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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连心锁-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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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乡亲们!我向大家宣布一个好消息:以刘家郢地区为中心的,新的党政建制县委和相当于县政府的行政办事处,马上就要成立了!成立以后,一定能把边境的对敌斗争领导得更好。同志们,乡亲们!我们部队要乘胜前进,继续战斗,希望你们立刻拆除敌人工事,恢复生产,重建家园。乡亲们!立刻行动起来,支援前线,讨还血债!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在一片“讨还血债!”“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的口号声中,老乡们慢慢散去了。
  哲峰、方炜到了刘家,进了大厅东房。
  “蓉淑,我们又要出发了,你好好养病。”哲峰向蓉淑告别。
  “你们放心走吧,我这病也没什么要紧。”蓉淑挣坐了起来,拉住方炜说:“你也坐下歇歇呀,老当家的!部队合共回来才两宿,就打了两宿,也够累的啦。”
  方炜坐下来说:“蓉淑,我只愁着你的身体。”
  蓉淑微笑着说:“敌人没搞垮我,病还能弄垮我呀?何况我还是个医生呢。”
  “又是医生,医生!”刘大娘进来了,她一进来就把蓉淑按倒床上,拉被盖好,“唉!部队又要去打仗,大娘这会子可真穷了,连顿干粮也做不出来,这都是鬼子跟周祖鎏老汉奸折腾的!”
  “娘!”刘杰在院里喊。大娘应声跑了出去。
  “娘,你再想想,哪里还有粮食?我不吃行啊,大队长跟政委可不能不吃啊!”
  “是啊,大娘,”小朴也来讨粮,“我跟刘杰是通讯班的正副班长,弄不到一点儿粮食做干粮,饿坏了首长,咱们怎么办呐?”
  “谁说我不吃不行?啊!”哲峰站在厅檐下,怒气冲天,嘭!跺了下脚,“看敌人把村里糟蹋成什么样啦!小朴!刘杰!传各连马上集合,堆备战斗!”
  小朴和刘杰如飞地奔出了刘家大院,向部队传令去了。哲峰剑眉倒竖,迈开了阔步,抽动马刀,皮靴踏地,咔咔咔地出了刘家大门。
  部队集合在谷场上了,游击大队被编为第四连也站到队列中去。方炜来给部队讲话,他讲了部队为什么要马上出发战斗的原因和要求。讲完了,他把第四连里的乡村干部都抽调出来,又把刘家郢群众费力凑起来的一点干粮分给了部队,之后就让哲峰来下战斗命令。
  老乡们围得满场皆是,他们向战士们诉苦还没诉完,许多人脸上还有泪,有的妇女还在抽抽咽咽地哭泣。
  哲峰上了马,竖起剑眉,扫视了一下老乡们那悲愤的面孔,他的喉头急促地跳动起来:
  “同志们!根据地的情形,你们都看到了,村里除了水没被敌人喝干,别的什么也没了。我知道现在大家都很疲劳,都很饿,来!”哲峰手指正北,声色俱厉地说,“那里,二十里外,关山集,林支队统治的中心,有饭菜等我们去吃,有枪等我们去拿;那里,有出卖民族的败类等我们去拿捕法办!同志们!扣紧鞋绊,勒紧裤带,向敌人去要粮!向敌人去要枪!向敌人去讨还血债!”许哲峰咔地抽出了马刀,大喊一声,“跟我来!”枣红马咴的一声窜腾开去。
  仇恨的怒火压倒饥饿和疲困,战士们又生龙活虎般地奔向新的战斗目标。在酷热的阳光下,许方部队向关山集跑步推进。
  新的战斗又开始了。

  第六章 秋收
  中秋节的午后,天气晴朗,稀薄的云块在高空浮游;微风吹得庄稼沙沙响,根据地里,早秋作物遍地青黄,举目所及,又是一派丰收景象。
  刘家郢村南的官道上,有一个年轻的新四军战士,骑了匹黑马急驰而来。他穿了身褪了色的灰军装,围着赭红色的皮子弹带,左挂黑色大皮包,右挂二十响驳壳枪,左胯上吊着把无穗的大马刀,右肘上还悬着一支崭新的马大盖。这骑兵的雄姿和穿戴,远看去,与五个月前刚从路西过来的小朴一模一样,只是马的颜色不同。
  马驰近了,原来是刘杰。五个月的战斗生活,刘家郢的小虎子已经锻炼成了一个熟练的骑兵,当了团部警卫班的副班长,成为一个出色的战斗员了。
  马近村头,刘杰使劲收缰,要马跑慢些。他前次回来是在战斗中,没来得及细看家乡景色,这回可要好好地看看了。哪知大黑马却不听指挥,刘杰越使劲收缰,它越跑得猛,一个急奔子进了村,连嘶带叫,跑向刘家大门。
  大门关着,谷场上也悄无一人。刘杰跳下马,一撒缰,大黑马咴咴几声,拱开了大门,跑进去了。
  刘杰在谷场上找到了村长老伴汪大娘。汪大娘独个儿坐在碾磙子上,看守着场上的玉米棒子,太阳晒得她打起磕睡来了。
  “五婶!”刘杰走向汪大娘。
  “啊!”汪大娘惊醒,直擦眼,“小虎子回来啦!”
