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爱小说网 > 名著电子书 > 陪都就事 作者:莫怀戚 >

第8章

陪都就事 作者:莫怀戚-第8章

小说: 陪都就事 作者:莫怀戚 字数: 每页35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听出,是学生们在星期日骑车出游著名的静安道观,一路上拍了许
多好照片。江南之秋还是很迷人的。

她有一句话让他抓住了。“可惜我不会骑自行车。我真该与你们同去
的。”

这些学生对这句深表遗憾与愿望的话没有反应。他们没有改变现状的
动力。

但是他有。

他要教她骑自行车。她能否学会并不要紧,要紧的是他--教。

为此他得有自己的自行车。上海同学的自行车不可能多次借给他夜里
教学。

去市场看了一下,五十元可买一辆半新的。于是给妻子写了封航空信,
叫速汇五十元,“给女儿买一架别人急于脱手的意大利旧手风琴,名
牌‘索浦拉尼’。”

去发信时隐隐有些内疚。

但一转身内疚就没有了。

九月下旬来了这么一天。

晚自习开始后,他去教学楼侦查,安菲边果在同学生“拉呱”。

他便退出,耐心地在楼外骑着车悠悠盘旋。

直到下自习的铃声响了,又过了好一阵,才见安菲迪同几个学生慢慢
地出来。

他隔着一段,尾随。他开始向着那不知的所在默默祈祷。

到了一个岔路口,学生们离去。

他瞄着她那匆匆的孤单的背影,想象出她早早地回到那囚室一样的寓
所里有什么事情好干。

“让我来陪伴你吧,妞儿!”他快乐而恶毒地低低一叫。

又随了一段,在她经过离足球场不远的升旗台时他超过了她。“哈罗!
安菲迪!”

“哈罗!是你?霍沧!”她发不好那个粟,或者对他的名字记得还不
牢。

他滚鞍下马,故意慢慢走。

“你上哪里去,霍沧?”

“信马由缰。”他说,“品尝月光。”

“品尝,月光,”她咂咂嘴,赞美道,“霍沧,你完全可以用英语写
诗了,说不定可以超过拜伦呢。”

一齐笑起来。

“过奖了,”他说,“因为在我们中国,仲秋的月光是吉祥之光,非
常宝贵。”

“是吗?”安菲迪驻足,仰望天穹。半个月亮斜倚着,通体晶莹,比
满月时还要典雅高傲。树梢在轻轻颤动,有些许夜露浸在肩头。

“如果是在乡村,尤其是在北方,这样的夜里,人们是不会睡觉的。
他们坐在月光下,喝茶,饮酒,聊天或者祷告,让月华像上帝的恩惠
一般浸透身心。”

“噢。”安菲迪的声音里充满了神往。

“霍沧因为无人陪伴,所以以车为伴,骑着沐浴月光。”他说拍拍车
座。

安菲迪也拍拍车把,很有兴趣的样子。

霍沧粟不失时机地说:“安菲迪要不要骑中国的自行车品尝一下中国
的月光?”

“遗憾!”安菲迪耸耸肩,“我不会骑车。”

“您骑过?”

“没有。”

“从来没有?”

“从来没有。”

霍沧粟笑起来,学着她耸耸肩,“从来没有,怎么知道自己不会不会
呢?”

“你说什么?”安菲迪给这种逻辑弄糊涂了,迷惘地问。

“大约有二分之一的人,是天生会骑车的。”霍沧粟以学术的口吻说
道,一脸认真。

“真的?”安菲迪仿佛窥见了月亮的另一面,一脸惊喜。

“自行车所依靠的,仅是平衡能力而已。”

“噢--”

“那么,就到大球场上去试一试吧!”

