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生要读的60篇小说-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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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国卷第46节 穷人的专利权(2)
我临时住在汤姆斯·乔哀那里,租期已经展延了一个礼拜,这会儿五天又过去了。首席检察官写了一份所谓例行调查报告(就像威廉·布彻在我出发之前跟我讲的那样,我的发明未遭反对,获得顺利通过了),打发我带着这份东西到内务部去。内务部根据它搞了个复本,他们把它叫做执照。为了这张执照,我付出了七镑十三先令六便士。这张执照又要送到女王面前去签署,女王签署完毕,再发还下来,内务大臣又签了一次。我到部里去拜访的时候,里面的一位绅士先生把执照往我面前一掷,说:“现在你拿着它到设在林肯旅社的专利局去。”我现在已经在汤姆斯·乔哀那里住到了第三个礼拜了,费用挺大,我只好处处节俭过日子。我感到自己都有点泄气了。
在林肯旅社的专利局里,他们替我的发明搞了一份“女王法令草案”的东西,还准备了一份“汉令提要”。就为这份东西,我付了五镑十先令六便士。专利局又“正式誊写两份法令文本,一份送印章局,另一份送掌玺大臣衙门”。这道手续下来,我付了一镑七先令六便士,外加印花税三镑。这个局里的誊写员誊写了女王法令准备送呈签署,我付了他一镑一先令。再加印花税一镑十先令。接下来,我把女王法令再送到首席检察官那儿签署。我去取的时候,付了五镑多。拿回来后,又送给内务大臣。他再转呈女王。女王又签署了一次。这道手续我又付了七镑十六先令六便士。到现在,我呆在汤姆斯·乔哀那儿已经超过了一个月。我都不大有耐心了,钱袋也掏得差不多了。
汤姆斯·乔哀把我的全部情况都告诉了威廉·布彻。布彻又把这事儿说给伯明翰的三个“会堂”听,从那儿又传到所有的“会堂”,我还听说,后来竟传遍了北英格兰的全部工场。各位,威廉·布彻在他所在的“会堂”做过一次演讲,还把这件申请专利的事说成是把人们变成宪章派的一条途径呢。
不过,我可没那么干。女王法令还得送到设在河滨大道上桑莫塞特公馆的印章局去——印花商店也在那里。印章局的书记搞了一份“供掌玺大臣签署的印章局法令”,我付了他四镑七先令。掌玺大臣的书记又准备了一份“供大法官签署的掌玺大臣法令”,我付给他四镑两先令。“掌玺法令”转到了办理专利的书记手里,誊写好后,我付了他五镑七先令八便士。在此同时,我又付了这件专利的印花税,一整笔三十镑。接着又缴了一笔“专利置匣费”,共九镑零七便士。各位,同样置办专利的匣子,要是到汤姆斯·乔哀那里,他只要收取十八个便士。接着,我缴付了两镑两先令的“大法官财务助理费”。再接下来,我又缴了七镑十三先令的“保管文件夹书记费”。再接着,缴付了十先令的“保管文件夹协理书记费”。再接下来,又重新给大法官付了一镑十一先令六便士。最后,还缴付了十先令六便士的“掌玺大臣助理及封烫火漆助理费”。到这时,我已经在汤姆斯·乔哀那里呆了六个礼拜了。这件获得顺利通过的发明已经花掉了我九十六镑七先令十八便士。这还仅仅在国内有效。要是带出联合王国的境界,我就要再花上三百镑。
要知道,在我还年轻的那会儿,教育是很差劲的,即使受了点教育,也是十分有限的。你可能会说这事儿对我可太糟了。我自己也这么说。威廉·布彻比我年轻二十岁,可他懂的东西比我足足要多出一百年。如果是威廉·布彻给他自己的发明申请专利,也让人给从这个衙门到那个衙门这么推来搡去的,他可就不会像我这么好对付。各位,威廉这个人有时是有股倔脾气的,要知道,搬运夫、信差和做文书的都有那么点倔脾气。
