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历代名女 名妓卷-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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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辟疆带着小宛回苏州赎身,不料又遇上了麻烦,因董小宛在半塘名
气太大,不论出多少银子,鸨母都不想放走这棵摇钱树。就在他们一筹莫展
之际,钱谦益偕同柳如是来游苏州。柳如是是董小宛当初卖笑秦淮河时的好
姐妹,钱谦益也曾与她有过颇深的交情,他如今虽然免官闲居,但在江南一
带名望甚高,经他出面调排,董小宛赎身之事迎刃而解。
这时已是崇侦十五年隆冬季节,冒辟疆与董小宛顶风冒雪赶往如皋。
一路上,他们不愿意放弃观光赏景的好机会,走走停停,寻幽访胜,直到第
二年初春才到达如皋的冒家。
冒家十分通情达理,顺利地接受了董小宛这位青楼出身的侍妾。因为
他们相信冒辟疆的眼光。这时冒辟疆的父亲已从襄阳辞官归家,一家人欢聚
一堂,共享天伦之乐。冒辟疆的原配妻子秦氏体弱多病,董小宛便毫无怨言
地承担起理家主事的担子来,恭敬柔顺地侍奉公婆及大妇,悉心照料秦氏所
生二男一女。冒家的全部帐目出入全由她经手,她料理的清清楚楚,从不私
瞒银两。小宛还烧得一手好菜,善做各种点心及腊味,使冒家老少大饱口福,
在众人的交口称赞中,小宛得到了无限的满足。对丈夫,小宛更是关照得无
微不至,冒辟疆闲居在家,潜心考证古籍,著书立说,小宛则在一旁送茶燃
烛;有时也相帮着查考资料、抄写书稿;丈夫疲惫时,她则弹一曲古筝,消
闲解闷。
宁静和协的家庭生活刚刚过了一年,国家出现了轰轰烈烈的战乱,李
自成攻占北京,清兵入关南下,江南一带燃起熊熊战火。清军肆虐无忌,冒
家险遭涂毒,幸亏逃避得快,才得以保住了全家的性命,然而家产却在战乱
中丢失得一干二净。
战乱过后,冒家辗转回到劫后的家园,缺米少柴,日子变得十分艰难,
多亏董小宛精打细算,才勉强维持着全家的生活。就在这节骨眼上,冒辟疆
却病倒了,下痢兼虐疾,把他折磨得不成人形。疟疾发作寒热交作,再加上
下痢腹痛,冒辟疆几乎没有一刻能得安宁。为照顾他,董小宛把一张破草席
摊在床榻边作为自己的卧床,只要丈夫一有响动,马上起身察看,恶寒发颤
时,她把丈夫紧紧抱在怀里;发热烦躁时,她又为他揭被擦澡;腹痛则为他
揉摩;下痢就为他端盆解带,从没有厌倦神色。经过五个多月的折腾,冒辟
疆的病情终于好转,而董小宛已是骨瘦如柴,仿佛也曾大病了一场。
日子刚刚安稳不久,冒辟疆又病了两次。一次是胃病下血,水米不进,
董小宛在酷暑中熬药煎汤,紧伴枕边伺候了六十个昼夜;第二次是背上生疽,
疼痛难忍,不能仰卧,董小宛就夜夜抱着丈夫,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安寝,自
己则坐着睡了整整一百天。
艰难的生活中,饮食难饱,董小宛的身体本已虚弱,又加上接连三次
照料丈夫的病痛,冒辟疆病愈后,她却病倒了。由于体质已极度亏虚,冒家
多方请来名医诊治,终难凑效。顺治八年正月,在冒家做了九年贤妾良妇的
董小宛终于闭上了疲惫的眼睛,在冒家的一片哀哭声中,她走得是那样安详。
赛金花孽海沉浮
清末北京城里有两个顶儿尖儿的女人,一个是慈禧,一个就是赛金花。
这两个女人一个朝纲独揽,唯我独尊;一个操着被人视为最低贱的职
业—一娼妓。
