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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背叛-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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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恒即死亡,世界没有绝对的道德。女人既是她自己,也是世界的一部分,就像李
婉贞现在坐在他身边,难道还有比她的肉体更真实的东西吗?一时间,郭晨坠入无
我的虚妄中,偶尔用梦呓般的语言和她交谈几句。

    暮色慢慢上升。咱们走吧?他问。好。她答。

    从碉堡上往下跳时,李婉贞崴了左脚。瞧着她一脸的痛苦,郭晨一下没了主张,
他不知该去背她还是抱她。想了想,还是背吧。他弯下腰说,来,我背你。李婉贞
娇嗔地哼一声,人家脚这么痛,你就不能帮忙揉揉?

    郭晨的脸一下红了。几年前,李婉贞与他妹妹来往时,他根本没把这黄毛丫头
放眼里,那时,他沉浸在与女友叶烨的热恋中,自觉已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李
婉贞算啥呀,最多算个有心没肺的小屁孩吧,哪能在他眼中打上度数?及至经他介
绍,李婉贞与张佐结婚后,他偶尔见到她,才发现当年的小屁孩竟出落成典型的粉
子,“真是女大十八变啊!”虽说是粉子,他仍没往心去,这年头,街头的粉子越
来越多。让男人看不过来,哪还能爱得过来呢?再说,她毕竟是自己朋友的老婆,
怎么阅人也不该阅她头上去呀。自上月初她约他泡了两次吧后,郭晨就发现味道有
些不对。他想避开,却没能够。

    暮色苍茫,风从山脊掠过,身边的小叶桉树簌簌轻吟,撩得人心里痒痒的。郭
晨蹲在她脚边,不说话,只抽烟。她笑,嗨,我说你一个时尚大男人,真的还授受
不亲呀?你给我揉揉,至少也是一种阶级感情呀,真要给我弄好了,我还能小跑着
下山呢,省得你背一身臭汗呀。

    那就揉吧。将她左脚的鞋脱下,再脱掉袜子。他一下呆住了。他没想到她的脚
竟这样美,像雪雕一样洁白光润,趾头圆润,脚掌柔软,捏在手上凉津津的,玉色
灼眼。郭晨轻轻地揉捏着她的脚趾,又揉脚腕,脸发烫。他不知道给一位女士揉脚
算不算轻薄。李婉贞吃吃地笑,说,呆着干吗,真想在山上过夜呀,快点弄呀。郭
晨说我又不是医生,万一给你弄得恼火了,不是更不能走了吗?哟,你还真像个君
子呢,李婉贞道,你再东想西想,就把我背下山找医生吧。郭晨不再说话,开始使
劲,李婉贞痛得乱叫。他不管,摇晃着她的脚腕,忽然使劲一拽,她大叫一声,声
音随风在暮色中传得很远。两人都吓了一跳,随即大笑。

    回到山下,天已黑透。农家乐的长脸老板说,唉呀,你们总算回来了,我还真
怕被大头猫叼去了呢。郭晨斜他一眼:真要叼去了,那车就归你使唤啦。长脸笑,
脸更长:哪敢呀,你一个车轮子就可以抵我身家性命哟。又问,两位就在这里宵夜
吗?郭晨说,有豆花吗?长脸说有,不过是中午的。郭晨回头问李婉贞,就在这里
吃吧,人家好歹给咱们看了一下午车呢。就找张桌坐下,喝过老荫茶,才感到有些
肌肠辘辘。你知道老板刚才说的大头猫是什么吗?他问她。大头猫,就是头很大的
猫吧?郭晨愉快地笑了,“头很大的猫不也是猫吗——这大头猫是本地土话,指的
是老虎呢。”她也笑,说,想得出来,如今老虎比熊猫更稀奇,怎么可能呢?郭晨
说怎么不可能,这南泉属真武山余脉,往纵深去,进入界石、姜家、接龙,再过去
就是贵州老岭了,就在五六十年代,这里还老虎成群,我想应该是华南虎吧,不过
现在已经让人打尽杀绝了。又说,当年我搞湖广滇四川调查时,才知三百多年前,
李自成的亲密战友张献忠由鄂入川,自称大西王,杀人如麻,十室九空,当时重庆
府通远门外大白天也有老虎上街拖人,那可真叫万户萧疏鬼唱歌呢,以至清初康熙、
雍正赐令天下,大批两湖两广居民迁移四川,规模超过今天的三峡大移民,所以,
重庆的先民,真正的土著并不多。

    李婉贞:你看你,又给我上课了不是。

    郭晨:不讲点历史,我还真不知该给你讲什么好。

    李婉贞:讲点生活呀、时尚呀、爱情呀,都可以嘛。

    郭晨:这些都不是我的长项。

    李婉贞:那你还有啥长项?

