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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康熙大帝-第1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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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邬思明与胤祯熟了,也不客气:“四爷休要这样悲观。据学生看,你已经走出了黑胡同,只是身在暗中,不自觉罢了。” 

  四爷忙问:“哦,此话怎讲?” 

  邬思明沉稳地说:“四爷,实不相瞒,学生从六月间出京游历,回来已经五天了,可一直躲着,没来见您。为什么呢?就是要弄清如今朝中局势,为您设一个万全的应变之策。直到今天,才听到了实信。皇上确实已经决定,不再册立太子了。皇上深谋远虑,庙算之高,非常人之所能及。四爷,您想啊,第一次废太子时,不过一天,就下旨要众臣工推荐太子。而这次,皇上对立太子的事讳莫如深。这里面大有文章啊!” 

  四爷还是听不明白:“嗯——邬先生,胤祯愚钝,请先生明言。” 

  邬思明谦逊地一笑说:“四爷,您不会看不出来的。不过,既然四爷要考我,我就直说了吧。皇上这一招叫做‘放鹿中原’。皇上这次决心不立太子,是要放开手去,让众阿哥去争、去抢,看谁的办法好,谁的手段高。谁最能得到皇上的喜爱和信任,那天下就是谁的了。” 

  四爷一边咀嚼着邬思明的话意,一边慢吞吞地说:“嗯——这一点,我也想到了。不过,邬先生,我不明白,现成的放着一位老八,论精明,论心计,论学问,论人缘,他是样样拔尖儿。为什么父皇不肯立他呢?” 

  邬思明目光一跳,大声说:“好,四爷这个题目出得好。当今万岁即位已经五十一年,可以说是一位千古少见的英明君主。可是,这十几年来,随着皇上年事渐高,阿哥们结党拉派,朝局已经不是原来的模样了。您在户部、刑部、吏部看见的事还少吗?如今的天下,赋税不公,刑狱不平,吏治腐败,贪贿成风。大治之中隐藏着大忧,种种弊端,都已经到了不严厉整饬不行的程度了。所以,皇位的继承人,应该是一位有能力、有魄力、敢杀敢砍、厉精图治之人,而绝不能是个只会守成的人。八阿哥精明、稳健,素有活佛的美号。可他只能坐享太平,当个享福皇帝。要治这隐忧重重的朝政,非您四爷莫属!” 

  俩人正说到要紧时候,忽听书房外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把他们的密谈打断了。 




   
  

 四十 邬思明书房议朝政 八阿哥皇宫探帝心





  四爷胤祯和谋士邬思明正在议论朝政,当邬思明说到,要治理这隐忧重重的朝局非四爷莫属的话时,胤祯不由得心中一阵狂跳。他正要答话,却听窗外传来性音、文觉两位和尚的笑声:“哈……邬先生,你这个瘸于倒比我们俩跑得快呀!”话到人到,两位僧人已经大踏步地走进来了。 

  性音坐下之后又说:“邬先生,您也太不够意思了。我们替您跑前跑后地忙活了这么多天,今儿该吃喜酒了,您却先溜了。说,该罚您几杯?” 

  听了这话,胤祯才知道,原来这几天他们仨都没闲着,心中不由得一阵感激。谈话在无拘无束之中继续下去。邬思明冲着胤祯神秘地一笑说:“四爷,还记得那年咱们几个吃酒猜枚,您抓的那个九五之数吗?现在机会来了,您可不要失之交臂呀……” 

  他正在说着,突然性音一挥手:“噤声!”一边说,一边已经窜了出去。过了一会儿,性音回来了,随口说了句:“我听到外边有动静,以为是有人偷听我们谈话呢。原来是管家高福儿送酒席来了。唉,一场虚惊。” 

  四爷胤祯听了这话,皱起了双眉,但他没有说话,只把这件看似平常、却又有些反常的事,暗暗地记在了心里。 

  等高福儿带着几个仆役摆好酒席退出去之后,文觉和尚深沉地说::“四爷,当此非常时期,您要多加小心。俗话说,处君子易,处小人难。小人贪利,您一个照顾不到,就可能出大事儿啊!” 

