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苍-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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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苍 作者:詹姆斯。梅布理克
一个人的形像越伟大,他的痛苦就越多。反过来说一个人的痛苦越多,他的形像就越伟大。这里,罗兰认识到的还有另一种伟大比他经常歌颂的丰功伟绩的伟大更深刻,这就是痛苦的伟大。……作为一个受难者,他欢迎世上所有的受难者,他现在不想去获得共同的鼓舞,而想在这个世界的所有孤独者中建立起友谊,向他们说明痛苦的意义和伟大。
——茨威格
名为闪苍叆叇
我有生以来一次也没有故意说过慌话,做过坏事,然而我的良心却不清白!
——契科夫
※※※※※
我不记得刚刚做了些什么,当我睁开眼的时候就发现一个人站在这里。没有丝毫光亮,也没有任何声音,我所能辨别的只有一片死寂,仅有的感觉也只是寒冷。裹在身上的还是冬日里总穿着的那件呢子大衣。这一切仿佛回到了默片时代的电影故事里,而这一组胶片中也只有我一个人物而已。
我喊了几声,没有人应答。我放弃了对外界信息的搜索,干脆闭上眼睛体会着这静谧而奇妙的气氛,只觉得很亲切,很熟悉。仔细想想这种境地曾长时间围绕着我,像一张大蛛网把我缚在中央,但却并不令人害怕。相反地,它使我有一种莫名的冲动。
再次睁开眼睛时,周围的景物开始依稀可辨,不宽阔的街道和密布两边的民房使我猜疑这儿可能是南城的某处。但这街道陌生,我想自己从没到过这里。站在街的中央,面对着未知的方向,我真的想不出我是怎么到的这儿,又要来干什么。在迷茫中我伸手在口袋中摸找,除了常装着的扳手外,再也没有任何有用的东西了。远处白色的塑料袋和几张碎纸片被风卷起打着旋儿,我决定沿着这条街走下去,也许能找到这份茫然的答案。
有时候真觉得人的本性难改。在受过了不少伤之后我还保留着那份过度的大胆。
“你是我见过的最执着的人了,而且以后永远是。”这句大姐大回德国之前说的话突然从脑海中冒出。尽管不知道是前面会有什么,我还是在这了无生气的街上缓缓的走着。在我眼中,多年前已褪了色的民宅院门蒙着一层尘土般的灰暗,也许是我没戴眼镜的缘故吧。这地方夜里特有的死气沉沉有点儿让人吃惊,谁会住在这儿呢?
在走过了一段只有扳手陪伴的路后,烦躁和无奈涌上心头。六年来,我一直结识新朋友,包括各种能认识的人:同学、老师、街头小混混或是街边路边的漂亮女孩儿,因为我真的不喜欢孤身一人。一旦身边没有了可以说话的人,我的心就会不自觉地被回忆入侵,笼罩。我会想起白云、想起三哥和大姐大,还有张真、艾嫒。想他们的音容笑貌,想那些曾经有过的快乐,而更多的却是离别时的震惊和痛苦;想每次受伤时的无奈和无悔。一个人的世界中,一旦陷入回忆,默默地流泪成了自然而然的事。我不想做命运的奴隶,但从十四岁开始在外面玩起,仅仅一年的经历,就改变了我的整个人生。直到现在,我还生活在起落和动荡中。鬼知道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到哪天。我需要在朋友的帮助下跑出曾经的阴影,去看看明天,哪怕只能看看也好呀。然而在这个莫名的所在中走着,我又把手伸进衣服里触摸着那曾为艾嫒留下的烙印和伤疤。它仍然突起着,那么粗糙,与身上别处细嫩的皮肤相比是多么格格不入。如果艾嫒还活着,我真会用我所能做的一切呵护她,爱惜她,为她而远离曾经的灰暗。
