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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胡雪岩全传(三本合集)-第2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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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错。袭人姓花,她的哥哥叫花自芳,也是要来赎他妹妹,袭人就说,

    当初是家里穷,把我卖到贾家,既然如此,何苦现在又要把我赎回去?我想,你也可以这样跟你哥哥说。如果他说,现在把你弄回去,是为你着想,你就问他当初又何以不为你着想!看他有什么话说?“

    “嗯,嗯!”瑞香答应着,“我就这样子同他说。”

    “当然。我们还要送聘金。”

    “这一层,”瑞香抢着说:“奶奶同我们老爷谈好了。”

    无意中改了口,名分就算从此而定了。

    胡雪岩去看邵友濂扑了个空,原来这天李鸿章从合肥到了上海,以天后宫为行馆,邵友濂必须终日陪侍在侧,听候驱遣。

    非常意外地,胡雪岩并未打算去看李鸿章,而李鸿章却派人送了一封信到转运局去邀胡雪岩,请他第二天上午相晤,信中并且说明,是为了“洋药”

    进口加税一事,有些意见想请他转达左宗棠。

    “洋药进口加税,左大人去年跟我提过。我还弄不清其中的来龙去脉。

    李合肥明天跟我谈起来,一问三不知,似乎不大好。“胡雪岩问古应春:”我记得你有个亲戚是烟土行大老板,他总清楚吧?“

    他所说的是古应春的远房表叔,广东潮州人,姓曾,开一家烟土行,牌号就叫“曾记”,规模极大,曾老板是名副其实的“土财主。”古应春跟他不大有来往,但为了胡雪岩,特地到南市九亩地去向他请教。

    实不相瞒,你问我,我还要问人。我们帐房吴先生最清楚。“曾老板说:”胡大先生,我久已仰慕了,不过高攀不上。应春,你晓得的,我一个月吃三回鱼翅,今天碰得巧,能不能请胡大先生来吃饭,由吴先生当面讲给他听,岂不省事?“

    “不晓得他今天晚上有没有应酬?”古应春因为胡雪岩不大愿意跟这些人来往,不敢代为答应,只说:“我去试试看。”

    于是曾老板备了个“全贴”交古应春带回。胡雪岩有求于人,加以古应春的交情,自无拒绝之理,欣然许诺,而且带了一份相当重的礼去,是一支极大的吉林老山人参。

    曾老板自是奉如上宾,寒暄恭维了好了阵,将帐房吴先生请了来相见,是个文质彬彬的中年人,谈起来才知道是秀才,在这烟土行当帐房,似乎太委屈了。

    “鸦片是罂粟熬炼出来的。罂粟,中国从古就有的,出在四川,苏东坡四川人,他做的诗:”道人劝饮鸡苏水,童子能煎罂粟汤,‘汤里加蜜,是当调肺养胃的补药服的。“

    “到底是秀才。”胡雪岩说道:“一开口就是诗。”

    “吴先生,”古应春说,“我们不必谈得这样远,光说进口的鸦片好了。”

    鸦片进口,最早在明朝成化年间,到万历年间,规定要收税,是当药材用的,鸦片治瘌疾,万试万灵。

    不过明末清初,吸食鸦片是犯禁的,而且当时海禁甚严,鸦片亦很少进口。到了康熙二十三年,放宽海禁,鸦片仍准当作药材进口,收税不多,每十斤征税两钱银子。以后吸鸦片的人慢慢多了,雍正年间,曾下禁令。有句俗语:“私盐愈禁愈好卖。”鸦片亦是如此,愈禁得严,走私的愈多,从乾隆三十八年起,英国设立东印度公司,将鸦片出口贸易当作国家的收入,走私的情形就更严重了。

    走私的结果是“白的换黑的”,鸦片进口,白银出口。

    乾隆三十年前,进口的鸦片不过两三百箱,末年加到一千箱,道光初年是四千箱,十年工夫加到两万三千多箱。至于私运白银出口,道光三年以前,不过数百万两,到道光十八年增加到三千万两,这还是就广东而言,此外福建、浙江、山东、天津各海口亦有数千万两,国家命脉所关,终于引起了鸦片战争。