  胤祯默默地点了点头。邬思明却一笑说道:“文觉和尚的话不无道理。不过,据学生看,处小人难,处君子更难。当今万岁乃英明圣主,你们说和他相处难不难?” 

  一句话引起了大家的兴趣。性音和尚问道:“哟,先生这话说得可真玄乎,你干脆明说吧。” 

  邬思明轻松地一笑:“好好好,我说,我说。在父子之间,处平庸的父子容易,处精明的父子就难;在手足之间,处孤寡兄弟容易,处众多的兄弟就难。咱们的万岁爷,一是精明过人,二是子弟众多,所以在他面前;想讨好是不容易的。你要是一点才华都不露,木木呆呆的,老人家用哪只眼睛瞧你呢?可你若是处处显摆,锋芒毕露,又必然会让老人家起疑心。这么多的兄弟,各有所长。这个会吟诗,那个能作画,这个会舞刀,那个会弄剑,都想在皇上面前露一手。你出尖儿了,就有人要掐你;不出尖儿,就有人会踩你。谁也不服谁,可谁也制服不了谁。你们说,这不比和小人相处更难吗?” 

  一番话,说得两位和尚开怀大笑,纷纷夸赞邬思明。可是,胤祯却从邬先生的话中,听出了另一番意思。嗯,邬先生讲的,不是一般的君臣、父子、兄弟、手足的关系,他讲的话关系着国家命运,关系着将来谁坐江山的大事啊!他沉思着给邬思明斟上一杯酒,小声说:“请先生教我。” 

  邬思明略一沉吟,郑重地说:“四爷,学生思忖了好多天了,只有八个字:不逐是逐,逐是不逐。” 

  性音一听又急了:“哎呀呀,邬先生,您的话我怎么老听不懂啊。” 

  邬思明调侃地一笑:“嘿……性音哪,你真不愧是位酒肉和尚,怎么连这句话都参不透呢?自古以来,都把争夺江山这件事,比做‘逐鹿中原’。逐,就是追赶,追逐的那个逐字。如今,皇上废了太子,又决意不立太子,这意思明摆着,老人家是放鹿于中原,让皇子们去追,去逐。这可就见学问了。有人会大喊大叫地去追逐,有人会围追堵截地设计谋,有的人呢,却红着眼睛在一边盯着,坐等别人把鹿赶到自己手里。其实,他们这样做全错了!” 

  四爷忙问:“邬先生,何以见得呢?” 

  邬思明胸有成竹。口若悬河地说:“哦,现成就有例子放着。就说太子吧,他被连着废了两次。第一次废他时,皇上说他懦弱无能。于是,复位之后,他就强自振作,大刀阔斧地剪除异己,以为这样做,就算改了懦弱的毛病了。其实,正好适得其反。这样大寒大暑、冷热无常地一闹,不下台才怪呢!现在,咱们回过头来说正题。就说咱们四爷吧,一向刚正不阿,至诚至孝,这是四爷的秉性脾气,也是四爷的浩然正气。无论眼下皇上怎么看您,无论将来皇上要把皇位传给谁,以学生看,您四爷都不要故意地去改这个脾气,更不要去揣摩皇上的心思,去讨好,去献媚。办差,照样地一丝不苛,对皇上,仍然是至诚至孝,对兄弟,也不必去迎逢拉拢,这就是学生刚才所说的‘不逐’。任凭那美丽动人的鹿,在中原撒欢奔跑,任凭兄弟们去你争我夺,你追我赶,甚至杀红了眼睛。四爷您听而不闻,视而不见,我行我素,安如泰山。您不去追,不去逐,不但不会显得无能,反而会更衬出您的远见,您的大度,也才能显露出您的帝王本色。到头来,皇上放到中原去的那只鹿,会乖乖地跑到您的大旗下边的。” 

  这番话,真把胤祯给打动了。他心中暗暗赞叹,邬先生啊,你可真是一位奇人!皇上的心思,让你琢磨得这样透彻,我还有什么可以疑虑的呢?他起身离座,向邬思明深深一躬说: 

