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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康熙大帝-第1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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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熙的车驾到达南京之后,坐镇京师的太子胤礽收到了张廷玉从骆马湖发来的御前文书。说丰升运贪赃坏法,冲撞圣驾,已被革职拿问,着刑部议出罪名,奏明皇上。这件事使胤初心里直犯喃咕,这丰升运刚刚当上河运总督就被抨下来了。虽说他走的是老十四的门子,可我也得了他一千两黄金的孝敬啊。他想保丰升运,可皇上亲自交办的事儿又怎能驳回呢?只好批给刑部去按律处置。现在,太子手里还有一大堆要处理的事呢。老四、老十三在户部、刑部查出了不少案子,涉及全国几百名文武大员。该升的、该降的、该关的、该罚的,列出了长长的名单,等着他这位太子拿主意呢。胤礽心想,从前我吃亏在太老实、太忠厚了。如今,大权在手,我可不客气了。于是,他按着名单看下去,凡是阿哥党的党羽,凡是反对过自己的人,不论罪过大小,一律严加惩处;凡是拥戴这位太子的,无论有罪没罪,一概赦免。用现代话说,他这是“以人划线”了。好嘛,这标准一定,还有国法可言吗?不过,有了这标准,太子办事的效率也真提高了不少。嘁里咔嚓,几百名官员的生死荣辱就定下来了。 

  对于这件事的处理,辅佐太子的老王掞和朱天保、陈嘉猷他们是不赞成的。他们想方设法,翻过来、掉过去地规劝太子,请太子以国家社稷前途为重,放弃个人恩怨,要宽厚仁德,不要斤斤计较。可是太子就是听不进去。他们这儿正别扭着呢,老十三来了。太子抓住机会对王掞他们说:“王师傅,你带朱、陈二人到上书房去一下,找着马齐,把这些天各地来的奏章整理一下,下午再送过来。” 

  王掞一听,哦,这是下了逐客令了。他满肚子的不高兴又不好发作。十三爷来了,说不定人家哥儿俩要说什么事呢,只好和朱天保、陈嘉猷下去了。 

  老十三对太子这样办事也不满意,王掞他们碍什么事儿了?我一来就把人家撵走,这对王掞师傅也太不尊重了。太子却丝毫没有觉察到老十三的不痛快,走上前来拉着老十三说:“哎,十三弟,那个郑春华的事你办好了吗?” 

  老十三心里更不高兴了。好嘛,放着这么多国家大事不办,硬生生地把王掞他们赶走,原来就为这事呀。他冷冰冰地答了一句:“太子放心,这事儿早就办完了。我还在左家庄附近的林子里给郑春华立了个坟呢。今儿个,我是来请示处分官员的事的。” 

  “哦,哦哦,这就好,这就好。你这事办得不错,我真得谢谢你了。至于处分官员的事嘛——”太子说着,随手把自己圈好的名单撂了过去,“十三弟,这名单我精心地处置过了,你带回去给老四,让施世纶他们去办吧。” 

  老十三接过来打开一看,啊?他们几个原来拟定的处置意见全被太子改了。该杀的,无罪释放;该放的,却流配充军。再仔细一看,哦,老十三明白了。太子这是以个人的恩怨来处置的。要真的按这个方案处置,全国非乱套不可。皇上要知道了,也非大发雷霆不可。如今的老十三不是从前那个愣头青了,也不是从前那个对太子尽愚忠的人了。得,这事我不管了。十三爷想到这儿,把那个名单又送回到太子跟前说:“太子,我这会儿得进宫去给几位贵主儿请安,待会儿,您自个儿和四哥。施世纶他们当面说吧。” 

  老十三一口气说完,拱手施礼,也不看太子的脸色,转身就走了。 




   
  

 三十四 四王爷妙计审爪牙 温瑶珍惧罪吐真情





  胤祥怒气冲冲地告别太子出了毓庆宫,却并没有去后宫请安,而是直接来到了户部,向四哥、施世纶说了刚才见到太子的情景。这俩人也觉得,太子这样明目张胆地以党划线、处分官员也太过分了。老四到底思谋得深一点,他慢条斯理地说:“十三弟,你今儿算聪明,亏你没把那名单带回来,要不,咱们仨抱住这烧红的炭火炉子,可怎么撒手呢?不过,话说回来了,这次办差,我是领头儿的,你们二位是帮办,一切都要秉公办理。不管是太子的人,还是老八的人,谁犯法谁领罪,咱们一个不宽恕,也一个不冤枉。放心,天塌不了,有皇上为咱做主呢。” 

  施世纶苦笑了:“四爷,您别忘了,如今是太子坐镇京城、监国理事呢!” 

