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歌未央 作者:安敦恬澈(晋江2014-07-08完结)-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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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几日,霍去病的精神状态依旧不错,似有越来越好的迹象,医者日日替他号脉,调整几味药。
那一夜,冷心恬累过了,还没与霍去病交谈,靠着他就睡着了。
待她从梦中惊醒,已是第二日的清晨。
好梦留人睡,梦境太美,让她舍不得醒来,幽幽彩虹桥上,霍去病牵着水龙吟走来,她看着他风流倜傥,傲视万物,完全没有近日的病态;戎装,他一生似乎注定了与此为伴;银枪,在他手间就可瞬间决定战局的胜负,二人虹桥相遇,一瞥惊鸿,霍去病对着她道:“姑娘,你在这桥上等人吗?”冷心恬想去抓霍去病的手,可彩虹慢慢消逝……
醒来,霍去病已不在身边,冷心恬急忙穿好衣裳,顾不得梳妆,冲到院内,马厩中,水龙吟也不见了。
冷心恬急得去敲冷如尧和于单的房门,却也没有得到什么消息;她连忙唤了杜校尉、沈凌等人,众人皆说将军并没有来找过他们。
冷心恬牵了麒麟,就向外跑去,惊得四邻的鸡犬,一阵啼吠。冷心恬控制着麒麟,想起霍去病整日说想去原上看日出,遂直奔城门而去。
原上草,露水刚刚变干,湿气还在草间未退,霍去病坐于马上立在草间,看着南方——他的长安。
冷心恬出了城门,一人一马并不难找,只是近了一些,她才惊讶于那装束、那杆银枪,竟然和梦里一样。
冷心恬向草间走去,霍去病听到青草与衣裙摩擦和马铃的声响,已知是谁在他身后,今早醒来,身上的倦意退了不少,许久没有纵马执兵的他,突然就想去看看长安;看着冷心恬睡得熟,想必是这些时日照顾他劳累过了,此番睡得安稳,也是看他近几日来气色又好了几分。
霍去病不忍心吵醒冷心恬,才偷偷跑了出来。
霍去病把手中的银枪插在马侧,忽地调转马头,向冷心恬跑来,悦动的红色,冷心恬仿佛又看到了羽林之中的冠军侯,饮下黄河水的将军,封狼居胥的大司马,她太眷恋这个画面,哪怕让她看一天、一年也不会厌倦。
可是没有一年,也没有一月了……霍去病把她抱上马,然后马就飞速奔腾,好似可追云逐日,两个人的心跳与马的步伐一致,霍去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冷心恬,这个声音,你记住了吗?”
冷心恬大声回答,她记住了,在千万人之中,寻找到与你心跳合拍的那个人不容易,可是她会永远相信,千万人之中,的的确确有这样一个人在等她,因此她就不会放弃希望。
马的脚步渐渐慢下来,冷心恬触碰到霍去病握紧缰绳的手,许是被风吹的有些冰凉,她忙用自己的双手为他取暖,此时,红日已在半空,阳光暖暖地照在他们身上,映得浅紫的衣服上,一片红,恰与霍去病的红色戎装融在一起。
看着冷心恬奔出院落,于单起身洗漱,他日日与医者打听霍去病的病情,他今日出去,他是知道的,他没去拦他……想到这儿,他便去唤冷如尧。
冷如尧还没睡够,不愿起身,可于单硬是把她拉了起来道:“光阴不可这样荒废。”
冷如尧眨了眨眼睛,顿时清醒了几分,她略知医术,又怎么看不出霍去病的状况,可是在这个时代,她们束手无策。
她忽得起身,抱住于单,道:“我们都会忘了对方,是吗?”
