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大帝-第1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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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四的话没说完,康熙已经忍不住了:“哼哼……朕原来以为,你们是因为朕病了,动了孝心,特来请安的,想不到你们是为老八,怕他受了委屈,是不是?你,你们眼里、心里,还有朕这个父亲吗?”
康熙这话,说得可真够重的。三个儿子一听,扑通一下,全部跪下了。老五泪流满面地说:“父皇责怪得是。儿臣们不孝,儿臣们今日来,是因为瞧着老八怪可怜,求皇阿玛慈悲为怀,网开一面,饶了他吧。这也是儿子们一点手足之情。求皇阿玛圣鉴。”
老五这话,说得十分恳切,十分动情,康熙也不由得心中升起一股怜悯之情。他正要说话,却听殿外一阵大吵大叫,接着又是“啪”的一下清脆的耳光声。就听十四阿哥胤礻题在外边大声呼叫:“你算什么东西,敢拦阻爷的大驾?告诉你,这是我的家,里边坐的是我父亲!你懂吗?”侍卫张五哥却不卑不亢地说:“十四爷,你老打我、骂我,我不敢说什么,但我知道,这儿是皇上住的地方,也是有规矩的地方。不奉圣旨,我张五哥职责所在,您就是杀了我,我也不敢放你进去。”
康熙听到这里,明白了,哦,闹事的主儿又来了。他把几案一拍,怒声说道:“武丹,把老十四这个逆子带进来。”
老十四是个傻大胆,他梗着脖子进来了,直直地跪在康熙面前,大声说:“父皇,请治张五哥擅阻皇子见驾之罪。”
康熙头不是头,脸不是脸地训斥道:“嗬,口气不小啊,他挡了你的大驾吗?那么你不奉诏谕,擅自闯宫,又该当何罪呢?朕问你,你这位十四阿哥要强行进宫,有何贵干啊?”
“皇阿玛,儿臣有一事不明,想当面向父皇请示。”
“什么事?”
“八哥犯了什么罪,为什么要铁链加身?”
“怎么,朕的诏谕,你没听见吗?”
“回皇阿玛,那都是莫须有的罪名。”
康熙火了:“什么,什么,你敢诋毁朕的圣旨吗?”
“皇阿玛,容儿臣回奏。让百官举荐太子的事,也是皇阿玛的圣旨。百官们遵旨行事,举荐了八哥。如今,父皇前一道圣旨,言犹在耳,后一道圣旨却降罪于八哥,故此儿臣不明,父皇的哪一道圣旨,应该遵守。”
老十四可真够大胆的,这句话还真把康熙问了个倒噎气,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他怒声斥道:“胤礻题,你,这是对父皇说话吗?你你你,你狂妄!”
老十四这趟进宫,是有准备的。他是个没理搅三分的人,如今得了理,还怕什么:“回父皇,儿子虽狂而不妄。父皇处置不公,儿臣就要说话……”
康熙年代,那是封建社会啊,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君叫臣死,臣不敢不死,父叫子亡,子不能不亡,那年月是不讲民主的。康熙处置老八,虽有道理,却不能明说,而且,也确实和前些天自己下的那道“举荐太子”的圣旨背道而驰。不过,康熙无论怎么英明,毕竟是位封建皇帝。老十四既是臣子,又是儿子,竟当面这样质问他,他能受得了吗?他真气坏了,噌的一下,从御榻上跳了起来,转身摘下墙上宝剑,“哐琅琅”拔剑出鞘,一步步逼向胤礻题:“好好好,你狂而不妄,朕处置不公。今天,朕宰了你这个逆子,看你还有何言……”
看见康熙气成这个模样,满殿的人全都惊呆了。平时老实巴交的老五,不知从哪儿来了一股灵性,他飞身上前,抱住康熙的双腿:“皇阿玛请息怒,不可如此啊!”说完趴在康熙的身边,放声大哭起来。康熙踉踉跄跄地后退一步,长剑脱手,“当”的一声,掉在地下。他只觉一阵头晕目眩,颓然跌坐在御榻上,长叹一声说:“唉,罢了罢了,朕一生谨慎,从不做失德的事。可是,朕怎么会养出这一帮儿子来呢……”他也禁不住失声痛哭了。
众皇子一见这情景,也都忍不住哭了起来。过了好大一会,胤祯才止住哭泣,走上前来,一边为康熙轻轻地捶背,一边小心地劝说:“皇阿玛息怒,保重龙体要紧。儿子曾听一位老爪农说过,瓜在成长时,常有杈枝。要想瓜长的好,就要摘枝打杈,可是摘得多了,那瓜也就完了。如今儿子们不孝,惹父皇烦恼。皇阿玛在盛怒之下,先摘了太子,又摘了大哥和老三、老十三,今天,又要摘老八、老十四。皇阿玛,儿子们虽然不孝,但不忍心让父皇怒而杀子,留下千古遗恨哪!”