我并不想拿这个说明,经过申请专利这件事,我已经厌倦了生活。不过,我要这么说,一个人搞了一件巧妙的技术革新总是桩好事吧,可是竟弄得他像是做了什么错事似的,这公平吗?一个人要是到处都碰上这种事,他不这么想又叫他怎么想呢?所有申请专利的发明家都会这么想的。你再看看这些花销。一点事情都还没有办成,就让我这样破费,你说这有多刻薄;要是我这个人有点才能的话,这对整个国家又是多么刻薄!(我要感激地说,现在我的发明总算被接受啦,而且还应用得不错呢。)你倒帮我算算看,花掉的钱多达九十六镑七先令八便士哪。不多也不少,是花了之么多钱。
关于这么多的官职的问题,我实在拿不出话来反驳威廉·布彻。你瞧:内务大臣、首席检察官、专利局、誊缮书记、大法官、掌玺大臣、办理专利书记、大法官财务助理、主管文件夹书记、主管文件夹协理书记、掌玺助理、还有封烫火漆助理。在英国,任何一个人想要给哪怕是一根橡皮筋或是一只铁箍申请个专利,也不得不跟这一长串衙门打交道。其中有的衙门,你还要一遍又一遍地同它们打交道。我前后就总共费了三十六道手续。我从跟英王宝座上的女王打交道开始,到跟封烫火漆助理打交道结束。各位,我倒真想亲眼瞧瞧这位封烫火漆助理究竟是个人呢,还是个别的什么玩意儿。
我心里要说的,我都说了。我把要说的都写下来了。我希望自己所写的一切都清楚明了。我不是指的书法(这方面我没什么好自夸的),我是指这里边的意思。我想再说说汤姆斯·乔哀作为结束吧。咱们分手的时候,汤姆斯跟我讲过这么句话:“约翰,要是国家法律真的像它所说的那么公平正直的话,你就上伦敦吧——给你的发明弄一份精确详尽的图解说明(搞这么一份东西大概要花半个五先令银币),凭这份东西你就可以办好你的专利了。”
我现在的看法可就跟汤姆斯·乔哀差不离了。还不但如此呢。我都同意威廉·布彻的这个说法:“什么‘文件夹主管’,还有‘封烫火漆主管’,那一帮子人都非得废除不可,英国已经叫他们给愚弄糟踏够了。”
赵守垠译
作品赏析
《穷人的专利权》写于1850年,是狄更斯的短篇小说代表作之一。小说描写英国宪章运动期间,一个勤劳温厚的老铁匠约翰,在向政府申请发明专利权的过程中遇到的种种令人啼哭皆非的波折,从一个侧面揭露了当时英国庞大官僚机构的种种繁文缛节和鱼肉人民的实质。小说通篇采用第一人称自述方式,平易朴实,叙述自然,以小见大,以一斑显全豹,所叙人物,上至英国女王,下至小协理书记,揭露矛头,从衙门的腐朽文牍作风,直至官员对人民的盘剥,生动形象地描绘出一幅黑暗官场讽刺图,也显示了狄更斯小说创作中夸张不失真实的含蓄温厚的讽刺力量。
外国卷第47节 无所不知先生(1)
‖作者简介‖
毛姆(1874~1965),英国现代小说家、戏剧家。早年攻读医学,当过医生。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在军队中服役。后曾多次到南太平洋和远东旅行。在英国文学中,以奚落揶揄的态度勾勒出白人官员、商人、教士的形象,毛姆是第一人。短篇小说在他的创作中也占有相当重要的地位,他一生共写了一百多篇短篇小说。此外他还发表了不少长篇小说、回忆录与文艺评论。1962年,牛津大学授予他名誉博士学位,1964年又受到英国女皇的册封,他在创作上的地位与荣誉,进一步得到确认。
我简直是在还没弄清麦克斯·开拉达是谁的时候,就非常讨厌他了。那时战争刚刚结束,远洋轮上的旅客十分拥挤。要想找到一个舱位非常困难,不论船上的工作人员给你找个什么地方,你都只好凑合着待下。你根本不可能找到一个单人舱。我算是很幸运,住进了一间只有两个床位的舱房。但我一听到我那位同伴的名字,就马上觉得心里凉了半截。它让我立即想起了紧闭着的窗孔和通夜严格密闭的舱房。我是从旧金山到横滨去的,同任何人在一间舱房里度过十四个昼夜就已经够受了,可要是我这位同行的旅客就叫个史密斯或者布朗什么的,那我的心情也不会那么沉重了。
