英国在上次大战中是站在了错误的一边,虽然他
没有这样明说。凡是现在重读25年前英国对战争的目的所作的说明并把它们同卡尔现在
的观点加以比较的人,就会很容易看出在当时被认为是德国人的观点的,就是卡尔现在
的观点。卡尔教授大概会争辩说,当时在英国所公认的那些不同的观点仅仅是英国的伪
善的产物。他能够在这个国家所抱的理想和今天的德国所实践的理想之间发现的差别十
分微小,最能说明这一点的是他的如下断言:
    当一个著名的民社党人宣称,“任何对德国人民有利的事都是对的,任何对他们有
害的事都不对”的时候,他不过是在陈述同一种观点,即威尔逊(总统)、汤因比教授、
塞西尔勋爵以及其他许多人已为英语国家建立起来的国家利益同普遍权利是一回事的那
种观点,这是真实的。
    由于卡尔教授的著作是专门研究国际问题的著作,因而,它们那种特有的倾向恰恰
主要是在这一领域里才变得很明显。但根据人们对他所设计出来的未来社会性质的一点
儿了解,这个未来社会又似乎是以极权主义为模型的。有时人们甚至怀疑这种类似情况
究竟是偶然出现的呢,这是有意所为呢?例如,当卡尔教授宣称“19世纪人们在思想上
通常将‘社会’和‘国家’区分开,而我们却再也不能在这种区分中找到多少意义”时,
他知不知道这正是纳粹的首要极权主义理论家卡尔·施密特教授的学说,并且事实上,
这正是他自已引进的极权主义这个术语所下的定义的实质呢?有人认为,“货物的大规
模生产的必然结果就是见解的大规模生产”,因而“宣传这个词今天在许多人心目中仍
然造成的偏见是和对管制工商业所持的偏见形影相随的”,卡尔教授是否知道这种见解
正是纳粹党人所实行的那种舆论的管制的一个托词呢?
    对于找们在结束上一章 的时候所提出的那个问题,卡尔教授在他的新著《和平的条
件》中作了有力的正面答复:
    战争的胜利者失掉了和平,而苏俄和德国却赢得了和平,因为前者仍在宣传并且部
分地运用那些从前曾是有效的但现在是破碎了的关于民族权利和自由放任资本主义的理
想,而后者有意无意地随着20世纪的潮流,正在力争建立一个在集中计划和管制之下的
以较大单位构成的世界。
    卡尔教授完全把德国的战争叫嚣,即以德国为首的反自由主义西方的东方社会主义
革命的叫嚣,当成了他自己的口号:
    在上次大战中开始的,并在近20年来成为每一个重大的政治运动的推动力的那个革
命,······是一个反对19世纪中占主导的思想,即自由主义民主政治、民族自决
和自由放任经济的革命。
    正如他正确地指出的那样,“这个对德国从未真正有过的19世纪信仰的挑战能够在
德国找到它最有力的倡导者,这几乎是不可避免的”。由于黑格尔和马克思以来所有伪
历史学家的一切宿命论的信仰的影响,这种发展被说成是不可避免的:“我们知道世界
朝着什么方向运动,我们必须向它低头,否则就会灭亡。”
    认为这个趋势是不可避免的这种信念,其特有的基础是我们大家都熟知的那些经济
学的谬论,即技术的发展必然引起垄断组织的普遍发展这种假想的必然性、所谓“潜在
的丰裕”以及在这类著作中出现的所有其它流行的口号。卡尔教授不是一个经济学家,
他的经济论点一般是经不起认真检验的。但是,无论这一论点或者他同时所特有的、认
为社会生活中经济因素的重要性正在迅速地减少的信念,都不能阻止他把他所有对不可
避免的发展的预测建立在经济论证的基础上,或也不能阻止他提出“用主要是经济的术
语来重新解释关于‘平等’和‘自由’这些民主理想”作为他对未来的主要要求!