就在我心里升起一阵怅然的时候,前面远处“唰”的一声火石擦着的响声惊醒了我,伴随着的还有转瞬的火光,除了那燃着的香烟开来的明亮的红点,一切又归于暗寂。我不由一阵狂喜,因为看到了那拿着烟的男人背影,这不再是个无人街了。我可以问问他,还可以要支烟来排解我的坏情绪。想到这些,我精神振奋,快步走向他那边。
那个男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距离的缩进,使他的背影愈发清晰:刚过腰的深色皮衣和套在修长双腿外的长裤,还有随风飘动着的长发。我的脚步放慢了,他的感觉好像是——三哥!“等等!不要再瞎想了。”我告诉自己要接受现实,三哥已经死了一年多了,这是老大老二告诉我的,何况去年我还亲眼看见因三哥死讯而发疯的嫂子,我知道我想念三哥,但眼前的这个男人不过是背影相似罢了。
我在离他也就十步之遥的时候,那个男人扔掉了手里的半截烟,扶了扶夹在左臂下的皮包,大步的向前走,而且不时地向左右看看。就在这时我看清了他的侧脸。
我不相信世间会有长得如此相像的两个人,我确信自己的眼没花,而那张脸实在和三哥的没有区别。除了相信他就是三哥外我没有别的选择。尽管有着一大堆的疑问。但我没时间考虑,我急切地追过去,也想让他为我们的重逢而惊喜交加。说真的,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了。
我很快追上他,并一下子拉住他的胳膊。
“三哥,是我呀!”
我猜测着他看到我后的表情,可是他的根本就没望向这边,只是眉头微皱,嘴角轻撇。
我的呼吸猛地一停,他的这种如同见到陌生人的样子重击了我。我想到以前不论我做了什么他都不曾怪过我,只是心平气和地去做他自己的事儿,让我看到我应该做什么。但,这一回三哥变了。也许他知道了我和艾嫒的事儿,怪罪我伤害了那个无辜的女孩儿,才对我失望了。我一时不知如何说起,也不能解释,只好松开了紧攥他的手。
他无话,只是目视前方。我也无话,几年不见,他的眼里仍是那份冷静,只是脸上渐见沧桑。他拼命地挣钱为了能娶上嫂子过平安的日子。后来却盛传他被人砍死,我也眼见嫂子的疯。我知道他一定是有人搬弄是非,他这段日子呆在哪儿?他一定受了不少的苦。
在我的心里,惊异和不解交织着,时间过的是那样的慢,直到他平静地吐出一句话。
“你们有事吗?”
你们?这里只不过我和他两个人而已。他指的你们是谁?他并不是在对我说话,他的眼也一直没有看向我。我顺着他的目光回转过身。后面不知何时站着三个男人:身高不等,穿着也不同,但一律是暗色调,其中一个人手里面提个帆布包。我不认识他们,但可以从他们的眼神和其中一人脸上的刀疤看得出他们决不是善主儿。
可以想象在这样的环境下碰到这样的三个人会发生什么,但我并不感到紧张。就算他们是带了家伙,又能怎么样?仅凭我手中的扳子就不会让他们讨到便宜,更何况旁边的三哥更是比我强得多呢。尽管如此,我还是握紧兜里的东西,以防万一。
微微僵持了一下,三人中位于中间的人向前迈了一步。嘴咧了咧算是打个招呼,同样的是他也根本没搭理我。
“老兄,你真是的,搬到这儿几年了,哥几个想交你这个朋友,你却从不赏脸。听说最近生意不错,一起去喝点酒总没问题吧”那个男人说完,旁边的两个人也半笑着搭腔。
我扭回头去看三哥的反应,见他略一犹豫,便爽快地笑了。
“平时对不起各位,我事儿忙,有对不起哥几个的地方多原谅。以后在这里混,还得靠大伙儿的罩着。走吧,这顿饭理应我请。”说着,他向那些人走过去。
