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大(中国古代史)-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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赀,户地侔封君之土,……下户崎岖,无所峙足,乃父子低首,奴事富人,躬帅妻孥,为之服役。……历代为虏犹不赡于衣食。”(《政论》,载中华版《全后汉文》726页)这里典型地反映豪族对依附者的经济剥削和人身控制。
其三,豪族大多有可资依托的“坞堡”。它除了具有设防自保的军事意义之外,也兼具经济意义。豪族在指令依附者从事生产创造财富的同时,还把他们编组为私人武装。当着社会发生动荡乃至于战乱之时,豪族以“聚众自保”的形式,把依附者团拢在自己周围,结成保护生命财产安全的利益共同体,其内部的奴役关系就被淡化了。坞堡内部是自然经济占统治地位。农业和家庭手工业、养殖业、种植业紧密结合,形成了“闭门成市”的格局,除了盐铁之外,不需倚赖外部市场供应即可自给自足。这与东汉时期商品经济萎缩的局面是完全一致的。至于这种以豪族为中心的组织形态,是否可以与西欧中世纪的庄园经济相类比,学术界迄今并未取得一致意见,但“坞堡”式豪族田庄的存在,是没有异议的。
崔寔的《四民月令》记载了汉代的农事和时令风俗活动,是了解豪族田庄的宝贵资料。各地考古所见东汉的陶阁楼、坞堡、园地山林等明器,以及壁画、画像石、画像砖等直观材料,为人们了解东汉豪族经济的各个侧面,提供了缩影式的物证。
东汉豪族势力的发展,具有多种社会意义:从经济关系来看,豪族庇荫人口,构成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人身依附关系。依附者只为主人所役使,户口不上国家户籍,不为国家承担赋役。这种人身依附关系在魏晋南北朝时期继续得到发展。从政治格局来看,它体现了地方势力的抬头,隐隐与中央集权制的皇权相对立,构成了东汉末年由统一趋向分裂的社会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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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曾经试图用内敛、谦恭之类的言辞,来表述中国文化的特征或称之为中国人的精神风貌,显然是不准确的。我们可以说,汉唐时期的中国,就进取精神、开放意识而言,决不亚于任何国家和民族。这也是造就汉唐盛世的动力之一。汉唐的都城,是世界各国政治、经济、文化交流的中心;沿着著名的“丝绸之路”,来自各国的使臣、探险家、商人,往返奔波,使之成为连结东西方文明的纽带,给世界历史的进程,打上了明显的烙印。
汉代士人以积极进取的精神风貌,发扬光大了“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的传统理念。秦汉之间的四位名人,对这种精神做了集中揭示:首举反秦义旗的陈胜,在为人佣耕之时,就自负鸿鹄之志;目睹秦始皇出游的盛大仪仗,流亡之中的项羽,口出心声:“彼可取而代也”;身为亭长小吏的刘邦,也敢于道出仰慕之情:“大丈夫当如此”;后来成为汉家大将的韩信,在困顿之中寄食漂母、受辱胯下,既不自惭形秽,也不恣睢妄行,是因为他坚信可以建成伟业,故不肯逞一时意气而自毁前程。西汉的许多名臣都有不断进取的佳话传世:儒学大师董仲舒,为了学业有成,可以“三年不窥园”;探险家张骞奉命出使异域,十余年出生入死,终于不辱使命;青年统帅霍去病自称“匈奴不灭,何以家为”;名将李广用兵不循常规,每每以少胜多,匈奴对他敬畏有加,号称为“汉家飞将军”;政论家主父偃慷慨明志:“丈夫生不五鼎食,死则五鼎烹耳!”