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心锁-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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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大夫,俺说的是实话,全是实话。”俘虏好象很着急似的,“小的若有半句虚假,就五雷击顶,来世做牛马!”
“你已经该十雷击顶了!”蓉淑冷笑一声说,“你浑身的枪锈臭,满脸的兵油子气,都说明你是周祖鉴的老兵,根本不是抓来的壮丁!你的牙齿和你的面容,都说明你还不到三十岁,你说,你哪会有八十五岁的老母亲?你在撒谎!”
“哎呀!安大夫!你不光是位神医,还是位神相呀!”俘虏害怕得挣扎起来要朝蓉淑下跪,“俺对不起八路,对不起安大夫,俺是说了瞎话啦!……”
恰在这时,梅繁来了。她一见俘虏,就抢到他跟前,骂道:“王骡子!你可认得我?”
俘虏一抬眼,看到梅繁,急忙求饶道:
“枝,枝子姑娘,你,你也当了八路啦?你饶,饶我一条命吧!”
“你认识他?”蓉淑问梅繁。
“我们全村人都认识。他是周祖鎏手枪队里的,叫王二,又叫王骡子。周祖鎏在刘家郢的时候,他们手枪队跟在老汉奸马前马后,作威作福,尽拿马棒子打人。那一回,王骡子还提着大筐,拔我家的萝卜,我不让他拔,他还踢我。”
俘虏慌得出了一头汗,带着哭腔道:
“哎呀,枝子姑娘,那是我们队长逼着我干的。好心的枝子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好撑船。我也是没法儿,马槽的苍蝇,混饭吃的。”
“苍蝇到处传细菌,就该打!”梅繁气得鼓鼓的,“新四军宽待俘虏,给你治伤,只要你能改过自新,也能得到民主政府的宽大处理。可你王骡子还是个苍蝇,一身臭气,怎么也不会变成蝴蝶!”
“呜——”俘虏感到羞愧,捂着脸又哭开了。
蓉淑道:“光哭没有用。只要你真正改邪归正,民主政府和人民一定会给你出路。如果你还执迷不悟,继续作恶,人民就不能饶恕你,拿你法办,连你的子孙后代都会恨你,骂你,叫你遗臭万年!”
“呜——”俘虏越哭越痛,双手拧自己的耳朵,揪自己的头发,歪嘴错牙,象发了疯似的。
蓉淑让俘虏躺回病床。梅繁拿开他拉头发的手,说:“安静点!你这么踢蹬,会引起伤口恶化。”
俘虏看看梅繁,又瞧瞧小林,忽然伸开双手,叫道:“安大夫!我是个罪人,可你们八路还宽待我,给我治伤,救我的命。我,我说实话:周祖鎏没来,你们受骗了!”
“什么了”梅繁和小林大吃一惊。
“你说清楚点,”蓉淑镇定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俘虏说道:“今儿晚上,古镇那边打响后,周祖鎏就马上集合起大队人马,说要行动,可又没说明朝哪儿行动。后来,张团副把我们手枪队统统叫到周祖鎏的公馆前院里,给我们每人一杯酒喝,给我们一块钢洋做压岁钱,,叫我们出发增援古镇。等我们出来,大队人马全没了,街里也看不到一个兵,不知拱到哪儿去了。现在,在这里打枪的就只我们一个手枪队。”
蓉淑问:“周祖鎏知不知道这里埋伏着新四军部队?”
“可能不知道。张团副交代俺们出北门五里就打枪:遇到新四军就朝人打,遇不到新四军就朝天打,遇到新四军小部队就冲过去,遇到大部队就退回去守北门。”
“别隐瞒,周祖鎏大队人马到底哪去了?”蓉淑追问道。
俘虏哭丧着脸说:“安大夫,我确实不知道周祖鎏的大队人马哪去了。那老狗诡计多端,俺们也弄不清他葫芦里卖的是啥药!”
