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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亚森·罗平的誓言 作者:莫里斯·勒布朗 译者:孙杰-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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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楼上一样,两个门通向两个房间,一间屋在左边,另一间在右边。他推开了左边的那扇微敞着的门。这是一间饭厅,借着前厅射进来的光,里面显得很昏暗。勒诺曼先生走了三步,发觉脚下有一个人的身体。 
  他蹲下去,划燃了一根火柴。阿代尔·迪努阿侧身躺在那里,像是死了一样。一滩血在她的前胸泅开。勒诺曼先生猛地一下了站起身来。杀人犯肯定在这里,就躲在某个地方。他猛地用力推开了客厅的门。没有人。在厨房里?可是厨房是空的。厨房通向一间像是作坊的地方,里面堆满了制锁的工具。没有什么好藏身的地方。杀人凶手是穿墙而入,又跨墙而走的。可是现在绝不是双手抱头想解决办法的时候。勒诺曼先生又走进饭厅,以便更仔细地观察一下尸体。阿代尔还不会死,因为事发到现在只有一个多小时。他摸了摸她的手,吃了一惊。手是温的。“妈的!她还活着!”一秒钟也不能耽搁,他打开窗子和护窗,为的是让光线射进来。响声吸引了一直站在台阶上的埃莱娜·沃塞尔。 
  “怎么样?” 
  “她受伤了。您来帮一帮我。” 
  勒诺曼先生又回到了前厅,拿了靠墙的半圆桌上的钥匙,毫不费力地打开了门。 
  “您要勇敢一些。”他说,“有人想要杀死她。厨房在最里面。您去给我找点水来。” 
  他跪在了老姑娘的身边,发现伤口在背部。像奥古斯特·奥贝尔特一样,她在肩胛骨之间挨了一颗子弹,而且流了很多的血。 
  他试着发出声音,双眼紧闭着,鼻孔也紧夹着。一条细细的红色涎水从她的嘴角流了出来。沃塞尔夫人拿来了一只凉水瓶,勒诺曼先生涸湿了自己的手帕,然后轻轻地擦着受伤者的鬓脚和脸。 
  “迪努阿小姐,您听见我在说话吗?” 
  她吃力地睁开一只眼。她用失去理智的目光在勒诺曼先生的脸上浏览了一下,但是已经认不出他来了。她的嘴唇在蠕动着,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要找一位医生来。”沃塞尔夫人颤抖着声音说道。 
  “太晚啦!她快要断气了。递给我一个坐垫……您身后就有一个。” 
  他轻轻地抬起阿代尔·迪努阿的头,把它靠在垫子上。一阵啰音从因痛苦而咧着的嘴里吐了出来。突然,一阵痉挛显现在她因痛苦而变了形的脸上。接着她眼睛瞪得大大地。 
  “悲惨。”她终于挤出了这么一句话。 
  然后她像是蜷缩起来了。 
  “她死啦?”沃塞尔夫人大声叫道。 
  “没有,还没有。” 
  勒诺曼先生朝没有生气的身体俯得更近了一些,喊叫着: 
  “阿代尔……是我,勒诺曼……” 
  于是,像是被这急促的声音感召回了生命似的,阿代尔·迪努阿颤抖着,发出了一阵呻吟。 
  “谁?”勒诺曼先生继续问道,“谁?” 
  她做出巨大的努力,向他探出身子,好像他能为她输入她所缺少的氧气似的,然后倒了下去。 
  “完啦!”勒诺曼先生叹息着说。 
  他身后一阵轻轻的响声提醒了他。他转过身来。是埃莱娜·沃塞尔在哭。 
  “不要失望。”他说道,“好啦!别呆在这儿。她没有能够说出来,这是真的。但是她的死告诉了我们一些事情。她告诉我们,奥贝尔特的案件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我的儿子呢?” 
  “耐心一点!我们已经知道这位可怜的姑娘能够证明他是无罪的了。否则人家就不会杀害她啦。这并不是无关紧要的。来吧!” 