  “五婶,人都哪去了?”
  “关帝庙里演戏,都看戏去了。”
  “哪来的戏班子?”
  “哪是什么戏班子!是县里下来的宣传队,演文明戏咧。咱们村,这会儿直接归县里管了。”
  “哦,又有变化啦?”
  “可不,变化可大哩!这会儿,你哥刘喜当了村指导员,是个‘脱产’干部啦。农会主任跟民兵队长那两差事都叫三豆子那愣小子顶着啦。你嫂子,还有我家老头子,都成了什么‘半脱产’干部,俺也说不圆通。”
  “你老人家为啥不去看戏呀?”
  “我家老头子分派我看场。俺也不懂这些个新道道,说这叫值班。”
  刘杰别了汪大娘,向关帝庙跑去。
  关帝庙里,闹闹嚷嚷,连墙头都坐满了人。大殿前檐下,搭了个简陋的戏台,台上正唱着跳着。台下面第一排观众是十几位抗属老人,刘大娘坐在当中。临时招待员枝子提着茶壶,拿着烟,不时给抗属老人们奉烟敬茶。村干部们坐在第二排,都聚精会神地看着台上表演。
  第一个节目是舞蹈,算个开场,蹦跳了几下就过去了。第二个节目是《黄河大合唱》。在滚滚惊雷般的鼓声中,展现出了黄河汹涌澎湃,风狂浪险的场面。几十个船工在惊涛骇浪的黄河激流上,展开了同狂风巨浪顽强搏斗。坚决有力的号子,雄厚的音响,铿锵的节奏,响彻长空。观众都被船工们团结一心,不屈不挠,奋勇前进的战斗情景吸引住了,满院里鸦雀无声,一片肃静。
  刘杰跑到关帝庙门口,向里一瞧,偌大的院子,挤得铁紧,便使劲往里挤。身上的刀呀,枪呀,挤起来不便当,他只好边挤边喊:“乡亲们请让让,请让让,我有公事。”
  观众全神贯注在戏台上,谁也没有理会刘杰。这时,台上正唱完了“黄水谣”,开始唱“河边对口曲”。日寇铁蹄践踏我们祖国的河山,中国人民遭受到深重的灾难,无数同胞处在水深火热之中。黄河两岸的劳动人民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愤怒控诉日寇的暴行。满院里男女老少与那悲壮的歌声共鸣,黄河怒涛滚滚向前,观众激愤满腔,很多人流下了悲愤的眼泪。
  刘杰挤得满头大汗,费了好大工夫,才挤进了人群。突然,高昂激越的歌声,万马奔腾的情景,把他也给吸引得站下不动了。
  风在吼!马在叫!
  黄河在咆哮!黄河在咆哮!
  河西山冈万丈高,河东河北高粱熟了。
  万山丛中,抗日英雄真不少,
  青纱帐里,游击健儿逞英豪:
  端起了土枪洋枪,
  挥动着大刀长矛,
  保卫家乡匕
  保卫黄河二
  保卫华北!
