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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蛮村-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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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又都不说话了,因为刚下过雨,这天气清新的很,可在这清新里也是透着几分凉意的。
白土山看老村长要睡的样子,按捺住亢奋的心,用尽量平静的声调说道,“爹,天凉了,你要睡,回屋睡去吧?”
老村长说道,“我躺一会儿就回去。”
“那——爹,我给你拿条毯子吧!”白土山站起来,走到老村长旁边又说。
“不用了。”老村长道,“你去忙你的吧。”
白土山进了屋,拉开灯,亮光突然刺激了眼睛,白土山觉得有些晃眼,甚至有些头晕。
这是老村长的卧室,里面有几样陈旧的家具,但每一样都摆放得规规矩矩的,白土山已经来过这屋子无数次了,就是这仅有的这几样家具在他眼里都化做了无形,他的目标是床下的位置。老村长说的那个柜子就在床底下放着。
白土山蹲下身,把那个大木箱拉了出来,这箱子里放了些衣物,而箱子底就放着那柜子,每次批发菜的时候,白土山看着老村长总是从这柜子里把钱拿出来,每次卖完菜后,白土山也总是看着老村长把钱放到这个柜子里去。
就是这小小的柜子,里面却有着大乾坤。这有些象皇帝手里的那块玉玺或者是武侠小说里的那根棍子,在交接权力时,要接受这样的信物才算是名正言顺,而这柜子就有这这样的功用。但同玉玺和那棍子相比,这柜子要更实用一些,里面放着两件很重要的东西:钱和地契。
锁是几十年前用的那种旧锁,插进锁眼后或是因为激动或是真的很难打,都汗流浃背了,白土山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它打开。
里面放的是意想中的花花绿绿的票子,有旧的也有新的,厚厚的一沓放在那里。因为是做了多年的菜贩子,一张糙手已经摸过无数了,但都是一张一张的,或是几张几张的,这么多钱放在一起还是第一次见。小商人对这钱是有着很深感情的,每日里起早贪黑,才换来那么一丁点。而今这厚厚的一沓,该是多少年的汗水与辛劳。白土山慢慢的合上了盖,双手扶着,闭上了眼,流出的是两行热泪。
白土山小心翼翼的捧起了箱子,回到了自己的屋。刚进了屋就听到了开启大门的声响,光凭这声音就能判断出来,是他媳妇白风娇回来了。
3)
白风娇一进门就看到了在腾椅躺着的老村长,叫道,“爹,天都这么晚了,你咋还不睡哩!”
这声响足以把常人吓得惊跳了,还好老村长有着不同寻常人的定力,只“哦”了一声算是应答。
白风娇没有停,径直向自己的屋子走去,老村长叫住了他,慢慢道,“妮子,你等会儿进屋。”
“爹,啥事?”白风娇掇条凳子,在老村长身旁坐下了。
白土山听到了外面的响动,在这关节不知道这老谋深算的岳丈会对他女儿说些什么话,于是就俯在门口偷听。
老村长拿眼扫了扫那虚掩着的房门,娓娓说道,“咱家已经交给你男人了,以后不要对他使性子了,啥事都要依着他,顺着他。“
“要我依着他,顺着他,那他还不是上天了。”见自己了屋子亮着,压低了声音说道,“爹,你不知道他这个人……”
“你这是什么话?嘴上都没个把门的,他是你家男人,听他的话是天理。”老村长生气道。
白风娇不服气,说道,“爹,你这是咋了,你不就是想抱孙子吗?白大仙说家让他当家就让他当吧,也不用这样迁就他。就他那窝囊样见人就低头哈腰的,要我怎样听他的……”
老村长气极,说道,“你说着到是有理了,你看看咱白家庄那个——”还没有说完话就剧烈的咳嗽起来。
白风娇赶紧过去,拍打着老村长的脊背,说道,“爹,你消消气,我听你的就是了。”
老村长咳嗽着,边说道,“你这妮子就是缺个心眼,听爹的话,以后说话做事都要顺着土山。”
白风娇怕她爹咳出什么症状来,就说,“爹,外面这么凉,你就回屋睡吧,你要我依着他,我就依着他,你要我顺着他,我就顺着他。”看老村长不在说话只是气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就说道,“爹,天不早了,我送你回屋吧。”
进了屋,老村长压低了声音,拉着白风娇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妮子,你看看爹这身子骨,已经没有几天活头了。爹是想在进棺材前抱抱孙子,可爹最放心不下的还是你。”
白风娇有些不解,说道,“爹,我不缺胳膊,不却腿的,你有啥放心不下的?”
