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歌未央 作者:安敦恬澈(晋江2014-07-08完结)-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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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人所言甚是，甚是……”呼延绀在一旁起哄，事不宜迟，兵分两路，于单和冷如尧在此地收拾，冷心恬和呼延绀赶回长安城霍府——拿钱。
　　霍去病以圣旨和军令，让长安城城门稍稍早关了一点儿，城楼上的兵士为他送行，当城门在他身后关闭的那一刻，城门呜咽，如泣如诉，他才觉得长安的确在他身后了。
　　水龙吟不知主人心情，只知又要跑长路，兴奋地不停蹬着马蹄。
　　霍去病回身看了看，自嘲地一笑，旌旗还在，只不过昔日他出长安城时，皆是有上万铁骑相随，如今身后，不过五人。其一，他的掌旗校尉；其二，他的亲随有二；其三，一个投降他麾下的匈奴人。他们都是自请和大司马骠骑将军前往朔方的。
　　“人人都说我带兵严苛，看来是真的了。”霍去病笑道。
　　“小的习惯了在将军您身后掌旗，别的地方呆不惯。”另外二人听了执旗人的话，都表示赞同；唯独匈奴人不懂汉语，自己专着着自己的事情；霍去病问了那匈奴人为何愿意跟着他，匈奴人只说了两个字‘酒’、‘肉’。
　　霍去病想回他们一声，却忽然发现自己不记得他们的名字，只得点了点头；然后，他下了马，回身向城墙走去，微微抬头，长安的城墙高不可攀，坚固异常，想要爬上去，几乎不可能；长安的城墙很厚，结结实实，不是随意就能撞破；长安的城墙砖色黝黑，夜色之中只有城楼上的火把若隐若现；楼上把守的士兵站位严密，经过精心训练，确保长安无虞。
　　长安有市有坊，傍晚也热闹非凡，他爱上元节的万家灯火，他爱灞桥的烟柳，他爱未央宫中长长的复道，他爱上林苑中的珍奇异兽，他爱听朝臣的博学，他爱看羽林的较量；他也爱自家庭院中的草木，舅舅家的锦鲤，东街的茶坊，西市的杂耍，他从这里长大又尽心守护着这里，哪一样他都舍不得，他爱——长安，也愿它长治久安。
　　可现如今一道城墙把他与他的长安隔在两端，无法相近相亲，霍去病再一次抚摸冰冷的砖石，随后，翻身上马，再未回头。
　　待冷心恬和呼延绀赶到长安城门口之时，城门已是紧闭，冷心恬不知为何关的比预计的早了些，要知道城门关闭，没有什么敌军攻入这类的消息，是不会轻易开启的，这就意味着今日他们进不了城，那……冷心恬突然有不好的预感，她转身对呼延绀抱怨道：“这时辰没到啊。”
　　“汉朝也没有表，它早点儿晚点儿也是正常的。”呼延绀道。
　　呼延绀越是正常这事情就越是不正常，冷心恬盯着呼延绀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呼延绀被冷心恬盯的发毛，呵呵地笑道：“我哪里……”话还没说完，就被冷心恬揪住了袖子，“我……我是拿人的手软…你今天晚上是进不了城了。”
　　“呼延绀！霍去病跑了是不是？”冷心恬知道霍去病故意气她，可是不曾想他这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们找不到他了……怎么办？”
　　“反正他最后会到朔方的啊！”呼延绀边说着边离冷心恬远了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章　路遥知马力

　　一夜漫长的等待，长安城的城门终于再次开启，钟声传来，城内的人们开始新的一日的生活，而对于冷心恬来说，已经是刻不容缓。