  保卫全中国!……
  全国人民响应毛主席和中国共产党的伟大号召,正在紧急行动起来,一队队抗日军民怀着阶级仇、民族恨,高举革命刀枪,奔赴战场,向日寇进行坚决的斗争。雄厚奔放的歌声和乐器声,由小到大,由弱到强,似隐似显,此起彼伏,把观众带进了峰火弥漫的抗日战场:战马驰骋,硝烟滚滚,乡亲们仿佛看到了太行山上的漫天峰火,看到青纱帐里时隐时显的红旗,看到八路军、新四军浩浩荡荡向敌后挺进的队伍,看到游击队、民兵矫健的身影。刘家郢的人还仿佛看到许大队长带着骑兵大队,纵马扬刀,在敌群里左砍右劈,大显神威;仿佛看到安大姐带着游击大队在青纱帐里,神出鬼没地打击敌人。刘杰听着听着,也浑身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即跨上战马,冲进敌群大砍大杀……
  一阵雷鸣般的掌声,这撼人心魄的《黄河大合唱》,在向全世界被压迫人民发出战斗警号的“怒吼吧黄河”声中结束了。
  刘杰又往前面挤,刚迈开腿,就被人们发觉了。
  “小虎子!”
  “小虎子回来啦!”
  顿时全场大哄,不知有多少张嘴在喊,多少只手向他伸来。刘杰也不知该先回答谁好了,只好胡乱地应着,向第一排观众走去。
  “小虎子!”刘大娘欢喜地站起来,看着全副武装,英气勃勃的儿子,高兴得含泪而笑,“嗯,又高了一指,象个大人啦。”
  “娘,我有公事。”
  “噢,噢。”
  刘杰挤到村干部面前:“五叔,哥,嫂子,豆子哥,我有事找你们。”
  “什么事?说吧。”刘喜问。
  “部队要回来了。”
  汪老五问:“几时到?”
  “六点。”
  汪老五说:“还早哩,不忙,看出戏再说。”伸手将刘杰按在身边坐下。
  “嫂子,安大姐呢?”刘杰问。
  “她不舒服,在家休息哩。”
  “枝子!枝子!”鲍三豆子粗着脖子嚷,“新四军同志来啦,不敬杯茶象话吗,咹!”
  枝子正在后台忙着给演员倒茶,听到三豆子咋呼,以为是部队上什么首长来了,就急急忙忙地端了杯茶走出来。一看是刘杰,缩也缩不回去了,只好低着头,红着脸向他走来。噗!茶杯碰到汪老五的下颊,枝子一晃荡,茶泼掉了一半,咝——,汪老五刚点燃的一袋烟给泼熄了。
  “你这孩子,走路不长眼睛,你是存心想试试五叔的手皮老不老是不是?”汪老五被烫得直甩手。
  大嫂连忙接过茶杯,递给刘杰,责备道:“你也该机动些嘛!”
  枝子窘得满脸通红,转身就跑,一头扎进后台,再也不出来了。
  刘杰也窘得一头汗。三豆子和那些年轻小伙都乐得哈哈大笑。
  嘟的一声哨音,幕又拉开了。台上出现了一个戎装大帽的国民党军官和一个油头粉面的流氓。两人一亮相,就都弯起了腰,各用手指着自己鼻子报名道:
  “何应钦!”
  “汪精卫!”
  两人同时伸出两指同声念:
  “一对铜嘴大乌龟!” 