这些日子以来,老村长已经看出来了,这女婿是个有心计的人,白大仙说要白土山当家他们才能有子嗣,这事本来蹊跷却也不想追问了,况且这家迟早要给他的。却真是放心不下女儿,怕自己走了,白土山会对她不好。可这话是不好和女儿说的,即使是说了,他这女儿也不一定能听得懂的。于是就又说道,“爹年纪大了,干啥啥事都不中用了。土山是咱家的顶梁柱,以后啥事都得靠着他,白大仙不是说了吗?这土山身上有股龙气,不能压着,不能憋着,让他做了咱家的主,咱家才能有后……”说着,老村长又咳嗽起来,却不知道说了这样多的话,这女儿能听进去多少。
白风娇走过去拍打着老村长的脊背说道,“爹,我知道了,你——你睡吧。”
看着女儿走出了屋,老村长长叹出口气,起身伸手把灯给拉灭了。

第五十五章 麦收
1)
娃子再也不敢光着脚丫子满大街的跑了,这地面热得烫人。光着脚的话,不消一刻钟便成卤猪蹄了。
白家庄小学已经放了假,因为前两天刚下过一场雨,村东头的那个大坑成了孩子们的水上乐园。当然那全是一些淘气捣蛋的男孩子。光着身子在水里你追我打的真是闹腾。
在坑的一边是棵歪脖子的老槐树,那树叉拐弯的地方正好在水面上方,离那水面有一米多高,不知那个小家伙起的头,爬到了树叉上突的向水坑里跳去,只听得扑通一声,再一看水花四射。其他孩子也纷纷效仿,撅着腚蛋子,争抢着要往这棵树上爬,这下可就热闹了,只听得扑通普通的,放眼看时溅起的波纹不断的向远处散去。
这坑里的水本来就是不干净的,经过孩子们的搅拌,全成了泥土的颜色,愈发的浑浊了。有些喜干净的家长是不让他们的孩子在这里玩的。但自己去地里干活了,那能整天看着他们。或是偷偷的溜了出来,或是被其他小伙伴叫了出来。一窝疯的全朝村东头跑。
2)
骄阳似火,酷暑难捱。娃子有他们消暑的地方,却苦了大人们。
在毒辣的日头下,黄灿灿的麦子直直的立在田间。因为熟了,沉甸甸的麦穗低着它们饱满的头。大部分麦子不在吸收水分也不在蒸发水分了。这时候千万不要有风吹来,若是真有风吹过,就象是老天给这人间撒了无尽的石灰粉末,那种干燥的感觉让烈日下的人们很难忍受,但也只能忍受着。
白家庄和大部分村子一样,已经进入了半机械化的时代,表现在麦收上,这半机械化的意义就是,用拖拉机载着割麦机把地里的麦子撩到以后,剩下的——碾墙,扬墙,晒麦等之类的劳作就全靠人工来完成了。
这中空的麦杆承载着一穗沉甸甸的果实,它们的生命其实是极其脆弱的。前日那一阵雨,下得并不是很大,可雨过后不少的麦子都纷纷倒伏了。按照以往的经验,仅仅是一阵风吹来也都是会减少麦子的收成的。
种子是在同一个时令种下的,这成熟也定然会在同一个时令成熟。而这夏日的天气又是那样的让人难以琢磨,说是风就是风,说是雨便是雨的。一季的庄稼不能毁在这一时上,多半年的辛劳也不能费在这一刻上。都卯足的劲头,要尽快的打粮入囤。
若是在以前早磨利了自家的镰刀,挥舞起来在麦田里大干一场了。可现在报纸上说到了机械化的年代,好些人都把自己的力气看得金贵了,宁可在田间地头等着收割机来也不愿意自己下地了。
这也不该责怪他们的,譬如一亩地的麦子,要让一个精壮的男劳力干上一大晌最后还不知道能否顺利的完成,若是让这拖拉机驶进同一块地,嘟嘟嘟的,眨眼功夫,田里的麦子就纷纷倒地了。若非死心眼,谁都知道还是用着拖拉机划算。
3)
而在白家庄挂着拖拉机的割麦机只有三五辆,但白家庄在这几天里有几百户人家都在等着割麦子,这便有了争抢的局面。
在割一家麦子的时候,好些人都在地垄上等着,彼此都认识得讲了先后顺序,谁先来就是谁先排号。同一个村的人不好意思争抢。但在村口就要热闹多了,外面的收割机也会驶进白家庄,于是就会在村口等,一见车来了就去争抢,甚至要大打出手。
这司机仿佛是铁打的汉子,一连开了几个小时都不觉得累,即便是累了可一想到一天能挣上几百块钱,便也不觉着累了。
白强坐上了拖拉机,指挥着司机向自家的地驶去。这是等了大半天才轮上他的。
路上,伴随着那柴油机刺耳的轰隆声,司机喊道,“白强,你家的地离这儿还有多远?”
