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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黄国荣乡谣-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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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猪已经躺到窝里,一头小猪崽从那里露出了头。

 〃云梦,快去把我的雨鞋拿来。〃

 云梦立即跑去给菊芬拿雨鞋,顺便告诉三姆妈,母猪在生小猪了。云梦给菊芬拿来雨鞋 ,一头小猪崽已经生下了。菊芬真舍得下身子,已经下了猪圈,手拿干草把小猪身上的胎衣 一点一点擦掉,小猪立即就颤颤巍巍站了起来。云梦头一次看到刚生下的小猪崽,黑油油的 发亮的小猪崽,生下就知道挨到母猪的身边找奶吃,母猪一边生,一边还哼哼唧唧地呵护小 猪崽。云梦看着,心里生出一阵阵爱怜之情,产生着要把油光黑亮的小猪崽捧手里抚摸的欲 望,可她不能像大嫂那样踏进又脏又臭的猪圈。

 三姆妈来了。二祥也来了。六畜兴旺,生小猪,也是农家的一件喜事。

 大家正忙乐着,惊喜着。云梦突然的一声惊叫,把大家吓了一跳。大家回头看,又是一 惊。汪涵虚衣着整齐地含笑立在门口,可那一张白得像纸瘦得只剩两个眼珠的脸难辨他是人 还是鬼,着实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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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国荣  
 

  三姆妈在后楼发出的叫喊,像来自幽幽的地狱里的鬼叫,那声音令人毛骨悚然。那绝望 的叫声从后楼的楼梯口发出,经过楼下的堂屋,穿过天井,再进前屋,再传向大吉和二祥的 房里。云梦比二祥先被吓醒,一听到那声音,云梦头皮发麻,不顾一切地钻进了二祥的被窝 。熟睡中的二祥迷迷糊糊把云梦搂到怀里,云梦不住地推二祥。

 〃祥子,快醒醒,爹爹出事了!〃

  
 二祥半睡半醒地问啥事,云梦又重复了一遍。两人这才手忙脚乱穿衣服。云梦还是害怕 ,牵着二祥的衣角一块摸黑上了后楼。云梦和二祥上楼,大吉和菊芬已经围在汪涵虚身边。 汪涵虚咳得喘不过气来,鲜血一口一口地往外吐。三姆妈已经哭声连连。云梦和二祥都傻在 那里。

 〃二祥!三富!赶紧到高镇把郭医师请来!〃大吉义不容辞地担起了家庭的担子。

 〃还来得及吗?〃二祥还站在那里。

 〃快跑!跑着去!〃大吉发火了。

 二祥和三富转身咚咚咚下了楼。

 二祥和三富跑得很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跑着跑着,二祥停了下来,他说跑不动了, 让三富先跑,他喘口气再追他。三富不干,他说前面有坟地,坟地里有鬼,他怕。二祥说, 那你也别跑了,咱走一会儿再跑。三富说,耽误了,爹爹救不过来怎办。二祥说,咱要是跑 断了气怎办,还不都一样。三富就不说了,跟着二祥走。二祥问三富,你说爹爹病成这模样 ,还能活吗?三富说,不晓得。二祥说,我看是活不成了,他的血都吐光了,还怎么活。三 富问,爹爹要是死了,咱怎么过?二祥说,爹爹活着,他也没喂你吃,你怎么就不能过呢? 三富说,咱挣不来钱,没有钱怎么过?二祥说,爹爹是挣钱,可爹爹也玩钱,他把家里的田 都玩光了,不过这钱和田都是爹爹自己挣来的,咱不会挣钱,所以也不会玩钱。三富说,没 有钱,没有田,咱就更没法过了。二祥说,是啊,田都没有了,又没有钱,怎么过啊?我 都 娶老婆了,爹爹都没给过我钱,我只能看人家赌钱,我也没钱给你二嫂买东西,所以你二嫂 到现在还不跟我好。三富问,二嫂真不让你困她?二祥说,真不让我困,她夜里穿好几条裤 子困觉,一条裤子束一根裤腰带,那一回我下狠心要解开她那些裤子,我解了三条,她里面 还不 知有几条,我再解,她就捏了我卵子,痛得我一点心思都没有了。三富问,二嫂长这么漂亮 ,为啥不让你困她呢?二祥说,你问我,我问谁啊?三富说,她会不会另外有男人?二祥说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过这件事呢?她会不会另外有男人?幸亏你提醒,回去我得问问她。 三富说,是得问问,要是这样你就成乌龟了。二祥说,你小子骂我。三富说,我不是骂你, 我是这么说。咱们还是跑吧,爹爹等不及了。二祥说,那还不快跑,都是你跟我提你二嫂, 要是耽误了爹爹的病,我就怨你。两个又跑起来。

