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北史-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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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以本官为秦王翰傅。后敕以经授景穆,甚见礼待。又诏允与侍郎公孙质、李灵、胡方回共定律令。
太武引允与论刑政,言甚称旨。因问允“万机何者为先”。时多禁封良田,又京师游食众。允因曰:“臣少也贱,所知唯田,请言农事。古人云:方一里则为田三顷七十亩,方百里则田三万七千顷。若劝之,则亩益三升;不劝,则亩损三升。方百里损益之率,为粟二百二十二万斛,况以天下之广乎?若公私有储,虽遇饥年,复何忧乎?”帝善之,遂除田禁,悉以授百姓。
初,崔浩荐冀、定、相、幽、并五州士数十人,各起家为郡守。景穆谓诰曰:“先召之人,亦州郡选也,在职已久,勤劳未答。今可先补前召,外任郡县;以新召者代为郎吏。又守令宰人,宜使更事者。”浩固争而遣之。允闻之,谓东宫博士管恬曰:“崔其不免乎!苟逞其非而校胜于上,何以能济?辽东公翟黑子有宠于太武,奉使并州,受布千疋。事发,黑子问允:“主上问我,首乎?讳乎?”允曰:“公帏幄宠臣,答诏宜实。”中书侍郎崔鉴、公孙质等咸言宜讳之。黑子以鉴等为亲己,怒而绝允,而不以实对,终获罪戮。
时著作令史闵湛、郄性巧佞,为崔浩信待。见浩所注《诗》、《书》、《论语》及《易》,遂上疏言马、郑、王、贾不如浩之精微,请收藏境内诸书,班浩所注。并求敕浩注《礼》、《传》。浩亦表荐湛有著述才。湛等又劝浩刊所撰国史于石,以彰直笔。允闻之,谓著作郎宗钦曰:“闵湛所营分寸之间,恐为崔门万世之祸,吾徒无类矣。”未几而难作。
初,浩之被收,允直中书省。景穆使召允,留宿宫内。翌日,命骖乘至宫门,谓曰:“入当见至尊,吾自导卿,脱至尊有问,但依吾说。”既入见,景穆言允小心慎密,且微贱,制由于浩,请赦之。帝召允谓曰:“国书皆浩作不?”允曰:“《太祖记》,前著作郎邓彦海所撰;《先帝记》及《今记》,臣与浩同作,然而臣多于浩。”帝大怒曰:“此甚于浩,安有生路?”景穆曰:“天威严重,允迷乱失次耳。臣向问,皆云浩作。”帝问:“如东宫言不?”允曰:“臣罪应灭族,不敢虚妄。殿下以臣侍讲日久,哀臣乞命耳。实不问臣,不敢迷乱。”帝谓景穆曰:“直哉!此亦人情所难,而能临死不移。且对君以实,贞臣也,宁失一有罪,宜宥之。”允竟得免。于是召浩前,使人诘,惶惑不能对。允事事申明,皆有条理。时帝怒甚,敕允为诏,自浩以下,僮吏以上,一百二十八人皆夷五族。允持疑不为,频诏催切,允乞更一见,然后为诏。诏引前,允曰:“浩之所坐,若更有余衅,非臣敢知。直以犯触,罪不至死。”帝怒,命介士执允。景穆拜请,帝曰:“无此人忿朕,当有数千口死矣!”浩竟族灭,余皆身死。宗钦临刑叹曰:“高允其殆圣乎!”
景穆后让允,以不同己所导之言而令帝怒。允曰:“夫史籍,帝王之实录,将来之炯诫,今之所以观往,后之所以知今。是以言行举动,莫不备载,故人君慎焉。然浩世受殊遇,荣曜当时,私欲没其公廉,爱憎蔽其直理,此浩之责也。至于书朝廷起动之迹,言国家得失之事,此为史之本体,未为多违。然臣与浩实同其事,死生义无独殊。诚荷殿下再造之慈,违心苟免,非臣之意。”景穆动容称叹。允后与人言曰:“我不奉东宫导旨者,恐负翟黑子也。”
景穆季年,颇亲近左右,营立田园,以收其利。允谏曰:“殿下,国之储贰,四海属心,言行举动,万方所则。而营立私田,畜养鸡犬,乃至贩酤市厘,与人争利,议声流布,不可追掩。夫天下者,殿下之天下,富有四海,何求而不获何欲而弗从?而与贩夫贩妇竞此尺寸?愿殿下少察过言,斥出佞邪,所在田园,分给贫下。如此,则休声日至,谤议可除。”景穆不纳。景穆之崩也,允久不进见,后见,升阶殻ъぃ荒苤埂5哿骼幔适钩觥W笥夷涔剩辔皆唬骸霸饰藓伪钪磷鸢耍我玻俊钡畚胖俣皆唬骸叭瓴恢咴时酰看藓浦锸保室嘤λ馈6嗲耄且缘妹狻=裎薅始薇!毕仁牵吩始煳脑忠欤故吕嘞啻樱级晒邸T室馈逗榉洞贰ⅰ短煳闹尽罚槠涫乱云湮拇牵参似5劾蓝浦唬骸案咴手髟忠欤嗥窦醮藓坪酰俊奔拔某杉次唬势挠心毖桑就铰嚼龅冉允苤厣停始炔幻砂欤种丈聿谎浴F渲叶环ィ源死嘁病!