　　冷心恬是第一个冲进长安城的人，呼延绀紧随其后，马刚刚行了一里，冷心恬就见她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霍光跳下车来。
　　白玉似的脸庞，一尘不染的青衫，在晨光中，他纵然仍是个孩童，却与周遭的世俗事物分辨开来。
　　“嫂嫂。”霍光很少这么真心实意的叫她。
　　冷心恬有些不知所措，急道：“光儿，我一定要追上他！”
　　霍光知晓哥哥昨日已启程前往朔方戍边，又在府邸前与冷心恬大吵一架，怎么会不知他的用意，冷心恬说这话时，已是从家仆手中接过包袱，递到冷心恬手中。
　　冷心恬接过包袱，不是一般的重，就知里面尽是生活所需，心中不胜感激霍光小小年纪就想得如此周全，接着，又是一包衣服……又是一包干粮……
　　家仆帮着冷心恬把包袱都搭在麒麟背上，“光儿，即使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因为这些，实在是太谢谢了！我会给你写信的。”
　　“我在哥哥的行李中放了这种香囊，你……”
　　冷心恬没忍住，直接抱住霍光，拍了拍他的背，再次表示感谢。
　　霍光长这么大没被个女人这么抱过，而且还是在众人面前，因此推开冷心恬，道：“烦请嫂嫂照顾好哥哥。”只这一句，霍光不再多说，看了一眼呼延绀，便上了马车。昨日，他偷偷行到哥哥的书房外，霍去病刚刚让人赶走了冷心恬，此时正落笔出神，霍光悄悄跑到哥哥身后，看着竹简上的字，“露结霜兮，雪满天山。时不我待，尽付边关。日月回转，五百春兮，五百为秋。时不我待……”　
　　简上笔笔都是不舍，墨中点点尽是离情。
　　直到他轻轻地唤了声‘哥哥’，霍去病才知有人在身后。
　　“哥哥，你要离开长安了吗？”他问道。
　　霍去病蹲下身来，和霍光同高，道：“陛下命我戍边，军令不可违。”
　　“哥哥，你舍得？”
　　“光儿，哥哥舍不得你，舍不得长安。但大丈夫做事，要有担当，哥哥这么做，没有后悔过；只是，以后…怕是要委屈你了。”
　　霍光闻言，想到，他还是太小了，渺小到帮不上哥哥的忙，于是乎只能一个人留在长安。
　　“光儿，哥哥很庆幸这次的事情没有连累你，你还是留在长安最好。”霍去病这么说，霍光就这么相信，因为哥哥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没有人可以替代，然后他还想问一个他好奇了很久的问题，以便提醒一下仍在迷局中的哥哥。
　　“哥哥，我是说，说刚才，你舍得……？”
　　霍去病没有回答，只是用额头抵住霍光的额头，须臾又离开，道：“光儿，哥哥相信你。”　
　　呼延绀看到霍光这么做，虽有些惊讶，但也来不及再管这些事情，对冷心恬嘱咐了几句，就跟着霍光去了。
　　冷心恬跨上火麒麟，又是一段新的旅程了，霍去病习惯了追逐他人，这次他自己也是被追逐的目标了。
　　冷心恬和冷如尧、于单会合，三人带上了馒头和包子，霍光给她的香囊，当然是要馒头和包子来搞定。
　　所谓路遥知马力，骐骥一跃，的确比驽马十驾厉害。火麒麟的速度和耐力皆在冷如尧与于单买来的马之上，更不要说冷如尧和于单还带着些许家当。天下马少，现下的马可是金贵至极，不过长安城正好有人卖马，事发突然，冷如尧也管不了什么正好不正好，价钱是不是不合理的便宜。
　　但就是这样，霍去病一行人还是被冷心恬她们追上了，因为许久没有出远门的骠骑将军身体实在吃不消。
　　冷心恬追上霍去病的时候，他正在溪边饮马，这两夜都没有睡好，陛下的话时时刻刻在耳边回响，令他彻夜难眠。
　　霍去病的掌旗校尉和匈奴人常年在军中，自然是不认得冷心恬，而那两位亲随就不一样了，二人都清清楚楚向他们走来的这个女子是谁，发辫被风吹的有些乱，衣服上也不像平日里那么干净，眼睛肿了起来，一看定是赶了不少路。
　　再说也没有别人敢一见面就对将军冷嘲热讽。