说到这里,俘虏说话困难了。蓉淑一看,是由于激动引起的,便停止询问,叫小林给他打针,一面急忙叫过梅繁:
“小梅!你赶快把这个情况报告团长政委。”
“是!”梅繁一阵急跑,跑进了团指挥所。
这时,正堂里,侦察参谋林剑正在审问俘虏。刘杰和小冯手握枪把站在一旁。那俘虏哼哼哈哈地同林参谋磨时间,说周祖鎏已经出来,就在后面,别的他什么也不知道。
梅繁一看那俘虏,很面熟,再细看,原来是周祖鎏手枪队的五班长,外号叫猪拱嘴。这家伙坏透了,梅繁的小辫子不知被他揪过多少回,梅繁火得真想上去咬他几口解解恨,她想到自己有重要任务,急忙跑进团首长们的那间屋里,立正,敬礼:
“报告首长!周祖鎏没来,周祖鎏的大队人马也没来。在这儿打枪的,就是手枪队的百十个人。”说罢掉头就跑。
“谁说的?小梅!”哲峰跟着追出来,叫住梅繁道:“报告情况,首长叫走才能走,你怎么跑了?”
梅繁窘了一阵,然后把蓉淑审问王二的经过,从头至尾说了一遍。她走了。哲峰回到屋里,对猪拱嘴厉声喝问道:
“你为什么不说实话?”
猪拱嘴吓得脑门上汗珠直流,张着大口不说话。
林参谋把桌子一拍:“拉下去:”
“长官!长官!”猪拱嘴噗咚一下,跪在地上求饶道:“我,我说实话,周祖鎏没来,也不在三道沟。”
“他到哪去啦?说!”哲峰瞪着猪拱嘴问。
“周祖鎏出了三道沟,就带着大队人马往东去了。我有个兄弟在他卫队里,我们手枪队出动的时候,我兄弟那一个班都骑着马带着大扫把,到东门外去打扫护城河跟母猪河桥上的雪,为的是怕马滑倒摔死周祖鎏。长官,我全坦白了,饶我一条狗命吧!”
哲峰一挥手,刘杰对猪拱嘴大喝一声:
“走!”
“长官!长官,你,你行行好!”猪拱嘴象杀猪似的嚎叫。
“别这么鬼嚎,不枪毙你!”小冯把猪拱嘴拉走了。
哲峰回到里间,坐下来沉重地哼了一声,说:
“情况复杂了,老方。”
方炜抽着烟,闭目沉思,没说话。
“周祖鎏出东门是什么企图呢?从母猪河转到古镇去?”白主任问道,可也没表明在问谁。
“不可能。”参谋长说道,“现在已经半夜了,周祖鎏就是沿公路直走,赶到古镇天也亮了,走河东转,要到明天中午才能赶到古镇,我看他也不敢这么干。”
“那么周祖鎏会不会用避实击虚的办法,袭击根据地,企图造成我们前方的混乱,来给古镇解围呢?”白主任又提出了问题。
参谋长点点头:“唔,这倒有可能。”
方炜仍在抽烟,沉思,不说话。
哲峰一手握着刀柄,另一只拳头使劲压在桌子上,两道剑眉倒竖起来,眉心里拧成一个大疙瘩。显然,这意外的情况,使他感到沉重的压力,增加了他对狡猾的敌人的无比愤怒。
方炜站起来点燃了一支香烟递给哲峰,镇静地说:“哲峰,现在最要紧的是冷静。你是在陕北红大直接听过毛主席关于《中国革命战争的战略问题》的讲演的,现在你好好考虑一下,在这种情况下应该怎么办?”
哲峰沉思了一下:“我是这样考虑的:毛主席说过:‘认识情况的过程,不但存在于军事计划建立之前,而且存在于军事计划建立之后。’毛主席又说:‘部分地改变的事差不多每一作战都是有的,全部地改变的事也是间或有的。’现在情况有变化,我们必须定下新的决心,改变原定计划。”
“对,完全正确。”方炜连连地点头,“毛主席还说:‘战术、战役和战略计划之各依其范围和情况而确定而改变,是战争指挥的重要关节,也即是战争灵活性的具体的实施,也即是实际的运用之妙。’”
“那主力是不是往河东调?”参谋长问。
方炜做了个否定的手势:“情况还要进一步查证。光是两个俘虏的供词,还不能作为我们定下决心的全部根据,还要冷静地分析研究一下。”
“如果敌人来个避实击虚,袭击咱们根据地呢?”参谋长不放心地说。
“有这个可能,要作这个准备。”哲峰说,“不过那也没什么了不起,只要我们主力的意图不暴露,主动权还在我们手里。”
“哲峰说得完全对。”方炜赞同地说。
“报告!”