我一上船,就看到开拉达先生的行李已经摊在下铺上。那样子我一看就讨厌:几个手提包上全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小牌子,装衣服的皮箱也实在太大。他已经打开了梳洗的用具,我看出他显然是上等“柯蒂先生化妆品”的一位老主顾,因为在脸盆边上我看到了他的香水、洗发膏和头油。开拉达先生用金色花纹刻着名字的各种乌木刷子,本身倒实在应该刷洗一番了。我真是丝毫也不喜欢这位开拉达先生。因此我跑到吸烟室去了。我到柜台边去要来一副纸牌,一个人摆着玩。我几乎是刚刚拿起牌,便忽然有个人走过来对我说,他想我的名字一定叫什么什么的,不知对不对。
“我是开拉达先生,”他接着补充说,并微微一笑,露出了一排闪亮的牙齿,接着他就坐下了。
“噢,对了,我想我们俩共住一个舱房。”
“我把这看成是一件很幸运的事。你事先永远不知道你将和什么人住在一起,我一听说你是英国人就感到非常高兴。我赞成咱们英国人在国外的时候,大家总抱成一团儿,你当然明白我的意思。”
我眨巴眨巴眼睛。
“你是英国人吗?”我问得可能有点不得体。
“没错。你难道觉得我看着像美国人吗?我可是彻头彻尾的英国人。”
为了证明这一点,开拉达先生从他口袋里掏出一张护照,在我的鼻子下面使劲晃着。
乔治英王治理下真是什么样奇怪的臣民都有。开拉达先生身材矮小,可非常健壮,黑黑的脸膛刮得干干净净的,一个很大的鹰钩鼻子,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他的黑色的长发很亮,一缕缕蜷曲着。他口齿流利,但丝毫没有英国人的口音,而且老不停地打着各种手势。我几乎十分肯定,要是把他那份英国护照拿来仔细检查检查,准会看出开拉达先生实际上是在一个比英国所能看到的更蓝的天空下出生的。
“你来点儿什么?”他问我。
我带着怀疑的神态看着他。当时禁酒令还没撤销,很显然这船上肯定一滴酒也不会有。不渴的时候,我也说不清我最讨厌的是什么饮料,是姜汁汽水还是柠檬汽水。可是开拉达先生却向我露出了一丝东方人的微笑。
“威士忌苏打水,或一杯什么也不掺的马丁尼酒,全都行,你只要说一声好了。”
说着他从他后面两个裤兜里各掏出一瓶酒来,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我愿意喝马丁尼,于是他向招待员要了一碟冰和两个玻璃杯子。
“这倒是很好的鸡尾酒。”我说。
“你瞧,这玩意儿我可有的是,船上要有你的什么朋友,你可以告诉他们,你结识了一个哥们儿,他那儿全世界所有的酒都应有尽有。”
开拉达先生很爱闲聊。他谈到纽约和旧金山。他喜欢讨论戏剧、绘画和政治。他非常爱国。英国国旗是一块颇能令人肃然起敬的布片儿,可是如果让一位从亚历山大港或贝鲁特来的先生去挥舞它,我却不能不感到它多少有点失去了原来的威严。开拉达先生很随和。我不喜欢装模作样,可是我仍然感觉到,在和一个完全陌生的人谈话时,他在我的名字前面加上一个先生之类的称呼,那还是必要的。开拉达先生无疑是为了让我不要感到生疏,对我并没有使用这类虚礼。我真不喜欢开拉达先生。当他坐下的时候,我已经把牌放在一边,可是现在,我想到我们才不过第一次见面,刚才这段谈话应该已经够长了,于是我又开始玩我的牌了。
“那个3应该放在4上,”开拉达先生说。
在你一个人玩牌的时候,你翻起一张牌还没看清是个什么点子,旁边却有一个人告诉你这张牌该往哪儿放,天下再没有任何比这更让人厌烦的事了。
“马上就通了,马上就通了,”他叫喊着。“这张10应该放在J上。”
我带着满腔愤怒和厌恶玩完了那把牌。他马上把牌抓了过去。
“你喜欢用牌变戏法吗?”