把慈禧与赛金花相提并论似乎有些不伦不类,但确实,慈禧太后的许
多座前昏庸大臣,刚好就是赛金花裙下的一批好色之徒。当时京畿一带的百
姓们都这么说:“那些昏庸好色的清廷重臣,都是北京城里两个女人的奴才。
每天东方才泛白,他们浩浩荡荡地进入端午门,匍匐在老佛爷慈禧的花盆鞋
底边,唯命是从;夕阳西沉时,他们熙熙攘攘地前往松树胡同拜倒在赛金花
的石榴裙下,甘效犬马。这两个女人,一个是高高在上,人人称臣,一个是
孽海飘浮,人尽可夫。
确实这两个女人有许多相似之处:两人都生长在江南一带,也都没有
多大学问,却都聪明狡诈,把男人玩于股掌之中,都娇艳警敏。那拉氏三度
垂帘听政,三度还政,赛金花三度为娼,三度嫁人。别看赛金花卑微下贱,
可也以她那独特的方式左右过中国的政局,这一个娆妖冶荡的烟花女,也曾
在皇宫大内的龙床上睡过觉。特别是十九世纪末轰轰烈烈的义和团运动,八
国联军的侵华使两个人的命运交汇在一起。
赛金花原藉安徽徽州,原姓赵,小名三宝,又叫灵飞,生于清同治十
一年十月初九。
她的父亲在太平天国运动时流寓苏州,娶了当地的女子为妻,先生一
女,后生一男。赛金花也算是地道苏州姑娘,从小聪明伶俐,长着白净的瓜
子脸,弯弯的两道眉,一双会说话的凤眼,秀雅婉柔的模样非常讨人喜爱。
从小,赛金花便爱搽脂抹粉,穿好衣裳戴首饰,客人来了装烟倒茶,陪着说
话,平日就喜欢在门口闲立,使得过往的行人都对地凝目注视,天生就是一
副倚门卖笑的个性。
光绪十二年,赵家家道中落,十三岁的赛金花经常往义父曹承玺家里
跑,经曹家一位远亲女眷的牵引,竟然在秦淮河上的花船穿梭往来,成了陪
客调笑而不陪宿的青倌人。
那时赛金花化名曹梦兰,正是含苞待放的豆蔻年华,梳着乌油滴水的
大松辫,身穿荷花色缕空村白的香云纱大衫,下穿宝蓝色锁边控云的明绡裙
子,脚踏一双绣着鸳鸯戏水的青缎子平底鞋,像是花蝴蝶一样地周旋在富丽
华彩的画航中,风靡了不少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富商大贾和达官贵人。
山明水秀的苏州仓桥滨到山塘一带,在虎邱与阊门之间的花船上,就
是有钱有势又有闲的大爷们的销金窟,征歌逐色,诗酒风流。花船上一般都
有姑娘陪酒、弹唱,称为“坐舱姑娘”。有些花船上没有陪酒姑娘,只供酒
菜,客人自携女伴上船,或者就要叫“出条子”。'出条子”就是没有固定船
只的陪唱、陪酒姑娘。赛金花开始就做'出条子”。
为了顾全家人的面子,化名“富彩云”,又叫“傅彩云”,没有多久,
就凭着出色的容颜,出色的媚态和手段,红遍了苏州。一年之后,便有那财
多势大的客人对她软硬兼施,成了她的恩客,赛金花被人梳拢,点起了红蜡
烛。
下海接客的傅彩云,更加艳光四射,转动照人。便有一群在苏州的好
事嫖客起哄,热热闹闹地举办选拔花魁的盛事,把傅彩云,也就是赛金花选
为“花国状元”,一时传为美谈。
恰好这时,出身苏州城内张家巷,在同治七年戊辰,中了一甲一名进
士的真状元公洪钧,由江西提学的任上,因母亲去世回到老家苏州。一见赛
金花,惊为天人,日也想,暮也想,三天两头把赛金花接到家中陪酒,终于
在友人的怂恿下,取得一妻一妾的谅解,正式把赛金花娶了过来,成了他的
第三房姨太太。洪钧把她改名叫赵梦鸾,从此赛金花成为“状元夫人”,开
启了她生命中崭新的里程。
当时赛金花还不满十六岁,洪钧整整比她大了三十四岁。一个是双颊
排红,稚气未脱;一个是两鬓飞霜,已现老态。好在郎才女貌,两情相悦,
一树梨花压海棠,两个状元成一双,令人为之羡煞。赛金花自幼爱吃苋菜羹
拌猪油合成的饭,油腻腻,红彤彤的叫做“状元饭”。别人曾取笑她:“小时