看来他这几个人是街面上的混子,三哥也不想得罪他们。我们大家都很久不做了。我初三毕业那天,三哥就带着我退出了。一晃好五六年了,再不是当年道儿上混的人了,又怎么能再树敌呢。
既然三哥同意去吃饭,我就在后面跟着。一路上他们的话不多,而我也插不上嘴。
大约是夜深的缘故,我们走了好一阵子才看到一个小饭馆,三哥和那几个人走了进去,服务小姐把他们带到里面的一张桌子,我紧跟其后却突然感觉小腹一阵疼痛,一阵阵刺的麻痛迅速扩散到全身。我半蹲着用左手捂住肚子。接触衣服的手粘粘的,指头之间滑过粘稠的液体。我抬起手看见左手臂上曾经的烙伤向外翻起,暗红的血顺着手臂往下流。我惊惧万分,挣扎着想叫喊却出不了声,身上所有的伤口一下子都回到了当初破裂时的模样。我一动不能动,只有两眼透过玻璃门,注视着饭馆里面的几个人。
我看到墙上挂钟的飞转,看到那三个人和三哥拼酒。他们三个人轮流灌他,直到他摇摇晃晃的到柜台去结帐,那三个坐在桌边的人就从包里掏出砍刀冲过去。一切都呈现在我的眼前,可我却没有能力阻止它的发生。刀砍在三哥的头上、脖子上、背上。饭馆老板过去阻拦,那三个人转身去砍老板。
我看着三哥慢慢地倒下,身子还在抽动着,他用力爬向放在饭桌旁先前夹在胳膊下的皮包。但越爬越慢,终于不动了。旁边躺着的是同样血肉模糊的店老板。我看着那三个人收拾家伙向外跑,我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全身剧烈地摇晃,我的头也被别人晃来晃去。随之就是眼前猛的出现一道白色的强光……
刺眼的白光中逐渐映清了母亲的脸。
“又做恶梦了吗?”母亲用手擦去了我额头上的汗。我就像个刚爬上岸的人,急促地喘着气。
“嗯”,我也不知道这一微弱声的回答是否母亲听见了,便又补了一句: “妈,我没事儿,现在几点了?”
母亲看着我慢慢恢复了,便抬起头看了看钟。
“才四点多一点儿,你再睡会儿吧”
随后母亲说的话我一句都没听进去,我摸着身上的每一道伤疤,发现它们还正常并没有破裂,这才确信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个梦罢了。我这几天常做恶梦,但从来没有像这此这样清晰:梦里的三哥的形象是那样真实,而所有的伤又是那样的痛彻肺腑。我试图让自己信服,我是个学心理的人,我知道梦不过是潜意识的表现而已,没什么可担心的。但我不明白为什么在三哥死后一年多会突然如此剧烈地思念他,我担心这个梦会不会预示着什么。
母亲递了我一杯水,也看出我一直没在听她讲话,便说如果我真的没事了,她就回去睡了,否则她会留在这儿陪我。我确实没什么不舒服的,而且也很想独自呆上一小会儿,便干脆地回答了她。
看到她关了灯,又轻轻带上了屋门。我一翻身坐了起来,从椅子上扔着的香烟盒中抽出一支骆驼,点燃,用力吸了一口。在黑暗中我看着呼出的烟雾慢慢腾开,我的心也回到了和三哥相识前的那段日子。
那一年我满十四岁,转学到101中已经半年。初三刚一开学,我便被强化班刷到了普通班。那时的我索性破罐破摔,经常和几个要好的同学去街上打游戏机。谁也不能否认电子游戏对孩子的吸引力是如此巨大,以致我牺牲了每天中午饭,把那些钱送到了游戏厅老板的口袋里。那时的天显说得特别高,真的很蓝,很美。我想大概是因为不用学习、整天胡闹的原因。因为学校离家很远,父母的管束也日渐乏力。打牌和玩游戏机的日子毁掉了我的学业,使我这个小学、初中都曾获数学、物理竞赛奖项的所谓尖子学生一落成为普通班里的差生。不过这种无忧无虑生活却打消了萧莹遭遇火灾和后来不辞而别带给我的那个阴影。我不得不承认如果那时的生活持续下去我可能会变成另一个人,而不像现在的这个我。