给事中郭善明,性多机巧,欲逞其能,劝文成大起宫室。允谏曰:“臣闻太祖道武皇帝既定天下,始建都邑。其所营立,必因农隙。今建国已久,宫室已备,永安前殿,足以朝会万国;西堂温室,足以安御圣躬;紫楼临望,可以周视远近。若广修壮丽为异观者,宜渐致之,不可仓卒。计斫材军士及诸杂役须二万,丁夫充作,老小供饷,合四万人,半年可讫。古人有言:‘一夫不耕,或受其饥,一妇不织,或受其寒。’况数万之众,其所损费,亦已多矣!”帝纳之。
允以文成纂承平之业,而风俗仍旧,婚娶丧葬,不依古式,乃谏曰:
前朝之世,屡发明诏,禁诸婚娶,不得作乐。及葬送之日,歌谣鼓舞,杀牲烧葬,一切禁绝。虽条旨久班,而不革变,将由居上者未能悛改,为下者习以成俗,教化陵迟,一至于此。《诗》云‘尔之教矣,人胥效矣。’人君举动,不可不慎。《礼》云:嫁女之家,三日不息火;娶妻之家,三日不举乐。今诸王纳室,皆乐部给伎以为嬉戏,而独禁细人不得作乐,此一异也。
古之婚者,皆采德义之门,妙简贞闲之女,先之以媒娉,继之以礼物,集僚友以重其别,亲御轮以崇其敬。今诸王十五便赐妻别居。然所配者,或长少差舛,或罪入掖庭,而以作合宗王,妃嫔籓懿,失礼之甚,无复此过。今皇子娶妻,多出宫掖,令天下小人,必依礼限,此二异也。
凡万物之生,靡不有死,然葬者藏也,死者不可再见,故深藏之。昔尧葬谷林,农不易亩;舜葬苍梧,市不改肆。秦始皇作为地市,下锢三泉,死不旋踵,尸焚墓掘。由此推之,尧舜之俭,始皇之奢,是非可见。今国家营葬,费损巨亿,一旦焚之,以为灰烬。上为之而不辍,而禁下人之必止,此三异也。
古者,祭必立尸,序其昭穆;使亡者有冯,致食飨之礼。今已葬之魂,人直求貌类者,事之如父母,宴好如夫妻,损败风化,黩乱情礼,莫此之甚。上未禁之,下不改绝,此四异也。
夫大飨者,所以定礼仪,训万国,故圣王重之。至乃爵盈而不饮,肴乾而不食,乐非雅声则不奏,物非正色则不列。今之大会,内外相混,酒醉喧哓,罔有仪式,又俳优鄙亵,污辱视听。朝廷积习以为美,而责风俗之清纯,此五异也。
今陛下当百王之末,踵晋乱之弊,而不矫然厘改,以厉颓俗,臣恐天下苍生,永不闻见礼教矣。
允如此非一,帝从容听之。或有触迕,帝所不忍闻者,命左右扶出。事有不便,允辄求见,帝知允意,逆屏左右以待之。礼敬甚重,晨入暮出,或积日居中,朝臣莫知所论。或有上事陈得失者,帝省而谓群臣曰:“君父一也,父有是非,子何为不作书于人中谏之,使人知恶,而于家内隐处也?岂不以父亲,恐恶彰于外也。今国家善恶,不能面陈,而上表显谏,以此,岂不彰君之短,明己之美。至如高允者,真忠臣矣。朕有是非,恆正言而论,至朕所不忍闻者,皆侃侃论说,无所避就。朕闻其过,而天下不知其谏,岂不忠乎。汝等在左右,不曾闻一正言,但伺朕喜以求官。汝等以弓刀侍朕,待立劳耳,皆至公、王,此人执笔匡我,不过著作郎。汝等不亦愧乎!”于是拜允中书令,著作如故。司徒陆丽曰:“高允虽蒙宠待,而家贫布衣,妻子不立。”帝怒曰:“何不先言?今见朕用之,方言其贫!”是日,幸允第,唯草屋数间,布被温袍,厨中盐菜而已。帝叹息曰:“古人之清贫,岂有此乎!”即赐帛五百疋,粟千斛,拜长子忱为长乐太守。允频表固让,帝不许。