  他把她带到隔壁的客厅,打开护窗,让她坐到了一张长沙发上。 
  “好啦,振作起来。我再在房子里到处看一看,然后我们再报警。您尤其不要害怕。罪犯已经不在这里了。对这一点,请完全放心。” 
  行动恢复了自由之后,勒诺曼先生又回到了饭厅,他看了看四周:家具比较简朴,一个亨利二世的酒柜,装有藤垫的椅子,一只小陶锅。在壁炉的上方,是安托万·迪努阿获得的制锁大师证书,这是他在环绕法国一周之后才得到的。电话机摆在一张矮桌上,好像与这些老式装饰很不协调。在走过时,勒诺曼先生发现酒柜的所有的门都打开了。“他们搜索过了!”他在想。在继续他的巡查时,他特别查验了窗户和护窗的插销。没有任何遭破坏的痕迹。他在前厅的门口站住脚。 
  “总结一下。”他在想,“楼下是关得严严实实的。确实,窗楣上缺了一块玻璃。那又怎么样呢!这就出现了一个十厘米左右的开口。这一点被忽视了。同样的情况在楼上也有:无法进去……或者我没有仔细察看。” 
  他又上到楼上,研究起窗户来。没有任何不正常的情况。他又仔细地查看了阿代尔的房间:一把椅子、一个衣柜、一张小桌,还有几个放满了书的书架。衣柜的门半开着,小桌的一扇门也开了。这里也一样遭到了搜查。书排列得不够整齐。也许在慌乱中,有一只紧张的手把它们弄乱了?……戈蒂埃……福楼拜……雨果……都德……莫泊桑…… 
  “这位可怜的阿代尔,她很会选她的作者。”勒诺曼先生自言自语道,“但是她本应该找其它的东西,而不是这只在壁炉上的讨厌的小钟。而这些蜡烛台,多么可怕呀!……啊!要想知道她藏了什么,我得花很大的气力!……” 
  他走进另一间屋子。那是路易·菲力普时代的家具。一件笨重的、关不好门的衣柜。墙上,一幅大的发黄照片中有一对夫妇。男的,短发,蓄着浓密的胡须;女的,小巧,比较漂亮,尽管巨大的发髻压在了她的头上。两个人都穿戴得很整齐,精神抖擞。这肯定是他们的结婚照。衣柜里装着床单、衣物,还能嗅到熏衣草的清香。凶手到底要找什么呢?这难以捉摸的行踪到底是哪一种类型的?它可以使奥利维埃·沃塞尔获释吗?是一份文件?是一件东西? 
  勒诺曼怒气冲冲地跺着脚。只要有一刻钟就够了,无需多要。如果汽车不是因为这些闲逛的车子而耽搁的话,阿代尔或许还有救。一刻钟!勒诺曼先生一动不动地呆着,在思索着。妈的!就是。只要一刻钟。这从凶手不得不仓促地搜寻就可以看得出来。即便他有更多的时间——因为他不至于忘记,在阿代尔的电话报警和警车到来之间已经过去将近一个小时了——又怎么能证明他发现了要找的“东西”呢?这件东西,阿代尔肯定是经过认真考虑后才把它藏起来的。“那么,”勒诺曼先生在想,“搜寻是一门艺术,并非为先来者所独有……我,我是知道的。可是‘另一个人’呢?当然啦!我还得再回来。现在,我应该照顾一下埃莱娜了!” 
  沃塞尔夫人让人看了很难过。没有一点血色,头发散乱着,她甚至连流到脸上的眼泪都不想去擦一擦。她朝勒诺曼先生投去死气沉沉的一瞥。 
  “一切都完了,是吧?” 
  “不是的。根本不是的!房子已经被人搜过了,您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您儿子无罪的证据就在这里……而它现在仍然在这里。我已经决心不顾一切地大干了。这个证据到底是什么东西,我尚不知道。但我还会再来,就在夜里。现在,我要向当局报告。调查应该马上开始,还要处理尸体。但是没有人会想到要搜查,因为没有人知道有东西要找。另外,搜查的人不一定能够得到它。” 
  她认真地在听他说着,神情非常紧张,同时在想,他是否在试着减轻地的痛苦。 
  “那么您呢?”她问道。 
  勒诺曼先生狡黠地笑了笑。 
  “凶手总共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而且是空着手走的。而我,我只给自己三十分钟,绝不多一分钟。” 
  “您能找到?” 
