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者十年精华-第16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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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下人大抵都没照过像,猝然死去没能留下帧遗容总是桩憾事。早先找不着画师也就死心塌地,眼下J君毛遂自荐愿当此任,便不肯再错过机会。乍一尝试,效果居然出奇的好。丧家十分的满意,全村的人都说:“像,真像,活脱活像。”J君于是出了名。J君的了不起在于面对着瞑目丑陋的死人还原画出个活人的形像。画得居然还挺像。
我没有也不敢领略J君的技艺。问他奥妙,他说:“天机不可泄漏。”叩之再三,他莞尔一笑对我说:“你不知么?我家好几代人都是画喜神的!”
于是我一下明白了内中玄机。
早先是不是各地都有画喜神的习俗?反正吴中极为盛行。照片和铅画人像都是舶来货,喜神乃是正宗国粹。但喜神只限于遗像,人而为神,这遗像是何模样便可想而知了。
喜神都凛凛然一式清朝官服,面目也都团团而呈官相,是否与逝者相仿佛也只有天晓得了。我家附近有个掌老虎灶的阿三,天长日久让砻糠灶熏坏了双眼,人又长得尖嘴猴腮的,但他死后的一轴喜神则是相貌堂堂,顶戴花翎,俨然一个大官。邻居们对此颇有些议论,说画喜神的必定得了丧家不小的好处,以至昧了画德。掌老虎灶是贱业,死后焉配画喜神?
我们家兴许还够画喜神的资格,虽也是平头百姓,但至少没操贱业,老祖宗中还有中过探花进士做过大官的,所谓“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及至家道日衰,只能把梦幻萦向一轴轴代代相传的喜神了。
我记得我们家中有一口很大的轴箱,内中贮存的大多是喜神图轴。逢年过节总要将它们请将出来,一一悬挂在客厅和厢房,以官职和辈分为序,燃以香烛,供以果品,礼以跪叩。逢上这样的时辰,我会提心吊胆,惶恐万端,浑不敢正眼去打量它们。而此时老祖母最是神采飞扬,一遍一遍述说着老祖宗们的荣耀。这里我倒要感谢“破四旧”的狂飙了,在这股狂飙到来之时,我和哥哥首先瞄准了这口轴箱,一下将它以及一大捆图轴统统烧了个灰飞烟灭,免除了年年岁岁的诚惶诚恐。然而,时至今日我又生出了些悔意,不说当年付之一炬时不分青红皂白把家谱以及好几轴名家书画给毁了,即便是那一摞喜神图轴,留待现在瞻仰瞻仰也是挺有意思的。且看看我的列祖列宗到底是何模样?有否可引出些考证,引出些联想的物事?至少捐与民俗博物馆也可展览展览吧。
话回过来说,我的朋友J君很得了些画喜神的祖辈们的真传,上山下乡的年月里虽不得再画喜神,可画喜神的技巧可取而用之。技巧者何?美化给衣衫不整的死者送一件挺括的中山装(那年月顶出色的服饰);给愁纹满脸的死者添上几尾笑纹(那年月笑纹不多愁纹多);给瞑目的死者点上一双朗目(那年月目翳阴晦者多)。如此等等,丧家哪有不满意的?
