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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卡夫卡 中短篇小说(2)-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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条穗子,把它摆正。与这种一丝不苟的做法不大相称的是,他刚把一件衣服整好,虽然有些勉强,却是猛地一下扔进了土坑。剩下的最后一件东西就是短剑和短剑挂带。他从鞘中抽出短剑,把它弄断,然后抓起断片、剑鞘和皮带,统统扔进了坑里,他扔得很猛,坑底里发出了这些东西碰撞的声音。
  现在他一丝不挂地站在那里。旅行家咬住嘴唇一声不吭。虽然他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情,但他无权阻止军官的任何行动。如果说军官所眷恋的这套法庭程序确实已经到了该废除的时候或许这是旅行家干预的结果,旅行家本人也觉得有义务这样做那么,军官现在做的就没有一点不对;处在他的地位,旅行家也会这么做。起先士兵和犯人没弄清出了什么事,开始时连看都没有看。犯人非常高兴地收回了手绢,但也没能高兴多久,因为士兵一个突然而迅速的动作把手帕抢到了自己手里,塞在身后的皮带上;反过来犯人又想从士兵那儿再抢回来,但士兵却非常机警。所以,俩人半真半假地吵起来。直到军官一丝不挂地站在那儿时,才引起了他俩的注意。特别是犯人,他好像已经预感到要发生什么重大变故。刚才发生在他身上的事,现在要降临到军官身上了。也许会一发而不可收,很可能是这位外国旅行家下的命令,这真是报应。自己虽然只受了半截子刑,仇却要彻底地报。他裂开嘴巴无声地笑着,笑容挂在脸上,不肯退去。
  军官呢,已经转身走向机器。虽说大家都知道他很熟悉机器,可现在看见他怎么摆弄机器、机器又怎么服服帖帖,仍然叫人感到吃惊。他只是把手凑近〃耙子〃动了一下,〃耙子〃就上下起落了几下,直到把位置调得刚好容下他自己才停下来;他只在〃床〃边上抓了一下,〃床〃就抖动起来;毡团对着他的嘴,只见他实在是不想咬进嘴里,可也没有犹豫多久就认了,张口咬住了毡团。一切就绪,只有皮带吊在两边,显然没有使用的必要,军官根本不需要上绑。这时犯人发现皮带松着,以他看,不捆皮带处决手续就不够完善,于是向士兵使劲挥挥手,俩人跑过去给军官捆皮带。军官本来已经伸出一只脚去蹬启动〃绘图员〃的手柄;看到这两个跑过来,就把脚抽回来,让他俩给自己把皮带捆上。可是现在他够不着手柄了;不管是士兵还是犯人,谁都不知道手柄在什么地方,旅行家又是铁了心站着不动。其实也没有这个必要;皮带刚一捆好,机器自己就动起来了;〃床〃颤抖着,针在皮肤上跳动,〃耙子〃一上一下地起落。旅行家已经盯着看了一会儿,却想起〃绘图员〃里有个齿轮是要响的;然而一切正常,连一点嗡嗡声都听不到。
  机器静静地工作着,静得叫人几乎忘记了它的存在。旅行家朝士兵和犯人看了看。犯人显得比士兵更活跃,一切都让他感兴趣,一会儿弯下腰,一会儿直起身子,一直伸着食指给士兵指这指那。旅行家觉得很不舒服。他本来决心呆到这儿看到底,可看到这俩人的样子却受不了了。〃你们回家去吧,〃他说。士兵可能早就准备走了,可犯人觉得这一声命令简直是对他的惩罚。他合起双手哀求让他留在这儿,后来看到旅行家摇着头不肯让步,干脆就跪倒在地上。见命令这会儿不起作用,旅行家就要走过去把他俩赶走。突然他听到上面〃绘图员〃里面有响声,抬起头来向上望去。是不是那个齿轮又出故障了?但是,根本不是那回事。