爱吃状元饭,长大嫁个状元郎。”如今果然是如愿以偿。洪钧的原配夫人姓
王,比丈夫还年长两岁,平日主理家庭事务,烧香念佛,是一个性情和顺的
家庭主妇。二姨太是娇小羸弱的扬州姑娘,经常病病歪歪,自顾尚且不暇,
也就无力再与别人争长论短。光绪十四年,洪钧带着赛金花一同入京。入京
不久,洪钧就被任命为出使德、奥、俄、荷的四国钦使,兼领四国的特命全
权大使,洪钩便带着赛金花飘洋过海。
那时中国尚以天朝自居,出使番帮,处处要表现出泱泱大国的威仪,
洪钧带领一大群随员和男女仆人,由京城南下经上海搭乘法国的萨克逊邮
轮,先到达德国柏林。洪钧是一个迹近冬烘的老学究,加上身体瘦弱多病,
经常埋首案犊,很少参加社交活动。年轻貌美的赛金花却仿佛是一个天生就
有社交能力的人物,在觐见德皇及皇后的时候,表现的恰到好处。在英国与
维多利亚女王合影,显得是那么恰然其份,那么自然。在晋谒俄国沙皇及皇
后时,赛金花头上挽着蟠曼陀发髻,戴一顶堆花雪羽帽,颈脖子上围着一条
天鹅绒的围巾,身穿紫貂外套,下系淡青软缎压金的绣花裙子,脚登一对雕
漆油光的黑皮鞋,胸花朵朵,钻石晶晶,衬托出桃腮秀靥,更显得雍容华贵。
在国外赛金花算是出足了风头,享尽了荣华富贵,锦衣玉食,高车骊马,单
只是上下楼梯,就有四个洋丫环提着四只明角灯替她带路。
“饱暖思淫欲。”二八年华的赛金花在社交场合,轻颦浅笑,赢得了多少
欣羡与渴慕的眼光,然而每天晚上,却守着一个古板而毫无情趣的老头儿,
不免黯然神伤。所谓“望断夕阳无歇处,且把驴儿当马骑。”聪明俊秀,年
轻懂事的男仆,便常常被赛金花勾引到闺房之中,洪钧看在眼里,无奈自己
力不从心,又怕玷辱官声,只要不作得太令他难堪,也就装聋作哑。据传赛
金花在回国的途中,都曾与那外国船长有过旖旎的生活,外国佬高大强壮的
体魄,粗大的阳具,令她激动不已。赛金花在国外三年,风流韵事实在是多。
最令她刻骨铭心的还是在俄国圣彼得堡与德国驻俄陆军中尉,英武俊美的瓦
德西的男贪女爱似水柔情,当时圣彼得堡城的叶尔丹公园成了赛金花异国的
西厢。
赛金花记得,她与瓦德西的第一次相见是在一次舞会上,那次,圣彼
得堡的精英们全出席了舞会,舞会上一片珠光宝气。她穿了一件黑丝绒的敞
胸连衫裙,露出象牙般丰满的肩膀和胸脯。黑色的头发上插了一支紫罗兰,
健美的象牙雕成般的脖子上挂着一串珍珠。但她自己知道,她的魅力不在服
装上,而在她的单纯、自然、雅致、快乐和充满生气,以及她那独特的东方
女性美。那天,她发现有个男子关注地充满爱意地望着她,她也回过头来望
向他,她辩认他似的,友好而关注地盯着他的脸,脸上现出一种亲切温柔的
神态,接着她仿佛找寻什么似的,转向人少的地方走去,那男子就跟着她走
来。她来到屋外,一弯新月在黑色的天空上移动着,那男子向前走了一步,
撩起衣服的前襟,把散发着热气的她搂在怀中。。从此,每次的相会,总给
她一种销魂的快乐。她知道了那男子的身份,她和那男子瓦德西的关系,引
起了社交界越来越多的议论和非议。
光绪十六年,洪钧三年任满回国,三年后死于痧病,赛金花成了年仅
二十二岁的小寡妇,扶枢南归时,在青阳港便携带细软,迳自返回娘家,得
到旧日相好孙作舟的殷勤照顾,移居到十里洋场的上海。在彦丰里高张艳帜,
挂起“赵梦鸾”、“赵梦兰”的牌子,重操神女生涯。在云屏绣箔间,悬挂一
帧洪钧的照片,使得走马王孙与她相依相偎之际,一睹状元的丰仪,为能一
亲状元夫人的芳泽生出些别样的情调来,因而车马盈门,生意极其红火。
当年上海的妓院分为若干等级,最上等的叫“书寓',其次叫“长三”,
