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向奴役的道路-完整版-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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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的无以名状的市场机制。说明这种分歧的最好例子莫过于一本受到广泛赞扬的著作所
采取的极端立场,有关这本书中所谓“为自由而计划”的纲领,我们还要不止一次地提
到。
(卡尔·曼海毋博士写道:)我们从来不必建立和指导整个自然体系,就像我们今天
迫不得已对社会所做的那样,······人类越来越倾向于调节全部社会生活,尽管
从来不曾打算创造一个第二自然。
这种思想倾向的转变与思想在空间传播的转向之间的一致性,是很有意义的事情。
200多年以来,英国的思想始终是向东传播的。曾在英国实现的自由法则似乎注定要传播
全世界。至1870年左右,这些思想的流行或许已扩展到其最东端。从那时起,它开始退
却,一套不同的、并不是真正新的而是很旧的思想,开始从东方西进。英国丧失了它在
政治和社会领域的思想领导权,而成为思想的输入国。此后60年中德国成为一个中心,
从那里,注定要支配20世纪世界的那些思想向东和向西传播。无论是黑格尔还是马克思,
李斯特还是施莫勒,桑巴特还是曼海姆,无论是比较激进形式的社会主义还是不那么激
进的“组织”或“计划”
,德国的思想到处畅通;德国的制度也到处被模仿。尽管绝大部分的新思想,尤其
是社会主义,并非起源于德国,但正是在德国它们得到完善,并在19世纪的最后25年和
20世纪的最初25年,得到最充分的发展。现在,人们常常忽略了,德国在这一时期社会
主义的理论和实际的发展中起了多么巨大的领导作用;在社会主义成为这个国家的一个
严重问题以前的那一代,德国国会中已有一个很大的社会主义政党;并且在不久以前,
社会主义学说的发展,几乎完全是在德国和奥地利进行的,以致于今天俄国人的讨论,
在很大程度上是从德国人中止的地方进行的;绝大部分英国的社会主义者尚未意识到,
他们才开始发现的大多数问题,德国社会主义者很早以前已彻底讨论过了。
德国恩想家在这个时期对整个世界在思想上产生的影响,不仅得力于德国的伟大物
质进步,甚至更得力于这100年中,德国再度成为共同的欧洲文明的主要的甚至是领导的
成员时,德国思想家和科学家所赢得的非凡声誉。但是不久,它就转而支持那些从德国
向外传播的与那种文明的基础对立的思想了。德国人自己——至少是他们当中传播这些
思想的那些人——是充分了解这种冲突的:对他们来说,从前便是欧洲文明的共同遗产
的东西,在纳粹之前便已成为“西方的”文明——这里“西方的”不再像以前那样指亚
洲以西,而是指莱因河以西。在此意义上“西方的”就是指自由主义与民主主义,资本
主义与个人主义,自由贸易与任何形式的国际主义或对和平的热爱。
但是,尽管数目不断增长的德国人对于那些“浅薄的”西方理想掩饰不住轻蔑,或
许正因为这一点,西方的人民仍不断输入德国思想,并被诱骗得相信他们自己以前的信
念,只不过是把自私的利益合理化,自由贸易是为了促进英国的利益而创造出来的学说,
而且英国人赋予世界的政治理想已陈旧不堪,成为一件可耻的东西。
第二章 伟大的乌托邦
总是使一个国家变成人间地狱的东西,恰恰是人们试图将其变成天堂。
——F·荷尔德林
社会主义已经取代自由主义成为绝大多数进步人士所坚持的信条,这不只意味着,
人们己经忘记了以往伟大的自由主义思想家们有关集体主义后果的警告。事情之所以发
生,是因为他们相信与这些思想家所作的预言正好相反的东西。令人惊讶的是,同一个
社会主义,不仅在早先被公认为是对自由的最严重的威胁,而且从一开始便十分公开地
作为对法国大革命的自由主义的反动,却在自由的旗帜下获得普遍的认可。现在难能有
人还记得,社会主义从一开始便直截了当地具有独裁主义性质。奠定现代社会主义基础
的法国作家们毫不怀疑,他们的种种思想只有通过强有力的独裁政府才能付诸实行。对
他们来说,社会主义意味着,它只不过是通过等级制度的路线审慎地改革社会,并强加
一种强制性的“精神力量”,以此“终结革命”的一种尝试。论及自由之处,社会主义
的奠基者们毫不掩饰他们的意图。自由思想,在他们看来是19世纪社会的罪恶之源,而
现代计划者中第一人圣西门甚至预告,对那些不服从他所拟议的计划委员会的人,要
“像牲畜一样来对待”。
只是在1848年革命前强大的民主潮流的影响下,社会主义才开始与自由力量联系起