〃绘图员〃的盖子缓缓向上升起,最后完全打开。一个齿轮的齿露出来,渐渐升高,很快,整个齿轮暴露出来,仿佛是有一股巨大的神力把〃绘图员〃往一起挤压,弄得整个齿轮在里面连个容身的地方都没有了;齿轮自己转动着跑到〃绘图员〃边上,往下掉去,直直地落到沙地上,停住不动了。可是上边又冒出来一个齿轮,后边跟着出现了许许多多、大大小小和大小难分的齿轮,一个个都跟第一个一样,滚动着掉到了沙土地上。他总以为这下〃绘图员〃这给掏空了吧,突然间又冒出来一堆,数量特多,跌落下去,在沙地上滚动几下就宁息了。这个场面使犯人完全忘记了旅行家的命令,齿轮使他狂喜不已,他总想接住一个,推推士兵,要他帮忙,可是他立刻吓得缩回了手,因为后边紧接着又是一个,反正刚开始时把他给吓退了。
  相反的是旅行家却心神不安;显然机器会变成一堆废铁;它那平静安宁的运转只是一种假象。他觉得这会儿应当照顾军官,因为他再也顾不了自己了。可是滚动着的齿轮完全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根本就忘了顾及机器的其余部分。然而现在,当最后一个齿轮从〃绘图员〃上滚落地下、他弯腰去看〃耙子〃时,他却看到一幕新的、更让人窝火的意外事。
  〃耙子〃不是在写,而只是向下戳;〃床〃不再翻动人体,而是抖动着把人体向上往针尖上推。旅行家想插手,可能的话,就把整个机器停下来,这毕竟不是军官所希望进行的那种动刑场面,这简直是形同凶杀!他刚伸出双手,却见〃耙子〃叉着军官那已经刺穿的躯体向上升起,往一边转去,而这种情况通常只有到了第十二个钟头才会出现。鲜血,纯纯的血在向外淌,流成了几百条小河,连水管也失去了作用。现在连最后一个动作也卡住了,军官的身体没有从长长的针上脱开,鲜血直流,悬在土坑上方而不落下。〃耙子〃要回复原位,却好像没有摆脱本身的负荷,就老是停在土坑上方。〃过来帮帮!〃旅行家向士兵和犯人喊道,自己先抓住军官的双脚。他想自己在这头把脚向下压,那两个应该在另一头抱住军官的头,想这样缓缓地把军官从针刺上卸下来。可那两位犹豫着不肯过来;犯人干脆背过身去;旅行家只得走过来强迫他俩到军官头部那儿去。这时候,他却极不愿意地看见了死者的脸。军官的面孔一如生前,看不到一丝死后应得的解脱;别人在机器里得到的,军官却没有得到;他双唇紧闭,眼睛圆睁,仍具生命的气息,目光平静而充满了信念,一根粗粗的铁刺穿透了他的额头。
  当旅行家后边跟着士兵和犯人走到流放地最早的房子跟前时,士兵指着其中一所说:〃这就是茶馆。〃
  这所房子底层是一间又低又深的窑洞式屋子,四壁和顶棚让烟熏得漆黑。整个门面朝着街道敞开着,流放地上除了司令官的宫殿式建筑以外,其他房子全都破烂不堪,这家茶馆也不例外,但它却给旅行家一种回顾历史的印象,他感到了历史的威力。他向前走了几步,在两位陪伴者的跟随下,穿过门前街上的空桌子,吸着屋子里面流出来的阴凉、潮湿而带有霉味的空气。〃老头子就埋在这儿,〃士兵说道,〃牧师拒绝在公墓里给他一块地方。一段时间里定不下来,该把他埋在什么地方,最后才把他埋在了这儿。这事军官肯定没有向您透露过一个字,当然啦,因为他觉得这事让他丢尽了脸面。有几次他想在晚上把老头子从这儿挖出来,可每次都给人赶跑了。〃〃墓在什么地方?〃旅行家问,因为他不能相信士兵的话。士兵和犯人,俩人立刻一齐跑到他面前,胳膊一伸,指向墓地的所在。他们领着旅行家一直走到背墙跟前,那里的几张桌子旁都有人坐着。看来都是些码头工人,身强力壮,留着短短的大胡子。没有一个人穿外套,衬衣也是破破烂烂的,这是一群贫苦而倍受屈辱的人。旅行家走过时,有几个人站起身来。靠墙挤了挤,迎着他看。〃是个外国人,〃他们在旅行家四周互相低声说,〃他要看坟墓。