    卡尔教授对自由主义经济学家的一切思想的轻蔑,是同我们在上一章 里所引证的任
何一个德国作家对它们轻蔑程度是一样的(他固执地称这些思想为19世纪的思想,虽然他
知道德国“从来未曾真正有过”这些思想,并且德国在19世纪已经实行了他现在所主张
的大部分原则)。他甚至接收了李斯特首创的那个德国命题,即自由贸易只是听命于并只
适合于19世纪的英国的特殊利益的一个政策。然而在目前,“人为地制造某种程度的闭
关自守乃是社会有秩序地存在的一个必要条件。”用“消除贸易障碍”或用恢复19世纪
的自由放任原则的方法来“回复到一种分布更广的与更加通行无阻的国际贸易”,是
“不可思议的”。将来是属于德国式的“大区经济的”,“只有按照希特勒所作的那样,
把欧洲生活有意识地重组,才能获得我们所想往的那种结果”!
    经过上述讨论之后,当我们发现卡尔教授在以“战争的道德作用”为标题的一段独
特的文字中,居高临下地怜悯“那些深受19世纪传统影响而仍然坚持把战争看成是无意
义无目的的,怀着善意的人(特别是英语国家中的那些人)”,并且,对战争这个“促使
社会团结的最有力的工具”所产生的“意义和目的的认识”感到欢欣时,我们是不会感
到惊奇的。这一切都是我们很熟悉的,但是在英国学者的著作中会看到这种意见却是出
人意料的。



    近百年来德国的思想发展还有一个特色,我们或许尚未给以足够的重视。这个特色
现在各英语国家中差不多以同样的形式出现;即科学家们鼓吹将社会“科学地”组织起
来这一理想,在德国已经由于科学专家和技术专家对社会和政治见解的形成可以施加十
分特殊的影响而被大大地推进了。很少有人还记得,在德国的近代历史中政治性的教授
所起的作用是可以和法国政治性的法学家所起的作用相媲美的①。这些具有科学家身份
的政治家们的影响近年来很少是有利于自由这一方面的:科学专家时常很显著地表现出
“对理性的不容忍”,专家们所特有的对平常人做事方式的无耐心,以及对一切并不是
由不凡之人依照科学的蓝图有意识地组织起来的事物的轻视,几代人以来这一切都是德
国公共生活中的常见现象,而隔了好几代人之后才在英国成为重要现象的。恐怕没有一
个国家,能够像1840年至1940年间的德国那样,为一个国家教育制度的大部分由“人文”
之学普遍和彻底地转向“现实”之学对该国所发生的影响提供更好的例证了。
    后来,德国的学者和科学家们,除了少数例外,都欣然委身于新的统治者。这种作
风在国家社会主义兴起的全部历史中是最令人沮丧、令人感到可耻的一幕。大家都很清
楚,特别是那些大声叫嚷着要充当率领人们向一个新的更好的世界进军的领袖的那些科
学家和工程师,几乎比任何其他阶级都更容易屈从于那种新的暴政。
    知识分子在极权主义的社会改造中所起的作用被朱利思·本达在另一个国家里预见
到了。他在50午前写的《知识分子的背叛》一书,如果我们现在拿来重读,就会发现它
具有一种新的意义。当我们讨论英国科学家客串式地进入政治领域的某些例子时,在那
本书里特别有一段值得我们很好地加以思考和牢记。在那里本达先生谈到,
    迷信科学,认为科学可以适应于包括道德领域在内的一切领域,我重申,这是19世
纪的一种认识。至于些鼓吹这个学说的人是否真的信仰它,或他们是否只是想为他们内
心的情感披上一种科学威望的外衣,而他们完全知道它只是一种热情而已,这还有待于
通过考察去发现。应当注意的是,历史服从于科学的规律这一教条特别被主张专制权力
的人所宣传。这是很自然的,因为这个教条可以消除他们最恨的两种现实,即人类自由
和个人的历史活动。
    我们已经提到这样一部英国著作,在这个著作里,受马克思主义的影响,极权主义
知识分子的一切特质,即对几乎所有文艺复兴以来西方文明所具有的特点的憎恨是和赞