 二祥和三富带着郭医师赶到家,汪涵虚已是进气没有出气多了。郭医师拿听诊器听了一 会儿,又试了试脉,打开药箱,又拿出了大针头和针管,全家人就都背过了脸。郭医师给汪 涵虚不知打了啥针,又留下一些药。

 郭医师走到楼下,对大吉说:〃你爹他不行了,还是早点准备后事吧。〃

 二祥听了郭医师的话,忍不住说:〃明知道不行了,你还打啥针,我们家里已经没有钱 了,还要让我爹挨针。〃

 郭医师扭头看了看二祥,忍不住笑笑,背着药箱走了。

 二祥还站在那里想心事。

 三姆妈不再哭了,她感到事情的严重,她想到了后面的事,她问大吉:〃你爹要是不行 了,他放的钱和地契你都晓得不?〃

 〃我晓得啥,他啥都不跟我说。〃

 〃恐怕得把你爹爹叫醒,得问问他,他突然走了怎么办?〃

 〃他病成这个样,我怎么忍心问他呢,要问还是你问吧。〃

 大吉立在那里,他有些犹豫。可一想,爹爹一倒下来就要用钱。一想到爹爹为二祥操心 ,他老丈人家这么富足,他还为他偷偷卖田地把钱存到他丈人家,三姆妈一个劲地攒私房钱 ,为三富、四贵打算,就他没人可怜,可啥事都还要他出头操心,心里有股 子气,他没好气地说:〃你不晓得,倒像我晓得似的,马上就要花钱,我也不晓得家里有多 少钱,办事情也要根据家里的钱来定,我啥都不晓得,叫我怎么办事啊?〃

 大吉这么一说,三姆妈就觉得有些亏心,她只好说:〃你急啥,我来问就是了。〃三姆 妈说着就趴到汪涵虚身边,一个劲地叫他。菊芬看着,心里很是不忍,人都病成这样了,还 不让他安生。汪涵虚终于被三姆妈叫醒,他睁开的眼睛里带着惊恐。三姆妈顾不得这许多, 就直截了当地问他钱和地契都放在哪里。汪涵虚一听闭上了眼,接着眼睛里流出了泪。三姆 妈看着有些不忍,就让大吉问。大吉不再犹豫,接着问他爹这个问题。汪涵虚还是闭着眼, 他抬起一只手,伸到枕头底下拿出了那把钥匙,他没把钥匙给大吉,却把它扔到了地上。

 二祥回到房里,跟云梦说,爹爹也是的,半夜三更犯病,这一趟叫他跑断了气。云梦听 了就笑。二祥问云梦笑啥。云梦说,说你呆,还真是呆,人发病还能看时辰啊。二祥就笑笑 ,说得也是。两人脱衣上床。上了床,云梦说,她害怕,要和二祥困一个被窝。二祥忽然想 起了路上三富说的话。

 二祥一本正经说:〃困一个被窝可以,不过我要问你一件事,你要老老实实告诉我。〃

  云梦说:〃啥事啊?你问吧。〃

 二祥说:〃你向我保证,一定不骗我。〃

 云梦说:〃我一定不骗你。〃

 二祥说:〃三富问我,二嫂长这么漂亮,不让你困她,是不是另外有男人。你 说,你不让我困你,你是不是另外有男人?〃

 云梦忍不住嘿嘿笑。

 二祥急了眼,说:〃这么说,你真是另外有男人,那我不成乌龟啦!〃

 云梦止住笑,认真地说:〃谁说我另外有男人啦?我自己的男人都不想要,我怎么会要 另外的男人呢?〃

 二祥就笑了:〃是啊,你连我都不要,怎么还会要别的男人呢?三富这小子瞎猜。你 就困我一个被窝吧。〃

 两人困到一个被窝里,春夜绵绵,情意浓浓,云梦身上的香粉味熏得二祥心里又痒痒起 来。他的手忍不住要摸云梦的奶。云梦一点也没反对。二祥觉得奇怪,云梦今天没有穿那么 多衣服,只穿了一个兜兜,再摸裤子,二祥更奇怪,云梦只穿了一个短裤,等二祥明白过来 ,二祥一下子就疯得像头饿狼,云梦却想起了那只骚公羊。

