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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绿房子_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_完整版-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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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奥·列阿德基:可我连一个了解依基托斯的情况、晓得什么是合作社的阿瓜鲁纳人都没见过,你是怎么知道这事的,彼德罗·埃斯卡维诺?我求你们一个一个地讲,先生们。杯子又闷声在桌子上顿了一下:胡利奥先生,我在依基托斯住了很久,自从那两个家伙来了以后,当地就骚动起来了,只是由于事情太多,我一直没有发觉。胡利奥·列阿德基声音一直很轻:彼德罗先生,镇上的事务占了我不少时间,费了我不少钱财。说着他的神色变得严厉起来:我本来不愿接受这个镇长的职务,许多人非让我接受不可,你就是其中的一个,你还求我考虑一下你的话。彼德罗·埃斯卡维诺:我知道您对我功德无量,我不想惹您生气,只是我刚从乌腊库萨村回来,阿瓜鲁纳人连一个橡胶球都不肯卖给我,预付钱都不干。杯子又闷声地在桌子上顿了一下:十来年这还是第一次呢,胡利奥先生。阿雷瓦洛·本萨斯:他们还带他去看合作社呢,胡利奥先生,您别笑,他们特地搭了一间茅屋,里面装满了橡胶和皮毛,但就是不肯卖给埃斯卡维诺,说是要拿到依基托斯去卖。矮个子、秃顶、金鱼眼的玛努埃尔·阿基拉:镇长,您看见了吧,根本不应该让那两个家伙到部落里去,阿雷瓦洛说得对,他们把土著都教坏了。胡利奥·列阿德基斟满了杯子:以后这种人不会再来了,先生们,我要去依基托斯一趟,不光是为了自己的事,也是为了你们的事,部里已经取消了在森林地区普及文化的计划,教师小组也解散了。彼德罗·埃斯卡维诺第三次砰的一声把杯子在桌子上顿了一下:可他们已经来过了,而且造成了祸害,胡利奥先生。你们不能同琼丘人谈谈吗?您瞧,我们早就谈过了,我们还把那两个家伙带到乌腊库萨去的翻译也叫来了,让他本人跟您讲吧,胡利奥先生。那个赤着脚蹲在门口的棕色皮肤的人站起身来,神色迷惘地向圣玛丽亚德聂瓦镇的镇长跟前走了几步。
鲍尼诺·佩雷斯:他们买他的橡胶多少钱一公斤?你问问他。翻译开始吼叫,又是比手画脚,又是大口吐唾沫。胡姆一言不发地听着,两臂交叉在裸露的胸前,涂绿的颧骨上分别画着两个红十字叉作为装饰,方方的鼻子上刻着三根像蠕虫一样细的横杠。他表情严肃,仪态庄重。乌腊库萨人挤在空场上,一动不动,太阳直射在树上和他们的茅屋上。翻译翻完了,胡姆和一个小老头叽里咕噜地讲了起来,还一面打着手势。翻译:质量好的两索尔一公斤,质量一般的一索尔一公斤,老板。特奥费洛·卡尼阿斯眨眨眼睛:瞧这价钱。一只狗在远处叫着,鲍尼诺·佩雷斯:我早知道了,兄弟,这群婊子养的,狡诈透了。他转向翻译:秘鲁人太坏了,他们一转手就卖二十索尔一公斤,中间人在拿你们当傻瓜,你们不能就这样任人掠夺,伙计,你们还是把橡胶和皮毛拿到依基托斯去卖吧,别再跟这些中间人做生意了,把这些话翻给他听。翻译:都翻给他们听?鲍尼诺:对。告诉他们说中间人在掠夺他们?特奥费洛:对。告诉他们说秘鲁人太坏了?对,对。说中间人在拿他们当傻瓜? 鲍尼诺和特奥费洛:对,对,当然都翻给他们听,告诉他们,那些人都是魔鬼,都是强盗,都是坏蛋,告诉他们,不能再忍受下去了,妈的,你别害怕,把这些话统统翻过去。