　　霍去病听到身后的人不再对话，就觉得有些蹊跷，看到脚边的紫色裙摆时，就知道是冷心恬到了。
　　他被追上了，有些赌气，遂把手中的毛毛草掷入溪中，转身道：“出发吧。”
　　冷心恬不理睬霍去病，只是伸手牵了水龙吟，叫它吃草喝水。
　　匈奴人的注意力早就被后面来的两个人吸引，一个长得像自己的族人，努力地赶着马车，马车的另一边坐着一个女子哼着小曲儿，但凡在单于庭住过的人，对这两个人的面容应该不会陌生。
　　霍去病准备上马时才发现，水龙吟还在溪边，他有些无奈的站在那里。
　　“从今天开始，我们三人与你们同行，没有商量，你要是不答应，我就……”冷心恬说了一半发现没有什么可以威胁霍去病。
　　冷如尧和于单没有管冷心恬和霍去病说些什么，只是拿出身上最好的食物来分与跟着霍去病的人，众人拿了食物，皆是高兴地吃起来，哪里还顾得上赶路。
　　霍去病见状，有些生气，转身就去抢龙吟的缰绳，冷心恬不松手，结果被霍去病的力道撞得摔在溪边，半边袖子都湿了。
　　就在大家都以为，骠骑将军会去扶冷心恬的时候，他转身上马而去；冷心恬情急，唤了火麒麟，对大家说让他们不要随意走，就在原地等待，自己去追霍去病了。
　　水龙吟奔跑起来，能追的上它的也只有火麒麟。
　　霍去病丝毫没有放慢速度的意思，冷心恬也不甘示弱，紧追不放。
　　她肩上的伤刚刚好了不久，斜出的树枝划破了她的衣襟，霍去病告诉自己不能心软。他突然勒了马，一个转身，回奔而去。
　　虽然火麒麟也是有灵性的马，可是冷心恬仍是被落出一段距离。
　　霍去病回到原处，又拿出那下军令的气势，跟随他的人也不敢再吃什么好的，匆匆上马走了。
　　冷心恬从远处而来，叫冷如尧和于单也快点儿，近在眼前时，冷如尧对她眨了眨眼，然后三人也迅速收拾东西，但是跟的速度却不快，关键是他们的确也走不快。
　　这场追逐才刚刚开始，第一场遭遇是霍去病败了，因为他的部下吃了不该吃的别人家的东西，于是，傍晚时分，他们又被冷心恬三人跟上了。
　　霍去病还没来得及发火，冷如尧就已经好心地帮众人医治上了。
　　冷心恬提着一篮筐药，走了出来道：“我们三人对不住大家了，只要你们将军答应让我们跟着，小尧和于单马上救你们，另外还给大家带了别的好吃的。”
　　这要是换做卫青，肯定是立刻成功的，可霍去病素来不太在乎他部下的生死，冷心恬还在担心是否有用，毕竟他们本不想害人。
　　众人都看向霍去病，虽然不过五人，可是八只眼睛确实比一只眼睛来得好用，霍去病在出城时已经在自嘲自己带兵严苛了，唯有这几人愿意和他同去，他如今也不能再失了义气。
　　“你们愿意跟着也罢，只是跟得上跟不上，就由不得我了。”霍去病道。
　　冷心恬痛快地给出了解药，然后又递出了新的食物，四个人无一人敢接，此时，于单对着那匈奴人言语了几句，随后匈奴人便接了食物，剩下的三人也都接过了吃食，唯独霍去病不拿。
　　冷心恬凑了上去道：“夫君啊，你这饿着可不行，哪有力气躲开我们呢？”
　　霍去病不理睬她，去自己的马背上拿吃的，然后……就是没有然后；自己没有，那就管自己的部下要。
　　掌旗的名叫杜城，见将军来要，只说：“将军，方才过市集的时候，咱们走得急，小的没多买，现下也是什么都没有了。”
　　霍去病听了这话，眼睛扫过剩下的三人，三人皆是摇头，霍去病下一个动作还没做，冷心恬在一旁道：“夫君，你出门不爱带钱的，还是带上我吧。”
　　霍去病的部下们从没看见过他们的将军窘迫的样子，世间的事情就是一物降一物。
　　因一行人耽误了路程，驿站肯定是赶不到了，只好在野外露宿，这时还是春日，夜晚的气温依然很低，就是这一晚上的时间，大家也是不能闲着的，冷心恬一直跟着霍去病，而冷如尧和于单则负责收买霍去病的部下。
　　冷如尧这些年收了一把七弦琴，她可比冷心恬的时间多，因此这琴艺可没有荒废。语言不相同，音乐却是无界的语言，冷如尧此时拿出七弦琴，意为让所有人为琴动容。