我所谓的那段不到一个月的快乐时光终结于一件事的发生:
我经常去的那个游戏厅里可以看到一个叫张磊的孩子。他大我一岁吧,是我们学校高一的学生,还是金帆交响乐团的成员。我看到他和我一样也来打游戏不禁很奇怪:学乐器的人也有这样的闲工夫吗?但是我没有太在意他的存在,依旧是玩儿我的。
九月末的一个下午,我一如平常的去车棚取车准备回家,一起的还有一个聊得来也玩儿得来的哥们儿。当我走到车棚前的时候才注意到那儿蹲着七八个抽烟的男孩子。其中也有张磊。他还穿着平时排练用的白衬衫,黑马甲。
看到我走过来,他撇着嘴冲我招了招手。而那时的我完全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在我天真脑子里面甚至会想他大概是想和我交个朋友。我直直的走去,张磊身边的两个小子走过来把我夹在中间,他则慢条斯理地站起来然后猛地抬腿照我的下身踹了一脚。我到了这会儿才明白他叫我来并非善意。那一脚踹得很正,但我没觉得太疼。只是在想为什么他们要这样,我倒底哪里招到他们了?干嘛要打我?
“小子!知道为什么揍你吗?”面对他蛮横的问题,我只能承认自己的无知,换来的却是一个结结实实的嘴巴。顿时我觉得我的脸象烧着了一样,但是我还是说不知道为什么要打我。
“小丫挺的!让你丫再照眼儿!”我明白了是因为我照了眼儿他们才会打我,但是当时的我不知道什么是照眼儿。
“什么?”我仗着胆子问了一句。
“你丫还敢装丫的?”他扔掉手中的半截烟,这时又上来几个人,或是拳打或是脚踢。而他仍旧是蹲在那里欣赏着他手下的一幕幕杰作。我的哥们儿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上来劝架,结果是和我同样的遭遇。
过了一会儿他们打累了,得意了。甩下一句“我们是八一中学的,不服的话可以来找”之后就扬长而去。而我则在哥们儿的告知下第一次懂得了什么叫照眼儿。
我生平第一次感到无助就是那会儿,除了真正的好哥们儿以外没人会去管你的死活。那以前我一直是好孩子,而成为好孩子的代价是我极少能出去和小伙伴玩上一场,更不用说打架了。我不会,也不理解。这件事让幼小的我第一次看到在这个世界上原来人是可以这样欺负人的。
我很难想起我当时是怎么回的家,更想不出如何面对自己的父母。我只能谎称从楼上摔下弄得鼻青脸肿。那不是第一次说谎,但却是心理最不平静的一次。我压抑着心里的委屈、愤怒和害怕对世界上最关心我的人说着违心的话,而在没有人看见的时候,眼泪就不自觉地滑下我的面颊。我的这种做法就像大多被欺负的弱小孩子一样。
接下来我做的事儿后来被看来是更加的不理智了,我过于相信学校和老师,当然这不表示我现在不信任自己的老师。不过看起来,对于学校暴力,老师和校方能够采取的有效措施真的很少。我把在校门挨打的事告到教导处,负责的老师调查这件事很容易,看见的人很多很多,当然不出几周学校广播了关于那几个人的处分。处分在我来看是极大地处罚,如果这种处罚落到我的身上,我会自觉没有面目见人。于是我确信自己安全了,那些家伙不会再找我的麻烦了,那会儿的思想现在想起来是那么的天真、幼稚和可笑,但又是理所应当的。
自此以后麻烦才真正的开始了,我一次又一次地被劫。因为告发的事件我成了“名人”。他们(各各学校的痞子)像是在为同道中人出气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