老四这话,说得十分在理,连一向忌恨这位四哥的老九、老十四也都受到了感动。康熙听了,默默不语。在这场风波中,他终于看清了老四的心,他无力地摆了摆手说:“好吧,依你所奏,朕再放你们兄弟一马。老四,你去传旨,老大由拘押改为囚禁读书,其他阿哥,全都赦免,放他们出来吧。”
三十 除后患二爷施毒计 怜爱子胤礽重复位
半年多来,康熙皇上大起大落、反复无常的处置,引起了朝臣中的强烈震动,也使他们个个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在立太子这件事儿上再发什么议论了。
不论事态发展如何,皇子皇亲、文武百官们不能不承认,皇上康熙对胤礽的感情还是不同一般的。胤礽被放出来以后不久,皇上干脆下旨,以“入宫养病”为理由,命胤礽搬回了毓庆宫。这道旨意一下,不但胤礽,满朝文武都认为让胤礽复位当太子,已经是定而不移了。
就在胤礽搬回毓庆宫的那天,老王掞在朱天保,陈嘉猷的搀扶下来看胤礽。师徒、君臣二人抱头大哭。众人一齐上前劝解,胤礽这才扶着王掞进殿说话。胤礽恭恭敬敬地请王掞坐了,又亲自为他点上烟,这才开口了:“师傅,经了这场教训,我明白了很多事。过去,我太软弱了,处处忍让,反倒让小人们钻了空子。干了好事,他们请功,出了差错,又都让我担着。哼,从今以后,我若能重新当上太子,非改了这毛病不行。心不狠,手不硬,怎么治理天下呢?”
王掞听了,大吃一惊!这,这是什么话?他赶紧说:“二爷,不是我人老了啰嗦。您这话虽然有些道理,可并不全对。为君之道,在于仁德。您要学会慎重,学会养身之道,刻薄报复可不是皇上期望您的啊。”
朱天保也从旁劝说:“对对对,王师傅说得很好。二爷,请遵照皇上的圣谕多读几本书,修身养性才是正理。”
胤礽哪听得进去这话呢:“师傅,您老的教导,学生我记着呢。不过,天家不同于寻常百姓。你不狠一点儿,他们就踩你、压你、整死你,若是一味地退让,到最后,恐怕想当个平头百姓,退隐山林都办不到了。皇权之争,你死我活呀!”
陈嘉猷早看出来了,这次胤礽被放出来之后,满肚子的怨气,怒气,总想要撒出来。他忍不住说道:“二爷说得有理。据臣看,皇上这次宽恕了二爷,不是因为您柔弱,而正是因为您从前仁德忠厚。臣盼望二爷要以前车为鉴,不可有怨气。”
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胤礽只觉得一阵心烦。可今天刚回到毓庆宫,他又不好发作,便说:“好好好,你们的忠心我全记下了。咱们谈点儿别的吧。天快午时了,我让下边儿给王师傅预备酒宴,你们二位也在此做陪好吗?”