随着喊声,侦察连的便衣排长急冲冲地跑了进来,向哲峰、方炜报告道:
“三道沟情报站的老董同志,派了两个情报员跟踪周祖鎏的队伍,一直跟过了母猪河。敌人过河之后,集结整顿了有半个多小时,然后就照直向东开去。他们两人一个继续跟踪敌人,另一个跑回来报告,听到这里有枪声,知道有自己的部队,他就飞跑过来,途中被流弹打中,负了重伤,还是坚持着跑来,找到我们连报告了这个情况。现在情报员已送到卫生队去治疗了。”
这个消息来得并不突然,却也使团首长们感到情况很严重,现在,最迫切的问题是需要赶快定出新的军事计划。
团首长们刚要交换意见,又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喊:
“团长!政委!”
张小蹦蹦带着两个民兵急慌慌地蹦进了指挥所。张小蹦蹦是刘喜派去参加区里组织敌前警戒小部队的,他们逮住了周祖鎏的一个散兵,审问后,知道周祖鎏带着大队人马已向刘家郢窜去。现在,负责掌握敌前动态的老洪,已经飞传各乡村把粮食都坚壁起来,同时,要求民兵作好战斗准备,敌人走到哪里都要狠狠地打。同时派小蹦蹦他们赶来向哲峰、方炜报告这个消息。
说完了情况,方炜叫刘杰带蹦蹦他们去休息,然后说道:“最危险的情况终于出现了!”
“是的,”哲峰拳头压在桌上说:“周祖鎏的企图现在已很清楚了,他除了老童刚才分析的那个目的外,还想趁我们从古镇撤退时,从背后捅我们一刀。”
“是的,是的。”方炜无表情地说。
参谋长着急了:“那怎么办?老许。”
方炜向参谋长摆摆手,给了他一支烟,压低着声音说:“别急。哲峰会考虑出很好的战斗决心的。”
哲峰塔似的立在地图前,盯着图,默不作声。
指挥所里异常的静,倘不是外面风声呼啸,几乎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哲峰忽然回过身来,征询地看着方炜,方炜以期待和热情支持的眼光看着哲峰。哲峰走回桌前坐下,那只有力的拳头又压在桌上。他那两道倒竖起来的剑眉渐渐放下,眉心的疙瘩也渐渐舒平了。忽然,他举起拳头,嘭!一拳击在桌上,震得烛苗直晃悠,在同一时间,他嘴里迸出坚强有力、铿锵洪亮的四个字来:“打三道沟!”
哲峰这断然的决定,惊得满屋的人都看着他发愣,只有方炜兴奋而干脆地说:
“对!打三道沟!”
哲峰说明他的决心道:
“我们只有六个步兵连和一个骑兵连,如果现在打回刘家郢去,很难歼灭敌人,顶多只能打个击溃战。周祖鎏又奸又滑,说不定连击溃战也打不上,我们赶到那里,天已大亮,他早已溜走了;即使没有溜走,他也有了准备。广田了解到老汪他们的兵力情况,也要拚命反扑过来,那时,胜败很难预料。所以,不如现在趁三道沟空虚,趁古镇混乱,先把周祖鎏的家底端过来!然后,想办法迷惑迷惑他,再在预定地点把他消灭掉!”