“呼延先生说的,这样不失为一个最好的结局。”于单安慰道。
冷如尧就是不相信,一个被她刻在心里的人,怎么能说忘就忘。
“你和冷心恬回去以后,要好好生活。”于单开始嘱咐他的妻,这是他在跟她告别。
“这是我要说的话,怎么被你抢了,于单,我走了之后,你可以娶一个汉家女子,一个!然后有子子孙孙,这样,才能与我再相见,你懂吗?”即便没有了她,冷如尧也想让他活得幸福,只因为他这一路走来太不容易了。
“诺,我娶,我娶。”于单答道。
“她不可以比我漂亮,不可以比我做饭好吃,不可以会弹七弦琴,不可以……我一时想不到,不过就是对你好就可以了,这是条件。”
“好,这个作证。”于单拿出结发的荷包作见证。
冷心恬靠坐在一棵树下,方才出来的匆忙,也没来得及带上些吃食,冷心恬说要请霍去病回去吃早饭,可霍去病执意要舞枪给她看。
霍去病取下马背下的银枪,绕着冷心恬舞了起来,银色的光上下相交,夹杂着秋草的芬芳。
她看得出银枪的力道不似从前,那秋草并没有飞在空中,而是刚离了草间一些就落了回去。
可最后的几招一出,却有几株小野菊落在她的裙摆之上,他收了枪,说他要休息一会儿,冷心恬听到他这么说,面色有些不好,担心不已。可连日来与他相伴,如果日日难过,那也就熬不到今时今日了。
霍去病也靠在树干上,让冷心恬依偎在他肩头,浅笑着道:“我会起来的,一会儿叫我。”
“你和我说着话,好吗?我有点儿害怕。”冷心恬道。
他已经感觉到她的担忧与害怕,遂道:“好,我保证,我的承诺可是……”
“长安城里千金都买不到的。”冷心恬跟着霍去病一起说,这话她都听了一百八十遍了,但此刻还是要听他自己说出来才放心。
“如若,霍去病生在这人们所说的荒蛮之地,饮这河水,日日与秋草为伴,许能与心恬长相厮守。”他拾起她裙摆上的小野菊,嗅着菊花的气味道。
冷心恬知道他在说自己爱听的话,可她懂他的心思,回道:“去病若是终日放牧,我才不会看上你呢。”
“心恬,你知道吗?你有时候聪明,有时候又很笨。”霍去病把那朵小菊放在她的发间。
“你打仗这么聪明,可有时候也很笨。”冷心恬笑着,装作没看见霍去病额上的汗珠。
方才骑马使了不少气力,枪又不轻,此时他觉得快要靠不住那树干,只得把银枪插进土里,以此来撑着自己和冷心恬的重量。
她靠在他怀里,躲过了他的目光,霍去病的气息在她的发间浮动,不似往日。
“好,就算是我笨,我有个问题要问。”
冷心恬点头,听着他的问题,他说那年她和大将军去司马迁府上,冷心恬回答了司马迁的一个问题,世间最珍贵的为何物?他想要知道答案。
眼前的草原辽阔望不到边,正如他走过的路;抬头处天空朝霞如火,正如羽林跃动的红。
冷心恬在回答他的问题,可一如那年他站在墙外,她的声音,他听不真切。
“我想再看看……”
长安,他还是想他的长安,他期盼着未央宫中宣室殿内的君王能召他回去,让他出兵闽越,为大汉再立功勋。
她还是忍不住哭了,在他要离去的时刻,早早就知道结局的她,还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还那么年轻……
冷心恬的身体缩成一团,眼睛被泪水模糊,远处的城垣已不可见,她听见车马的声音,急急往这边来,于单带着冷如尧急急赶来,杜城、沈凌、朱勇等人也都跟在马车后面,众人见他们二人去了许久都未回,放心不下,一同出来寻找。
冷心恬一把握住于单的手,只说出两个字:“长安,长安。”
杜城立即心领神会,他跟了半辈子的将军,此刻未能归乡,他吩咐众人把霍去病抬到城墙之上。
城墙之上,‘霍’字旗迎风而展,霍去病面向南,向长安眺望。
冷心恬跟着霍去病,一直未松开他的手,可他渐渐地感受不到,她的温度,一切像是草原的晨曦,那般湿凉;他想要再看她一眼,都办不到,他还有太多的话想对她说,冷心恬不够聪明,那年他在北阙送她,她没有回头;他在风雪里追她,她被风雪迷住了双眼;他偷偷地在司马迁的宅子外面,听她谈天下事,又怎么能告诉她,身为骠骑将军的他去翻别人家的院墙;每次冷心恬离开他,其实他不像别人眼中的那般潇洒……可一切的一切,都再也没有机会告诉她了。