来。但新的“民主社会主义”用了很长时间,才改变了做法并消除了其先驱所引起的疑
虑。没有人比德·托克维尔更清楚地意识到,民主在本质上是一种个人主义的制度,与
社会主义有着不可调和的冲突,(他在1848年说:)民主扩展个人自由的范围,而社会主
义却对其加以限制。民主尽可能地赋予每一个人价值,而社会主义却仅仅使每一个人成
为一个工具、一个数字。民主和社会主义除了“平等”一词毫无共同之处。但请注意这
个区别:民主在自由之中寻求平等,而社会主义则在约束和奴役之中寻求平等。(1)为了
减少这些疑虑,并将一切政治动因中最强烈的动因——渴求自由为己所用,社会主义开
始日益利用一种“新自由”的允诺。社会主义的来临将是从必然王国向自由王国的飞跃。
它将带来“经济自由”,没有“经济自由”,就“不值得拥有”已经获得的政治自由。
只有社会主义才能完成长期的为自由而进行的斗争,而在这场斗争中,政治自由的取得
仅仅是第一步。
将自由一词的意义稍加改变,使这个论点听来似乎应当合情合理,这种意义上的微
妙变化是重要的。对政治自由的伟大倡导者们来说,这个词意味的是免于强制的自由,
是摆脱了他人专断权力的自由,是从种种束缚中的解放,这些束缚使个人除了对他们隶
属的长官唯命是从之外别无选择。然而,所允诺的新自由却是摆脱了必然性的自由,是
从环境的强制中的解放,这些环境不可避免地限制了我们所有人的选择余地,尽管对有
些人来说选择余地比对别的人更大些。在人们能真正获得自由之前,必须打破“物质匮
乏的专制”,解除“经济制度的束缚”。
当然,在这个意义上,自由不过是权力(1)或财富的代名词。然而,虽则这种新自
由的允诺常常与社会主义社会中物质财富大大增加的不负责任的允诺相提并论,但并非
出于这种对自然的吝蔷的绝对征服,经济自由便指日可待。这个允诺实际上指的是,不
同的人在选择余地上现存的巨大悬殊将被消除。因此,对这种新自由的要求,不过是对
平均分配财富旧要求的代名词而已。但这个新名词却给了社会主义者一个与自由主义者
共有的代名词,他们对其充分地加以利用。而且虽然这个词为两个集团在不同意义上加
以利用,但很少有人注意到这点,更少有人自问,所允诺的这两种自由能否真正地结合
在一起。
毫无疑问,对更大自由的允诺己经成为社会主义宣传最有效的武器之一,而且,对
社会主义将会带来自由的信念是真心实意的。但是,倘若允诺给我们通往自由的道路一
旦事实上被证明是一条通往奴役的大路的话,悲剧岂不更惨。勿庸置疑,对更多自由的
允诺使越来越多的自由主义者受到引诱走上社会主义道路,使他们受到蒙蔽不能看到社
会主义和自由主义基本原则之间存在着的冲突,并常常使社会主义者得以僭用旧有的自
由党派的名字。社会主义被绝大多数知识分子奉为自由主义传统的当然继承者,因而,
他们不能接受社会主义会导致自由的对立面的看法,是不足为奇的。
然而,近些年来,对社会主义无法预料后果的旧有恐惧,再一次从意料不到的方方
面面表露出来。一个又一个的观察家,尽管在研究他们的题目时期待迥异,但对“法西
斯主义”和“共产主义”之下许多方面情况的相似性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当这个国家
和其它地方的“进步人士们”仍在自欺欺人,认为共产主义和法西斯主义代表着对立的
两个极端,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自问,这些新的暴政难道不是同一种趋势的后果。即使共
产主义者们也想必多少已为诸如列宁的老友马克斯·伊斯门先生所作的那类宣言所震撼;
他自己不得不承认,“斯大林主义与法西斯主义相比,不是更好,而是更坏,更残酷无
情、野蛮、不公正、不道德、反民主、无可救药”,并且它“最好被称为超法西斯主义”;
当我们发现同一作者承认“在这样一种意义上,斯大林主义就是社会主义,它是国有化
和集体化不可预料但却是不可避免的政冶附属物,而这两者都是他赖以建立一个无阶级
社会计划的一部分”,他的结论明显地具有更广泛的意义。
伊斯门先生的例子或许是最显著的,然而他绝不是第一个或唯一一个对俄国的实验
表示同情却作出类似结论的观察家。早在几午前,在俄国住了12年的美国记者W·H·张
伯伦先生眼见他的全部理想破灭,便将他在那里和德国、意大利所做的研究总结成这种
说法:“社会主义者肯定会证实,至少在其开始时,不是通往自由的道路,而是通往独
裁和反独裁、通往最惨烈的内战的道路。以民主手段实现并维持的社会主义,看来确实
属于乌托邦世界。”同样,一位英国作者F·A·沃伊特先生,以对外记者的身份对欧洲
的发展进行了多年详密的观察,得出结论:“马克思主义已经导致了法西斯主义和民族
社会主义,因为就其全部本质而言,它就是法西斯主义和民族社会主义”。而沃尔特·