  “我能找到。” 
  “您能肯定吗?” 
  “我能肯定。” 
  现在,她紧张地望着他,罗平都有点害怕了。他差一点忘记自己是勒诺曼先生了。“华而不实的人!”他申斥自己,“你许愿!你许愿!多蹩脚呀!她最终会明白是你把她从水里救上来的,而且你很狡猾!不过好像是你讲的大话又使她重新回到了生活中来。这一点并不好!还是有必要为此撤点小谎的。只是不要过分。还是回到你的满面皱纹的老皮老脸中去,做一个拙劣的安全局局长吧!” 
  “您几点钟再来?”她问道。 
  “只要夜幕一降临……大约在九、十点钟吧。为什么要问?” 
  她迟疑了一下。 
  “如果您允许的话……我将非常高兴陪您一起来。” 
  “好啦!您就别想啦!”勒诺曼先生反对着,“首先,这是绝对不合法的……” 
  “可是……用入室偷盗者的办法进入民宅是否不合法呢?……可是,您却这样做了。” 
  “我,这是不同的。” 
  “我不会给您添麻烦的,我向您保证。不过一个女人比一个男人更清楚一个女人能够把值钱的东西藏到什么地方去的……再说,我有对奥利维埃有利的情感……而且,而且,我会马上知道……” 
  她恳求着,表现出异乎寻常的温顺。可是勒诺曼先生并没有感觉到这一点。他不敢告诉沃塞尔夫人的是,这次探险可能不会没有危险。其实,胆大妄为的凶手,如果他的初次搜索一无所获的话,完全能够再次到犯罪现场来的,所以一次噩遇是不能排除的。如果发生战斗的话,沃塞尔夫人将会成为一个碍手碍脚的人,一个累赘。 
  “我求您啦。”她说。 
  “算啦。”勒诺曼先生最后说.“但是有个条件:当我工作时,我不愿意有人跟脚。那么您负责警戒。到现场后我再向您解释。” 
  “哈!”她叫了起来,“您看我还是可以干点事的吧。” 
  她的脸上放出光彩,令勒诺曼先生十分感动。 
  “我不需要您绝对地严守秘密。我可以在我的人中找出几个来跟着我,但是,经过认真思考,我更喜欢秘密行动。那么,您可千万别出卖我呀!” 
  “噢!”她大声说着,同时带着感激之情抓着他的手,“您怎么能这么想呢?……” 
  “这很好。”勒诺曼先生打断道,“到车里去等我吧。我得马上去打电话。” 
  在开始通话前,他还有点时间思考一下。 
  “确实,她真的很美。当心你的心思,亚森!” 

  
  



五、小藏物点



  勒诺曼先生亲自驾车。他开的是一辆双座的小“标致”车。沃塞尔夫人坐在他的旁边。她穿了一件深色大衣,戴了一顶把脸都遮去一半的大高帽子。已经十点半多了,汽车开得很快。勒诺曼先生的心情格外地好。他仔细地品味着这一时刻的快意、夜的温柔和这位美丽的女人的醉人之处。她现在已经对他表现出了绝对的信任。 
  “后来呢?”她问道。 
  “后来……嗯,是预审法官福尔默里先生和我的助手古莱尔警探一同到了现场,这可是一位对我忠心耿耿的小伙子。他们在搜索行迹。可是什么也没有。没有一个指纹。尸体剖验将在明天进行。杀害这位可怜小姐的枪弹很有可能与射杀另外两个人的相同。在这种情况下,您儿子的处境将是最危险的。这就是我向警署总长解释的。他很想尽快了结此案。” 
  汽车从布洛涅树林出来,猛地驶上了絮斯纳桥。 
  “当然啦,”勒诺曼先生继续说,“没有一个人能说明凶手是怎么溜进屋里去的。” 
  “您也不能吗?” 