这话再明白不过了,这是“逐客令”,谁能在这儿等着吃饭呢。于是土谈他们三人立即起身告辞走了。胤礽这样做,并不是不尊重老师,他心里有急事,坐不住。王掞他们一走,胤初就要了一匹马来,向十三爷胤祥的府邸疾驰而去。
十三贝勒府如今可变样了。胤祥遭贬被押的时候,老家丁、老奴仆怕受连累,逃的逃了,走的走了。这次遇赦回家,又不得不重新找人,所以,上上下下几乎全是新换的家人。门口站的管家就是位新来的老汉。他没在皇亲家里当过差,也不认识胤礽,见这位衣帽华贵、腰里系着黄带子的人骑着马就要往里闯,连忙上前拦住了说:“文七十四给爷请安,爷吉祥。”
胤礽不耐烦地一挥手说:“罢了,老十二在家吗?”
文老头一听,哟,口气这么大,连忙又打了千说:“小的斗胆请问爷的台甫,在哪个衙门恭喜呢?”
胤礽瞥了一下这个不知趣的老头说:“少啰嗦,爷哪个衙门的都不是。去,给老十三报信,就说胤礽来了。”
文老头这下明白过来了。连忙跪下磕头;“哟,是大……啊二爷呀,您老先进去歇着。我们十二爷被四爷叫去了。小的这就派人去请他回来,另外,让人给二爷预备酒饭。”
胤礽心头闪过一丝不快:“不用了。他既然不在家,我就回去了。”
文七十四连忙赔笑拦住他说:“哎哎哎,二爷,您老别生气。小的初来乍到,不认识二爷,您老要是这么一走,十三爷回来不是要责怪小的吗?求二爷赏个面子,留下吃顿饭吧。”
胤礽这才放开了脸:“好好好,你这老头会说话,我就在这儿等老十三。哎,我问你,刚才听说你叫文七十四,怎么起了这么个怪名字。”
文七十四一边陪着胤奶初里走,一边回答:“回二爷,我这哪儿叫名字啊。自小家里穷,爷爷七十四岁上有了我这个孙子,随便就叫了七十四。就这么叫了大半辈子。后来,家乡遭灾,全家逃难从老家跑出来,流落京师。十三爷瞧着我虽然上了岁数却还算老实,正好府里要用人,就派我做了管家。”
胤礽迈步来到胤祥的书房坐下。文七十四又是上茶,又是递烟,忙了个不亦乐乎。紫姑听说胤礽来了,也连忙带着阿兰和乔姐前来问安。正闹腾呢,胤祥回来了。他冲着紫姑她们一挥说:“去去去,全都下去,我要和二爷说话呢。”
紫姑、阿兰、乔姐她们下去了。胤礽却似笑非笑地说:“十三弟,你这次蒙难,心变得更硬了。这几个女子满好嘛,要身条有身条,要模样有模样,又和你是患难之交,你不该对她们大薄情了。”
胤祥冷冷一笑说:“薄情?啊,二哥,你亏没吃够是怎么的。古时候吴王倒是个多情种子,可一个西施就把他的江山断送了。你我大难不死,怎能轻易地把性命交到她们几个婆娘手里。”
老十三这话是心有感触,脱口而出的。这几个女子的来龙去脉老十三能不清楚吗?可是老二胤礽却不知道里面的弯弯绕绕,他有自己的心事呢。而且,十三弟这随口而出的话正触到他的心病上,便和这位小兄弟绕上了:
“哎,我说十三弟,你经此大难,还是这么爽朗洒脱,不愧男子汉大丈夫,二哥我真为你高兴。有你和四弟这左膀右臂,我胤礽还怕什么呢?”
“二哥,你别这么说。现在的形势,大家心里都雪亮。不管你当不当太子,四哥还是四哥,十三弟也还是你的十三弟,有什么事,你尽管说吧。”
胤礽向门口瞟了一眼,见没有人,便靠近了胤祥,压低声音说:“十三弟,你知道宫里的郑贵人吗?”
胤祥点了点头。
“你知道她为什么被打入冷宫,又被罚到洗衣局里受罪吗?”
胤祥摇了摇头。
“二哥我今天把实话告诉你。要不是她,我这个太子还废不了呢!”
