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鸽靶:华尔街高等金融实录-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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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上了林肯车,向桑达诺那的主人挥手告别。他们也向我们致意,颇有些郑重其事。
他们那时可能已经知道了,用不了多久,桑达诺那也会步衍生产品受害者的后尘,陷入破产。
很遗憾,1994年的F。I。A。S。C。O。将成为桑达诺那的最后一次,由于桑达诺那无力偿还过度的
借款,在那里举办F。I。A。S。C。O。的传统将会结束。1994年晚些时候,当摩根士丹利打扫尸横
遍地的衍生产品战场,寻找便宜货的时候,有几个衍生产品部董事总经理闻到了桑达诺那的
血腥味,试图把这家破产的射击场买下供私人使用。不过最终他们没能完成交易。
F。I。A。S。C。O。结束后的那个星期一,我来到公司,发现稻草人在我的桌上放了一本1994
年4月号的《射击运动》杂志。他一定是认为我的射击技术亟需提高。杂志的封面上是两只
我所见过的最可爱的小兔,它们偎依在一起,在一堆闪亮的崭新猎枪的中间相互拥抱着。稻
草人在上面潦草的涂写了几个字,使得小兔似乎是在和我打招呼:〃嗨,弗兰克!〃
稻草人一定还想让我清楚的知道,我需要能毫不犹豫的一枪射中小兔的两眼中间。小兔
和我们的衍生产品客户没什么两样。如果一个客户打电话来问候一下,如果有必要的话,我
需要准备好一枪轰掉他的头来完成销售,不管我有多喜欢他或她。我凝视着两只小兔,开始
怀疑近期爆发的衍生产品亏损是否是偶然的。阴谋论者可能会说这些亏损是有计划的全球攻
击中的一部分,很快我就会发现,这和事实相距不远。
我见到稻草人时,他再次重申投资银行业务就象战争,而衍生产品经纪就是特种部队。
他希望我在F。I。A。S。C。O。玩得尽兴,但是他要确信我理解更深远的含义。稻草人目击过邪恶
的衍生产品战役。有一次,他看到一个被火烧身的前海军飞行员发现自己买的债券根本不存
在。稻草人甚至把随意的销售拜访视为贴身战,在进入客户的办公室之前高呼:〃我们上!〃
他想让我也这么想,F。I。A。S。C。O。只是训练中的一项。
根据稻草人的世界观,是头脑和子弹的结合,而不仅仅是火箭科学,使衍生产品部成为
世界上最赚钱的部门。在其他投资银行 比如所罗门兄弟,著名的八十年代弱肉强食的丛
林 弹无虚发的经纪被称为摇摇摆摆的大家伙。但是到了九十年代,投资银行业务起了变
化。华尔街不再只是弱肉强食的丛林,而是精密的现代金融武器的中心;在这里,大家伙光
摇摇摆摆是不够的,他还需要开枪射击。
我看着可爱的小兔,又回想起了我的第一次衍生产品灾难,这次我松了一口气。我从来
没有告诉过摩根士丹利的任何一个人,我在信孚银行面试时如何〃赔〃了十亿美元,显然也没
有人发现这件事。无论如何,两年的时间已经过去了,我并没有真的赔掉十亿美元。我凝视
着两只可爱的小兔和旁边的武器,感慨有多少毫无防备的动物在华尔街的丛林中游荡。会不
会有衍生产品经纪使它们中的一个真的损失十亿美元呢?
《泥鸽靶》第六章
每个交易厅都有一个魔鬼,他只要一出现就能造成恐怖气氛,使得经纪和交易员落荒而
逃,想避免和他接触。在摩根士丹利,十多年来约翰·麦克一直就是这个无所不在的凶神恶
煞,用他的铁腕统治着交易厅。其他投资银行也有类似的人物,在所罗门兄弟是个外号叫“食
人鱼”的家伙,在第一波士顿则是个退役的“绿贝蕾”,据说他曾经真的撕掉过别人的胳膊。
在摩根士丹利,是约翰·麦克。
但是,当麦克离开交易厅成为公司总裁之后,他留下了一个空缺。谁能填补他的位置呢?