    郭晨:喝酒呀,不信,咱们今天就多喝点,醉一醉,很有意思呢。

    正说话,一大土碗热腾腾的豆花端上桌。长脸说,豆花就算我请吧,毕竟是中
午剩的,不好意思。豆花雪白,佐料是青辣椒拌生菜油,再加香葱与蒜末,很刺激。
另外还上了一盘凉拌折耳根,一入口,熏得人眼泪直流。两人喝啤酒。喝着,李婉
贞说,啤酒一点味都没有,咱们还是喝点白的吧。郭晨瞅她眼睛里波光一闪一闪,
像暗夜的猫,就说,那咱们喝点枸杞酒吧。李婉贞说,那酒甜津津的,还是喝诗仙
太白好,醉了好吟诗,难得快活一次。

    诗仙太白是本埠万州出的一种烈酒。

    两小杯下肚,她脸庞升起红晕,在昏黄的灯下更显妩媚。他忽然有一种失控的
感觉,心想,酒这东西,乱性呢,还是少喝点,免得做傻事。想着,便收了酒瓶。
李婉贞不依:收起来干吗,像个小女人,我还想喝。

    从农家乐出来,已经9 点过。我们该回去了,他说。

    早呢,来都来了,怎么说也该洗洗温泉嘛,再说,我还有好多话想给你说呢。

    他闻到她满嘴酒气,心想,女人喝了酒,嘴臭和男人一样嘛。“你给我听好了,
你和张佐的事,我不能掺和。他是我朋友,你是她老婆,手心手背,我不知该说什
么。”他正色道。她一听,鬼火冒,“谁要你掺和了?他是他,我是我,我要做的
不关他的事!”说罢,挽住他胳膊。他挣了一下,没挣脱,便由了她。她的脚还有
点瘸。

    两人来到温泉浴房前。售票的是个烫黄毛的小伙子,瞟了他们一眼,拿出两套
浴具,说,这儿是12点收秤,你俩看好时间。郭晨见只有一把钥匙,问,怎么只有
一把?黄毛道,不一把难道你还要开两间?李婉贞拉了他一下,轻声说,走吧。两
人往楼上去。经过一扇扇单间的房门,可听到里面哗哗的水声,无人语,好像所有
的水管都破了,任它流呢。来到23号,开门,房间里有股硫磺味,怪怪的,像小便
后没冲洗干净,一个硕大的浴盆坐在房角,另有一个盛物柜。郭晨说,你洗吧,我
到外面给你守着。她格格地笑,喷着酒气说,我又不是黄花大闺女,还要保镖?边
说,边探身把龙头拧开,滚热的泉水哗哗流进浴盆,热气蒸腾,须臾,房间里就雾
朦朦了。

    她不再理他,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自顾脱去衣服,脱鞋,解内衣扣子时,她
犹豫了一下,随即解开,弯腰去探水温。在白茫茫的水雾中,她白皙的身子有如幻
像,沉甸甸的乳房像硕大的白橙,低垂着,若隐若现。郭晨的脑子一下乱了,他甚
至来不及想什么,便走到她身后,搂住她,手往前探,拽住那一对软绵的大兔。她
快乐而低沉地呻吟了一声,倒进他怀里……

    ·顾委



    15日上午9 :00,张佐与黄平准时赶到昆明繁华地段东风路的迪胜大厦。上到
18楼,电梯门开,迎面挂着许多亮闪闪的企业标牌,胜亚忝列其中。顾委笑容可掬
站在电梯口迎接他俩。张佐的心情松了一把。出电梯拐进楼道,工作台后的保安起
身向客人微笑致礼。走廊一侧是紧张有序的工作间,硕大的玻璃窗后面闪动着忙碌
的制服男女,进出脚步轻得像影子。顾委将客人引进小会议厅,秘书小姐倒过茶水,
轻轻掩门而去,显得训练有素。张佐紧弦的心放松了,他知道对方肯定不是皮包公
司。