〃他们把一张桌子推到一边,桌子底下确实有一块墓碑,一块普普通通的碑石,很矮,正好可以藏在桌子底下。上边的碑文字母很小,旅行家只好跪到地下才能看清。碑文是这样写的:〃此处安息着老司令官。他的那些现在已不能附名的追随者为他修墓立碑。有预言道:若干年后,老司令官将会复活并从这所房子出发带领他的追随者收复这块流放地。保持信念,耐心等待!〃读完碑文,旅行家站起来,发现汉子们围了他一圈微笑着,仿佛他们与旅行家一起读完了碑文,觉得碑文荒唐可笑,正期待着他亦有同感。旅行家装得视而不见,散给他们一些零钱,等桌子放回原地,就离开茶馆向码头走去。
  士兵与犯人在茶馆里碰到几个熟人,就给留了下来。但他们肯定是立刻摆脱了这些人,因为旅行家才走到通往小船那长长的石阶的半道上,他们就赶来了,大概他们想在最后一刻强求旅行家带走自己。旅行家正在和一位船主就送他上轮船的事讨价还价,这两个沿石阶直奔而下,一声不吭,因为他们不敢声张。等他们跑到底下时,旅行家已经上了小船,船家正好撑船离岸。他们本来可以跳上小船,可是旅行家从船板上拾起一根沉沉的、打着结的缆绳威赫着,使他们不敢尝试一跳。
  (萧培生 译) 
 
 
新来的律师
 
  我们这儿新来了一位律师,他是布采法卢斯博士。从他的外表很难看出他曾经是马赛多尼亚的亚历山大的战马,不过要是了解底细,就会发现一二。前不久,在露天台阶上我亲眼目睹到,一个极平凡的法院勤务员以职业赛马迷的眼神吃惊地注视着那律师高抬大腿拾级而上,脚踩得大理石台阶登登作响。
  办公室基本上同意聘用布采法卢斯。人们对他的看法有点离奇,说是因为布采法卢斯在当今社会制度里处境困难,同时也由于他的世界历史价值,所以他无论如何值得帮助。如今这无可否认不存在伟大的亚历山大。虽然有些人知道怎么杀人,也不乏越过宴桌用长矛刺中对面的朋友的灵巧;另外,许多人嫌马赛多尼亚大小,所以都咒骂父亲菲利浦。然而,没有人,根本没有人能带领大家到印度去。当年,印度的大门就可望不可及,但是,它的方向却被国王之剑所指明。今天,这些大门的方向已完全不同了,而且变的更宽、更高。没有人指出其方向,许多人虽然握剑在手,但只是为了挥舞挥舞而已,顺着其所指,一片茫然。
  因此,像布采法卢斯那样,一头钻进法典堆里也许的确是最好的办法。他自由自在,像骑士的两腰无拘无束,借着宁静的灯光,远离亚历山大战役的隆隆声,一页一页地翻阅研读着我们古老的典籍。 
 
 
乡村医生
 
  我陷于极大的窘境:我必须立刻启程到十里之外的一个村子看望一位重病人,但狂风大雪阻塞了我与他之间的茫茫原野。我有一辆马车,轻便,大轮子,很适合在我们乡间道路上行驶。我穿上皮大衣,提上出诊包,站在院子里准备启程,但是,没有马,马没有啦,我自己的马在昨天严寒的冬夜里劳累过度而死了。我的女佣现在满村子里跑东跑西,想借到一匹马,然而我知道这纯属徒劳。雪越积越厚,行走越来越困难,我茫然地站在那里。这时那姑娘出现在门口,独自一人,摇晃着马灯。当然,有谁在这种时候会借他的马给别人跑这差事?我又在院子里踱来踱去,不知所措。我心烦意乱,苦恼不堪,用脚踢了一下那已经多年不用的猪圈的破门。门开了,摆来摆去拍得门枢啪啪直响。一股热气和类似马的气味扑面而来,里面一根绳子上一盏厩灯晃来晃去;低矮的棚圈里有个人蜷曲蹲在那里,脸上睁着一双蓝眼睛。他葡匐着爬过来,问道:〃要我套马吗?〃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弯下腰,想看看这圈里还有没有其他什么东西。女佣站在我身旁,说道:〃人们都不知道自己家里有什么东西。〃我们两个都笑了。
