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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敌后武工队-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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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文彬、汪霞被捕了!

 
 
 
第24章 

    回到分区的第二天,魏强才知道鬼子这次在之、清边缘地区展开了一次规模较大、兵力
较多的突袭性清剿。这次清剿让之光边缘地区的工作遭到一定破坏,群众也遭到不小的损
失。这像针扎着他的心,扎得他说不上的难受。说真话,经过近两年的日日夜夜苦斗,魏强
对这个地区已有了深厚的感情。“那地区,”他吸着烟思摸,“是我们用血汗开辟出来的;
那地区有唐河、金线河,旱涝能得收,年年是一麦一秋;那地区有高保公路、张保公路相夹
着,不是兵慌马乱的年头,上京进府非常方便;那地区虽说方圆不到六七十里,紧紧挨着保
定,可群众的斗争情绪,真像旺盛的火焰,永远在腾腾地燃烧着。”由那块地区又让他想到
那地区自己所熟识的一些人。这些人好像队前点名般的都站在了他的面前。西王庄脾气倔
强、忠心抗日的房东大伯赵河套和他的老伴;能说会道、外号人称百灵鸟的李洛玉;胆大心
细、遇事机警的黄玉文;秘密送信的老奶奶;梁邦和他的姐姐、姐夫;梁家桥的梁洛群;保
定南关的秘密“关系”——铁路工人金汉生;……他更想起了亲密的战友刘文彬和汪霞。每
当想起了汪霞,就忙从衣袋里掏出拾来的那支钢笔。他将汪霞亲手一针针勾织成的浅绿色的
笔套儿摘下来,若有所思地看一看;时而拧下笔帽,在日记本上画一画。虽说物是两件,却
都是汪霞一人的。
    “这次清剿,她和老刘会不会出意外?握别时,她不是像孩子似地说,不经一事,不长
一智,再也不会出现黄庄渡口那起事情了?她们如果真的在敌人这次清剿的大风暴里,安全
地度过去,那可该多好呵!”同志、爱人、老房东……魏强多么想把他们的情况弄清楚。可
是环境不允许,通信不可能,唯一的办法,就是等整训结束后返回去!
    敌人清剿了之、清边缘地区,马不停蹄地转向山区扫荡了。不能让敌人痛快地去扫荡山
区,要揍他的脊梁,扯他的后腿;要在平原出击,搞他个首尾不能相顾;要配合山区的反扫
荡,给他个腹背夹击。
    在1944年最末月份的一个风吹雪撒的夜里,作为先遣部队的武工队,像鹰似的从分
区飞了回来。魏强他们和队长杨子曾分了手,决定第一夜就住在西王庄。
    魏强他们对西王庄,就像自己的家一样熟悉。他们黑夜闭上眼睛进村,只要摸到门就知
是谁家。今天,一接近村边,深深感到这村的变化太大了,给人一种忧伤、郁闷的感觉。以
往场里的那些密匝匝的秫秸码、干草垛,现在不见了,处处都是空荡荡的。他们刚走进村,
一种沉闷、陌生的气氛朝他们袭来:左看,左边的大门被摘掉,一个没齿的破耙堵挡着;右
瞅,右边的房子掀了顶,只剩下个空壳壳。到处是砖头瓦块,到处是破烂不堪。“这村难道
遭受了意外的灾害?要不,为什么出现了一片凄惨、荒凉的劫后景象?”魏强推测着继续朝
前走,他恨不得一下走进他的老房东——赵河套家问个究竟。
    河套大娘隔窗听清是魏强的语音,没顾得系好衣服钮扣,紧忙开开二门迎出来。在漆黑
的夜里,她像熟悉她家的宝生那样,一眼就看准了魏强,话没说出口,身子扑过去,热泪跟
着涌出了眼眶,一直流过了两腮,滴在魏强的衣襟上。她肩头抖动,哽哽咽咽地哭泣着,好
像憋闷已久的痛苦,只有在今天,在看到魏强他们,才能一下子倾倒出来。