李普曼博士也已获得这种信念:
我们所属的这一代人现在正从经验中懂得,当人们放弃自由,转而强制性地将其事
务加以组织的时候,情况会怎么样。尽管他们期望一种更富裕的生活,但他们在实践中
肯定放并了这种期望;随着有组织管理的增加,目标的多样化必定会让位于一体化。这
是对有计划的社会和人类事务中独裁主义原则的报应。
人们从近年来的出版物中,可以挑选出许多有能力做出判断的人所作出的其它类似
叙述,特别是由那种人所作的叙述,他们作为现在的极权主义国家的公民,亲历了这种
转变,他们的经验迫使他们对许多珍爱的信念加以修正。我们将再引用一位德国作者的
话作为例子,他所发表的相同结论比我们己经引用的那些更加公正:
(彼得·德鲁克先生写道:)通过马克思主义可以达到自由与平等的信念的完全崩济,
已经迫使俄国走上德国一直在遵循的相同道路,即通往极权主义的、纯粹消极的、非经
济的、不自由不平寺的社会。这等于说共产主义和法西斯主义本质上是相同的。法西斯
主义是在共产主义已被让实为一种幻想之后所达到的一个阶段,而在斯大林主义的俄国
和希特勒之前的德国,共产主义已经同样被让实是一种幻想。
同样重要的是许多纳粹领袖和法西斯领袖的精神史。每一位注意到这些运动在意大
利或德国发展的人,都曾对许多领袖人物留下深刻印象,他们从墨索里尼向下数起(并不
排除赖伐尔和吉斯林),开始时都是社会主义者,最终都成为法西斯主义者或纳粹分子。
这个运动的领袖们是这样,下层的徒众们就更是如此了。在德国,一个年轻的共产主义
者能比较容易地转变为纳粹分子,或者情形正相反,这是尽人皆知的,两党的宣传家们
尤其了解这一点。20世纪30年代,这个国家的许多大学教师看到从欧洲大陆回来的英国
和美国的学生,无法确定他们是共产主义者还是纳粹分子,只能确定他们都仇视西方的
自由主义文明。
当然,在1933年以前的德国和1922年以前的意大利,共产主义者与纳粹分子或法西
斯主义者之间的冲突的确比他们和其它党派之间的冲突更为频繁。他们竞相寻求同一类
型思想的支持,而彼此保持对异端的仇视。但他们的实践表明他们的关联是多么密切。
对两方面而言,真正的敌人是旧式的自由主义者,他们与这些人毫无共同之处,也不能
指望使他们信服。共产主义者之于纳粹分子,纳粹分子之于共产主义者,社会主义之于
这二者,都是潜在的招募对象,他们都由合适的材料构成;虽则他们听信了虚伪的预言
家,但他们双方都知道,他们和那些真正确信个人自由的人之间毫无妥协可言。
为了使这一点不至遭到受来自任何一方官方宣传误导的人的怀疑,让我再来引用一
位不应受到怀疑的权威人士的叙述。在一篇冠以“自由主义的再发现”这一有意义的标
题的文章中,德国宗教社会主义的领袖之一爱德华·海曼写道:
卡特勒主义者称自巳既是真正的民主主义,又是真正的社会主义,而可怕的真相是,
在诸如此类的声称中有一些微不足道的真实——当然,这是小得不能再小了,但无论如
何足以构成这种荒谬歪曲的基础。卡特勒主义甚至于还声称扮演了基督教保护者的角色,
而可怕的真相是,即使这种严重的歪曲也能给人留下一些印象。但有一个事实却十分清
晰地从弥天大雾中凸现出来:卡特勒从来不曾声称代表真正的自由主义。可见,自由主
义具有成为最为卡特勒所痛恨的学说的特点。应该指出的是,这种仇恨之所以几乎没有
机会在实践中表现出来,仅仅是因为希特勒上台之时,自由主义在德国实际上已无声无
息。而消灭它的正是社会主义。
对许多就近观察过从社会主义向法西斯主义转变的人来说,这两种制度之间的联系
变得日益明显了,而在这个国家中,大多数人仍然相信社会主义和自由可以结合。毫无
疑问,这里的大多数社会主义者对自由主义的自由理想深信不疑,如果他们认识到他们
纲领的实现将意味着自由毁灭的话,他们是会回头的。这个问题仍然几乎未被看出,最
不可调和的各种理想仍然相安无事,以致我们仍然能听到诸如“个人主义的社会主义”
这类词语矛盾的说法还在一本正经地讨论着。如果这是使我们趋向一个新世界的精神状
况的话,那么当务之急莫过于我们应当认真地考察一下其它地方所发生的这种演变的真
实意义。尽管我们的结论只不过证实了别人已经表达过的恐惧,但如果我们不对这种社
会生活转变的主要方面加以相当充分的考察的话,就不会看出不能将这种发展视为偶然
的原因了。民主社会主义,最近几代人的伟大乌托邦,不仅不能实现,而且为之奋斗还
会产生某种完全不同的东西,以至现在对之抱有希望的那些人中几乎没有人会准备接受
这种结果;除非这种关联全方位地展开,否则是没有人会相信它的。
第三章 个人主义与集体主义
社会主义者信仰两种截然不同甚至也许是相互矛盾的东西:自由和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