翻译又是叽叽咕咕又是吼叫地讲了起来,还不停地吐着唾沫。胡姆也叽咕地讲着,也吼叫,也吐唾沫;老头捶着胸,他的皮肤已显现出粗糙的皱纹。翻译:他说依基托斯从来没有来过,中间人埃斯卡维诺倒是常来,还带来刀子、砍刀、布匹。特奥费洛·卡尼阿斯:兄弟,真是滑稽,他们把依基托斯当成人了,真是白费力气,鲍尼诺。翻译:他说,他们用那些东西换橡胶。鲍尼诺·佩雷斯走近胡姆,指着刀子问道:他腰上挂的刀子是用几公斤橡胶换来的?问问他。胡姆抽刀高举,阳光射在刀上,光芒溢出刀刃。他露出骄傲的笑容,身后的乌腊库萨人也都笑了,其中许多人也抽出刀子,高举过顶,在阳光照射下闪闪发光。翻译:胡姆的刀子是用二十个橡胶球换来的,其他人的是用十个、十五个橡胶球换来的。特奥费洛·卡尼阿斯:我想回利马去了,兄弟,我在发烧,鲍尼诺,再说,这生意这么不公平,而这些人又不懂,我们还是忘掉这一切吧。鲍尼诺·佩雷斯用手指连加带减地算着:特奥费洛,这些人不会打算盘,胡姆的刀子要花四十索尔呢,不是吗?翻译:这也要告诉他吗?翻给他听吗?特奥费洛:不用了。鲍尼诺:你就告诉他这点就行了:那些中间人都是魔鬼,这把刀子连一个橡胶球都不值,是垃圾堆里拣来的,告诉他,依基托斯不是中间人,是个城市,就在河的下游,在玛腊尼昂河的下游,叫他们把橡胶拿到那里去卖,价钱要合算一百倍,在那里还可以买到他们喜欢的刀子,什么东西都有。翻译:先生,我没听懂,请您重复一遍,慢点讲。鲍尼诺:妈的,应该从头到尾把一切都向他们解释清楚,特奥费洛,你别扫我的兴。
他们三个人也许有道理,但胡利奥·列阿德基还是坚持:不要再费脑筋胡思乱想了,那两个家伙不是已经走了吗,而且永远也不会来了,被鼓动起来的也仅仅是阿瓜鲁纳人,而我一直是同沙普腊人做生意的,再说,一切都会有办法的,我想我会妥当地履行我作为镇长的职责的,先生们,你们瞧着好了。阿雷瓦洛·本萨斯:胡利奥先生,还有别的事呢,您不知道博尔哈警备队的一个班长、一个领水员和一个用人在乌腊库萨发生的事吧?事情就发生在上星期,胡利奥先生。他说:你说什么? 又出了什么事?

“高兴点,我们到了曼加切利亚区了。”何塞说道。
“沙子刺得我脚怪痒的,我还是把鞋脱掉吧。”猴子说道。
桑切斯·塞罗大街到了头,柏油马路,白色的门面,坚实的大门和电灯也就消失了,代之出现的是蒲草做的大门,稻草、白铁和硬纸板铺的屋顶,尘土,苍蝇,弯弯曲曲的小巷和没有窗帘的方形小窗里闪烁着的烛光和曼加切利亚区特有的油灯光。家家户户都在街头乘凉,雷昂兄弟不时地向熟人招手致意。
“你们为什么这样骄傲?曼加切利亚有什么值得你们这样称赞的?”何塞费诺说道,“臭气熏天,人们生活得像畜生,一间破屋子至少睡十五个人。”
“加上几条狗和桑切斯·塞罗的照片共有二十个。”猴子说道,“这是曼加切利亚区的又一个优点:一视同仁,人、狗、羊一律平等,都是曼加切利亚区的成员。”
“我们骄傲,因为我们出生在这里。”何塞说道,“我们称赞曼加切利亚,因为它是我们的家乡。何塞费诺,说穿了,你是在羡慕得要命。”
“这个时候全皮乌拉城都已睡去,”猴子说道,“只有这里,你听,生活正在开始。”
“在这里,我们大家不是朋友就是亲戚,光是这点就值得称赞。”何塞说道,“而在城里,人们是看人上菜,你不是阔佬就得给阔佬舔屁股。”
“去他妈的曼加切利亚吧,”何塞费诺说道,“等那么一天像加依纳塞腊区一样让人拆掉了,我才高兴呢;我会喝个酩酊大醉。”
“你现在是心情紧张,有火没处发。”猴子说道,“不过,你要是想说曼加切利亚区的坏话,可得小声点,叫人听到了,非把你揍扁不可。”
“我们像小孩一样,”何塞费诺说道,“这是什么时候,还要吵嘴。”
“让我们和好吧,让我们唱队歌吧。”何塞说。
