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爱小说网 > 名著电子书 > 刺马 >

第36章

刺马-第36章

小说: 刺马 字数: 每页35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张文祥一听,奇怪?心里在想:马新贻忘恩负义,弃家抛室,连我们名义上的结拜弟兄,也从未见过他的夫人,这次倒要看看究竟。所以踮起了脚尖在对过来的这顶轿子一望。哪里是什么夫人?明明是大阿嫂李氏。啥?!李氏还没有死?没有。李夫人自从得知黄夫人行刺未成,自杀身亡之后,她倒反而决心不死了。她拿定主见,一定要见自己丈夫一面,把马新贻的卑鄙无耻勾当亲口告诉男人,以昭奇耻沉冤。如果自己一死,今后死无对证,由马新贻瞎说一通,岂非黑白混淆,沉冤千古?所以她倒勿肯死哉。当然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男人已被马新贻害死在兰州狱巾,所以忍辱含垢,仍旧跟随在马新贻身边。现在昕到街道两旁围观的闲人在说:“夫人来哉”,她真是又羞又恨,恨不能冲上前去,把马新贻拉过来,嚓嚓两记耳光! 

李夫人轿子过去,后边又来两顶小轿。“老兄,怎么后头还有两顶小轿?”“喔唷!你枉长这一把年纪,连这点也不懂。这两顶小轿里面坐的也是夫人。”“夫人的大轿不是刚刚过去?”“啊呀!刚才过去的是正夫人,现在小轿里的是如夫人,姨太太,阿晓得?”“喔!晓得哉,看啊——!” 

在座听客哪里知道,这轿子里坐的倒的的确确是马新贻的家小张氏,后边一顶是他亲生女儿。那为什么坐小轿呢?这里说来话长。张氏自从男人出门避风头,一年一年,音讯全无,靠自己一身支撑,两手辛勤,抚养三岁女儿,苦度光阴。后来得到消息,男人已飞黄腾达,荣任浙江巡抚。张氏托私塾先生写了家书一封,遥寄杭州。谁知马新贻复书骗她,说自己这个抚台是暂时署理,说不定要随时调动,且等有了正式位子,再来接你,先寄些安家银两,安度光阴。张氏夫人非常忠厚,男人的话总是信的,所以仍在家里克勤克俭,苦熬苦守,把马家门第撑了起来。而马新贻所以不让家小到杭州来,当然是在动两个阿嫂的脑筋,怕妻子来了,碍手碍脚。 

这次奉旨荣归山东,自有人去告诉张氏。张氏心想:他既然到了山东,我当然到济南去找他,并且从此钉牢他,还可以看看他是否另确女人。故面张氏打点衣衫,喊个木匠把大门钉上木锁,带了女儿赶奔济南。真叫“门前系了高头马,不是亲来也是亲”。一到济市,前来认亲的人勿勿少步,把她们娘俩接来接去,盛情款待。顷刻之间,要吃有吃,要住有住,要钱送钱,要衣送衣。但不管如何忙,张氏每天总要到接官厅来,等候马新贻的官船抵达。今朝总算等着了,对船舱里走小来的大官一望,眉心里果然一粒痣,清清爽爽,确是自己男人,张氏开心啊!马上到亲眷家里拿了包袱,领了女儿,到轿行里叫两肩小轿,关照跟在夫人大轿后头。马新贻手底下的一班小老爷听到是马大人的家小和女儿来了,自然不敢怠慢,就把两乘小轿引进队列,弄成现在张文祥看到的格局。 

马新贻的“导子”一路过来,直到公馆门口,象“蛇脱壳”这样一路卸下去,恭候大轿。马新贻大轿在轿班伏役的阵阵吆喝下,从公馆正门直穿而过,抵到轿厅,才停轿出轿。马新贻一出轿子,就有二爷领进书房小憩。略停片刻,李夫人轿子到,二爷禀告,马新贻亲自出来,接一接嫂嫂,然后由丫头搀扶,往横堵里一只大厅进去,自去休息。 

马新贻再同到书房,刚要休息,二爷又进来禀报:“回大帅,夫人到!”“什么?”马新贻一怔,“夫人到?”马新贻心里砰地一记,呆了一呆:“谁叫她来的?”二爷想:有谁去叫她来?是她自己来的。但又不敢顶撞:“呃,呃,喳!”待马新贻回过神来:“遐下!说我相请。”“喳!”二爷答应一声,急步退了出去。 