初与允同征游雅等,多至通官,封侯,及允部下吏百数十人,亦至刺史、二千石;而允为郎二十七年不徙官。时百官无禄,允恆使诸子樵采自给。初,尚书窦瑾坐事诛,瑾子遵亡在山泽,遵母焦没入县官。后焦以老得免,瑾之亲故,莫有恤者。允愍焦年老,保护在家,积六年,遵始蒙赦。其笃行如此。转太常卿,本官如故。允上《代都赋》,因以夫讽,亦《二京》之流也。时中书博士索敞与侍郎傅默、梁祚论名字贵贱,著议纷纭。允遂著《名字论》以释其惑,甚有典证。复以本官领秘书监,解太常卿,进爵梁城侯。
初,允与游雅及太原张伟同业相友。雅尝论允曰:“夫喜怒者,有生所不能无也。而前史载卓公宽中,文饶洪量,褊心者或之弗信。余与高子游处四十余年,未见是非愠喜之色,不亦信哉。高子内文明而外柔弱,其言呐呐不能出口,余常呼为‘文子’。崔公谓余云:‘高生丰才博学,一代佳士,所乏者矫矫风节耳。’余亦然之。司徒之谴,起于纤微,及于诏责,崔公声嘶股战,不能一言。宗钦以下,伏地流汗,都无人色。高子敷陈事理,申释是非,辞义清辩,音韵高亮。明主为之动容,听者无不称善。仁及寮友,保兹元吉,向之所谓矫矫者,更在斯乎!宗爱之任势也,威振四海,尝召百司于都坐,王公以下,望庭毕拜,高子独升阶长揖。由此观之,汲长孺可卧见卫青,何抗礼之有!向之所谓风节者,得不谓此乎!知人故不易,人亦不易知。吾既失之于心内,崔亦漏之于形外。钟期止听于伯牙,夷吾见明于鲍叔,良有以也。”其为人物所推如此。
文成重允,常不名之,恆呼为“令公”。令公之号,播于四远矣。
文成崩,献文居谅闇,乙弗浑专擅朝命,谋危社稷。文明太后诛之,引允禁中,参决大政。又诏允曰:“朕稽之旧典,欲置学官于郡国。卿儒宗元老,宜与中秘二省,参议以闻。”允表:请制大郡立博士二人、助教四人、学生一百人;次郡立博士二人、助教二人、学生八十人;中郡立博士一人、助教二人、学生六十人;下郡立博士一人、助教一人、学生四十人。其博士取博关经典,履行忠清,堪为人师者,年限四十以上。助教亦与博士同,年限三十以上。若道业夙成,才任教授,不拘年齿。学生取郡中清望,人行修谨,堪循名教者,先尽高门,次及中等。帝从之,郡国立学,自此始也。
后允以老疾,频上表乞骸骨。诏不许。于是乃著《告老诗》。又以昔岁同征,零落将尽,感逝怀人,作《征士颂》。盖止于应命,其有命而不至,则阙焉。
其著《颂》者:中书侍郎、固安侯范阳卢玄子真,郡功曹史博陵崔绰茂祖,河内太守、下乐侯广宁燕崇玄略,上党太守、高邑侯广宁常陟公山,征南大将军从事中郎勃海高毗子翼,征南大将军从事中郎勃海李金道赐,河西太守、饶阳子博陵许堪祖根,中书郎、新丰侯京兆杜铨士衡,征西大将军从事中郎京兆韦阆友规,京兆太守赵郡李诜令孙,太常博士、钜鹿公赵郡李灵武符,中书郎中、即丘子赵郡李遐仲熙,营州刺史、建安公太原张伟仲业,辅国大将军从事中郎范阳祖迈,征东大将军从事中郎范阳祖侃士伦,东郡太守、蒲阴子中山刘策,濮阳太守、真定子常山许琛,行司隶校尉、中都侯西河宋宣道茂,中书郎燕郡刘遐彦鉴,中书郎、武恆子河间邢颖宗敬,沧水太守、浮阳侯勃海高济叔仁,太平太守、原平子雁门李熙士元,秘书监、梁郡公广平游雅伯度,廷尉正、安平子博陵崔建兴祖,广平太守、列人侯西河宋愔,州主簿长乐潘符,郡功曹长乐杜熙,征东大将军从事中郎中山张纲,中书郎上谷张诞叔术,秘书郎雁门王道雅,秘书郎雁门闵弼,卫大将军从事中郎中山郎苗,大司马从事中郎上谷侯辩,陈郡太守、高邑子赵郡吕季才,合三十四人。