    从大娘过于激动的表情上看,她是积郁了天大的委屈,忍受了难诉的痛苦。什么痛苦和
委屈?魏强眼下是不知道的。他搀住大娘低声地解劝着:“大娘,有话到屋里去说!”随
着,自己的鼻子一酸,眼圈也随大娘的悲切而湿润起来。
    他们搀扶大娘进到以往常住的北屋东头。贾正点着豆油灯,灯光映在大娘泪水没擦干净
的脸上。大娘的脸色比早先憔悴了许多,眼神也迟钝了,额前的条条皱纹更深了。
    “孩儿们哪,你们可来了!”大娘不错眼珠地瞅着人们,眼睛里充满了无限的爱,语气
里流露着一种让人难以描绘的感情。她伸手将小秃揽到胸前,嘴唇刚一动,泪珠又滚落下
来。“你们哪知道,你们和刘文彬、汪霞他俩分开的第二天早晨,鬼子就把这村包围了。在
这村,他们糟了个够……”
    赵河套大娘把当时鬼子和夜袭队横暴、凶残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学说了一遍。
    魏强以往就不大爱说话,眼下,他更显得寡言少语了。悲痛,叹惜,咒骂,仇恨,笼罩
着每个队员的心……
    魏强他们返回之光边缘区,通过好多“关系”,费了好大力量来搞刘文彬、汪霞被捕后
的情报,但是,靠得住的情报,可以说一份也没有抓到手。
    想要的得不到,不要的它偏来。魏强近来听到一些使他心碎肝裂的风声。这风声不是
“刘文彬在城里给老松田做事了”,就是“刘智生愿意将‘县知事’的职位让给刘文彬”!
还风言风语地听说:“鬼子释放了汪霞,她在城里隐居了!她和一个什么伪军大官结婚了。”
    残酷环境里的长期相处,魏强深深地了解他的患难朋友刘文彬和汪霞。开始听到这些风
传,他一个也不相信。末后,他静下心来仔细一想,又觉得无风不起浪,不由得又在另一方
面为刘文彬、汪霞担起心来。法庭同样是战场,而和战场不同的是自己失去自由,完全被控
制在敌人的魔掌里。在魔窟里去坚持斗争,对革命要没有火样的热情,钢样的意志,铁样的
信心,很容易在难以忍耐的严酷的刑讯威逼下,抑或是在敌人的丰厚的物质引诱下,葬送了
自己。“难道这俩经过烈火考验的、宁折不弯的共产党员,真的变了节?”魏强掐死即将抽
尽的纸烟,眼睛朝炕上摊撂的敌人报纸投了一瞥,报上“共党区委刘文彬甘愿协助皇军剿
共,妇女主任汪霞决心悔过弃暗投明”的大字标题钻进魏强的眼里。他很讨厌地将报纸拣
起,双手使劲地揉成一团团。在团揉时,他的心里还在批驳:“不,不会的!”
    当他对自己一反问:“真的不会吗?”真凭实据没拿到手,又觉得自己不该那样快地作
出肯定。他随后又默默地教训自己:“在这种环境里,在没有可靠情报下,凡对被敌人捕去
的人,不管是谁,都应该从发展这方面去看他,变不变?最好让事实替他说话。这不是对同
志的不信任,而是对革命、对人民负责!”
    贾正像吃喜鹊蛋似的乐呵呵地跳进了屋子,栗色毡帽头从脑袋上摘下,朝炕上一摔,脑
袋顶上还腾腾的直劲冒热气。“小队长,给你!”他忙从怀里掏出个纸叠的物件,递给了魏
强。接着又说:“今天,在联络站碰上二十四团的侦察员啦,听他们说,最近咱要干个大任
务。二十四团的几个连这会儿……”他笑逐颜开地,正要比比划划大声地继续朝下说,没想
到,让魏强冰冷的白眼珠一瞪,瞪他个大红脸。他紧闭嘴巴蔫蔫地溜到了赵庆田和辛凤鸣的
两夹空里。
    “怎么,你可咋唬啊!真是锛得木子①死在树窟窿里,吃了嘴的亏!”辛凤鸣幸灾乐祸
的在一旁小声地敲打贾正的鼓边。贾正听到辛凤鸣的奚落,狠劲朝他捣了一胳膊肘子:“去
你的!真是三天不打,就要上房揭瓦!看,等我以后收拾你!”“算了算了!君子不跟牛致
气!”常景春白了辛凤鸣一眼,忙掏出一包撕破口的大鸡牌香烟,只抽出一支来,送到贾正
手里:“抽吧!抽吧!这是我最后的一包胜利品了。要像你刚说的真执行个大任务,省着抽
它……到时候还不至于断了顿!”