有没有人足够凶狠刻薄,可以取代他呢?彼得·卡奇斯,固定收益部新的头儿,肯定有足够
的权力,可他实际上为人不错,这使他失去了资格。比德亚特·森,纽约衍生产品部的领导
者,得到了很多选票。他比任何人都像这个角色,而且他的火爆脾气简直是传奇性的。不过
随着业务向海外转移,森在公司的地位江河日下,现在他花在下电脑象棋上的时间和花在衍
生产品业务上的一样多。
接下来,一个激进的想法横空出世了。摩根士丹利在九十年代已经在晋升政策上取得了
很大的进步,尤其是和第一波士顿相比。摩根士丹利对少数民族的态度有些瑕疵,和很多华
尔街公司一样,也被指控过歧视某些少数民族。但是公司对待女性的记录要好得多。到1994
年,不少女性雇员并不是秘书,而且不像第一波士顿,摩根士丹利任何一个女雇员都不会衣
着暴露地在交易厅里游荡。这里的女人甚至参加泥鸽靶射击比赛。
激进的想法是由一个女人接管交易厅。整个美国都有女人做公司高管,我们有女部长和
女博士,甚至有人怀疑上帝是个女人。玻璃天花板是不是一直延伸到天堂呢?如果不是的话,
地狱的上面也就不可能有玻璃地板。我思索着这个问题:魔鬼会不会是个女人呢?
答案显然是肯定的,寻找合适的黑暗公主的历程就此展开。我们并没有太多的选择。在
交易厅做高级工作的女人没有几个,大多数都相当和蔼可亲。所有资深女性经纪和交易员中,
只有一个多少符合条件。她的性格合适,晋升得也很快,而且她还是公司最高薪的合伙人之
一。不幸的是,她是我的上司,我叫她“RAVs女王”。
女王的外号是从她发明和销售的衍生产品得来的。这种产品叫“再包装资产载体
(Repackaged Asset Vehicles)”,简称RAVs。这个名字起得很好。RAVs利用各式各样的投资
载体,包括信托和特种公司,把现有的证券重新包装成新的衍生产品。RAVs经常被认为是
黑箱作业。你把证券放进一个信托或公司,就是所谓的黑箱,然后,证券就魔术般地变成了
衍生产品。PLUS票据就是一种RAVs。在PLUS票据交易中,摩根士丹利重新包装了墨西
哥债券,利用一家百慕大公司做黑箱发行了新的衍生产品。
RAVs是摩根士丹利发明的又一个吸引人的名字。RAVs充满了隐秘。简单的黑箱交易
毫不出奇,几乎所有银行和主要毒品交易者都利用它,《经济学家》这样的商业刊物甚至给
它登过广告。不过摩根士丹利的RAVs就复杂得多了,因而似乎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种交易。
这是一种才华横溢的营销举措,因为交易叫做RAVs,它有自己的风格。
RAVs是摩根士丹利最引人注目的衍生产品交易,也是公司迄今为止利润最丰厚的交易。
RAVs绝对是经理们在衍生产品狩猎之旅中捕获的“大象”,单独一笔RAVs的佣金就可能高
达数百万美元。
即使在摩根士丹利内部,了解RAVs的人也寥寥无几。衍生产品部的RAVs小组不遗余
力地保护着他们的领地。在摩根士丹利工作了几个月之后,我和其他几个下级雇员一起被调
到了这个令人梦寐以求的小组。RAVs小组是霸权的最佳定义,不出几天我就通过痛苦的经
历理解了等级制度的含义。如果摩根士丹利有什么地方存在王族的话,那一定是御前的RAVs
小组,而王朝的统治者显然是RAVs女王本人。
女王原本就是统治阶级中的一员。她的家族成员是和很多有钱有势的家族一起,在君主
制被废黜之前逃离伊朗的。她的身上具有霍梅尼时代之前伊朗的威严和情趣。女王长着深色
的眼睛和黑色长发,样子就像个女法老。她的手指上和脖子上珠光宝气,戴昂贵的色彩耀眼
的欧式丝巾,穿最好的英国套装。她浓重的波斯口音甚至可以穿透交易厅最嘈杂的地方。她
经常不知不觉地讲母语,而她的英语有时无懈可击,有时不准确得令人恐怖,比如“你是在
用土堆建一座山”,或者“让我们在这儿放张床吧”。
女王的脾气是白热化的,她争论起来和海湾地区的冲突一样激烈。衍生产品部的所有人,
包括“四人帮”的成员,都害怕她的爆发。他们是对的。我很擅长在争论中捍卫我自己,但
是女王的尖锐嗓音多次把我切成碎片。RAVs小组的其他人也经常遭受同样的厄运。稻草人
更是一点机会都没有——稻草人没有头脑,而女王没有心。我的狗死去之后不久,我们曾谈
到过宠物,这时我终于了解到女王有多无情无义。她说她憎恨所有的宠物。什么样的人才会
憎恨所有的宠物?