 当云梦喊出那声梦呓般的哎哟时,汪涵虚也发出了骇人的长嗥。后楼乱作一团时,二祥 和云梦也乱成了一堆。他们此刻的两人世界里,没有了爹爹,没有了三姆妈,没有了大吉, 也没有了三富、四贵,连房子都没有了,这个世上只有他们两人,他们甚至连自己都忘了, 忘掉了世界上的一切。

 三富嘭嘭嘭的敲门声,把二祥和云梦拉回到了现实。

 〃你们睡死啦?快起来!爹爹不行了,他要见你们!〃

 二祥和云梦在黑暗中找不到裤子和衣服,云梦顾不得害羞,光着身子摸火柴点了油灯, 二祥已经把她的短裤穿在身上。云梦赶紧让他脱下来,两人手忙脚乱穿衣服。

 二祥和云梦跑上后楼,汪涵虚憋着一口气在等他们。汪涵虚已经说不出话,他拉过大吉 的手,又拉过三姆妈的手,再招二祥和云梦过去,把他们的手压在二祥和云梦的手上,然后 摇摇头,他瞪眼看大吉,又看三姆妈。

 二祥问云梦:〃爹爹这是啥意思?〃

 云梦朝二祥摇摇头。

 大吉大着嗓门对汪涵虚说:〃我知道了,我会照顾他们的,我不会让他们吃亏,你放心 。〃

 大吉说完这话,汪涵虚的眼睛亮了一下,接着头一歪就再没有睁开眼睛。

 云梦和二祥抢先扑到床上哭了起来,就凭着爹爹临死都挂着他们这一点,他们没法不伤 心。二祥一边哭一边说:〃爹爹,我对不起你,刚才在路上我还跟三富埋怨你呢,说你挣钱 也玩钱,把家里的田地都玩光了,还骂郭医师,明知治不好还打针,只顾赚钱,不顾人死活 !爹爹啊!我是个不孝之子啊,你这么挂着我,我却一点也不想着你啊!爹爹啊,你还给我 娶了个好老婆啊!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啊,云梦她跟我困觉了啊!〃

 大吉听着有些不耐烦了:〃好了好了,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赶紧把张兆帮请来,给爹爹 换衣裳移床到楼下的堂屋,二祥、三富、四贵,再叫上叔叔他们,分头到舅舅家、姑夫家、 姨娘家,所有的亲戚家报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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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祥赶到老丈人家日头已经出地。他站在门口喊丈人伯伯。他记住了大吉的话,报死信 不能进人家门。乔德元听是二祥的声音,这么早赶来,难道亲家出事了?果不然,乔德元和 老伴来到门口打开门,二祥把那块〃利市布〃(一条白布)扔到了地上。二祥的丈母娘立时 就号啕起来:〃啊!我的亲家公啊!你上了天堂了啊!你子孙满堂好福寿啊!〃

 其实二祥的丈母娘并非真哭,这是这里的习俗,一接到死信,女人必须号啕些吉利话, 以   
求吉祥。

 云梦的二嫂立时就给二祥端来了糖水,这也是规矩,要以〃鸡子汤〃或糖水招待报信的 人。二祥喝完糖水就走了,说他还要到他姑夫家去。丈人丈母就不好挽留。

 二祥在往他姑夫家赶路时,家里大吉披麻戴孝,在〃举重〃(从事殓葬的人) 张兆帮的 搀扶下,双手端着木方盘,方盘里的半截白萝卜上插着汪涵虚的灵牌,灵牌上写:先考汪涵 虚之位。大吉在身后一大钹一小钹和一支唢呐单调的鼓乐陪伴下,开始在村里〃讨七姓〃( 有的地方叫〃讨五谷〃),即到村里找七个不同姓氏的人家,讨米、麦、豆、玉米、棉籽等 五种谷物,取〃五谷丰登〃的吉兆。

 在大钹和小钹一哑一响的伴奏下,呜咽的唢呐吹出凄凉而悲哀的旋律,那声音像一个女 人在哭,在怨,在号,揪得村上人心酸,一个个把欢笑掩藏,把悲痛和同情挂到脸上。

 张兆帮一手搀着大吉,一手拿个蒲团,来到周家门口,张兆帮放下蒲团,大吉双膝跪到 门前,周家的女主人拿一茶盅米倒在木方盘里,大吉磕头致谢。周家女主人点头道谢。双方 没有言语,都把悲痛放到脸上流淌。