    但他并不知道,这一楼层由若干家公司集中办公,会议室属公用,由物业专管。

    9 :30:洽谈开始。顾委没绕弯子,直奔主题:

    “张经理,本来,咱们王总要与你亲自敲定细节,但他目前正在昭通洽商高效
农业课题——你知道,他是学农出身,凡沾农字的事儿他就有兴趣。这边嘛,就全
权委托我先接洽。不好意思的是,目前我们胜亚在昆明的库存只有滇胶150 吨,储
存在东郊黑林铺仓库,另外,王总在滇南蒙自还购有泰胶3 #200 吨,但按合同,
我们只能给贵公司提供滇胶,至于那200 吨泰胶,王总没给我授权。”

    张佐微微笑着,话语不紧不慢,“那怎么行?按协议规定,我们需要500 多吨
干胶,而且,款我已经带过来了。请顾总再想想办法,务请按事先约定的数字执行。”

    顾委不动声色:现在的关键不是有款无款的问题,而是有钱也可能拿不到货。

    这有点说不过去吧?张佐道,在重庆我们与贵公司反复磋商了货源,是你们有
货了,我们才飞过来的呀。黄平接了一句:如果拿不到货,就是你们违约。口气比
张佐冲。

    顾委平和地笑笑,一幅大人不计小人过的表情。我知道,我知道。你们急,其
实我比你们还急。你们再想想,胜亚与贵公司达成意向协议是什么时候?六月初嘛,
而意向协议并不具备严格的法律约束。要知道,进入9 月以来,干胶行情一天几变。
你们要500 吨货,我们确实答应过。但问题在于,时下欧美橡胶制品格局变化莫测,
谁拿得准?国外我们不说它了,光看看国内,这些天像约好了似的,9 月5 日,固
特异计划在大连投资1。2 亿美元,年产车胎可达530 万条;9 月8 日,韩泰公司在
天津投资的2。5 亿美元外协加工项目投产,今年能形成1 个亿的生产规模;就在你
们来昆明的前两天,住友公司在江苏签约,上马建一条日产5000条轿车胎的工厂,
投资5899万美元;另外,英国的BMH 和法国dainippon 油墨助剂也有动作,将在大
陆兴建生产钢丝及钴盐粘合增进剂的子午线胎厂……凡此种种,说明什么?

    张佐笑:至少说明,我们凯源到贵公司购买干胶,有点生不逢时。

    顾委大笑:果然是明白人。话一转,“但王总已打过招呼,咱们两家是第一次
合作,图个长久,不能因为目前涨价就加价出售,所以,我们的滇胶仍按原定价格
执行,但只有150 吨。”

    “那我就先感谢了。”张佐强压火气,“但根据我们的生产计划,至少,前期
不能低于300 吨,这也是你们口头承诺过的。请顾总再想想办法,泰胶能不能调剂
一部分?”

    顾委微笑着摇头,说确实爱莫能助。王军升对泰胶的事没给他交底,他只能打
太极。

    双方你来我往,场面时僵时缓,最终协商,由顾委向王军升请示,将那200 吨
泰胶调剂给重庆,价格略高于滇胶。至此,双方僵着的脸终于有些松懈。顾委起身
给张佐续茶,脸上笑意盈盈,话却转了个弯。你们知道么,最近昆明出现了一伙飞
车党,骑着大功率摩托,专抢夹皮包的先生。说罢,他朝张佐的黑皮包呶呶嘴,张
经理,我看你包不离身,千万当心点才是,要不这样,你们先去银行把汇票解付,
这样既安全,也让你我这些跑腿的人放心。

    张佐猛一笑,差点喷茶。哎呀,真没想到顾总这么热心,话也爽快。不过,我
现在连贵公司的胶片毛也没见着一根,你说,我能解付吗?