“嗯?好吧。”安菲迪迫不及待了。

这般轻易地便就了范。霍沧粟嘴角挂起冷笑。

自然不会像她希冀的那般无师自通,但一来腿长,二来有美国式的
“行动主义者”的天赋,所以不消几下子,便可以摇摇晃晃地兜圈子
了。

她一边骑,越骑越远,一边发出欣喜欲狂的叫声。

有一两次霍沧粟借扶车之机,将手掌插进她臀部与车座之间。她没有
不高兴的表示。很可能美国女人对这些个不大在乎,他想,娘的同样
是女人,感觉却不一样。种不一样。

有一次他暗使邪劲,让他摔倒在跳远的沙坑里。这里是阴影。他可以
确信远处的人看不清。他差不多就要扑到她身上去了,但她践起的沙
子有一点钻进了他的鼻孔。他楞了一下,稳住自己,将她扶了起来。
这才看见阴影深处有一对走了出来,而且靠近了往这里瞧。他暗自庆
幸没有鲁莽。

安菲迪对他的辛苦与殷勤表示感谢,而且说“中国的男子真能帮助女
人啊”。

霍沧粟不由惊讶。他突然感到美国人头脑简单,胸无城府。这样一个
傻乎乎的民族竟然大模大样来到东方,煞有介事地当一个文明
古国的救世主,简直不可思议。

安菲迪的车技飞快熟练。她沿着球场骑了好几圈,兴不能尽。终于她
在他身旁稳稳地下了车,说:“你是对的,霍沧!没有做过的事,的
确不能妄说会不会!”

而且,出奇不意地,在他脸颊上狠儿一吻,然后哈哈大笑。

霍沧粟也跟着笑。但他摸着脸颊,感到一种言不能喻的……不对劲儿。

回到寝室后使劲洗脸。

而且想着,恐怕还需要买一辆车。

安菲迪说:“我期待着你邀请我骑车出游。”她的双眼在月下放着光,
模样像妖精。



八十年代初,上海的远郊还有典型的江南田园风光:水网密布,小桥
玲珑,小船悠悠,一片葱茏。这让安菲迪很着迷。

这才知道,她对所谓“江南胜景”一无所知,连听也没听说过。

“那么,为什么选择了来中国?”霍沧粟问。

“在美国听说,中国很神秘。”

“有什么神秘?我觉得一点儿也不神秘。”

“听说中国的老人会巫术,什么药也不需要,一动也不动地就能给人
治病?”

“那是中国的一种健身术,叫气功,本质地调动大脑的反作用力。而
且不是所有的老人都会。”

“听说中国人用两根小木棍当餐具,就是筷子(古英语里还没有筷子
这个词呢)其功用胜过西方人的一大堆餐具。”

“这倒是事实。诺贝尔奖获得者,美籍华人杨振宁博士曾说,发明筷
子,是中国人高智商的证明。你用过筷子吗?”

“用过,用不好。我发现这种很简单的餐具,使用的方法却相当复杂。”

霍沧粟不易觉察地冷笑一声。“使用它,也是需要高智商的。”

“这么说,我们美国人的智商不够?”

他本想答“是的,的确不够”,但还是改成“美国人的够,是安菲迪
的不够。”

“霍沧,你真坏!”安菲迪开心地大笑起来,“有人说中国人没有幽
默感,看来这完全是误解。”

霍沧粟又冷笑一声。“中国人的幽默,叫你吃不了兜着走。”他瞟了
瞟她。她鼻尖积了细细的汗粒儿,在清晨的阳光下像金屑。

“嗯?”安菲迪自然不懂话里的杀机,一脸的迷惘与天真。

“就是说,”霍沧粟转动着脑子,“西方式的幽默,是以庄重的语言
来说滑稽的故事。我们东方式的幽默,则是用滑稽的语言来说严肃的
大事。”他自己都弄不清,是平素对此也有思考呢,还是--仅仅--
灵机一动。

又开始了吃的话题。问安菲迪到沪后去了哪些餐馆。

得到回答,便忍俊不禁,“还是西餐”!

安菲迪不服气似的,翻翻眼睛,说了一个什么园什么园。

“这还差不多。都吃了些什么?”

得到回答,又忍俊不禁,差点冲口而出“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说:
“也能叫中餐?”

“为什么?”