    “至于正式开禁抽税,是在咸丰七年。”吴秀才说,“当时是闽浙总督王懿德,说军需紧要,暂时从权,朝廷为了洪杨造反,只好允许。第二年跟法国定约,每百斤收进口税三十两。鸦片既然当作药材进口,所以称做‘洋药’,在云南、四川出产的,就叫‘土药’。不论洋药、土药,在内地运销,都要收厘捐,那跟进口税无关。”

    但左宗棠却认为“税”跟“厘”实际上是一回事,主张寓禁于征,每百斤共收一百五十两。胡雪岩拿这一点向吴秀才请教,是分开征收的好,还是合并为宜。

    “以合并为宜。”吴秀才说:“厘捐是从价征税,土药便宜洋药贵,如果拿洋药冒充土药,税收就减少了。”

    “不错,不错。这个道理很浅,也很透彻,不过不懂的人就想不到。”

    胡雪岩很高兴他说:“多谢,多谢,今天掉句文真叫‘获益良多’。”

    胡雪岩有个习惯,每到上海,一定要到宝善街一家叫渭园的茶馆去吃一次茶,而且一走带足了十两六十两的银票,这是他本性仁厚、不忘老朋友的一点心意。他有许多老朋友,境况好的在长三堂子吃花酒见面,在渭园见到的,大致境况并不太好,问问近况,量人所需,捏两张银票在手里,悄悄塞了过去,见不别的他会问,一样也托人带钱去接济。所以他有好几个老朋友,经常会到阜康或者转运局去打听:“胡大先生来了没有?”

    这天到渭园来的老朋友很多,大多是已经打听好了来的,一周旋,不知不觉到了十点钟,古应春提醒他说:“小爷叔,你的辰光快到了,这个约会不能耽误。”

    李鸿章的约会怎好误时?胡雪岩算好了的,约会是十一点钟,从渭园到天后宫,不过一刻钟的工夫,尽来得及。

    “还早,还早!”

    “不,小爷叔,我们先到转运局坐一坐。”古应春说:“刚才我在这里遇见一个朋友,打听到一个蛮要紧的消息,要先跟你谈一谈。”

    “好!我本来要到转运局去换衣服。”胡雪岩不再逗留,相偕先到转运局,在他的“签押房”中密谈。

    “我在渭园遇见海关上的一个朋友,据他告诉我,各省的款子大致都到了,就少也极有限。不过,听说邵小村打算把这笔现银压一压,因这一阵‘银拆’大涨,他想套点利息。”

    胡雪岩点点头,沉吟了一会说:“套利息也有限,邵小村还不至于贪这点小利,说不定另外有花样在内。”

    “不管他什么花佯,这件事要早点跟他去接头。”

    “不!”胡雪岩说:“他如果要耍花样,迟早都一样,我就索性不跟他谈了。”

    “那……”古应春诧异:“小爷叔你预备怎么办呢?”

    “我主意还没有走。”胡雪岩说:“到天后宫回来再商量。”

    换了公服,到天后宫递上手本。李鸿章关照先换便衣相见,他本人服丧,

    穿一件淡蓝竹布长衫,上套黑布马褂,形容颇为憔悴。

    胡雪岩自然有一番慰问。李鸿章还记得他送了一千两银子的奠仪,特地道谢,又说礼太重,但又不便退回,只好捐了给善堂。寒暄了好一阵,方始谈入正题。

    “鸦片害人,由来已久。不过洋药进口税是部库收入的大宗,要说寓禁于征,不如说老实话,还是着眼在增加税收上面,来得实惠。”

    一开口便与左宗棠的宗旨相悖,胡雪岩无话可说,只能答应一声:“是。”