至于快意恩仇的游侠、专断敢行的酷吏、“自炫鬻”的名士、立功异域的能臣,更以群体的方式,把进取精神发挥到极致。东汉开国功臣马援一生进取,“丈夫为志,穷当益坚,老当益壮”的慷慨激越,“男儿要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的豪气万丈,激励了多少后人!以经营西域而名垂青史的班超,由一介书生而投笔从戎,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精神,终成定远之业。东汉末年的国家栋梁陈藩,在少年时期即胸怀大志,有人因见其居室庭宇芜秽而质疑:“孺子何不洒扫以待宾客?”陈藩应声作答:“大丈夫处世,当扫除天下,安事一室乎?”(以上引文,俱见《汉书》、《后汉书》本传)正是具备了这种锐意进取的精神,他们才能在历史舞台上,施展抱负,建功立业;他们所处的时代才能充溢着雄壮激昂的气氛而令后世仰慕。
国家版图的扩展、对外交流规模的扩大、世界性文化中心地位的确立,都与汉代的进取、探险精神以及开放的意识直接相关。汉武帝为了解除来自匈奴的军事威胁,做了多方努力。他的思路未被局限于北部国境线,指令张骞出使西域,以及经略朝鲜半岛,是为了“断匈奴右臂”、“断匈奴左臂”,这是兼顾全局的战略部署。其中,以张骞出使“凿空西域”的影响和意义更为重大。我国同中亚、西亚地区的文化交流,在先秦时期就已经出现。民国时期的学者顾实特别推崇《穆天子传》的价值,认为它记载了三千年前周穆王往还亚欧两洲的行程,“实为世界最古而空前绝后之大游行日记”(顾实:《穆天子传西征讲疏·例言》)。另外一部先秦奇书《山海经》也可以印证上古时代与域外交流的存在。但是,此类典籍的神秘性过浓,影响到它的信史地位;此外,不论当时的交往达到了何种规模,都没有给后世留下可以延续的成果。以下事例足以说明问题:张骞在西域发现了来自蜀地的特产,汉家朝廷曾依据张骞的推测而努力寻求这一可能存在的蜀——西域交流的通道,却一无所获。因此,张骞是以大一统王朝使臣的身份开辟域外交通路线的第一人,他的探险直接产生了“丝绸之路”而造福当时,泽及后人。“凿空西域”的史家赞叹,准确地道出了他奉使出行的历史贡献。
张骞首次出使肩负的政治使命是,联络与匈奴有宿怨的大月氏回师东进,与汉家夹击匈奴。大月氏因为迁居之地物产丰富,无意为复仇而与匈奴开战,决定了张骞之行无法如愿。但他十余年的出使,耳闻目睹了西域各国的情况,当他向汉武帝报告之后,立即引起了高度重视。面对此前中原王朝所知甚少的域外风情,坚定了汉武帝继续经营西域的决心。“开西南夷”是开发云贵川高原的果敢之举,实际是为了寻求通西域的民间通道。张骞的第二次出使,以联络乌孙国为主要目的。使团的规模和携带的物品更为可观,成果更为巨大。乌孙、大宛、康居等西域诸国,先后与汉王朝通使、通商,使节往来和民间贸易持续不断,实现了东西方经济文化的大范围交流,铸造了丝绸之路的辉煌。汉王朝的声威,远扬异域;汉文化的传播,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深度和广度。
丝绸之路的开通,对促进东西方经济文化交流的意义极为重大。此前的中国历史不论如何变化万端,其舞台不超出亚洲东部的地理分野;而此后的历史发展却打破了天然屏障,使中国成为世界的一个组成部分。我们的祖先,以其卓越的聪明才智,为推动人类文明的进步,做出了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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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何种渠道选官用人,总与各个时期的政局密切相关。汉代选官以“乡举里选”为依据,体现的是尊重乡里舆论对某位士人德才评判的权威性。