冷心恬的泪水打在他的手背上,那是他最后能感觉到的,他,霍去病,一生的事情用半生做完,留下来的时间却太短,可他不后悔,如果再叫他选择一次,他还要选这般轰轰烈烈的人生,要说有些遗憾,就是希望能再次回到长安,再陪她几年……
冷心恬靠在霍去病怀中,帮他取暖;身旁人的气息在褪去,散入秋草遍地的草原。
一瞬,仿佛有什么滴在她的眉心,温润如珠玉。
英雄泪,她说过那是世间最珍贵的东西。
杜城等人纷纷跪下,送别他们的将军,在他们的记忆中,不管将军身后有多少士兵,八百也好,十万也罢,他总是在队伍的最前面。他的命令,让每个将士充满信心,他的决心,让每个敌人胆寒。
饮马翰海,封狼居山,西规大河,列郡祁连。将军一去,这世间,怕是没有人再能做到这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零七章 一别已千年
一面旌旗,盖在霍去病的身上,头发束得整整齐齐,一如他往日的样子,只是苍白的脸庞提醒着冷心恬,他已不在了。
冷心恬不再去看他,三天以后,她开始吃东西,她想,无论如何,他是回不来了,不过她还有希望,重逢,那就是她的希望。
未央宫宣室殿内,汉武帝刘彻拿到了加急的军报,自从大司马大将军和大司马骠骑将军驱除匈奴以来,他从来没有收到过这么加急的军报。
大司马骠骑将军,薨。
汉武帝的目光落在这几个字上,他死死地攥着这份竹简,作为一国之君的他,没有驰骋疆场的机会,不能轻易离开长安,可是每次大战,他的心早已随着帝国的将领远去塞外。
大军出汉境的时候,他期待着即将到来的大战。
年轻的骠骑将军带领着军队消失在大漠中的时候,每个在朝的臣子几乎都惴惴不安,刘彻虽也摸不清他的去向,但是他明白,如果连他都摸不清骠骑将军的行军路线,那么敌人也将陷入一片困顿之中,他的猜想没有错,哪怕是在匈奴人的草原上,他们依然找不到汉军的踪影,最后,他得到了日夜期盼的捷报。
可如今,那个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少年,已经一去不回,留下的只是万世歌颂的功勋与不朽的传说。多年以后,当汉武帝登上单于点将台时,他依然不禁感叹骠骑将军与大将军之功。
“陛下,臣霍去病愿去朔方,陛下保重。”这是他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他事事做的都合他的心意,狂妄一些又何妨;刘彻命他去朔方戍边,原也只是想躲避大臣们的上书,略施薄惩,杀杀他的骠骑将军的锐气,因为刘彻还想把整个大汉的军队交在他的手下呢,刘彻也是个骄傲的人,因为相像,所以相知。
士为知己者死,他的臣子霍去病,做到了。
刘彻的帝王身份,容不得他过多的叹息和不舍,剩下的只是一纸诏书,骠骑将军,北驱匈奴,功在千秋,谥号“景桓”,赐葬茂陵侧。其子霍嬗,承其父‘冠军侯’爵位。
刘彻把诏书递给他的贴身舍人,就在舍人要行出大殿的时候,刘彻叫住了他,道:“让五郡铁甲军,皆去送行,从长安始。”
汉武帝的诏书很快便到了朔方,众人开始准备护送骠骑将军南归,世上的事情就是如此奇怪,原本随行的人没有几个,转眼又是车马跟随了。
是夜,冷心恬因为太累,在冷如尧一旁睡着了,冷如尧刚要起身,倒上一杯热水,忽然,门开了,一个人风尘仆仆的闯了进来。
冷如尧刚要出声,就见于单也随着进了屋,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几月不见的呼延绀。
呼延绀进屋第一句话就是——是时候离开了。
冷如尧惊讶万分,道:“您不是在长安吗?”