此言一出,胤祥不觉心中打了一个寒战。去年秋天,在热河随父皇狩猎时的情景,又出现在胤祥的面前。那天晚上胤礽三更半夜里失魂落魄地来到狮子园,求他和四哥搭救。四哥精明,托醉不见,是胤祥和这位二哥谈的。当时,胤祥就怀疑,白天还好好的,怎么夜里就出事了呢?当着太子的二哥为什么吓得向这位小兄弟下跪呢?现在胤祥明白了。原来你胤礽是和郑春华出了事,原来你竟干出这欺祖乱伦、毫无廉耻的勾当!现在你没事了,又想在郑春华身上打主意了。好吧,听听你到底想干什么。想到这儿,胤祥问:“二哥,这位郑贵人,你如今打算怎么处置她呢?”
胤礽眼中迸出一丝凶光:“我,我要她死!”
胤祥心中又是一惊。刚才在四哥那里,四哥说胤礽这次出来,性情全变了,胤祥还不信。好嘛,这么快就得到了验证。他急促地在房子里走了几圈,突然站到胤礽的面前说:“二哥,这么说你是要杀人灭口了。”
“对!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谁都不能再告诉。如果让老八他们得到半点风声,那就全完了。就连你四哥,也不能让他知道,明白吗?”
胤祥心中有气,冷冷一笑说:“二哥,小弟我也不想知道,你何必告诉我呢?”胤礽急了,忙说:“哎呀,十三弟,我这不是求你的吗?洗衣局里的人有你旗下的家奴,处置一个郑春华,易如反掌。你帮忙帮到底,送佛到西天,二哥我以后不会亏待你的。”
老十二看透了胤礽的卑劣行径,仰天大笑:“哈哈哈……二哥,你把话说到哪儿去了!刚才你还怪我薄情,现在,又要我于这种事。二哥呀,你才是经过大难心肠变硬了呢,你才算是男子汉大丈夫呢!哈哈哈……”
胤礽没听出老十三话里的讽刺意味,还一个劲儿地往下说:“十三弟,不是二哥我心硬,这事儿非同小可呀。与其俩人绑在一根绳上一同去死,不如杀了郑春华。这样。她保住了体面,我保住了身份。怎么样,这事儿,二哥就拜托你了。”
老十三可不是个傻冒儿。他心里有数,淡淡一笑说:“二哥,你既然信得过小弟,我也来个实话实说。今天,我帮你弄死郑春华,杀了人,灭了口,可是父皇百年以后,二哥当了皇上,你会不会也杀我灭口呢?”
胤祥这一针见血的话把胤礽给说愣了。他沉吟了好大一会,才奸笑着说:“十三弟,瞧你说的,你什么时候学得也这么小心眼儿了?咱们兄弟之间能和那贱人相比吗?”
“嘿嘿……二哥,小弟不过是随便说说罢了。这事,小弟可以办,不过你不能急。听说,皇阿玛今年秋天要南巡,等老人家不在京城了,咱们再办这事儿如何?”
老二就坡下驴:“好好好,依着你。不过,你要手脚干净点儿,宁可不办,也不能让老八他们抓住把柄。”胤礽又叮咛了一阵,才放心地走了。
胤祥万万没想到,胤礽竟是这么一个肮脏卑鄙的小人。他心中崇拜的偶像破灭了。保太子、保太子,舍着命地保了这么多年,原来这太子竟是……呸!他望着胤礽离去的背影,厌恶地啐了一口。可是一回头,却见阿兰的身影在窗下一闪。与此同时,八阿哥送来的丫头乔姐,也正在另一扇窗下张望。胤祥不由得心中暗暗好笑:“好啊,老子已经出来了,你们还不放过我。哼,等着瞧吧。”
胤祥经过这场教训,挨了四十大板,又在养蜂夹道受了三个月的罪,他成熟了。今天通过郑春华的事,他又看清了二哥胤礽的嘴脸,他的心也凉透了。看来,这兄弟之中,除了四哥之外,竟没有一个可以信托的人了。
胤祥看透了二哥,康熙对这位二儿子却怀着深情呢。既然胤礽是受了妖法的震慑,才干了那些失心疯的蠢事的;既然抓住了对他施行妖法的大阿哥,那胤礽还有什么罪呢?还有什么理由不恢复他的东官职位呢?
在太子刚被废掉的时候,阿哥们中有人蠢蠢欲动。结果,老大被囚禁;老三吓成了惊弓之鸟;老八差点被削去王位。拘押受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