白强也喊道,“不远了,拐了前面这个弯就到了。”
那司机又问,“有多少地啊?”
白强答道,“我建设叔和我家的,加起来一共有十多亩吧。”
如今不是生产大队了这地分到各家个户手里,都是一小块一小块的了。这次一下子能割十亩地的确是个不小的数目。司机摘下墨镜,揉了揉酸痛的眼,白强不经意去看时,那人满脸的灰尘,就眼周围这一片显得干净,而这眼窝深陷,还有些血丝,仔细的去看还有些瞎人。
白强不禁说道,“叔,昨晚割了一夜的麦子?”
那个是白强叔字辈的司机腾出一只手来,伸出了两根手指说道,“已经——两天两夜没有歇着了。”又说,“白强,我让你准备的水,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白强说道,“整整一大桶哩,早就在我家地头放着了。”
说话的功夫就来到了白强家的地。在地头,白老汉,白建设,彩虹,桂花早在那里恭候多时了。本是在地头的白杨树下坐着的,一见车来了,就赶紧站起来。
到了地里,司机摘了档。白强早已下了车,他从白强喊道,“水呢?”
白强就去把那桶水提了过来,司机看到了,道,“咋这么大一桶水?用不了这么多了。”
4)
说着,提起盖子,就往水箱里倒,那水箱里的水咯哒咯哒的开着,就快要干锅了。
倒得差不多了,还剩下小半桶,司机看水桶里的水还算干净,举起来就要喝。
白老汉见状赶紧说道,“还有白开水哩,喝白开水吧?”
司机似乎没有听见,继续大口的灌着,看来真的是渴得不得了了,水流进肚子里能听得见呱呱的响。
喝得差不多了,把桶放在地上,抹抹嘴,禁不住喊,“真他妈的痛快。”
还没有等白老汉反应过来,跨上车,拉上档就开动了。
有几个人骑着车子赶来,那些是排上了号等着割麦的人。大家都彼此相识,白老汉、白建设过去与他们寒暄着。
在另一块树阴下,彩虹端过来水让白强喝,道,“咋这时候才来?”