当初我曾怪J君如此这般媚俗欺世,愚弄乡人。J君颇不以为然,他说这是“君子成人之美”,留一帧美好的遗容给后人,后人都会因之而高兴,否则将会为之沮丧的。我佩服J君的聪明,我同时哀叹世人的弱点,人的所好往往就是人的弱点,包括我,J君本人就难规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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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umber : 7579
Title :云冈一片云
作者 :及巨涛
出处《读者》 : 总第 140期
Provenance :《文汇报》
Date :1992。10。12
Nation :
Translator :
初来时,看云冈也就是一道冈。临别时,方知云冈是一片云……
沿冈脚儿自东而西,我们踏响八月鎏金的正午,去窥探四十五座洞窟,拜望五万一千尊佛神。心知那冈岭委实厚重,便着意悠悠忽忽地,如一片流云飘然过冈。所幸同行者都是遗弃了“使命感”的玩家,是约好不谈艺术不扯学问的;于是大甩手玩开去,佯作闲云野鹤状,也得清趣。
游路尽头处,回首再阅云冈,顿觉所谓得清趣者恰属自鸣清高。越经佛祖的超然、菩萨的恬静、飞天的飘逸,短短的二三里路,已使我们的步履这样浊重。云冈本是一片神佛之林,浏览顾盼中的,都是你无从躲避的性灵之树;云冈本是一篇洋洋洒洒的天国大文章,说出道来的,却只是人间凡情。正因为这样,我们才无从潇洒哦。你可以不信佛,也可以无视天国神界的诸般景致;但你又怎能同时离尘于人间且超脱于凡情呢?是的,你不是一片云,你浊重得飞不过云冈。
云冈是没有香火之盛的。不知是香客们敬不过来,还是佛众们不喜香火。同行的玩家们总算玩出点意思来,说那褒衣博带的佛祖少有威灵,衣裙轻盈的菩萨实可亲近,持乐奔舞的飞天又类我辈,“人无敬畏之心,焉生礼佛之举?”是的,云冈的佛众们从不给你些许的精神压迫,也不诱你生涅 羽化之绮念,而只是让你尽可能地贴近它,以便说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私房话儿。善善恶恶,是是非非;一缕灵智,一派天籁。随即,风一样逝去了。这时,你才发现自己竟如香烛般地穆立佛前,情思有冈岭样的凝重,而身形却已轻捷了许多。遍访名山大寺以至乡野小庙,你何曾找到过这样的感觉?
我说,所谓敬畏之心,礼佛之举,都源自人心的脆弱处,而非佛性如此。云冈的佛众们拒收香火钱,云冈的佛众们栉风沐雨而不塑金身,那正是佛心的自在之处,是一种纯正人格的必然遭际。玩家们笑我违约。我说善哉善哉,出家人不打诳语。于是一片默默。
于是一步一步地折返,细细品味云冈的蕴涵:佛传,本生,因缘;石窟,拱壁,莲台;殿宇,楼阁,塔柱……一千五百多年了,一切都在时光的剥蚀中斑驳漫漶,所留下的,或许只是恒久的佛心。踱来荡去间,趋退俯仰时,总见云冈的佛儿在平视着你。但这并不表示一种平等,而是在询问你有没有平视佛的勇气。你平视了吗?你躲闪了吗?你赧颜了吗?你惊恐了吗?总之你听到了心跳,是你的,也是佛的。佛心无非是人格的升华。
我由此想起,在云冈,在古国中华,佛的被废毁,往往与社会人格的沉沦连结在一起。这似乎说明了点什么。我想,一个身心健康的社会或人,当会微笑着面对佛的平视为它的无嗔无怨,为我的无愧无悔。但要反过来说呢?
我不愿说,只愿为云冈也为我们作最好的祈福。
临别云冈时,看同行的玩家们也都有了心事,沉沉郁郁地,坐化成遍布佛众的云冈。再看云冈,又恍若一片悠悠的云,飘越灵台,飘向天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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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umber : 7580
Title :有这样一个投资者特写孙立哲
作者 :霍秀
出处《读者》 : 总第 140期
Provenance :《人民日报》
Date :1992。9。17
Nation :
Translator :
孙立哲,前些时候《北京晚报》曾登过一则名人寻踪,询问他的下落。我知道他在哪儿。他是我中学同学,也是我常挂在嘴边的能炫耀的几位熟悉的名人之一。
在上山下乡的大潮中,在几千万知识青年群体里,他曾是五位全国性先进人物之一。那时候能得到这种殊荣,绝不亚于如今获得奥运会金牌的光彩。
他的10年插队生涯神乎其神,新闻界广泛宣传,事迹被编入小学和中学的语文课本,他作为中国青年代表团的成员访问欧洲及非洲……
他是赤脚医生,当年他就在插队的窑洞里练着给乡亲们治病。几年中竟做了“洞中手术”1000多例!