  〃喂,兄弟!喂,姑娘!〃马夫喊着,于是两匹健壮的膘马相拥而现,它们的腿紧贴着身体,漂亮的马头像骆驼一样低垂着,仅靠着躯体运动的力量从与它们差不多大小的门洞里一匹跟着一匹挤了出来,但马上它们都站直了,长长的四肢,浑身散发着热气。〃去帮帮他,〃我说,听话的女佣便急忙过去给马夫递挽具。可是,不等她走近,马夫就抱住了她,把脸贴向她的脸。她惊叫起来,跑到我身边,脸颊上深深地留下两道红红的牙印。〃畜生!〃我愤怒地喊道:〃你想挨鞭子吗?〃但转念又想,他是个陌生人,我不知道他从哪里来,而且在大家拒绝我的时候自愿来帮助我。他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所以并不计较我的威胁,只是向我转了一下身体,手里不停地套着马车。〃上车吧,〃他说。一点不假,一切已准备就绪。我发现这套马车非常漂亮,我还从来没坐过这么漂亮的马车呢。我高兴地上了车,说道:〃不过,车我来驾,因为你不认识路。〃〃那当然,〃他说,〃我压根就不跟你去,我留在罗莎这里。〃〃不!〃罗莎直喊,然后,预感到无法逃避的厄运的降临,跑进屋里。随后,我听到她拴上门链发出的叮铛响声,又听见锁子被锁上;我看见她还关掉了走廊的灯,又迅速穿过好几个房间,关灭了所有的灯,以使自己不被人找见。〃你跟我一起走,〃我对马夫说,〃否则我不去了,不论怎样急迫。我不能想象为此行而把那姑娘送给你作为代价。〃
  〃驾!〃他吆喝一声,又拍拍手,顿时,马车就像激流之中的木块一样奔出。我听到马夫冲进我家里时屋门震裂的声音,然后,我的眼睛、耳朵以及所有感官只觉得一阵呼啸风驰电掣般掠过,但这瞬间即逝,因为,那病人家的院子就好像紧挨着我家的院门,我已经到达了。马儿静静地站在那儿,雪也不下了,只有月光撒满大地。病人的父母急匆匆迎出来,后面跟着他姐姐。我几乎是被从车里抬出来的。他们七嘴八舌,而我却不知所云。病人房间里空气污浊,令人无法呼吸,废旧的炉子冒着烟。我想推开窗户,但首先我要看看病人。他消瘦、不发烧、不冷、也不热,两眼无神。小伙子没穿衬衣,盖着羽绒被。他坐起身来,抱住我的脖子,对着我的耳朵悄声说道:〃医生,让我死吧。〃我看了一下四周,发现没人听见这话。病人的父母躬着身子呆站在一旁,等候着我的诊断。他姐姐搬来一把椅子让我放下诊包。我打开包,寻找工具。小伙子不断地从被窝里向我爬过来,提醒我别忘了他的请求。我抓出一把镊子,在烛光下试了试,然后又放回去。〃是啊,〃我渎神地想:〃在这种情况下众神相助,送来了需要的马匹,又因为事情紧迫而送来第二匹,更甚者,还送来了马夫〃这时,我才又想起了罗莎。距她十里之遥,而拉车之马又无法驾驭,在这种情况下,怎样才能救她,怎样才能把她从马夫身下拉出来呢?现在,那两匹马不知怎么已经松开了缰绳,又不知怎么把窗户从外边顶开了,每匹都把头伸进一扇窗户,不受那家人的干扰,观察着病人。〃我要立刻返回去。〃我想,好像马儿也在催我动身。但我却任凭他姐姐脱掉我的皮大衣,她以为我热得脑胀。老人给我端来一杯郎姆酒,并拍了拍我的肩膀。献出心爱的东西表明他对我的信任。我摇了摇头,在老人狭隘的思想里我感到不适,仅鉴于此我拒绝喝那酒。他母亲站在床边叫我过去,我走过去,把头贴在小伙子胸口上,他在我潮湿的胡须下颤抖起来。那边,一匹马对着屋顶大声嘶叫。我知道的事已被证实:小伙子是健康的,只不过是有点供血不足,他那忧心忡忡的母亲给他喝了过多的咖啡。然而他却是健康的,最好干脆把他从床上赶下来。我并不是救世主,让他躺着吧。我供职于区上,忠于职守,甚至于过分;我薪俸微薄,但却慷慨大方,乐于帮助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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