  胤祯把牙一咬说:“哼,他没监国时,皇上就派我当钦差了。这里的事,我向皇上承担责任。他虽然监国理政,可毕竟还不是皇上!好了,不说这些事了。今儿个,咱们仨人得把任伯安的案子理出个头绪来。”说完朝门外喊了声:“戴铎!” 

  在门外侍候的戴铎应声而入:“奴才在。” 

  “传吏部侍郎温瑶珍进来回话。” 

  “扎!”戴铎传话去了。十三爷笑着说:“四哥,你别问温瑶珍了,他是任伯安的死党,不会轻易招供的。” 

  四爷却成竹在胸,笑着说:“不!十三弟,我想好了,就是要在温瑶珍身上撕开个口子,把任伯安的事弄明白。哼,不怕他嘴硬,我自有整治他的办法。” 

  施世纶听了连忙说:“四爷,您要对他动刑吗?温瑶珍是朝廷大臣,对大臣滥施刑法可是犯禁的呀。” 

  “哈哈哈……老施,你别怕,我不会胡来的。” 

  这边正说话呢,温瑶珍被带进来了。他官拜吏部侍郎,四十多岁,长得面似忠厚却内藏奸诈。一见他进来,四阿哥和和气气地说话了:“温瑶珍,这次本王奉旨办案,查到吏部,头一个被革职的就是你。前几天,本王曾与你促膝谈心,让你交代为什么要给任伯安三万两银子。说出来,天大的事我替你做主。你想好了吗?” 

  温瑶珍跪在地上回答:“四爷,您老替犯官维持,犯官十分感激,任伯安那三万两银子,是借用吏部的公款,犯官职责所在,难辞其咎。” 

  一听这话四爷的脸拉下来了:“哼哼,说得轻巧。你是朝廷的二品大员,任意将国库银两私借出去,如今又情愿代他归还,你是不懂规矩呀,还是有什么把柄被任伯安抓住了?” 

  温瑶珍急忙为自己开脱:“四爷,您老言重了。任伯安原是京官,后来被罢职了,他就做起了生意。都是老熟人了,有了磨不开的时候,常来借点儿周转银子。四爷明鉴,京官们一个个清苦得很,一年不过百把两的俸禄哪能够用呢?犯官图任伯安给的三分利息,就答应了他。请四王爷治奴才的罪。” 

  施世纶听到这里,从旁边插了一句:“温瑶珍,你在任伯安借钱的前几天,还新开了一家当铺。我们查过了,本钱是十万两银子。我问你,既然当京官清苦,这十万之数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这施世纶不愧是问案子的老手,一句话撂出来,把温瑶珍问了个大窝脖儿。四爷胤祯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说:“温瑶珍,你是正白旗的人吧?” 

  温瑶珍一愣,心想:四爷问这干吗?赶紧纠正说:“回四爷,奴才是正红旗的。” 

  情祯哈哈大笑:“哈哈哈……你如今已经不是正红旗的人了。我前天在内务府替你办了转旗的文书,如今,你是我正白旗的旗奴。怎么样,跟着四爷我这旗主儿,你乐意吗?”胤祯一边说,一边掏出一张转旗的文书递了过去。 

  温瑶珍接过来一看,脸刷地一下就白了。他清楚地知道,按满族的族规,旗主对旗奴是掌着生杀大权的。如今,自己转到了四爷这位冷面王的旗下为奴,那还有好日子过吗?想到这儿他说:“四爷,这,这是怎么说呢,我原来的本主儿九爷又该怎么想呢?” 