1973年,北京医学院和北京第二医学院由院领导亲自带队,组成一个专家考察团,以严谨的科学态度和高度的负责精神,深入到孙立哲所在的农村进行实地考察,竟认定他的医疗技术水平达到了文化革命前大学毕业的、有了两三年临床经验的正式医生水平!那年,孙立哲才21岁。
医学界、舆论界哗然。1975年,中国医学科学院院长、德高望重的黄家驷教授不顾年迈体弱,亲赴陕北考察孙立哲的医疗技术,并亲自打手电帮助孙立哲做手术。考察的结果使老教授感慨万分,激动万分,他破例邀请这个老乡们提起来都掉泪儿的大孩子,作为他与吴阶平主编的《外科学》一书的正式编委。
孙立哲忍不住也掉泪儿了。
1979年,这个初中没毕业的“土造儿”竟创下另一个奇迹,在全国报考北京第二医学院(今首都医科大学)研究生的考生中,以总分第一名的成绩考上院长戴士铭和外科教授龚家镇的硕士研究生,他没有读过大学,而直接考上了研究生。
1982年,他出国去读博士生……
等我今年再见到他,已认不出了,胖胖的,戴个眼镜。人们恭恭敬敬地向我介绍:这位是孙立哲总裁,美国芝加哥万国图文有限公司及美国万通科技国际有限公司总裁,在美国拥有两个独立的企业法人和三个分公司,是爱国人士,回中国投资来了。
“立哲,是你啊!”我兴奋得大叫大嚷,与他握手拍肩。他也高兴,全忘了穿着总裁这件外衣。
细细聊来,方知他这10年“洋插队”经历不凡。先跑到澳大利亚,在国立大学当访问研究员,从事胰岛移植的科研工作,写的论文在国际《移植》杂志上刊登,一下子获得了澳中协会特别奖学金和扶轮社奖学金,1983年又考入美国西北大学攻读博士,又正式学术刊物上发表10余篇论文,获西北大学校级奖学金。
我突然想起他的头衔。“哎哎,你念书怎么念成总裁了?”“博士没念完,我就在实验室里晕倒好几次,后来才明白我做动物实验过敏,一见动物毛就喘不过气来,不能进实验室,根本就没法儿完成学业。”他遗憾地叹了口气。“然后就当总裁了?”“嘿嘿,”他乐了,“给人扛过大个儿,当饭馆跑堂的,开过饺子馆,洋插队比土插队还不是滋味。挣了钱也没人瞧得起你。”
1986年,是他命运的一个转折点。他与爱人吴北玲从给人印名片开始,创建了芝加哥万国图文公司。他俩毫无外来投资,凭着自己的超凡智力与超负荷的劳动,竟熟练地掌握了现代电脑图版技术,并开发了具有世界级水平的多文种PostScript字库。这一惊人之举,使公司在几年内迅速发展膨胀,随着实力和资产日益雄厚,逐渐在洛杉矶、新泽西、旧金山、迈阿密、芝加哥等地开拓市扬,如今已成为美国多文种电脑图版技术领域中最著名的公司之一。
孙立哲的实体企业资产听来使人头晕目眩,连儿子孙子和重孙子的全备齐了!孙立哲,你还想干嘛?“中国的印刷技术和电脑图文技术远远落后于世界水平,我和北玲想把先进技术、管理方法引进来,当然,我们投资。国不富民不强,我们实在忍受不了大陆中国人在国外自称是什么台湾的,新加坡的。”
于是,这两口子又像钟似的在国内转起来。他们把挣来的血汗钱毫无犹豫地抛在这片魂牵梦系的土地上,先后注册了近10家独资、合资公司,整集装箱地往这儿运设备,整批地派职员出国培训,没有半点虚假,没有半点张扬。
但是,立哲的绝不能分开的好伴侣、好搭档北玲累病了,医生诊断肝癌晚期。立哲闻知痛不欲生,泪水横流。他是久经考验的医生,如今却挽救不了自己的妻子。无论他多么坚强多么乐观,是钢打的铁铸的,也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他也病了。
1992年8月20日,北玲带着无尽的哀伤走了。他的同学,作家史铁生给北玲的挽联是:
盼见儿女怕见儿女捷声捷妮当解慈母意,
彼岸创业此岸创业万国万通凝聚爱国情。
遗体告别仪式后,我劝满脸浮肿的立哲:“回美国休息吧,调养一下身体。”立哲说:“为祖国投资办企业是我和北玲的宿愿,说什么也得干下去。我的身体可能还能顶10年,争取到50岁的时候,能为延安捐献一座现代化的医院,这就是我和北玲最终的愿望。”我本来想安慰他,自己却泣不成声。