  这一发自内心的问话着实令他感动。 
  “我也不能!但是这个问题并不急着要解决,因为它的解决与否并不能给我们提供罪犯的身份。现在,我们有更好的事要干。” 
  “那么对于您的福尔默里先生来说,他认为犯罪的动机是什么呢?” 
  “他像我一样,认为有人想阻止阿代尔·迪努阿说话。这可以说是很明显的。但是他没有想到她可以抓住攻击凶手的物证,就是我们现在要去找的这一证据。” 
  “上帝会理解您的。”沃塞尔夫人喃喃着。 
  这令他突然回忆起,这句话曾以同样的语气、同样的激情说出来过,什么时候?出自谁之口?……尽管它不是完全一样,但是很相近,这是一种心愿,一种祈求……他想起来了……“是克拉利斯!” 
  “您在说什么?” 
  “没有。我常常自言自语。” 
  克拉利斯·梅基,吉尔贝的母亲……这是……是的……两年前。已经!……这可怜的小伙子本可以从断头台上救下来的。可是现在,轮到奥利维埃了。而且又有了一个女人,也是完全依赖他。他的命运真奇特!…… 
  他减速了。街道上灯光昏暗,显得凄凄惨惨。差不多与房子正对面的地方,有一片空地,他把车倒了进去、他熄掉车灯。夜色显得很凝重。一个路灯,矗立在距阿代尔的花园不远的地方,发出幽幽的光。地方选得很好。汽车隐在了黑暗处。但是,沃塞尔大人坐到车座上,能够很好地观察到街道和房了的四周。 
  “从现在起,您应该特别注意。”勒诺曼先生说,“我不会离开三十五、四十分钟以上的……即便有什么意外发生。如果有人试图走进花园,您不用犹豫:您就按两声喇叭。用力按这个东西,它就在这儿,在方向盘边上。我会听到的……然后我就采取必要措施。没有什么问题吧。” 
  “没有。您尽管相信我好啦。” 
  “您不害怕吧?” 
  “不太害怕。” 
  勒诺曼先生像慈父一样地在她的手掌上拍了两下。 
  “一切都会很顺利的。”他允诺道。 
  小楼的护窗又都关起来了。像下午一样,他用自己的万能钥匙打开栅栏门,穿过花园门之后,他变得步履轻盈,这是当冒险行动开始时,他所特有的有效的举动。他又朝汽车方向最后看了一眼。她隐蔽得非常好。埃莱娜不会有任何危险。借助他在离开房子之前拿走的钥匙,在门厅的半边靠墙的圆桌上拿的,他进了房子,然后打开了手电筒。 
  “嘿,老朋友,”他在想,“人家要看你肚子里到底有什么货了。现在是十一点五分。我给你的时间是到十一点三十五分。如果你失手的话,在那个你知道的人的眼里,你就会成为一个爱吹牛的老家伙。那么,开始干吧,快一点!” 
  他溜进客厅,坐在长沙发上,闭上了双眼。他的脑海里已经印上了小楼的结构。他的脑海里又像看照片一样清晰地再现了每一个房问。此外,他坚持相信,阿代尔·迪努阿既然有听从指示、命令和循规蹈矩的优点,那就肯定不会太聪明。从这一点来看,必须要找到她想出来的小藏宝地。肯定是物品,否则是不可想象的,但是要找的是藏这物品的地方,这是最根本的,譬如她藏情书的地方,如果她曾经收到过的话。杀人犯只知道自己要找的“东西”,但不知道藏东西的地方。勒诺曼先生知道藏东西的地方——这只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可是不知道“东西”是什么。那么他们应该是平手的。 
  他心里想,就从现在他沉思的客厅开始搜查。可是这个客厅,她可能是来得很少的。总之,这是她最少光顾的地方。然而,所提及的这件东西,她应该随时保证在她能经常看到的地方。那么它应该放在她呆得时间最长的地方。饭厅?……不。一个单身女人不会费力地去摆刀叉、去端盘子、拿面包,让那些面包屑漏得到处都是的。而在厨房里吃该多么随意,在一张桌子边,在火炉旁,火上还煮着东西。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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