  “胤祯敬谢先生教诲。说心里话,今日之前,我并没有窥测皇位的野心。当皇上,说着好听,其实,是人间最苦的差事。天下亿兆生灵,握在一人之手,那能是好过的日子吗?我如果想要抢皇位,也不会跟着胤礽瞎折腾这么多年了。可是,今日我明白了,既然阿哥们部去逐鹿中原,一决雌雄,我胤祯为什么不能自立门户,为什么要甘居人下呢?至于将来究竟鹿死谁手,那就看天意了。在座各位,是我胤祯的老师,也是我的挚友。今日所说,到此为止,今后,咱们谁也不要再提了。” 

  邬思明和文觉和尚,都默默地点了点头,性音却又似正经。又像玩笑地说:“四爷,我们说什么了,不是在这儿闲聊天儿吗?来来来,吃酒,吃酒。我这出了名的酒肉和尚,早就等不及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径自动手,大吃大喝起来。胤祯、邬思明、文觉三人,互相投去一个会心的眼神,房内传出一阵开怀的笑声。 

  老四的心事,有人帮他解决。因为他虽然面冷似铁,却心地诚厚。邬思明、性音和文觉和尚,都是胤祯冒着风险收留在府里的人才,而且多年来对他们敬如师长,待若上宾。他们也确实能在至关紧要的时候,给四爷胤祯出主意,想办法,帮胤祯度过重重难关。这次,他们又帮助胤祯下定了争夺皇位的决心,还商定了具体进行的办法。相比之下,那位一心要当皇上的八阿哥胤禩的境遇,可就差得多了。他虽然号称“八佛爷”,表面上与人为善,精于结党,可是表面上说的与实际上做的并不一致。他自以为这是从父皇那里学来的治理臣下的秘诀,让臣子们永远也摸不清皇上心里究竟想的是什么。可是,老八用的不是时候,也不是地方。你现在还不是皇上啊!你不对别人坦诚相见,别人又怎能向你敞开胸怀呢?就拿这次太子又被废了之后说吧,老四是迫不及待地向邬思明等人求教。老十四是志得意满地参与朝政,努力办好差事。可是老八却自作聪明,装病在家,想躲开是非,稳收渔翁之利。这就大错而特错了。当皇上传出风声说不再册立太子时,老八还不信,他还抱着幻想。太子存在有几十年了,父皇已经到了风烛残年,不立太子怎么能行呢?这肯定是父皇耍的新花招,他想试试我的心。这回呀,我不动了,不让你老人家抓把柄了。只要百官推荐,这太子除了我还能是谁呢?这些天,他装病在家躺着,有了一个新的发现:老十四不再像早先那么听话,那么顺从了。这位老弟,是不是也要出头露面争皇位呀?他现在管着兵部,军权在握,他要是从阿哥党里反叛出去,可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对手。常言说,没有铁板一块的死党。嗯,对这位老弟,我也得防着一手。所以,表面上,老八装病在家,卧床不起,其实,他忙着呢!他暗地派人,结交京城官员,让他们做好推荐八阿哥当太子的准备;他派亲信家奴,到甘陕军营里去打招呼,那里的兵,大多是老八的旗下家奴,让他们心中有个底儿,不能听老十四的调遣;他还暗地里召见了九门提督隆科多,让他多加点小心,尤其要注意十四爷和九爷的动静。现在,一切准备就绪,“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只要皇上让大臣们推荐太子的诏书一下,他老八可就要走马上任了。 

  可是,他左等右等,这“东风”就是不刮。难道皇上真的不立太子了吗?老八不信,可是又等不及。这天,他壮着胆子,以进宫问安为名,决心到皇上面前去探个口风。 

  这次进宫很顺利,康熙立刻下旨召见。老八进入养心殿之后才发现,皇上这儿正和大臣议事呢。除了上书房大臣张廷玉、马齐和方苞之外,老四、老十四也在场。议的还是减免赋税的事。看来,减赋是定而不移了,现在议的是先从何处免征。有人说,江南各省历年来贡献最大,要减应先从江南减起。可也有人说,江南乃国家富庶之地,免征之后,万一国家有事,怕入不敷出。争议之中,康熙突然问胤祯:“老四,你听了半天了,你认为怎么做好呢?” 