其词曰:
紫气干天,群雄乱夏,王龚徂征,戎车屡驾。扫荡游氛,克剪妖霸,四海从风,八垠渐化。政教无外,即宁且壹,偃武櫜兵,唯文是恤。帝乃虚求,搜贤采逸,岩隐投竿,异人并出。
亹亹卢生,量远思纯,钻道据德,游艺依仁;旌弓既招,释褐投巾,摄斋升堂,嘉谋日陈;自东徂南,跃马驰输,僭冯影附,刘以和亲。茂祖茕单,夙离不造,克己勉躬,聿隆家道;敦心《六经》,游思文藻,终辞宠命,以之自保。燕、常笃信,百行靡遗,仕不苟进,任理栖迟;居冲守约,好让善推,思贤乐古,如渴如饥。子翼致远,道赐悟深,相期以义,和若瑟琴;并参幕府,俱发德音,优游卒岁,聊以寄心。祖根运会,克光厥猷,仰缘朝恩,俯因德友;功虽后建,爵实先受,班同旧臣,位并群后。士衡孤立,内省靡疚,言不崇华,交不遗旧;以产则贫,论道则富,所谓伊人,实邦之秀。卓矣友规,禀兹淑量,存彼大方,摈此细让;神与理冥,形随流浪,虽屈王侯,莫废其尚。赵实名区,世多奇士,山岳所锺,挺生三李;矫矫清风,抑抑容止,初九而潜,望云而起。诜尹西都,灵惟作傅,载训皇宫,载理云雾;熙虽中夭,迹阶郎署,余尘可挹,终亦显著。仲业深长,雅性清到,宪章古式,绸缪典诰;时逢嶮艰,常一其操,纳众以仁,训下以孝;化洽龙川,人归其教。迈则英贤,侃亦称选,闻达邦家,名行素显;志在兼济,岂伊独善,绳匠弗顾,功不获展。刘、许履忠,竭力致躬,出则骋说,入献其功;輶轩一举,桡燕下崇,名彰魏世,享业亦隆。道茂夙成,弱冠播名,与朋以信,行物以诚;怡怡昆弟,穆穆家庭,发响九皋,翰飞紫冥。频烦省闼,亦司于京,刑以之中,政以之平。猗欤彦鉴,思参文雅,率性任真,器成非假;靡矜于高,莫耻于下,乃谢硃门,归迹林野。宗敬延誉,号为四俊,华藻云飞,金声夙振;中遇沈痾,赋诗以讯,忠显于辞,理出于韵。高沧朗达,默识该通,领新悟异,发自心胸;质侔和璧,文照雕龙,燿姿天邑,衣锦旧邦。士元先觉,介焉不惑,振袂来庭,始宾王国;蹈方履正,好是绳墨,淑人君子,其仪不忒。孔称游、夏,汉美卿、云,越哉伯度,出类逾群;司言秘阁,作牧河、汾,移风易俗,理乱解纷。融彼滞义,涣此潜文,儒道以析,九流以分。崔、宋二贤,诞性英伟,擢颖闾阎,闻名象魏;謇謇仪形,邈邈风气,达而不矜,素而能贵。潘符标尚,杜熙好和,清不洁流,浑不同波;绝悕龙津,止分常科,幽而逾显,损而逾多。张纲柔谦,叔术正直,道雅洽闻,弼为兼识;拔萃衡门,俱渐鸿翼,发愤忘食,岂要斗食。率礼从仁,罔愆于式,失不系心,得不形色。郎苗始举,用均已试,智是周身,言足为志;性协于时,情敏于事,与今而同,与古而异。物以利移,人以酒昏,侯生洁己,唯义是敦;日纵醇醪,逾敬逾温,其在私室,如涉公门。季才之性,柔而执竞,届彼南秦,申威致命;诱之以权,矫之以正,帝道用光,边王内庆。群贤遭世,显名有代。志竭其忠,才尽其概。体袭硃裳,腰纫双佩,荣曜当时,风高千载;君臣相遇,理实难阶。昔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