女王使我想起信孚银行的一个极富攻击性的女人,若干年前我曾经到她那里面试一份经
纪工作。我仍然记得跟在她身后穿过交易厅,她停下来向一个交易助理发号施令时我也停下
来,惊恐莫名。
最后我们找到一间办公室,她坐下,用尖利的嗓音迅速的给出了她的简历:〃80年金融
学士;85年HBS,全班第一名;86年加入信孚,经理;88年VP,去年MD。〃还好,我知
道〃VP〃代表副总裁,〃MD〃代表董事总经理。我猜测〃HBS〃是哈佛商管学院。
接下来她连珠炮似的讲起了她销售的债券品种。我看着她,开始走神,只模模糊糊的听
到了她的最后一句话:〃你会拿一堆砖来干什么?〃我吃了一惊,不能肯定我是否听对了她的
问题。〃请再说一边好吗?〃
她又问:〃你会拿一堆砖来干什么?〃
我迟疑着,仍旧对这个问题感到奇怪。〃什么意思?就在这里?现在?〃她说的真是〃砖〃
吗?她简单的重复:〃你会拿一堆砖来干什么?〃我想了几秒钟。怎么回答这个奇怪的问题才
是最好的呢?〃不知道,我猜我会建一座房子。〃
〃另外一样。〃
问题的连续使我感到困惑。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她再次扣动扳机:〃另外一样。〃
〃你是说我会用一堆砖干的另外一件事吗?〃我问到。
她继续盯着我。
〃好吧,修一条路。〃
她反击:〃另外一样。〃
这太奇怪了,我想。我猜测这一定是用来测试我的某种游戏。我相当擅长玩游戏,而且
法学院的训练已经使我对这类询问的反应和巴普洛夫的狗相差无几。我放松了 一点点而
已。这可能会很有趣。
我决定耍点儿小聪明。〃如果砖是黄色的,我可以修一条黄色的路。你知道,我是在堪
萨斯出生长大的。〃
她对我的堪萨斯搞笑版毫无反应。〃另外一样。〃
好吧,如果她玩硬的,我们就玩硬的。我反戈一击:〃建一堵墙。〃
〃另外一样。〃
〃建一所公寓。〃
〃另外一样。〃
〃建一个院子。〃
〃另外一样。〃
这肯定是一场持久战。〃建一座塔。〃
〃还有呢。〃
〃给它们涂上颜色。〃
〃还有呢。〃
〃建一座棒球场。〃
〃另外一样。〃
〃你还会拿一堆砖来干什么?〃
〃把它们磨成粉末。〃
〃另外一样。〃
〃把它们从窗户里扔出去。〃
〃另外一样。〃
〃把它们绑在我的脚上。〃
〃还有呢。〃
〃给它们加热。〃
〃还有呢。〃
〃把它们从一座建筑里扔出去。〃
〃还有呢。〃
〃修建一条街。〃
令人惊异的是,这场战斗持续了整个面试过程。她只问了同一个问题,一遍又一遍。二
十分钟后,我被激怒了,更不用说再也想不出其他点子了。
〃还有呢。〃
我第一次提高了音量,用手指着后面的墙:〃把它们扔向那面墙。〃我的怒气流露出来。
她也提高音量。〃还有。〃
我忍无可忍。她到底想让我怎样?况且,你还能用一堆砖干什么?