  胤祯连忙上前躬身回奏:“回皇阿玛,众位大臣说得都有道理。据儿臣看,要减赋税,就应该从赋税最重的江南减起。不过,要向百姓们讲清楚,三年内,国家没有内忧外患,赋税决不增收;但若国家有事,他们应以国事、大局为重,重新纳税交赋。这样,就可以两全其美了。” 

  争执了多少天的事,让老四一句话敲到点子上,难题不攻自破。不仅大臣们心悦诚服,连康熙也十分高兴,连声夸道:“好好好,说得好。到底是你们年轻人,心眼灵动,这主意亏你想得出来。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了。”康熙回过头来,冲着呆立在旁边的老八说:“老八呀,你不是病了吗?最近怎么样,朕赐给你的药用了吗?” 

  老八一听,嗯,不错,皇上虽然夸奖了老四,可对我说话也同样是仁慈宽宏的,连忙伏地磕头回答:“儿臣谢皇阿玛赐药问疾。儿臣这一段身子不爽,没有进宫给父皇请安,心中着实想念。让皇阿玛这样惦记,儿臣更是不安。其实,儿臣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病,因为二哥出了事,儿臣心绪不宁,又受了点风寒,才躺倒了。服了父皇赏赐的药,如今已经好了,特进宫谢赏请安。” 

  康熙诧异地一笑说:“哦?这话可真奇怪。老二胤礽犯事碍着你什么了,怎么他一出事你就心绪不宁了呢?” 

  老八心里咯噔一下,坏了,怎么一上来就让父皇抓住话把儿了呢?情急之中,又找不出理由辩白,只好说:“皇阿玛,儿臣说走了嘴,请皇阿玛见谅。” 

  这句话,毛病更大了。康熙不松口地又问:“嗬,越说越奇了。朕倒以为,你没有说走嘴。言为心声,你说的是真心话。老二出事,你心绪不宁,也是人之常情嘛,有什么错可认呢?上次,朕废了胤礽,百官纷纷举荐你,结果让你吃了没趣。这次,胤礽又被朕废了。你是不是想着,又该举荐你来当太子了,因此才心绪不宁啊?” 

  康熙这话,说得句句带着责备与嘲讽,把老八问了个张口结舌、无言以对。但是,他这次进宫,是存心来掏底儿的,又岂能就此不说呢?他狠了狠心,索性把话全倒出来吧:“皇阿玛,无论上次,还是这次,儿臣都没有在下边有任何活动。百官推荐,使儿臣惊惶不安,求皇阿玛圣鉴。” 

  康熙还是那副口吻:“哦,这就更奇怪了。上次是朕下旨让百官推荐太子的。他们推荐了你,你感到不安,尚可说得过去。可是,这次朕并没有旨意,百官也没有一人推荐你,你的惊惶不安,又是为何而起呢?” 

  这一下,胤棋可真的无话可答了。他伏在地下痛心地说:“皇阿玛若这样看待儿臣,儿臣是死无葬身之地了。儿臣自问,在父皇面前一向是光明磊落,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敬不孝,却不知为什么竟失爱于父皇,让父皇疑心儿臣到了这种地步……”老八说着,竟伏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康熙却依然十分平静,等老八哭声小了,他才慢慢地说:“老八,你不要这样。你和其他皇子一样,都是朕的骨肉。只要你格守孝道、臣道,朕不会让你过不去的。可是,知子莫若父。你今日进宫,挑起话头,说什么废了二哥你心绪不宁,无非是想试探一下朕的心意。在朕的面前耍这样的小聪明,你以为朕看不透你吗?” 

  康熙这话虽然还是教训的口气,可是已经缓和得多了。老八如果没有邪念,低个头、认个错,也就算完了。可是,他今儿个为啥进宫,闹了半天,一句实话没问出来,他能甘心吗?所以又开口了: 

  “皇阿玛教训得是。儿臣知道,皇上疼儿子,儿子也想报答君恩。可是,想来想去,怎么做都不好,要是向父皇请求办差,或者出去带兵吧,怕父皇说儿臣是想揽权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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