再次叫“么二”,再往下的是“烟花馆”及“野鸡”。赛金花的名牌是黑底金
字,顶端扎着朱红锻子,下系彩球,高挂在“书寓'门口。赛金花在上海的
派头十足,光是梳头就得两个娘姨忙个大半天,头上的簪珥少说也值白银千
两,颈上的项练,还有耳环、手镯、挂表更是价值连城。她夏日绫罗,冬天
狐裘,每次出局坐上红围子绿呢大轿,后面跟着打灯的、吹笛的、击板的、
弹弦的,还有跟局的大姐,总有十几号人马。这样的排场,开销自然不小。
在上海,赛金花曾经为李鸿章浅斟低唱,李鸿章的理财能手盛宣怀,风流倜
傥,颇对赛金花的胃口,于是除了浅斟低唱之处,赛金花更为他卷起绣帘,
把他引入香闺。
那时,有头有脸的人嫖妓,差不多全是记帐,按三节偿付,也有些地
痞无赖加以仿效,但时时就赖帐,这时就要看那妓女后台撑腰人的道行。赛
金花初到上海,为她撑腰的就是孙作舟,此人是津沽一带的名票,扮的是武
生角色,虎背熊腰,孔武有力,人称孙三爷,但必竟是唱戏的出身,没有社
会地位,无权无势,便常常出现地痞流氓赖帐的现象。赛金花望着孙作舟也
无可奈何,便加紧勾搭上一些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唬住那一批不要脸的,既
要嫖妓,又不肯付钱的人。
盛宣怀身边有个名叫钱润身的侍从兼男妾,生得唇红齿白,眉目如画,
煞是惹人喜欢,赛金花看上了他,经常对他频送秋波,而且塞钱给他,那钱
润身只要逢到不当差的日子,便偷偷地溜到赛金花在彦丰里的香窠,窝那么
两宵。不料那天深更半夜竟然脱阳,死在赛金花身上,这可是人命关天,为
了躲避官司,赛金花北上天津。
赛金花来到天津是在光绪二十四年夏天,花信年华的状元夫人挂牌作
妓,一下子轰动了津沽一带,赛金花又别出心裁,以自己的经验,招募一批
较漂亮的女子,正式在江岔胡同组成了南方韵味的“金花班”。赛金花除了
自己开张营业外,还当妓女经理,“赛金花”的名号也就是从此开始,成为
人人艳羡的名号。
在天津,赛金花结识的显贵人物,一卜是户部尚书立山,初次见面,
立山就撂下千两纹银;另一个是德晓峰,迭任封疆大吏,出手更加阔绰。趁
着入京为老太太拜寿的机会,立山居然把赛金花带到京城,并好说歹说把赛
金花留在李铁拐斜街的鸿升店内,天津的金花班底也很快转移到北京城里。
从此天子脚下有了南国佳人卖笑的芳踪。这些吴侬软语的莺莺燕燕使出媚人
的嗲功。顿使北地胭脂为之黯然失色,赛金花夜夜铺排出温柔陷阱,使得王
公大臣,名士富绅,一个个成为她的俘虏。她白天也马不停蹄地奔走在权贵
家中,真是夜以继日,也不知是怎样过来的。像是庄王府,庆王府,除了赛
金花之外,别的青楼名妓是根本不准入内的。经过立山的介绍,北京闻人卢
玉舫也成了赛金花的入幕之宾,两人似乎特别投缘,于是写兰谱,成了八拜
之交的换帖兄“弟”。从此大被同眠,情同骨肉,赛金花年龄小一点,便赢
得个“赛二爷”的称号。
京城的风月场所,原本都是集中在南城的韩家潭、陕西巷、猪毛胡同、
百顺胡同、石头胡同,即有名的“八大胡同”一带。赛金花偏偏要在内城高
碑胡同大张旗鼓,便引来了维持北京城治安的步兵统领戴澜的不满。戴澜一
脑子的三从四德,对赛金花先是警告,后是驱逐,辣手摧花,把风月无边的
温柔场所,弄得落英缤纷。赛金花意兴索然,一气之下回到天津。可京华春
梦并未就此戛然而止。光绪二十六年,义和团,红灯照纷纷在天津街头出现,
“扶清灭洋”的口号响彻云霄,刀光火海使赛金花其心惶惶,赛金花决定迁
地为良,带着她那“金花班”先到通州的长发客栈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