    顾委也笑,但并不尴尬:生意场上嘛,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
们防范胜亚,正常;同样,胜亚防范你们也在情理之中,虽说如今的市场比前几年
规范多了,但夹着皮包乱窜的掮客仍有,所以我们王总对此番合作事先有交待,就
是务必查验汇票,如果你们认为没什么不妥,我公司就先留下汇票复印件,可以吗?

    见他一脸诚恳,张佐想了想,说,我得先给林总请示一下。

    张佐来到消防楼梯间,拨通重庆。电话那头闹哄哄的,夹杂着电钻之类的刺耳
尖叫,好像是一个工地。喊了好几声,林荫华才听清是张佐。听完汇报,林荫华沉
吟了一会儿,说,不就一个复印件吗,可以给他们,但有两点请务必谨记,一是解
汇前必须验货,二是公司这边机器正在调试,我现在就在工地上,就等米下锅了,
因此你们要尽力把干胶全部弄回重庆,实在不行,先弄个一两百吨也可以。好了,
安全第一,切记切记。说完挂断。

    张佐收了线,没忙着回会议室。他点燃一支烟,想了想,给李婉贞挂电话。通
了,居然是那种嗲嗲的声音,她什么时候学会了这种调调?便有点来火:喂,你昨
天干啥去了,知不知道,我一共给你打了十个电话!李婉贞一愣,她本以为是郭晨
打来的,赶紧稳住情绪,说,你别急嘛,打那么多电话干啥,火烧眉毛了吗?张佐
说你少给我打马虎眼,我动手打你不对,但已经给你道歉了,你还要我怎么着?说
着激动起来,“你不要以为自己翅膀长硬了,屁股就可以翘上天了!”

    一听这话,李婉贞也火了:妈的,什么翘上天了,我还能翘得过你?

    张佐吼道,你他妈这是啥话——你昨天手机不开,晚上家里没人,想报复我吗?

    你他妈这又是什么话?李婉贞声音异常尖利,我凭什么报复你?手机没接是没
电了,家里的电话可能是临时故障,你该找电信局呀,对我发什么火!说罢,啪地
挂了。

    张佐气得差点把手机砸掉。妈的,怎么碰到这么个蛮横婆娘!

    过了许久,他回到会议室,顾委正和黄平说笑,王良在一旁低头喝茶,心事重
重的样子。顾委见张佐脸色不好,问,怎么了,见缝插针与情人叙情呀?张佐苦笑
一声,哪来情人哟,“刚才与林总通了电话,他同意你们的要求,但只能是复印件。”

    顾委手一拍:我们要的本来就是复印件嘛,谁还敢窥视你那原件?

    待王良和黄平起身去文印室复印汇票后,顾委说,张经理,王总要明后天才回
昆明,今天下午也没啥可谈的了,就由胜亚的财务主管周妍陪你,想到什么地方去
玩玩?

    我哪有心思玩哟!现在我最想去的地方,就是你们的仓库。

    顾委哈哈大笑:想验货不是?这肯定没问题,但不一定今天嘛,你也看到了,
我们王总心细,生怕怠慢了你们,所以让周妍连夜从昭通赶过来,咱们也不好驳他
的面子呀,再说,王总没来,法人不签字,我不能收款,你也提不到货,急也只是
干急,索性出去散散心吧。“这样,吃过午饭你先休息,下午3 点我叫周妍来宾馆
接你,至于黄平嘛,我让王良陪他另找个地方玩。怎么样?就这样定了。”

    张佐并不知道,这一招是王军升的缓兵之计,连顾委也蒙在鼓里。按说,张佐
算是生意场上的老麻雀了,从商伊始,林荫华就要求公司所有业务人员必须牢记几
个关键档口:第一、必须考察合作方的工商注册档案,查验其详细资料,如公司性
质、注册资本、法人代表等。第二、必须到税务机关查询合作方的纳税记录,因为
骗子或者皮包公司一般是没有纳税记录的。第三,必须认真查看货物。一般情况下,
供货方会带你去查看仓库堆放的货物,但千万不能见货就以为是对方的,得想法事
后再回到仓库,确认这批货物的真正主人。

    由于后院起火,毛焦火辣中的张佐虽说没放松警惕,但相关细节竟有所忽略。

    就在当天中午12:00,顾委按王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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