现在大家知道了,孙立哲就在这儿,就在北京,在我们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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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umber : 7581
Title :剧情和戏票
作者 :
出处《读者》 : 总第 140期
Provenance :
Date :
Nation :
Translator :
第一幕结束,幕间休息时,丈夫给妻子讲解道:
“第二幕的戏剧情节要跨越一年的时间。”
“那我们的戏票还有效吗””妻子惊慌不安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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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umber : 7582
Title :麦罗有个阔朋友
作者 :
出处《读者》 : 总第 140期
Provenance :《解放日报》
Date :1992。11。17
Nation :
Translator :
读过雨果名著《巴黎圣母院》的人,都会对一百多年前巴黎的“乞丐王国”留下深刻印象吧。那成千上万的高卢族穷汉,聚集在这世界最繁华都市的黑暗肮脏角落里,呻吟着,挣扎着。时至今日,巴黎的乞丐并没有绝迹,当然在生活境遇上已不尽相同。比如乔治·麦罗,就是这“乞丐”、“流浪汉”群中的一员。
真是“穷在闹市无人问”,虽说他流浪、乞讨的范围主要就以巴黎市中心,然而往昔那些有教养的亲戚朋友都已远远避开了他。毕业于巴黎工艺学院和石油学院的麦罗,为人刚直,富有见解,当过工程师,服过兵役。退役后,因为与友人合股办企业破产,遂自暴自弃,一蹶不振。57岁的麦罗沦落到一文不名的地步,已悔之晚矣。谁都以为,麦罗今天交往的,注定就是那帮衫履不整,卖唱乞讨糊口的人。
然而奇迹出现了。1988年3月8日,共和国总统密特朗参观巴黎“世界医生义务诊疗所”,碰巧,麦罗正在那里就医。人们发现在走廊上,两人侧身而过时视线相遇了,竟一见如故,用爱称“乔治”和“弗朗索瓦”相互问候。麦罗两手一摊,做了个苦笑的怪脸,告诉密特朗他现在仍然没有工作。临别,密特朗嘱咐他有空时去爱丽舍宫聊聊天。看着这个场面,人们无不惊呆。“流浪汉麦罗有个阔朋友”的新闻一经传开,立时成为许多新闻记者亟待解开的谜。
原来,十几年前,密特朗只是个作家、普通议员、社会党第一书记的时候,麦罗就与他成了知交。也许是麦罗那些犀利的牢骚话,也许是他那些下层社会波谲云诡的故事,总之密特朗挺喜欢跟他聊天。密特朗经常请麦罗到他的书房共进早餐。他俩在一起谈童年、学校生活,也谈信仰、宗教,但很少谈现实的政治话题。
面对记者,麦罗不掩饰自己的自卑感:“我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跟一个流浪者交朋友……最好笑的是,有一次,他到咖啡馆来找我,竟是为了问我知不知达妮埃尔(密特朗夫人)到哪里去了。”在1981年密特朗入主爱丽舍宫前的那一阵,可以说在巴黎,除了警察局,就是密特朗最掌握麦罗的行踪了。
作为一个有骨气的男子汉,麦罗从不找密特朗办私事,尽管他目前处境相当不妙。他告诉记者:“弗朗索瓦当上总统以后,我再没见过他,这次在诊疗所碰上,完全是偶然。我也没有写信打扰他,因为我没有住处,往哪儿给我回信呢?难道总统回信时写‘第五大街拐角小桥下的桥洞麦罗先生收’吗?”记者问他:“你不能向总统要一份差事干干吗?”他摇摇头,又是苦笑:“当然,如果他能主动给我件合适的工作干,我将会高兴的。但前提是我决不求他,因为他应当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