坐在沙地上的人们一声不响,所有的嘈杂声——歌声、干杯声、吉他的乐声、鼓掌声——都来自酒店。所谓酒店也仅仅是比其他茅屋稍大点的茅屋而已,不同的是灯火更亮些,门前飘扬着一面用竹竿撑起的红色或白色的幌子罢了。温暖的空气里散发着各种味道,街上渐渐黑暗下来,随着出现了狗、鸡、猪,都是神情阴郁,咕咕嘟嘟地在地上滚来滚去;大眼睛山羊则系在木桩上,头上飞满了嗡嗡作声的小虫子。三个二流子不慌不忙地在曼加切利亚区仿佛丛林中弯曲小道似的街上走着,不时地避开把席子搬到外面来睡觉的老人,绕过那些像出现在海上的鲸鱼一样突然在街心冒出来的茅屋。天空布满了星斗,有的又大又亮,有的则像点点磷火。
“三圣星出来了。”猴子指着空中三颗同时在闪闪发光的星斗说道,“你们瞧这三颗星闪得多厉害啊。多米迪拉·雅腊说过,三圣星看得非常清楚的时候,人们就可以向它乞求上天的恩赐。何塞费诺,你趁此机会来求求吧。”
“多米迪拉·雅腊!”何塞费诺说道,“可怜的老太婆,我虽然有点怕她,但自从她死后我还真想念她呢,不知她是不是原谅了我们在她守灵仪式上闹的那件事。”
何塞费诺双手插在衣袋里,头垂到胸前,一声不响地走着,雷昂兄弟则叽叽咕咕地讲个不停,有时同声问候:“晚安,先生。”“晚安,太太。”地下不知是谁用一种充满睡意的声音也向他们还问,还指名道姓地称呼他们。三人在一座茅屋前停了下来,猴子推开门,利杜马正脸朝里站着,他身穿李子色的衣服,上衣的臀部处显得鼓鼓囊囊,头发又湿又亮,墙上钉着的一张剪报在他头上飞来飞去。
“老兄,第三号二流子驾到。”猴子说道。    
利杜马像个陀螺一样转过身来,微笑着张开双臂快步走过来。何塞费诺迎上去,两人紧紧地握手,久久地互相拍打着。久违了,兄弟。很久没见了,利杜马,真高兴你又回来了。两人就像两只嗅觉灵敏的狗在互相摩擦。    
“老兄,你这身衣服的料子可真不错啊。”猴子说道。
利杜马退后几步让三个二流子好好地欣赏他那花哨的新装:硬领白衬衣,灰点玫瑰红领带,绿袜子,尖头皮鞋擦得跟镜子一样亮。
“你们喜欢吗?我穿这身衣服是为了庆贺我重返故乡。是三天前在利马买的,这领带和鞋子也是。”
“你简直成了王子了,老兄。”何塞说道,“这好极了。”
“没什么,也就是料子好。”利杜马掸着上衣的领子说道,“只是这衣服架子开始被虫蛀了,不过还能搞搞女人,反正现在我又成了光棍,也该轮到我了。”
“我差点认不出你来了。”何塞费诺打断他说道,“伙计,很久没看到你穿便服了。”
“你还不如说很久没看到我本人了。”利杜马说着脸色变了,但随即又微笑起来。
“你还是这样好,比穿警察制服好。”猴子说道,“这才是真正二流子的样子。”
“还等什么,”何塞说道,“唱我们的队歌吧。”
“你们都是我的兄弟。”利杜马说道,“是谁教会你们站在老桥上跳水的,不记得了吗?”
“你还教会我们喝酒,嫖女人呢,”何塞说道,“老兄,你把我们都带坏了。”
利杜马抱住雷昂兄弟,亲热地摇晃着;何塞费诺则不停地搓着手,嘴角虽然露出微笑,但目光却一动不动,闪出一丝隐蔽而警惕的光芒。他挺胸凸肚,双腿微曲,整个身子既僵硬又不安,一副防卫的架势。
“我们得尝尝伊卡太阳酒,”猴子说道,“这可是您老答应的。答应的事,欠下的债。”
四人在煤油灯下的席子上坐了下来。煤油灯吊在屋顶下,晃动一下就把暗影中土坯墙上的裂缝、乱涂的字迹和那破烂的壁龛照亮,壁龛中有一个石膏做的怀抱婴儿的圣母像,圣母像的脚下有一个空烛台。何塞点燃了壁龛里的一支蜡烛,烛光照亮了一张剪报,报纸上印的是一位身佩军刀、挂满勋章的将军的发黄的侧身像。利杜马把一只箱子挪近席子,打开箱子取出一瓶酒,用牙齿拔开软木塞,猴子帮他把四个杯子斟得满满的。
“又回到你们中间来了,真没想到,何塞费诺。”利杜马说道,“我很想念你们三个人,又想念我的故乡。为久别重逢干杯!”