    “增加税收,加税不是好办法,要拿偷漏的地方塞住,才是正本清源之计。”李鸿章又说:“同治十一年上海新行洋药税章程,普鲁士的领事反对,说加厘有碍在华洋商贸易。这话是说不通,加厘是我们自己的事,与缴纳进口税的洋商何干?当时总署驳了他。不过赫德说过,厘捐愈重,走漏愈甚,私货的来路不明,正当的洋商生意也少了。所谓加厘有碍在华洋商贸易,倒也是实话。”

    “是。”胡雪岩答说:“听说私货都是香港来的。”

    “一点不错。”李鸿章说:“我这里有张单子,你可以看看。”

    说着,从炕桌上随手拿起一张纸,递了过来。胡雪岩急忙站起,双手将单子接了过来,回到座位上去看。

    单子上写明:从同治十三年至光绪四年,到香港的洋药,每年自八万四千箱至九万六千箱不等,但运销各口,有税的只有六万五千箱到七万一千箱。

    光绪五年到港十万七千箱,有税的只有八万六千箱,每年走私进口的,总在两万箱以上。

    “洋药进口税每箱收税三十两,厘捐额走二十两,地方私收的不算,合起来大概每箱八十两。私货有两万箱,税收就减少一百六十万。”李鸿章急转直下地说:“赫德现在答应税厘一起加,正税三十两以外,另加八十两,而且帮中国防止走私,这个交涉也算办得很圆满了。”

    “大人办洋务,当今中国第一。”胡雪岩恭维着说:“赫德一向是服大人的。”

    “洋人总还好办,他们很厉害,不过讲道理。最怕自己人闹意气,我今天请你来就是为此。”

    显然的这所谓自己人闹意气,是指左宗棠而言,胡雪岩只好含含糊糊地答应一声,不表示任何意见。

    “我想请你转达左爵帅,他主张税厘合征,每箱一百五十两。

    赫德答复我说:如果中国一定要照这个数目征,他也可以承认,不过他不能担保不走私。雪岩,就算每年十万箱,其中私货两万五千箱,你倒算算这笔帐看。“

    胡雪岩心算极快。十万箱乘一百一十两,应征一千一百万两银子,照一百五十两征税,七万五千箱应征一千一百二十五万两,仍旧多出二十五万两银子。

    “二十五万两银子是小事,防止走私,关系甚大,有赫德保证,我们的主权才算完整。不然以后走私愈来愈多,你跟他交涉,他说早已言明在先,歉难照办。你又其奈他何。所以请你劝劝左爵帅,不必再争。”李鸿章又说:“目前局势不好,强敌压境,我们但求交涉办得顺利,好把精力工夫,用到该用的地方。雪岩,你觉得我的话怎么样?”

    “大人为国家打算,真是至矣尽矣,左大人那里我一定切切实实去劝,

    他也一定体谅大人的苦心的。“

    “这就仰仗大力了。”

    “言重,言重!”胡雪岩掌握机会,转到自己身上的事:“不过,说到对外交涉上头,尤其是现在我们要拉拢英国对付法国,有件事要请大人作主。”

    “喔!”李鸿章问:“什么事?”

    “汇丰的借款,转眼就到期,听说各省应解的协饷,差不多都汇到了,即使相差也有限。我想求大人交付小村,把这笔款子早点拨出来,如果稍为差一点,亦请小村那里补足。现在上海市而上现银短缺,只有请海关拿库存现银放出来调剂调剂。小村能帮这个忙,左大人一定也领情的。”“我来问问小村。”李鸿章的话说得很漂亮,“都是公事,都是为国家,理当无分彼此。”

    话漂亮,而且言行相符,当天下午,胡雪岩就接到邵友濂的信,说各省应解款项只收到四十七万,不足之数奉谕暂垫,请他派人去办理提款手续。

    “还款是在月底。”宓本常很高兴地说,“这笔头寸有几天可以用,这几天的‘银拆’很高,小小赚一笔。”

    “不必贪小。”胡雪岩另有打算,“你明天去办个转帐的手续,请他们打汇丰的票子,原票转帐,掉回印票,做得漂亮点。”