  胤祯冷冷一笑说:“嘿嘿……这话说得混账!旗奴转籍是内务府的事,与九爷有什么关系。朝廷不是有禁例,不准对大臣用刑吗?你是二品大员,我自然不能动你。可你如今又是我四爷正白旗下的奴才,你犯了罪,我就要用本旗的家法来治你,你以为怎样啊?” 

  温瑶珍一听这话,吓得面如死灰,浑身颤抖,趴在地下磕头出血,连连说道:“四爷饶命,奴才有罪,求四爷超生。” 

  四爷露出“冷面王爷”的本色了:“哼,超生?告诉你,犯了事就别想求饶,这就是四爷我的家法。如今,人人都说我四爷刻薄寡恩。可是,我刻薄是真,却并不寡恩。你大概也知遣,年羹尧是我的旗奴,如今当着四川巡抚;刚才去传你的戴铎也是我的旗奴,他已经当了知府,马上要放他去做道台;还有梁皓之,也是我正白旗的旗奴,我保举他做了河南的道台,可是他却在背后说我的闲话,于是我打发他到乌里雅苏台充军去了。你温瑶珍要是听话,守规矩,我可以让你升官,放你去当个封疆大吏。可是你要故意惹我心烦,我叫你全家去给披甲人为奴,我也可以把你装到铁笼子里活活饿死。这就是四爷我的刻薄。我的毛病,可是这毛病我改不了!你懂吗?” 

  四爷这话说得有情有理,可也透着让人发抖的威胁,连十三阿哥都听得浑身战栗。温瑶珍吓坏了,他颤声说:“四爷,奴才不知您老想问什么事儿?” 

  “嗬,新鲜。闹了半天是你问我呀,还是我问你?”四爷走到桌旁坐下,喝了口茶,沉稳地说:“爷想知道任伯安住在哪里。” 

  温瑶珍老老实实地回答:“回四爷,任伯安他住在宗学胡同。” 

  “嗯——他不过是个罢了官的生意人,为什么京城里的官员都怕他呢?” 

  温瑶珍不敢隐瞒,据实说:“四爷,那任伯安是康熙十五年考中的副榜贡生,在吏部当差二十多年。他不过是个小书办,管的是考功司的档案。他趁着方便,把百官大小过错都另记了一本自己保管着……” 

  清朝的吏部是管官员任免升降的衙门。吏部的考功司则是考核官员的专门机构。在这里管档案的人,官职不大,责任不小,他掌握着全国大小官员的生死簿呢。谁优谁劣,是功是过全在他这儿记账,谁升谁降,免谁罚谁也全看考功司的鉴定。所以,别看在这里的人品级不高,可谁也不敢得罪。此刻,胤祥见四哥制服了温瑶珍,心里可真高兴啊。他忍不住问道:“这任伯安保存百官档案有什么用呢?” 

  温瑶珍既然开了日,就只好一吐到底了。忙说:“哟,十三爷,您是金枝玉叶,不知道这上头的厉害。考功司的档案全是密件,不奉皇上特旨任何人不能调看。您想啊,二十多年前的州县官,只要熬过来,起码也是三品以上的大官了。如今当官,既要有门路,又要防对头,谁愿意让别人抓了把柄啊。所以,知道任伯安私藏了这份档案,谁能不怕他呢。前些年,有于成龙、郭琇这样的清官在,任伯安还不敢那么放肆。可是眼下,朝廷的事没人管,阿哥们又……嗯,阿哥们似乎又在闹家务,任伯安的胆子越来越大了。何况,他还是八爷的文……” 

  温瑶珍说到这儿,突然觉得走了嘴,说得太多了,便停住不说了。胤祥却紧迫不舍地问:“说,往下说,任怕安是八爷的文什么?” 

  温瑶珍结结巴巴地说:“不不不,什么也不是,这不关八爷的事,是奴才昏了头,说走了嘴。” 

  真是越描越黑,不认账难道就没有了吗?胤祯皱着眉儿想了一阵,哦明白了,是文班底儿!嗯,对!任伯安是老八的文班底儿。这么说,他老八一定还有个武班底儿。好哇,这北京城里果然藏龙卧虎,在父皇眼皮子底下,竟然出了一个小朝廷!他阴沉着脸又问了一句:“温瑶珍,你被任伯安抓住了什么把柄呢?” 