“不错,你们点的是中国菜,用的也是筷子,但每样菜夹一些在自己
的碗里,独自低头慢慢吃,还是西方吃法。马可·波罗说,不到中国,
不知世上有热菜。中国有许多大菜,譬如你们点的锅巴肉片,都必须
趁热吃,所以一热当三鲜。你们西餐是分餐制,在自己的盘子里一晾
--完啦。”

安菲迪恍然大悟,信服已极,说:“霍沧,你真是我的好老师。谢谢。”

霍沧暗暗冷笑。

而且灵机一动:就以烹调打入七号院。

于是细细地给她讲了几样中菜的做法及特点,说得安菲迪口水直流,
叫道:“馋死啦!馋死啦!”

“我想,安菲迪总不会为了吃中国菜而在这里呆一辈子吧?”

“当然。”

“如果能学会几样中菜,回到美国,除了自己可以饱口福,还可以让
亲友大开眼界呢!”

“真的!这样太好了!”

“霍沧虽不是专职厨师,但自小喜欢烹调,又是来自四川,所以大众
化的正宗中菜还是会做的。”

“那么,完全可以由霍沧来任教练。”

“说教练倒不敢当,一起交流中西菜的做法倒是可以的。只是没有条
件。”

“什么条件?”

“厨房啊!学生宿舍连煤油炉都要收缴的。”

“你真蠢,霍沧!就在我的宿舍不是挺好吗?”

“我是学生,七号院进不去。”

“唔,”安菲迪默默神,说,“我就说,你是我的厨师,噢不,是烹
饪教师。”一边扭头来看他像不像个厨师。她的样子有点滑稽。按说
呢这小妞长得还不坏,他想。

“你只能说是厨师。”他说,“因为在中国,教授烹饪的名厨都是老
头儿。我的年龄够不上。”

“那么,只好委屈你了!”安菲迪温柔地说。

“并不委屈呀,”他说,“厨师,在中国话里,就是厨房里的老师嘛!”



一切进行得很顺利。

顺利到--后来即使没有安菲迪陪同解释,霍沧粟也能独自进入七号
院。

顺利到--安菲迪不再叫上那两位美国同事:男教师史蒂夫和女教师
施洛克尔。起初,安菲迪因为兴奋,叫上他俩也来观摩,然后一起吃。
霍沧粟暗暗叫苦。后来便开玩笑似的对她说,有一种奇怪的感恩觉,
“教一个人,是厨师,教一些人的,就成了厨子。”

在弄懂“厨师”与“厨子”的本质区别后,安菲迪甜甜地笑起来,调
皮而又意味深长地道了歉。

顺利到--两人很快就随便了。戏谑疯打自不消说,安菲迪知道了学
生大浴室里的情形后,便叫他以后“就在这里洗澡好了”。还给他买
了雪白的新衬衣。

似乎她在……勾引他。这可是他不情愿的。

但他想这很可能出自美国式的务实精神。有本书上说,若将苏联人的
信仰热忱同美国人的务实精神结合起来,这世界将如何如何。

洗就洗。的确比在学生浴室里舒服多了。

顺利到……

或许就是因为太顺利,所以导致失败。这事说来很奇怪:失败是因为
成功。

他将她摔倒在床上时,她眼里闪出惊讶。这一瞬使他痛快;一种舞刀
的,屠宰的痛快。

但跟着她就嗤地一笑,万种风情地说我还以为中国人很文雅。

这使他楞了一下。有种“搞错了”的感觉在心里一闪。但他还是扑上
去,撕开她的衣服。

她咯咯地笑(笑得像个中国人,这又使他一楞),喃喃地说“是上帝
派你来的吧……”

似乎上帝念她在异乡孤寂难耐,就在当地暗嘱了一人来解除这些个。
月光呀,骑车呀,出游呀,烧菜呀……还有这个,这个……“想得美!”
他咬牙切齿地骂将起来。

但他感到不能让她错误地快活地说下去了。他用嘴去封她的嘴。她以
为这是来接吻了,便更加兴奋,嗷嗷叫着,张开大口来旋转般的啃咬,
而且将她那食肉动物的舌头(他感到那上面有毛刺)捅进他的口腔。

他撕开她的胸罩。她倒主动地将那发了水似的乳房挤拢,迫不及待地
奉上。

这一切--她因自己需要而表示的一切--他都竭力去无视,去否定。
他骂着“管球你怎样,老子要干你”,粗暴地在她白肉上乳头上乱抓
乱掐。灯光虽是微弱,他也看见了道道血痕。他又用拳头揍得她哼起
来。

这使他解恨。解了一半的恨。他想她可能会因疼痛而感到不对劲,会
反抗。

来吧!反抗吧!