    贾正吸着纸烟,鼻孔喷出两根烟棍,还礼般地给了常景春个满意的答复:“我能保证你
的‘小锅饭’②断不了顿,过不了两天,敌人就会接济上!”贾正这会儿可不敢大声说话
了,他把声音压到了低八度。人们都想从他嘴里听到消息,便不约而同地向贾正围聚过来,
侧着耳朵,大气不敢出地静听贾正说下去。
    ①冀中农民对啄木鸟的通称。
    ②小锅指烟袋锅子,饭指烟。
    “……在分区,出发前队长不是说,上级要咱们当先遣部队急速回来吗?当时我捉摸,
武工队什么时候都是先遣部队,队长不说,谁心里也像个明镜,哪知,这是四扇屏里卷灶王
——画(话)里有画(话)我说咱们队长这些天对情报抓得那么紧呢,三天两头派人进据点
侦察,有时还亲自出马,闹半天是在做准备,准备撒大网,逮些大鱼吃!听说,昨天夜里咱
们的老参谋长就带领着主力部队驻防在于八、万安、杨各庄啦,估计今天会赶来。他们一
来,还不把这弯子敌人打个野鸡不下蛋!扫他个净光净……”
    “这就叫一还一报!”辛凤鸣等贾正说完,高兴地把大腿一拍,喝采似地说:“上俩
月,敌人在这儿清剿个烂虾酱;上级这是要趁他扫荡山区的空隙,在他背后戳一家伙!”
    “这一戳,起码得横扫一溜胡同!”
    “横扫八溜胡同也应该,我愿意马上行动!”
    贾正给人们带来喜讯,人们听后觉得非常过瘾。好像这情况是千真万确,个个都喜滋滋
的,自动地做起战斗准备工作来。常景春准备得更邪乎,本来歪把子早就擦了个里外干净,
他又用油布将弹槽、枪膛、拉火杆……通盘地抹拭了一遍。末后指点歪把子满意地咕囔:
“我现在是蛮对得起你,明后天你可得给我露他两手!”
    魏强全神贯注在贾正带来的信上,对人们的话语行动根本没理睬。区长吴英民在他身旁
手擎小烟袋,慢悠悠吸着烟,眼神也集中到魏强手里的几页写满字的白纸上。
    魏强回到之光边缘地区的第二天夜晚,县委就将刚养好病的吴英民派到武工队来。他俩
虽说没长期在一起工作过,却是一对老相识。一遭生,两遭熟,十响半月一过,脾气秉性一
摸透,也就无话不谈了。
    吴英民很理解魏强的心情。自从刘文彬、汪霞被敌人捕去,他的心情和魏强同等沉重。
开头的几天,痛苦得都不愿意咽饭。他被捕过,亲身尝试过鬼子非人道的待遇。现在回忆起
种种酷刑,就像刚发生的事情一样。
    当时捕他的也是老特务松田和铁杆汉奸刘魁胜。
    印在他脑海里最深的是刚被捕的时光和第一次过堂审讯。
    枪弹打完,不幸被捕之后,吴英民这时唯求一死。但是敌人偏偏不处死他。刘魁胜手提
驳壳枪走到他的面前,瞪着一对贼眼奸笑地说:“你可打呀!你可跑呀!就冲你这连打带
跑,皇军也要请你吃顿‘劈柴炖肉!’然后再让你‘坐坐飞机’!”