  哄的一声,满院大笑。

  傍晚,在刘家郢的村南大路上,锣鼓喧天,一片欢腾,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两长溜欢迎的人群。县宣传队的三十多个演员,也参加了欢迎行列,时歌时舞,更增添了欢乐的气氛。
  “呔!来罗——!”鲍三豆子喊了一声,就敲响了大锣。
  霎时,千百双兴奋的眼睛都朝那条大官道上直望过去,但见老大的一股尘头,在青纱帐上漫卷而来。随着尘头的增大,又出现了一长溜跃动着的闪光,那是一百多顶钢盔在夕阳照服下的反射。那一长溜闪光之下,是一百多个新四军骑兵。战马踢打着路面,溅起泥土喷向两旁的庄稼,发出一阵阵哗啦啦的声音;这声音与战士们身上的刀枪碰击声和马蹄踢打声,有节奏地交织一起,清脆雄壮,非常好听。
  这队骑兵是清一色的日式装备:日制马枪、马刀、钢盔,歪把子轻机枪,八八式掷弹筒,跟五个月前从路西过来的骑兵大队一样威武雄壮,只是人马少了些。这就是许方部队新建不久的骑兵连。
  许方部队从刘家郢把广田打跑后,人未卸甲,马未离鞍,穷追猛打,当夜就进到关山集一带,把惊魂未定、狼狈回窜的林支队一下歼灭了大半。打垮了林支队,他们乘胜挥戈南下,又扫掉了郑五老头子的维持会和三百多人的绥靖队。仗越打越远,局面越开越大,刘家郢地区与内根据地已经联成一片,以刘家郢地区为中心的新的县建制也已正式成立。根据地人民迅速医治了战争创伤,过着紧张而幸福的日子。连续的胜利,许方部队也飞快地壮大起来,现已发展到六个正规步兵连和一个骑兵连,番号也由大队改为独立团。独立团和县委实行一元化领导,执行区城性的战斗任务,作战对象主要还是广田和他控制下的各部伪军。经过两个月的奋战,许方团和敌伪之间又形成了“拉锯”,广田几次出击都碰了钉子,就采取守势,加强公路沿线据点,不出来了。许方团诱敌不出,又不具备攻坚条件,眼看又到了秋收时节,也暂时停止了进攻,开回根据地,整顿部队,保卫秋收。
  骑兵连驰近刘家郢,便放慢了行速。大队的步兵也开过来了,先是两个步兵连,随之就过来了团本部、团供给处和团卫生队。再后又是一个步兵连,稍远一点又是三个步兵连。六个步兵连和团部机关,也和骑兵连一样,装备整齐,人强马壮,虽是个没有营一级建制的独立团,但这阵容,俨然是一支主力的气势。
  一阵得得的马蹄声,团长许哲峰和政委兼县委书记方炜,带着团部的骑兵警卫班赶上来了。哲峰虽然当了步兵团长,穿戴披挂还跟从前一样,只是驳壳枪换了小手枪。方炜还骑着他那匹大白马,但全身只有一支左轮小手枪,已经变成一个地道的步兵部队首长,或者说是一个县委书记的模样了。
  在一阵阵热烈的欢呼和锣鼓声中,部队浩浩荡荡地开进了刘家郢。
  哲峰和方炜二马当先,笑眯眯地扬手向乡亲们问好。乡亲们潮涌而上,把两位首长围得水泄不通。
  “团长!政委!”刘喜夫妇和汪家父女,欢天喜地的接下了哲峰和方炜,簇拥着向谷场走来。
  “老处长!”鲍三豆子冲到供给处长老柳跟前,一高兴就失了礼,一把将他从马上拖了下来,嗵的一拳,“你还认识我吧?”
  “嗨嗨!”老柳也乐了,“我在中国十八年,只跟穷哥儿们抬过一回杠,就是你,鲍三豆子同志,还能不认识!”
  “小朴!”小蹦蹦一下蹦到警卫斑长小朴马上,和几个年轻的民兵,上推下接地把小朴拉下了马。
  宋军医是卫生队副队长,刘家郢的人全认识他,男男女女跑上去欢迎,一阵笑闹,把他的眼镜也挤丢了。
  哲峰、方炜刚走到谷场,蓉淑、大娘和枝子也迎上来了。大家一见面,欢喜不尽,打了招呼之后,方炜就问:
  “蓉淑,身体现在怎么样?”
  “好啦。”蓉淑笑着和方炜握手,“你好吧?老当家的。”
  “老当家的这回可对不起你罗!”方炜笑呵呵地说,“前方打仗后方忙,一直也没来看你。”
  “唉,别说这个啦。”蓉淑笑道,“你们既然来了,我可就要找你的麻烦啦,你得抽几个警卫员帮助村里民兵搞军事训练。你别霎眼,我听刘杰说了,警卫班的小鬼,都是顶好的战士。”
  “哈哈!”方炜和哲峰全笑了。方炜说:
  “蓉淑啊,我看你倒真成了刘家郢的地方官了。”
  “可惜我这个地方官,拿不出好东西来招待大军!”蓉淑也和方炜说笑起来。
  在一片欢笑声中,老乡们把驻在刘家郢的团直属队全部接进了村。战士们刚放下背包,就被热情的老乡们请到各家作客了。

  中秋之夜,星光闪烁,皓月当空,刘家郢军民共度佳节,家家户户洋溢着欢乐的气氛。
  刘家天井里,长桌上摆着几盘瓜果和月饼。哲峰夫妇、方炜、警卫班的全体战士和刘大娘一家,在吃东西闲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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