她一定感觉到我已经临近爆发点。我又指了指,再次提高了声音。〃用它们砸穿电脑的
屏幕。〃
她瞟了一眼电脑屏幕,倾过身子,也提高了她的声音:〃还有。〃
这是最后的一根稻草。我站起了,做了一件很蠢的,可以肯定使信孚银行肯定不会雇我
的事 即便它愿意雇用一个刚刚赔掉了十亿美元的人。我指着她,用尽力气大叫:〃用它
们砸你的头!〃
她似乎满意了,站起来,用冰凉的手指握了我的手,然后走了出去。她甚至连〃就这样
吧〃都懒得说一句。
从那时起,我吸取了教训,不再挑战交易厅的女性管理者。我很少和女王讲话,更从不
提高声音。她和我建立了亲切的工作关系,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我们将做几十笔交易,完成
墨西哥、菲律宾和阿根廷的多种衍生产品销售。我们将一起赚很多钱。但是,我和RAV女
王合作的第一笔衍生产品交易却是一场灾难。那是一笔叫做BIDS的巴西交易。
BIDS的目标是创造和PLUS票据同类的交易,只不过这次是巴西而不是墨西哥。BIDS
代表〃巴西指数化美元证券 〃。这是个不错的缩写,而且从根本上说BIDS是可行的商业方
案。1994年中,巴西的经济和墨西哥前几年的情况相仿,通货膨胀居高不下,信用评级低。
巴西政府发行了名叫NTN…Ds的债券,用和调节债一样的方法和美元挂钩。同时,巴西政府
限制非巴西国民投资这些债券。我们相信很多美国买家想投资巴西,我们预想BIDS将给他
们带来这样的机会。我们将通过一个特别的黑箱公司重新包装NTN…Ds,使美国投资者可以
购买这种债券。衍生产品部对BIDS很乐观,我们认为这笔交易的规模和利润应该和PLUS
票据不相上下。
起初,女王和稻草人共同领导这笔交易的工作,但这种安排没能持续多久。我们很快发
现,巴西的债券市场复杂得难以置信,而且充满政策限制。美国银行至今未能穿透巴西法规
的神秘保护网是有原因的。我们聘请了一家巴西投资银行和法律事务所作外援,但是谈判充
满苛求的细节,进行得很激烈。没几天,讨论的内容就远远超出了稻草人的能力,他只得满
足于坚持说产品的缩写是他的功劳。
稻草人以前曾经和女王共事过。她是个可怕的对手。随着她在BIDS交易上的介入越来
越深,稻草人实际上消失无踪了。BIDS是稻草人接触过的最接近火箭科学的交易,几乎每
次开口说话他都使自己丢脸。女王非常想要这笔交易,她轻而易举的从稻草人手中抢到了控
制权。
稻草人对这笔交易的主要贡献极其负面。衍生产品部经常依靠交易厅其他部门的协助,
特别是我们有新产品推出时更是如此。为了推销BIDS,稻草人邀请十多个重要的经纪吃了
一顿拉丁美洲午餐,食物包括墨西哥薄饼、玉米片和颜色怪怪的鳄梨酱。午餐是墨西哥式而
不是巴西式的,不过反正差不多。这些经纪吃东西的时候,我们向他们解释了BIDS交易,
然后稻草人做了一番鼓动性的讲话。这顿午餐的效果(要在几个小时后才显现出来)将保证
稻草人从此不再被允许参与BIDS交易。
第二天早晨,我一醒来就觉得不对头,我几乎无法从我的床走到我的迷你公寓另一边的
卫生间,也就是四码 的距离。毫无疑问,我食物中毒了。不幸的是,我不能请病假,今天
对于BIDS来说是重要的一天。我需要向其他经纪了解他们和客户初步接触的进展。我买了
些治疗肠胃不适的药。
我到达公司的时间比平时晚了一点儿,稻草人还没来。我注意到交易厅里空空荡荡的,
人都到哪儿去了?我的肚子又是一阵痉挛,我赶紧跑到卫生间。回到交易厅后,我问稻草人
的秘书他到哪儿去了。她不知道。我打电话到他家里,也没人接听。十五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