　　这第一首曲子，取自《诗三百》，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男子以木瓜木桃木李相送，女子还之以美玉，一来一去换的不是礼物，而是情谊。
　　有人唱歌为何不听，掌旗的杜校尉领着匈奴人和沈凌、朱勇两位兄弟坐在冷如尧身边，听得尽兴。
　　霍去病倒是不为所动，自己靠着水龙吟的马背，在火边小憩。
　　第二首曲子选自《全宋词》，苏轼的《水调歌头》，这也是冷心恬和冷如尧记得最熟的宋词了。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军中之人并不太懂得词意，只是所有人都听懂了那句人长久，人们自古以来就寄情于月，渴望月至中天时，天各一方的人见月如见人，以此解相思。
　　于单被匈奴人问了句北国，他只是回答，他自愿留在这里。
　　第三首歌是李叔同的《送别》，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霍去病伴着歌声睡去。
　　问君此去几时还，他又看见长安的城门在他身后关闭，冷心恬一身嫁衣，在雪中等着他，他一人在风雪中奔跑，出现在他身边的是陛下，陛下显然怒气未消，未央宫宣室殿里的一切又重新袭来，
　　“陛下，臣不敢忘陛下大恩，去病乃是私生子，若非陛下恩典，如何入得羽林军中？”
　　“亏你还记得这些。”陛下坐在室中，一旁的香炉中轻烟渺渺，天子的面目看不清楚。
　　“可是，陛下，去病少时，舅舅待去病无微不至，臣的父亲远在长安千里之外，臣视舅舅……”汉武帝怒目而视，抽出腰间象征着无上王权的佩剑，直指霍去病。
　　霍去病毫无畏惧，再道：“陛下，臣自知时日不多，不愿看见舅舅和家人受外人欺凌！”
　　“外人？朕的皇后是卫青的姐姐，你如何不知这家事就是天下事！”汉武帝气极，把剑甩在地上。
　　霍去病怎会不知家事就是天下事，只是他仍然认为自己的做法没有错，殿中的烟越来越重，霍去病觉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烟雾中，他问陛下知不知道他时而觉得身体不适。
　　而陛下只是冷冷地回答，御医之所以没有告诉他真实的状况，一是为了稳住军心，二是觉得他年轻气盛，如若告诉他不久于人世，真不知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紧接着，汉武帝要取冷心恬的玉佩，霍去病左边站着冷心恬，右边站着嬗儿和霍光，他不知拿什么去换，拿什么去换……
　　冷心恬本还在听冷如尧的歌，此时已发现霍去病满头是汗，嘴里喃喃地念着什么，像是在叫她，又像是在叫嬗儿和霍光，定是做了噩梦，她忙是抱住霍去病，帮他擦了额头上的汗，又安慰道：“我们都在呢，都在呢。”
　　霍去病其实已经惊醒，知道冷心恬在安慰他，但仍然没睁开眼睛。她们是不知从哪儿闯进他生活的两个女子，霍去病靠在冷心恬怀里，听见冷如尧在唱那最后一首歌，词中的文法皆是不通：一路上有你，苦一点也愿意，哪怕是为了分离与你相遇。一路上有你，痛一点也愿意，哪怕这辈子注定要与你分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零一章　日久见人心

　　如果说钱财是收买人心的好选择，那么对于常年生活在军中或是颠沛流离到异国他乡的人来说，歌声与故事却更加容易进入他们的心灵深处。
　　冷心恬对他们讲这个故事，长得连自己都不敢相信，其间的那些人那些事，一个个都可以自成一个篇章，如此，待她说到最后时，每个人都会觉得现在的一分一秒都如此珍贵。
　　所以，再次启程的时候，队伍变成了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