    好个“劈柴炖肉”!好个“坐坐飞机”!不消半个钟头,他都尝到了。原来所谓“劈柴
炖肉”,是七八个身高体胖、膀阔腰圆的鬼子,个个手握一根杯口粗、二尺半长的木棍朝他
圈围上来,只听一声“呔咳!”棍子像雨点般地落在他胸前、脊背、肩膀、大腿……上。一
转眼,打了他个皮开肉绽,鲜血淋淋。
    鬼子刚在他身上演了一出“劈柴炖肉”,跟着,松田又指使五个便衣特务搀架着他,硬
塞到一条刚能装盛一个人的麻袋里。他被打得浑身无力,只好听从摆布。麻袋口儿一扎,四
个特务各扯一角地抬架起来,就听见一声:“一——二!”装在麻袋里的吴英民,好像个篮
球,腾的被抛掷了一人多高,而后,又像块石头,咕咚掉在地上。没过三五次,吴英民被摔
得天旋地转,七窍流血,很快就不省人事了。敌人的所谓“坐飞机”,纯粹是拿人开心取乐。
    号称车轴汉子的吴英民,经过鬼子打、摔这么两场折磨,如同生了一场大病,浑身像抽
掉筋般的那么酸软,每根骨头节像用锉锉似的那么疼痛。
    鬼子哪管吴英民这些,晚间,照旧提出过堂审讯。
    美其名是过堂审讯,实际上是要拿吴英民试验一下各种残酷的刑具。折磨得全身无力的
吴英民,完全明白,这是和敌人再作较量的时候。他昂头阔步、胸脯凸挺地走进了潮气扑
面、灯光昏暗的审讯室。在这间阴森森、充满恐怖的审讯室里,他借着灯光四周一扫,头一
眼看到的,不是左面墙犄角燃着熊熊火焰的火炉,和火炉上烧烤的三角烙铁;不是右面紧靠
墙横卧的板凳,和板凳旁撂放的一大壶辣椒水;不是屋里地中央的一掐粗、一丈多长的一根
杠子,和一小盘小手指粗的绳子,不是那些不知名的摊摆在地上的各种刑具;不是分两排站
立、上身赤裸的彪形凶汉;所看到的,却是迎面在桌子后面坐着的、牙齿狠锉、眼珠瞪圆的
老鬼子松田。老松田身左站立的是腰插手枪的铁杆汉奸刘魁胜;身右站立的是身着西服、拖
着一张驴脸的翻译官。眼前的这个稀有的场面,吴英民恍惚在哪里见过。他想起来了,那是
年幼时进保定,在马号对过的城隍庙里见过。“对!城隍庙里和这儿没两样!要说有两样,
那就是:一个是泥胎,一个是活人!”桌后坐的老松田恼怒地问:“你叫什么名字?在八路
军里什么的干活?”
    吴英民白了松田一眼,没有言语。
    “你快说!说!”松田手拍桌子嚷叫。
    松田、刘魁胜的厉声厉色,在吴英民看来,简直就像半夜里走黑道,突然碰到嗥嗥狗
叫,根本就没放在眼里,照旧坦然无事地静立着。严峻的眼神,却狠逼着松田,时而扫一下
凶气满脸的刘魁胜,意思是:“有本事就施展吧!要从我嘴里掏出一个字去,那是妄想,根
本就办不到!”
    一大阵沉默过后,松田一挤眼,跟着送给吴英民一大堆常人所受不了的酷刑:坐老虎
凳、灌辣椒水、烙铁烙……酷刑一种挨一种,拷问一夜连一夜。铁打的人也经不起这么折
磨,吴英民却都熬忍住。虽说从虎口里胜利地逃脱出来,以往身强力壮的吴英民,现在变得
瘦弱不堪了。说一句话三吭吭的毛病,也是鬼子灌辣椒水糟害的。
    吴英民常用自己经受的酷刑,去联想在鬼子魔窟里的刘文彬和汪霞。有时,他暗问自
己:“那常人难挨的酷刑,在他俩身上施用,他俩能经得住?即便刘文彬吃得住,汪霞,这
个刚满二十岁的姑娘,能熬得起!”尝过苦痛的人,知道苦痛如何钻心。吴英民对刘文彬他
俩的日夜担心,是有来由的。他常和魏强商量:怎么先弄清情况,怎么找个机会设法救出他
俩来;可是情况怎么弄清?机会和办法在哪里?他俩费尽了心机,至今,连刘文彬他俩的准
确下落也没搞出来。
    在敌人扫荡山区,钻进腹地的时候,上级决定派大部队深入到这里执行一个突然的任
务。这个任务魏强早就告诉给吴英民了。同时,吴英民也接到了县里的指示,要他用绝密的
办法,来操筹战勤工作。
    魏强看过贾正带来的信件,递给了吴英民:“今天盼,明天盼,眼下总算把这一天盼来
了,咱们操持的工作也总算没有白做!”
    “这不是说干就……吭吭,”来信也让吴英民激动起来。他孩子似的在炕上一立,“吭
吭”了好一大会儿,才接下去说:“就要下手干起来!那我……吭吭,得再检查一下工作。
这一回,吭吭,还不得来个秋风扫落叶,让人们好好的出一出上次清剿里受的那些个窝囊
气?”
    屋里,每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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