但是,舆论评价一旦与仕途沉浮相联系,就容易被某些有权势、有影响的人物或社会集团所控制、所利用。汉代“选举失实”、“名实相背”的问题,就由此而产生。汉末政论家王符,对“名实不相符,求贡不相称”(《潜夫论·论荣》)的选举积弊进行了抨击,发出了以才干高低、政绩优劣来选拔、进退官员的呼吁。这种循名责实的主张盛行于汉末,自有其深刻的社会原因。曹操审时度势,提出了“唯才是举”的用人原则,既是出于乱世求贤的需要,也是对汉代“选举失实”的刻意纠正。在汉末军阀混战的冲击之下,乡里组织遭到破坏,士庶大量流动,由乡里对士人的德才加以评估的传统做法已经难以延续,然而在人们的心目中,用人“核之乡闾”仍是具备合理性的。
以上所述的历史背景,正是“九品中正”制应时而生的原因。公元200年,继位魏王不久的曹丕,采纳吏部尚书陈群的建议,制定和推行“九品中正法”。中正,官名。由各郡从现任朝官的本籍人中推举有知人之明且威望素著者出任。其职责是,对本郡的士人,依据品行才干,逐一划定等级,包括上上、上中……下中、下下共计九品,并将评定结果上报吏部。吏部在任命官员时,原则上应该与中正官核定的“品级”相一致。中正官具备了影响仕途升降的实权,因此又称“九品官人法”。到司马懿执掌魏国大权时,在各州增设大中正。探求“九品中正”的立制初衷,“盖以论人材优劣,非为世族高卑”(《宋书·恩幸传》);而且从中正官必须是现任朝官、只负责对本籍贯士人评定等级的规定来看,实在是大有深意的,这是致力于解决朝廷选官和乡里清议的统一问题,是对汉代选官传统的延续,也是对曹操用人政策的继承。但到魏晋之交,因大、小中正官均被各个州郡的“著姓士族”所垄断,他们在评定品级时,往往徇情枉法,偏袒士族人物,九品的划分,已经背离了“不计门第”的原则,演变为以“家世”、“阀阅”定高下。此后,整个两晋南北朝时期,九品中正制一直是保护士族世袭政治特权的官僚选拔制度。
门阀士族垄断仕途,严重地阻碍了社会中下层的优秀人才的选拔和任用,从而不利于国家的长治久安——九品中正制的这一积弊,在西晋建国之后,就有一批政治家、政论家给以揭露和批判。其中,尤以直谏之臣刘毅所论最为透彻,他所说的“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势族”,几乎是批判九品中正制的经典名言。他上书晋武帝司马炎,力主废除中正之制:“盖中正之设,于损政之道有八。……职名中正,实为奸府;事名九品,而有八损。古今之失,莫大于此!”(《晋书·刘毅传》)此外,还有段灼的抨击之论:“据上品者非公侯之子孙,即当涂之昆弟也。”(《晋书·段灼传》)重臣卫瓘、司马亮,也曾主张废止九品中正制。但司马炎深知它对于士族利益关涉极重,为了争取官僚士大夫集团的拥戴,他不能贸然行事。
九品中正制的完全废止,迟至隋文帝时期。不久,一种全新的制度——科举制就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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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晋南北朝时期在我国历史上以民族冲突激烈引人注目,不同文化互相冲突、交流并趋向融合构成了它的时代特色。
民族矛盾的潜在危机,在西晋初年已经显现出来。郭钦、江统先后发出了警示之论,特别是江统在《徙戎论》中对问题的由来做过认真的分析:自汉代以来,不断有游牧于西、北边远地区的胡族内迁,在许多地区形成了胡汉杂居的局面,甚至原为汉族文化中心的关中地区,也已是“戎狄居半”。由于地方官吏对“内迁”、“内附”的部族盘剥过重、役使过甚,激起了其首领人物和部众的反抗情绪,“怨恨之气,毒于骨髓”,一旦有“风尘不虞之虑”,后果不堪设想。江统进一步提出将内附各族“各附本种,反其旧土”(《晋书·江统传》)。江统徙戎出塞的主张,并不是解决问题的高明政见,但他预见到了这一形势所潜伏的严重危机,而西晋统治集团上层并没有给以足够的重视。在大伤国家元气的“八王之乱”中,又有统治集团的上层人物企图利用胡族军事力量打内战,给少数民族贵族首领兴兵立国创造了条件。以匈奴首领刘渊的起兵为开端,民族矛盾以大规模战争的形式爆发在历史舞台上。这股史书上称之为“五胡乱华”的战乱,不仅使西晋王朝惨遭灭顶之祸,还把全国拖入长期的刀兵劫难之中。