四个人碰了杯,一饮而尽。
“噢,简直是一团火!”猴子叫了起来,眼睛里充满了泪水,“你肯定不到四十度吗,老兄?”
“这酒才柔和呢,”利杜马说道,“这种皮斯科酒秘鲁伊卡省港口皮斯科出产的烧酒。在利马连女人和小孩都喝,跟甘蔗酒可不一样。你还记得吗,那时候我们拿甘蔗酒当汽水喝呢。”
“猴子喝酒不行,”何塞费诺说道,“两杯下肚就晕头转向了。”
“我一喝就醉,可我比别人都顶得住。”猴子说道,“我可以一连几天地醉下去。”
“你总是第一个倒下。兄弟。”何塞说道:“利杜马,你还记得吗,我们总是把他抱到河里,把他的头按在水里让他醒酒。”
“有时还打我耳光呢!”猴子说道,“你们总打我耳光,所以我现在连胡子都长不出来了。”
“我提议干一杯。”利杜马说道。
“等我先把杯子斟满,老兄。”
猴子抓起皮斯科酒瓶开始倒酒;利杜马脸色沉了下来,两条细细的皱纹出现在眼角,眼睛似乎在出神。
“来,干吧,二流子。”何塞费诺说道。
“为鲍妮法西娅干杯!”利杜马说道,慢慢地举起杯子。
3“你别以为自己还是个孩子,”住持说道,“你已经痛痛快快地哭了一整夜。”
鲍妮法西娅抓住住持的长袍的底边吻着:
“您告诉我,安赫利卡嬷嬷不会来吧,告诉我,您是好人。”
“安赫利卡嬷嬷骂你骂得对,”住持说道,“你冒犯了上帝,你背叛了我们对你的信任。”
“我不想惹她发火,嬷嬷,”鲍妮法西娅说道,“您没见她一发火就生病吗?她骂我倒没关系。”
鲍妮法西娅拍拍手,孤儿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小了,但没有停止;她又拍了一下手,比刚才更响,于是孤儿们住口了。这时只有凉鞋走在庭院石板地上发出的嚓嚓声。鲍妮法西娅打开宿舍的门,等最后一个孤儿迈进门槛,她就把门关上,把耳朵贴在门上听。那不是每天的嘈杂声,除了忙忙碌碌的铺床声外,还有一种惊慌的闷声闷气的窃窃私语。中午时分,她们看到安赫利卡和帕特罗西纽两位嬷嬷带回两个小女孩时这窃窃私语声就开始了,因而在念经时住持生了气。鲍妮法西娅又听了一会儿,就到厨房去了。她点了一盏油灯,拿起一只装满煎香蕉的白铁盘子,拔下仓库的门闩,走了进去。黑暗中,只听得见类似老鼠在仓库后部跑来跑去的声音。她举起油灯在房间里巡视着,发现玉米麻袋后面有一只瘦小的脚踝,戴着皮制的脚镯;一双赤脚在互相揉擦着,扭动着。她们想互相遮掩吗?麻袋和墙壁之间的空隙很窄,要么就是两人挤在一起了。鲍妮法西娅并没听到她们在哭。
“也可能是魔鬼在诱惑我,嬷嬷,”鲍妮法西娅说道,“但我并没有觉察,我只是感到可怜她们,请您相信我。”
“你可怜什么?”住持说道,“这又和你的所作所为有什么关系?鲍妮法西娅,你不要装傻。”
“我可怜那两个奇凯斯村的土著女孩,嬷嬷,”鲍妮法西娅说道,“我跟您说的是实话,您没看见她们哭的那样子吗?您没看见她们互相拥抱在一起那种样子吗?格莉塞尔塔嬷嬷把她们带到厨房里去,她们什么也不吃,您没看见吗?”
“她们这样,不能怪两位嬷嬷,”住持说道,“她们不明白,把她们弄到这儿来是为了她们好,她们以为我们会伤害她们。别人不也是这样吗,后来习惯了也就好了。她们不明白,可你应该明白,鲍妮法西娅。”
“可是我不由得可怜起她们来了,”鲍妮法西娅说道,“有什么法子呢,嬷嬷。”

第七节

鲍妮法西娅跪下来,用油灯照了照麻袋。两个女孩就躺在那儿,像两条泥鳅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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