  温瑶珍战战兢兢地答道:“回四爷。到了这份上,奴才不说也不行了,求四爷为奴才做主。奴才是康熙三十九年中的进士。因为求官心切,想补个好缺,所以花了两千两银子去求索中堂。不想后来索中堂坏了事,被圈禁了。抄家的时候,抄出了奴才行贿的单子。任伯安花了钱买通吏部,把这张行贿单子买了过去。打那以后,奴才便不得不听他的摆布了。他要把这单子撂出去,奴才不就成了索额图的死党了吗?” 

  四爷终于明白了。他又紧盯着问:“哦,原来是这样。你可知道任伯安的百官档案在什么地方吗?” 

  温瑶珍急忙摆着手说:“四爷,您老就别问了,那里可是龙潭虎穴。” 

  四爷不以为然地一笑说:“嗬,这么厉害。莫非是在哪位王爷的府里?” 

  “哦,那倒不是,是在任伯安的当铺里。可这当铺就在八爷府的斜对门。明面儿上是任伯安开的,实际上东家是八爷。一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的,就是当铺里来个形迹可疑的人,八爷府的侍卫、太监立马就过来保护了。” 

  四阿哥听到这里对温瑶珍说:“好了,今天先说到这儿。四爷我知道你心里还装着几件大事呢,回头,你要老老实实地给爷全说出来。我今天只交代你一句话,四爷我对奴才是讲恩德的。只要忠心,有错我也能为你保全。你下去再好好想想,今天的口供有什么出入没有,要改还来得及。” 

  温瑶珍一边磕头一边说:“四爷,您老把话说到这儿了,奴才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奴才知道,您老是面冷心热,言必行,行必果,泾渭分明,恩怨不爽,最有恩德的……” 

  四阿哥可没功夫听他啰嗦了:“好了好了,废话少说。你回去之后要像没事人似的,闭门思过。今天的事儿,如果你胆敢走露一点风声,四爷我要把你装到铁笼子里活活地蒸熟了!下去吧。” 

  施世纶看着温瑶珍的背影,心情兴奋地说:“四爷,真有您的!有您做主,我老施这回要硬着脖子和他们顶到底了。” 

  四爷一摆手说:“不。老施,十三弟,这件事太大了,牵涉的人肯定很多,你们俩的身份都办不下来。至于怎么办才好,容我再想一下。老施,你把温瑶珍今天的口供整理一下,写好了连夜派妥当的人给我送去,把原稿烧毁。这个姓温的你要留心,妥加看管和保护。好,十三弟,咱们走吧。” 

  在一同回家的路上,老十三苦苦央求四哥,说他要办任伯安这件案子。老四却怎么也不答应。他知道,这件案子要是抖搂出去,那老八他们一伙儿说不定全得完蛋。这等于是皇子之间的自相残杀呀!十三弟莽撞,万一出了差错,他担当不起这个责任。可是老十三却急了:“四哥,你别不放心,我敢打保票。这事我要弯刀对着瓢切菜,办得让它滴水不露。” 

  “哈哈哈……好了,我的十三弟。这事一定要办,但是不能性急。你府上现成的放着两个狐狸精,我那里,没准也有人家的暗探。咱们暂且把这事忘了,你等着我的消息吧。” 

  任伯安开的那家当铺,坐落在朝阳门运河码头边上。这里前临大街,背靠运河。大街上车水马龙,行人如织;码头上,船只往来,如同穿梭。斜对面就是宏伟壮丽的八王爷府,隔着街打个招呼,那边就能听见。所以八王爷府门前站班的侍卫兼有着守护王府和关照当铺的双重任务。 

  四爷胤祯制服温瑶珍半个多月之后,一天,四爷府上的戴铎带着化了装的性音和尚,双双来到这“万永”号当铺。这天天气阴霾,似乎是要下大雪,街上行人不多。戴铎和性音两人看准了时机,一挑门帘进了当铺。这万永当铺本钱厚,名声响,就是这种天气,里面也还是人来客往并不清静。有当的,有赎的,讨价还价,争斤较两。戴铎他们一边等着,一边留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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