 然后,他再到李家,再到杨家,再到吴家,再到陈家,再到许家,然后到谭家,讨取五 谷。

 左邻右舍都放下自己家里的事,到汪家帮忙。头一个忙的是张兆庚老婆林春娣,她在给 汪家人穿孝服,戴白帽上孝。韩秋月也来了,她在帮着计划中昼素饭的桌数和饭菜。许茂荣 则 在门口一溜摆了四张学校里的课桌,找了六个描红好的人摆上笔墨纸砚,接受前来吊唁人的 〃丧份〃,乐班也在西屋坐齐,准备开吊吹奏。

 前面平房的东堂屋已经摆好了灵堂。从上垂下一幅白幛,白幛上挂一副挽联:

  风风雨雨,五十六载披艰历难建家业

   潇潇洒洒,三十八春从善行乐留英名

  挽联出自大吉的手笔,一手洒脱的行书,令乡邻伤痛之中含赞慕。白幛下摆一张条桌, 大吉把讨来的五谷和爹爹的灵位放到条桌的中央,一边点一支白蜡,中央是一只香炉。香炉 里已经上香,青烟袅袅,缭绕升腾。条桌前摆了蒲团,前来吊唁的人就在这里向死者磕头致 哀。随着一声:开吊!鼓乐齐鸣,哀声四起。

 汪涵虚的遗体安置在白幛后面,〃举重〃已经给他换了一身白色的衬衣衬裤,脚上穿新 黑布鞋,一张黄纸覆盖着他的面孔。

 从庙山请来的和尚已经点亮了树灯,和尚敲着木鱼和磬念着经,三姆妈、菊芬、云梦以 及汪涵虚的姐姐、妹妹,侄女、外甥女,一色白衣白裤,白带白帽,一边哭一边叠着黄纸锭 、锡箔锭,一边烧着三姆妈几年来给汪涵虚念的那些经卷佛图。

 汪涵虚的亲朋好友从四面八方拥来,每接受下一个〃丧份〃,都登记下名姓和钱数,给 吊 唁者发一块白布,然后朝灵堂喊谁谁来到,白幛后以三姆妈为统领的女眷们便放声齐哭,乐 班也随即起乐相伴,以大吉为首的孝子们则匍匐在灵右,给吊唁磕头的人答礼。

  隆重的丧礼,让汪家桥的年轻人和小孩子们开了眼界,长了见识。

  他们看得新鲜,看得热闹, 看得高兴,把那应该有的悲伤和同情忘却,不由自主喜笑颜开。长一辈的老人 看到,立即训斥。他们这才想起这日子不该喜,不该乐,赶紧收住笑,一张张嫩脸绷紧 ,再添上些许悲痛和哀伤。

 二祥右边匍匐着大吉,左边匍匐着三富。开始他按照大吉告诉他的姿势,双膝跪地,双 手按地,身子匍匐,头 离地抬着,两眼盯着地,心里默念着悲痛。他万念聚一,认认真真,像个忠实的孝子。没几 个时辰,他的脖子酸了,腿也麻了,他扭头看大吉,大吉动作规范纹丝不动 地匍匐在那里,他又看三富,三富这小子不光规矩地匍匐着,还伤心地在嘤嘤地哭。二祥 看着他们身上的麻衣,还有头上那顶跟戏台上《白蛇传》里的许仙戴的帽子差不多的孝帽, 尤其是那帽子两个角上吊着的那两个白棉球,被风吹得一晃一晃的,好玩得很。二祥再把目 光抬高 ,他看到了对面哭天喊地的三姆妈、菊芬大嫂、他的云梦,还有大姑、二姑、舅妈、姨娘和 一 帮表姐表妹。她们哭起来很好看,跟唱差不多,她们的哭声有一种曲调,曲调里还有词,那 词都是心里想说的话,只是把要说的话用哭的腔调来唱。只有他的云梦在真哭,她没有像她 们那样喊唱,只是低着头哼哼。二祥听得最清楚的是三姆妈的哭调:〃啊我的苦命的天啊! 〃

  喊完这一句唏嘘一口长气,接着又喊,〃你怎么这样狠心啊!眼睛一闭就扔下我不管了 啊!啊我的苦命的天啊……〃二祥听着有些不太明白,他不明白三姆妈喊的苦命的天是指爹 爹,还是指她自己的命,她说爹爹好狠心扔下她不管,是想让爹爹带她一起走吗?还是说没 给她钱?韩秋月正好来找哭唱着的三姆妈,三姆妈一边放低哭声听韩秋月说,一边不忘嘴上 要哭的话,〃啊!我的苦命的天啊,三富、四贵都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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