“好!好!”团首长们高兴得异口同声地叫道。
“刘家郢的群众怎么办?”参谋长担心地问。
“群众,不会有什么问题。”方炜说,“他们已经有了准备,敌人占不了多大便宜。我看就这么决定吧。哲峰,你赶快部署一下,行动要迅速。”
“好。”哲峰略想了一下,就道,“林参谋,你马上带一个骑兵组去古镇告诉副团长,要他无论如何要和广田纠缠到明天上午九点钟。如果压力太大,就利用村庄稠密的有利条件,把广田向北引,千万不能把敌人放过母猪河。”
“是:”林参谋跑走了。
“老童,你马上到一营去,”哲峰对参谋长说,“利用夜暗和风雪,绕过周祖鎏的手枪队,直插三道沟北门。如果敌人吊桥是放下的,就迅速硬冲过去,如果吊桥是拽起的,你们就改为偷越。城壕里都冻了,你叫部队多找些柴草填一条路过去。现在是西北风,风大,又下着雪,你们偷越应当放在土城西北角上,敌人哨兵向外看不清,也不能迎着大风久看。万一偷越不成,就架火力强行登城。总之,要想尽一切办法攻进去。”
“没问题。”童参谋长站起来收拾东西。
“老方,请你带团部和骑兵连随后跟进。”哲峰对方炜说,“我带三营,走北门正面攻进去。如果一营不能利用吊桥而改为偷越,我也要从北门打进去!”
“那行么?”方炜有些不放心。
“这我有办法,你放心,老当家的。”哲峰向方炜笑笑,便急步跑出门外,喊道:
“刘杰!”
“到!”刘杰应声而来。
“周祖鎏手枪队的人你认识么?”
“差不多都认识。”
“那好。刘杰,”哲峰拉过刘杰,“你知道,打下三道沟有多大好处呀!现在硬攻不行,障碍太多,上不了城。偷越吊桥也不一定有把握,敌人可能在手枪队出来之后把它拽起了。利用敌人口令也不行,给咱们抓了五个俘虏,口令也一定改了……”
“团长,别说了,有什么任务你就交给我吧,天塌下来我也要把它顶起来!”刘杰打断了哲峰的话。
“好,你带你们班五、六个人,等一营发起攻击时,混进周祖鎏的手枪队,跟他们一块撤进圩子,尽快地控制吊桥绞索,等部队一到,你就接应。要勇敢,要机警,唵!”
“行啊!团长。”刘杰胸膛一挺,一推刀柄,圆睁两眼,“我保证完成任务!”
刘杰跑回班里,挑选了五个他认为最勇敢的警卫员,把他们带到一个小屋里,传达了任务,就鼓励道:
“同志们,咱们六个人,年龄没有一个超过二十岁,可咱们都挺勇敢,都为祖国立过功,所以首长才把这光荣的任务交给咱们。三道沟是周祖鉴的老窝,是老汉奸杀人的地狱,咱们要是能把它拿下来,就可以解放几十万苦难的同胞。团长说,要是咱们完成了任务,给部队打开了冲锋的道路,就为人民立下了大功。同志们,为了解放几十万受苦受难的群众,为了给乡亲们报仇,咱们要英勇顽强,不怕流血,不怕牺牲,要象咱们的老班长小朴那样,把一切都献给革命事业。小朴是朝鲜人,他到中国来抗战,为了中国人民的利益,英勇地牺牲了,同志们,今儿黑要是咱们完不成任务,不说别的,咱们也对不起老班长啊!”
警卫员们被刘杰激发得摩拳擦掌,纷纷表示决心:
“班长,保证完成任务!”
“班长,干吧!”
“好!”刘杰高兴了,“大家抓紧时间,检查检查枪支和马刀。”
五分钟后,警卫员们都作好了战斗准备,刘杰喊了声“出发!”一挥手,冲出了小屋。
风雪的深夜,大地一片昏暗,许方团由伏击地域跃起,腾云驾雾似的趁风南进,向三道沟扑去。
三道沟土城上,几个稀拉拉的伪军,散守在四座城门楼上和四角的大碉堡里;都堵死了透风的窗口,在围火取暖,赌博开心。街里,一团漆黑,阴气森森,狂风不时卷起小家具,摔落在地,响起一阵阵哐哐的声音。就在这敌人戒备松懈的时刻,许方团第一营绕过伪军手枪队,进到了北城门外。
几百个战士伏在城河北岸堤外坡下,童参谋长爬到河沿察看地形。只见北城门黑糊糊的,吊桥高拽,没有一点儿动静,土城上也看不到一个人影。几丈宽的城河,堤岸又陡又深,河里,冰上,积着厚雪,也是模糊不清。部队要想下河再登城是困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