白强接过了,说道,“等的人多,这时候才轮到咱。你瞅瞅,那些人都是等着割麦的。”
彩虹又拿来了一个兜子,打开了,里面放着一碗熬菜和三个馒头。她道,“强哥,你吃吧。我和爹等不及你就先吃了饭。”
白强把上衣的扣子解开了,露出了早已是被晒得乌黑发亮的胸膛,刚喝过水,渗出了一身的汗。看到香喷喷的熬菜才觉得真的有些饿了,接过碗,把筷子在身上蹭了蹭,拿起个馒头,就狼吞虎咽起来。
彩虹掏出一快手帕,擦拭着白强身上的汗,说道,“强哥,你慢写吃,别噎着。”
那拖拉机先割的是白强家的麦子,割完了第一垄麦子,他们就要开始忙活起来了。桂花一看割的不是她家的麦子就偷偷的回了家。
吃过饭,白强把衣服的扣子扣上,从车上拿来一件外衣,也把扣子扣上,连衣领都系得紧紧的,白老汉他们也是这样,甚至白建设还用稻草把裤腿给系紧了。这不仅是为了遮挡阳光用的,更是为了防止麦芒刺到皮肤。在干活的时候若是刺到皮肤起初并没有什么异样的,可是过了些时间或是到了晚上脱光了衣服躺在凉席上的时候浑身都象是被蜜蜂叮了一般难受,没几个人能受得了这样的苦楚。把裤角绑起来,是怕刺到腿,割过麦子之后,会留下一排排的麦茬,就仿佛是一排排立着的刀子,全都锋利得很,任凭你的皮肤多硬多燥,不小心拉过后都会留下血红的痕迹。
正是中午,烈日当头,毒辣的太阳炙烤着这片焦黄的土地。在这一块地头那几棵树是唯一可以乘凉的地方,绿荫之下,尚能忍受些燥热,可一走出这阴凉全身都在被烘烤着。从地面漫射出的光线是那样的眩目,即使低着头也需要把眼眯着一条线。
幸好有草帽可以遮挡头顶上那强烈的光线,戴上后,白强道,“爹,咱去吧!”
    “恩!——”白老汉弯腰把身后那一捆要子(音译,求证)扛了起来,这些要子用稻草或麦杆编成,是用来捆小麦的。
白建设跟了去,彩虹随后。
走到太阳底下,感觉天竟是这样的炽热,白强转过身对彩虹说道,“虹,这样热的天,你就别下地了,回家吧!”
彩虹却说,“回家干啥?都是土里刨食的人,这活我又不是没有干过。”不由分说,也跟了去。
刚倒地的麦子尚好捆,但若时间一长,麦杆里真的没有一丝水分了,轻轻的一碰便回折断,那样的话就麻烦了。
一想到这么大一片地要在天黑以前捆完,几个人热火朝天的干着,也顾不得天热了。
拖拉机过后,麦子就一排排整齐的躺在地上,弯了腰向前收待成一捆了,那要子从底下串去,膝盖用力顶住小麦。两手握住要子的两端,用手来回一拧;再一别;这麦子便捆好了。捆好后撩在一旁,继而去收前面的麦子。
白建设不愧是把好手,眨眼功夫就已经捆好了五六个了。白强也不甘示弱,在后面紧紧跟着。可干了不久,便觉出了不便宜来。要子浸过水后在上午就拿来了,虽说是在树阴下放着,但经过了几个小时的蒸发失却了大部分的水分。捆的时候稍微一用力便会断。
白强一连试了三根,到第四根时拿膝盖刚顶住麦子,觉得还没有使劲那要子就断了。不得已只能重新来整。
渐渐的,白强觉出了易断的缘由,站起身,擦着额头上的汗,朝着前面喊道,“叔,要子是不是太干了?”
    白建设听见了后面的喊声,停住了,也抹着脸上的汗,说道,“是太干啦!捆的时候,都没敢使劲。”
白强又转过身,对白老汉说道,“爹,要子太干了,一捆就断。”
白老汉也停下来,把头上的羊毛巾扯下,擦着额头上的汗说道,“干啦——哦,回去再拿水浸浸吧。”
白强听了这话就走了回去,见彩虹还在捆,就说道,“虹,要子太干了,爹要咱回去浸浸。”
经白强这么一说,彩虹心里有些释然了。实际上在还是姑娘的时候她是没有干过这样重的活计。她家男劳力多,割麦的时候,她主要是负责烧水送饭,也下地,但只限于拣拣麦穗这类的小活轻活。而且这还是几年前她做小姑娘的时候,而这几年她都是在城里打工,除了过年时在家里呆的那几日,其它时候全是在城里度过的。
虽说是“庄稼活最好学,人家咋着咱咋着”,但实际上她也确实是忘了不少的,譬如这捆麦,费了好大的力气都没有做好,心里正恼着自己的笨拙,经白强这么一说看来也不尽然是。
白强就把这些要子背了回来,在绿荫下乘凉的人问,“干得好好的,咋不捆了?”
白强说道,“要子太干,回家浸浸水去。”说着就撩到了在旁边放着的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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