    宓本常是俗语说的“铜钱眼里翻跟斗”的人物,觉得胡雪岩白白牺牲了利息,未免太傻。不过东家交代,惟有遵命。第二天一早就把转帐的手续办妥当,领回了盖有陕甘总督衙门关防的印票。胡雪岩便将印票注销,交代转运局的文案朱师爷,写信给左宗棠,报告还款经过以外,将李鸿章所托之事,切切实实叙明,最后特别提到,李鸿章很够意思,请左宗棠务必也买他一个面子。

    这封信很要紧,胡雪岩亲自看着,到下午四点多钟写完,正要到古家去看七姑奶奶,哪知古应春却先来了。

    “小爷叔,”他手里持着一份请柬,“汇丰的‘康白度’曾友生,亲自送贴子来,托我转交,今天晚上请小爷叔吃饭,特别关照,请小爷叔务必赏光。”

    “喔!”胡雪岩智珠在握,首先问说:“他还请了哪个?”

    “除了邀我作陪,没有别人。”

    “坟方呢?”

    “在虹口泰利。”

    “那不是只有外国人去的馆子?”

    “不错。”古应春说:“我想他为的是说话方便,特为挑这家中国人不去的法国菜馆。”

    “喔!”胡雪岩沉吟了一会,捻一捻八字胡子微笑道:“看样子不必我开口了。”“小爷叔,”古应春说,“你本来想跟他开口谈啥?”“你想呢?”

    古应春仔细想了想说:“我懂了。”

    六改弦易辙汇丰银行的买办曾友生,为人很势利,喜欢借洋人的势力以自重。他对胡雪岩很巴结,主要的原因是,胡雪岩跟汇丰银行的“大班”,不论以前是否认识,都可以排闼直入去打交道,所以他不敢不尊敬。但胡雪岩却不大喜欢这个人,就因为他势利之故。

    但这回他是奉了他们“大班”之命,来跟胡雪岩商量,刚收到五十万现银,需要“消化”,问胡雪岩可有意借用。

    “现在市面上头寸很紧,你们这笔款子可以借给别人,何必来问我这个做钱庄的?”

    “市面上头寸确是很紧,不过局势不大好,客户要挑一挑。论到信用,你胡大先生是天字第一号的金字招牌。”曾友生赔着笑说:“胡大先生,难得有这么一个机会,请你挑挑我。”

    “友生兄,你言重了。汇丰的买办,只有挑人家的,哪个够资格来挑你?”

    “你胡大先生就够。”曾友生说:“真人面前不说假话,除了你,汇丰的款子不敢放给别人,所以只有你能挑我。”

    “既然你这么说,做朋友能够帮忙的,只要我办得到,无不如命。不过,我不晓得怎么挑法?”

    “无非在利息上头,让我稍稍戴顶帽子。”曾友生开门见山地说,“胡大先生,这五十万你都用了好不好?”

    “你们怕风险,我也怕风险。”胡雪岩故意问古应春:“王中堂有二十万银子,一定要摆在我们这里,能不能回掉他?”

    古应春根本不知道他说的“王中堂”是谁?不过他懂胡雪岩的意思,是要表示阜康的头寸很宽裕,便也故意装困惑地问:“呀,小爷叔,昨天北京来的电报,你没看到?”

    “没有啊!电报上怎么说?”

    “王中堂的二十万银子,一半在北京,一半在天津,都存进来了。”古应春又加一句:“莫非老宓没有告诉你?”

    “老宓今天忙得不得了,大概忘掉了。”胡雪岩看着曾友生说:“收丝的辰光差不多也过了,实在有点为难。”

    “胡大先生,以你的实力,手里多个几十万头寸,也不算回事,上海谣言多,内地市面不坏。马上五荒六月,青黄不接的时候,阜康有款子,不怕放不出去,你们再多想一想看。吃进这笔头寸,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胡雪岩点点头停了一下问道:“利息多少?”

    “一个整数。”曾友生说:“不过我报只报八五。胡大先生,这算蛮公道吧?”

    “年息还是月息?”

    “自然是月息。”

    “那么,年息就是一分二。这个数目,一点都不公道。”

    “现在的银根,胡大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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