“不喜欢,我讨厌用牌变戏法。”我回答说。
“来,我让你瞧瞧这一手儿。”
他接连给我变了三种戏法。我对他说,我要到饭厅去占个位子。
“噢,那你甭操心了,”他说,“我已经替你占了一个位子。我想咱们俩既然同住一个舱房,那咱们完全可以就在一块儿吃饭吧。”
我可真不喜欢开拉达先生。
我不仅和他同住一间房,一天三次同在一张桌上吃饭,而且我要是想在甲板上散散步也没法甩掉他。你根本没有办法让他识趣点儿。他压根儿永远想不到别人不愿意跟他在一块儿。他始终认为你一定和他喜欢你一样喜欢他。要在你自己家里,你可以一脚把他踢下楼去,冲着他的脸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他却还丝毫没想到,他是一个不受欢迎的客人。他跟谁都合得来,不出三天,船上所有的人他都认识了。他什么事都管,他帮助进行船上的清扫活动,他处理拍卖,他为比赛活动敛钱作奖金,他组织投环和高尔夫球比赛,组织音乐会,还管安排化装舞会。你不管什么时候,在任何地方,都能见到他。他在船上肯定无人不恨。我们都叫他无所不知先生,甚至当面也这么叫他。他把这看成是对他的一种恭维。而他最让人难以忍耐的,是在吃饭的时候。差不多足足一小时,他总让我们全都听着他的。他非常热忱,喜欢说笑,的确非常能言善辩。不论谈什么问题,他比谁都知道得更透彻,而且谁要是不同意他的意见,就会挫伤他那不可一世的虚荣心。不管谈一个什么哪怕是极不重要的问题,在他没有让你完全信服他的说法以前,他决不肯撒手。他永远想不到他也可能会出错。他仿佛就是什么都知道。我们和一位大夫同坐在一张桌子旁。开拉达先生当然可以让一切都按他的意思安排,因为那位大夫非常懒散,而我是对什么都完全无所谓的,倒只有一个也是坐在那张桌子旁的叫南塞的人比较麻烦一些。他和开拉达先生一样非常武断,而且对那种一味自以为是的态度十分痛恨。他们两人之间时断时续的争论已显得十分尖酸了。
南塞在美国使馆工作,驻地是神户。他是出身在美国中西部的一个块头很大的小伙子,多余的脂肪让他的皮肤绷得很紧,又因穿着一身买来的现成衣服,到处显着鼓鼓囊囊的。他这是又回到使馆去,因为他的妻子回家去待了一年,他不久前坐飞机回纽约去接他的妻子来了。南塞太太是一个身材矮小的女人,态度和蔼,讲话很幽默。使馆工作工资不多,她的衣服总穿得非常简单;但她很知道怎样打扮自己。她总让你看着感到有一种不同一般的味道。要不是因为她有一种也许一般女人都有,而现在在她们的言行中不常见到的那种气质,我也许根本不会注意到她了。你不论什么时候看她一眼,都不能不对她的谦虚神态产生深刻的印象。那神态简直像绣在她外衣上的一朵花一样。
外国卷第48节 无所不知先生(2)
有一天晚上,在晚饭桌边无意谈到了珍珠问题。那会儿的报纸上曾经大谈聪明的日本人正在用人工的办法培育珍珠。那位大夫说,这样将不可避免地使天然珍珠的价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