但是,岂但没有反抗,她反而大大地摊开,似乎说这还差不多!这样
正好!

他一时不知所措,狂怒地用膝盖猛顶她的下身……

万万没料到她说出几个字来,使他终于土崩瓦。

“中国人真是善解人意……”

一切戛然而止。他将她扔到床的那边,就像一个屠户将已死的猪交给
他的下手。

他唏里哗啦穿好衣服,对她大惑不解的急切询问一言不发。

然后不知怎样地就到了外面。

他想到头来我竟成了她的面首。

或者说是某一类仆人。

这夜没有月亮,黑处很黑,亮处很亮。有稀薄的雾气在亮处聚拢来。
一切声音都没有了。

他突然有一种身处荒野之感。

而且第一次感到了--被欺凌和嘲弄。

泪水不知啥时候流了出来。


          三部曲:“轮回”施鲁德

一段更长的时间过去了。

这是一九九一年六月里的一个星期天,两天小雨之后一个蓝色的晴日,
霍沧粟家准备待客。

阳台上,盆花正当鼎盛期。栀子和茉莉同时开放,香气儿吹进客厅,
来来去去。牵牛爬满墙壁。朱顶红浓艳如血。石榴花下已孕出羞答答
的小果……就连一向当在九月一现的昙花,今年也破例早早挂起弯弯
有如烟斗的花蕾。

来客是女儿霍小丽供职的“得瑞兰”医药公司的老板,被她笑嘻嘻地
称做“戴先生”、“戴老板”的。

这些年,霍沧粟家发生了一些变化。

家居,从市内搬到了近郊,是新开发的居民小区。一切设施布局较现
代化,人口不那么稠密,空气也比较好。

他本人,从一个木模小工人,变成一个化工高级工程师。多次设计获
奖。出了专著三本。是令人钦羡的“政府津贴领取者”。曾获去北戴
河疗养的殊荣。曾数次赴欧洲访问考察。

妻子姚云梅的变化也不小:在他考上大学的次年,已是三十出头的
“老”团委书记的她,神不知鬼不觉地不举考取西南师范大学教育系
的研究生。将刚上小学的女儿扔给了父母,自己做学问去了。有人说
她“在讲革命的年代当书记,在讲知识的年代上大学--什么吃香她
就是什么”,她笑一笑,不予理睬。

研究生毕业,她分到教育学院。

变化最大的当然得数小丽了--说这话时她即将大学毕业,却已在
“得瑞兰”公司工作了大半年。就是说,名义上还是等着领取毕业证
和分配工作的在校生,实际上已是一家外资企业的高级秘书了。所以
有时说起这一点,小丽总是滑稽地笑道,对父母称自己“有一种双重
间谍的感觉”。

霍小丽本在重庆大学学电机,本专业成绩平平,英语却特别好,自言
“有遗传”。给“得瑞兰”看中,这个可能是重要原因之一。

她并没有欺骗公司,即妄称已经毕业。但美国人似乎不大在乎形式--
你能干就行。说来她与这个公司似乎有点缘份。

那是去年秋天,所谓小阳春天气里,小丽与几位同学专程来看看国道。
其时二一○国道(连接市内与江北新国际机场)通车尚不太久。国道
宽阔坦畅,这在山城重庆自是一景。加上两侧尚未开发,田园风光煞
是诱人。几位大学生顺一条亲亲的小巧水泥公路往深处走。就这样看
见了一面星条旗,再就看见了雪白如宫殿的“得瑞兰”医药公司。

大家面面相觑。这里与世隔绝似的(后来当然也明白了:生产临床用
药的嘛)里外不见一个人影,安静得神秘莫 测。那面美国国旗在带
一点胭脂色的阳光下在微风中轻摆,更加强了这种效果。

霍小丽说管他的,我们溜进去看看摘几朵菊花出来。

几个姑娘忍住笑,掩着嘴蹑手蹑脚往里走。霍小丽想起有一个说法不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1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