呼延绀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今天晚上,我们必须走。”
冷如尧看了一眼冷心恬,然后看向于单,似乎在问,你也要让我走吗?
而于单只坚定地说了两个字:“去吧。”
呼延绀又道:“不要叫醒她,她醒了,怕是不好走了。”
冷如尧听了这句,心想,不如让她也睡去,面对着于单的离别,难上加难。
于单走过来,轻轻地抱过冷如尧,道:“几十年的相守,换你一世的孤独,这样的幸福,于单承受不起。如此,相守不如相忘。”
冷如尧听了这样的话,早已躲在于单怀中泣不成声。
呼延绀似乎已经等不及了,来到榻边,看了看冷心恬是否睡熟,然后从怀中拿出了冷心恬的玉佩。
冷心恬突然起身,一把抓过呼延绀的玉佩。
呼延绀死活不松手,又怕外面有人听见,小声道:“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你松手!”
冷心恬也不甘示弱:“我要见他最后一面。”
呼延绀听出话有转机,松了一点儿劲儿道:“不是我不让你为他守灵,而是大将军助我出长安,他的用心我们不可辜负。”
冷心恬手上的劲儿也松了一半,道:“再给我一些时间,小尧,你与于单告别吧。”
冷心恬进了灵堂,巨大的棺椁隔着两个人,她原本怕极了黑暗与冥灵这些东西,但是只因为里面躺着的是霍去病,她就一点儿都不害怕了。
那棺好重,她推开了,英雄会死,霍去病也会食言;她自己也食言了,连最后一程都不能送他,而要在这个夜晚彻彻底底的消失。
那么再见,再见是何年,冷心恬把四人画的画儿放入棺椁,身影融入夜色之中,没再回头。
呼延绀手持一半嫣红的血玉,冷心恬拿着另一半墨玉,冷如尧则握着碧绿的玉璧,紧张地看着呼延绀和冷心恬二人。
于单站在一侧,静静等待着不可思议的一幕。
冷心恬的手没有动,呼延绀倒是往前了一步,将两块玉对在一起,红黑两色自相遇的一瞬,迅速交融,发出紫色的光芒,而后冷如尧手中的碧玉似乎也得到了感应,碧色耀眼,于单已是睁不开眼睛。
呼延绀拉起二人的衣袖,他终于找到了玉璧,他可以回去了!
冷心恬闭了双眼,与他说最后一句再见;冷如尧被呼延绀拉起,却依然看着一旁的于单,她去拉于单挡住双眼的手。
于单感觉到冷如尧的手,微微回握了一下,下一秒他只能狠下心了。
冷如尧明白于单不再去握她的手,是想让她安心地离开。
还是于单先松开了手,她遇到困难,他会帮她的,即使是要和她分离。
冷如尧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忽地想起了什么,问呼延绀道:“这是一个轮回,对吗?我们要怎么走出这个轮回。”
呼延绀只是看向于单,而他的回答,冷心恬和冷如尧已经听不见,也记不得了——于单就是被改变的历史,他没有病死在云中,他活了下来。
第二日,大司马骠骑将军的棺椁在军队的护送下,返回长安,所经之处,众人皆叹天妒英才。
下葬之日,汉武帝调来铁甲军,列队成阵,从长安一直排到茂陵东北部的霍去病墓。
巍巍祁连山,象征着冠军侯的扩土之丰功,马踏匈奴,记载着他驱匈奴之伟绩。
这座墓周围,人们常说能看见毛色发亮的两匹神骏,常伴‘祁连山’两侧;没有人再提起过曾经在朔方陪伴过骠骑将军的人,一切似乎已被遗忘。
玉佩启合之间,思君万里外,一别已千年。
公元前115年,卫青尚平阳公主,朝中无人不叹这是一段天赐良缘,而平阳公主在结束了两段婚姻后,终于找到了她的意中人。
卫青事无巨细,皆替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