在以骠悍著称的游牧民族挥兵南进,力图征服中原的时候,民族矛盾曾经发展到民族仇杀的程度。仅举一例就可以反映出它的残酷性。羯人所建立的后赵政权,在暴君石虎统治时期,对汉族人民的奴役和凌辱到了无法忍受的程度。石虎的养孙汉人冉闵,借机发动军事政变,控制了都城,下令汉人“杀胡”,汉人在复仇情绪和重赏刺激的双重激励之下,群起响应,“一日之中,斩首数万,……无贵贱、男女、少长皆斩之,死者二十余万。”甚至于部分汉人只因长相接近于羯人也被一体杀戮,“于时高鼻多须至有滥死者半”(《晋书·石季龙载记下》)。这种杀戮无辜妇幼的做法,当然应该批判;但它出现的原因,却主要是因为胡族军事集团的的统治过于残暴,而引发过当的的复仇。在十六国混战以及南北朝对峙时期,胡族军事集团滥杀无辜的汉族百姓,或辱骂汉人为“汉狗”,倡言“只需杀却”之类的事件时常发生。特别是北魏拓拔氏政权前期,民族压迫更为惨烈。他们在攻打南朝之时,胁迫汉人为步兵充任前驱,而以鲜卑骑兵督战于后,汉人稍有迟缓,即遭杀戮。魏太武帝征战以杀人为乐事,曾制造过赤地千里的惨剧。他甚至对其它被奴役的少数民族也充满仇视。他致书南朝守将,告知对方放手杀人就是帮自己消除内患,理由是:“我今所遣斗兵,尽非我国人。城东北是丁零与胡,南是三秦氐、羌。……卿若杀丁零、胡,无不利。”(《宋书·臧质传》)这种变态心理,足以说明民族冲突的严重性。
当着少数民族在中原建立起政权之后,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他们不得不思考如何笼络占据人口大多数的汉族人民。于是,推行“汉化”政策,就成了他们不约而同的选择。野蛮的征服者往往被文明水平更高的被征服者所征服,中国历史上少数民族政权“主动”汉化的过程,就是明显的例证。对于少数民族而言,汉化意味着背离他们原有的文化传统,因此有一部分守旧的势力会以种种方式加以反对,主张汉化的代表人物甚至不得不用铁腕手段予以镇压。前秦皇帝苻坚,是十六国之中最有作为的统治者,为了推行汉化政策,他委政于汉族政治家王猛,贬斥甚至杀戮居功自傲抵制汉化的氐族豪酋。以推行汉化最为彻底而著名青史的北魏孝文帝,为了达到迁都洛阳的目的,只好借用“南征”的名义,胁迫反对汉化的鲜卑贵族就范。以上两例,可以说明少数民族政权的汉化,是一个复杂而艰辛的过程。
少数民族政权的汉化,构成了民族融合的主流方向。它的主要表现方式是:
其一,尊崇以儒学经典为核心的汉族文化传统。儒家经典所体现的文明程度,往往使少数民族的首领人物大为折服,他们之中不乏汉学修养精深的人物。如,匈奴汉国的创建者刘渊,“习《毛诗》、《京氏易》、《马氏尚书》,尤好《春秋左氏传》、《孙吴兵法》,略皆诵之。《史》《汉》、诸子无不综览。”(《晋书·刘元海载记》)鲜卑慕容氏前燕、后燕政权的几代国主、皇帝都博通经史、敦崇儒学。出身氐族豪酋的前秦皇帝苻坚,年仅八岁自请就学,其祖父大喜过望:“汝戎狄异类,世知饮酒,今乃求学邪?”几年之后,就有“博学多才艺”之称(《晋书·苻坚载记》)。他的弟弟苻融、苻朗皆以精通经学和玄学而为南北名士所推崇。少数民族的上层人物仰慕汉族文化,使得推行儒学教育,成为胡汉文化最容易出现的结合点。尚武如石勒,也在战乱未平之时,重开太学,令文武官僚子弟入学其中。苻坚统治下的前秦,甚至出现过儒学大盛的局面。此类举动,得到留居中原的汉族士人的拥护,减轻了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