成使用迫害异端的方法结合在一起的。我们在这里不想讨论这种极端分子,只想就一本
更具代表性并且很著名的著作来谈谈。C·H·沃丁顿所写的,并以一个具有特色的标题
《科学的态度》为书名的那本小书,是同有广泛影响的英国的《自然》周刊所极力推荐
的任何一本同类著作一样好的一个例子,这一类书都主张给予科学家以更大的政治权力,
同时又热烈鼓吹大规模的“计划化”。虽然沃丁顿博士没有像克劳瑟先生那样直率地表
达出他对自由的轻蔑,但他对自由的否定态度是确定无疑的。他和同一类型的大多数作
家不同的地方是,他清楚地认识到甚至着重地指出他所描绘的和支持的这种趋势不可避
免地会导致极权主义制度。然而很显然,他似乎还更喜欢被他描写为“现存的凶恶残暴
的猴子笼里的文明”的那种制度。
    沃丁顿博士提出的科学家有资格经营一个极权主义社会的这个主张,主要是以他的
如下命题为根据的,即“科学能够对人的行为作出道德的判断”。有人要求由沃丁顿来
详尽地阐述这个命题,《自然》周刊为此作了很多宣传。这当然是为德国那些具有科学
家身份的政治家们所久已熟悉的一个理论,也是本达所公平地单独挑选出来的一个理论。
它的含义到底是什么,我们没有必要到沃丁顿这本书以外的地方去找说明。他解释说,
自由“对于科学家来说,是一个难于讨论的麻烦概念,这一半是因为,归根结底,科学
家不相信真的有这种东西存在”。然而,他对我们说,“科学承认”各种各样的自由,
但是“古里古怪的和与众不同的自由是没有科学价值的”。很显然,沃丁顿博士必得对
其说出了许多不敬之词的那种“娼妓的人性”,己经严重地使我们误人歧途,教我们要
事事宽容忍耐!
    当《科学的态度》这本书谈到社会和经济问题时,它完完全全是反科学的,这是我
们对这一类书早已预料到的情况。我们还会发现所有关于“潜在的丰裕”和不可避免的
垄断趋势的陈词滥调和空泛的一般性概括,虽然他引证来支持这种论点的“最确实的根
据”,考察起来大都是一些科学上有问题的政治性小册子,但对这些问题的认真研究,
显然被人们忽视了。
    像在几乎所有这一类的著作中那样,沃丁顿博士的信念大半是由于他相信“不可避
免的历史趋势”而定的。这些趋势被假定是由科学已发现的,是他从马克思主义(其基本
概念“大部分,如果不是全部的话,是和对自然的科学探讨所依据的那些概念相同一的”)
的精深的科学哲学里面得来的,并且是他的“判断能力”告诉他的。“这种信念”和以
往的任何信念比较起来都是一个进步。因此,沃丁顿博士虽然感到“难以否认,现在在
英国过日子不像在1913年时那样好过”,但他盼望着有一个集中化的和极权主义的经济
制度,即各大区域的经济发展的各个方面都是有意识地被作为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而加
以计划的。对于他认为在这个极权主义的制度中思想自由将被保存这个随便得出的乐观
看法,他的《科学的态度》那本书并没有加以讨论,而只表示确信:“关于人们用不着
成为专家就可以了解的那些问题”,例如,是否可能“把极权主义和思想自由结合起来”
的问题,“一定会有很有价值的根据”。



    如果要对英国走向极权主义的各种趋势作出更全面的考察,就要对创立某种中产阶
级的社会主义的各种尝试多加注意,这种中产阶级的社会主义惊人地酷似希特勒上台前
德国的那种发展,这无疑是它们的首创人所不知道的①。如果我们在这里所涉及的是政
治运动本身的话,我们就须讨论那些新的组织,如像《我们的斗争》这本书的作者理查
德·艾克兰爵士的“前进”或“共同富裕”运动,或者一度与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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