马新贻天不怕,地不怕,就是见家主婆来总有点寒丝丝,这就叫“正能克邪”。现在他上起心事来了。但又不敢耽搁,人立起来,往外边而去。 

夫妻见面,免不了双方见礼。然后张氏关照女儿上来,叫应一声“爹爹”。马新贻伸只手,搭到女儿的头上,自己倒觉着有点难为情哉!为啥?嗳!想想家小十多年里苦头吃足,自己当年离家出走的辰光,女儿只有三岁,想不到一去十多年,音讯全断,一切不问,这个爹也实在不象话。再拨转头来对家小看看,自己良心发现,“我对不起你”。不过他这句“对不起”是在心里自己讲给自己听的,嘴上绝不会讲出来。马新贻到底脑筋活络,既然家小已经来了,总不能再叫她回去,否则,低下人晓得也要议论。怎么办?先发制人:“贤妻,我还有公务在身,不能奉陪,你和女儿先到里面拜见我结义兄长的嫂嫂。”张氏一听,啥?你什么时候添了一个结拜弟兄的家小?所以接口问道:“我不知大伯在此,快快请他出来,让奴家拜见。”马新贻毕竟做贼心虚,心想,不好。家小看来老实,但在这些地方竟毫不含糊。既然如此,不妨索性装得大大方方,故面长叹一声:“唉!贤妻哪里知道,这位兄长不幸已经过世了!”说完,还摇一摇头,显得不胜唏嘘。 

这一来,张氏对男人不但不能狐疑,反而真正钦佩了。你看,他结义的兄长故世了,还把位孤孀阿嫂拖来带去,以不忘兄弟之情。做人是应该如此,男人做得对,做得好!我明白哉!但是马新贻仍不放心,又叮嘱道:“你到里面。碰到嫂嫂,千万要勿去和她多说多讲,因为自从兄长死后,嫂嫂心情郁闷,常常神经错乱,贤妻千万当心。”张氏看到男人想得如此周到,不由得对那位嫂嫂也同情起来,所以答应一声,由丫头搀扶,往后堂而来。 

才进后堂,张氏想道:我是这里的主妇,应该先到嫂嫂房中拜望,才是道理。所以关照丫头带路,转身直往李夫人房中而来。踏进房门一看,喔唷!这位嫂嫂不仅年轻,而且非常溧亮。但是身上穿红着绿,一点不象孤孀打扮?张氏心里奇怪。再一想,对了。方才男人讲过,看来神经是有点不正常。但今天是第一次见面,不便多说,还是先让我来叫应她一声。叫啥?还是叫声阿姐来得亲近。故而张氏抢步上前:“啊!姐姐。” 

张氏踏进房门,李夫人也看得清清爽爽。只见外边进来一个女人,身上穿一套糙布衣裳,显然是个平民百姓,但如何能进得深院内宅?心里正在犯疑,想不到对方在喊自己“阿姐”,奇怿,这究竟是什么人?但既然她叫我阿姐,我理应回叫一声,但叫声什么呢?这样!我也回叫声阿姐,总不会错:“啊,不敢,姐姐请坐。”李夫人一声“请坐”,自有丫头招呼侍候。张氏坐定下来,心想。总要寒喧几声,刚才男人关照过,勿能和她多讲,那末我就少说两句,应酬一下,即起身告辞。所以说道:“啊!姐姐,大伯既已不幸亡故,姐姐理当节哀,自己身体,还是要多多保重为要,切莫过份悲伤。” 

哎!张氏话倒确实勿算多,但恰恰戳到李夫人的心里。李夫人一直忍辱负重,只当自己男人还活在世上,现在被一个陌生女人突然告知说,自己男人已经死了,当然要跳起来:“哎——哟!”两眼直瞪瞪望着张氏:“姐姐!你怎么知道我家丈夫已经死了?嗨……哟!”声号啕,眼泪象断线的珍珠这样直淌下来。 

张氏想:好哉!好哉!我真不会说话,刚刚两句话出口,一场大祸已经闯下来了。只见李夫人跳脚跺地,又哭又喊:“你是何人?你怎样知道我的丈夫已经死了?快快与我讲明,快快与我讲明!啦—一哟!”张氏被她这样一逼,实在没有办法了,只好实话直说:“姐姐,我不是别人,就是马新贻的结发家小,姓张,刚从本竹菏泽县家乡赶来,到此地公馆和男人碰头。刚才男人亲口告诉我,你家丈夫已绎过世哉,还请姐姐不要过分伤心为是。”“哎……哟!”这下子李氏夫人全部明自了,原来你就是马新贻的家小。概然你讲我男人已经死了,那不会错,一定是被马贼害死的。李夫人这一来完垒绝望了,她心一横,牙一咬:“既然你就是那马新贻的妻子,姐姐!恕我直言,倒要讲点给你听听。你那个男人表而看来,堂堂正正,朝廷命官。但剥开他的皮看一看,真是狼心狗肺,象只畜生!”张氏听李大人如此辱骂自已男人,耐心再好,也要跳起来了。只见她面孔渐渐泛红,厉声问道:“姐姐,我倒要请教,我男人错在哪里,坏在何处?”这一问,真象对李夫人火上浇油:“你问得好啊!”就象千丈瀑布,飞泻而下,李夫人就把马新贻如何下药强jian,逼死表妹的丑事全部讲了出来:“嘿哟!这象人做的事情吗?这是不是人面兽心,丧天害理?你不得好死啊!哎——哟!”李氏蹬脚号哭,连丫头也劝阻不住。 

张氏听到这里,而孔由红变青,喔唷!男人啊,我总当你做了大官,毛病改哉!刚刚我还在暗暗钦佩你,拿个孤孀阿嫂拖来带去,真勿容易。哪知道你比以前更坏,真是连畜生也勿如,难怪我几次要到杭州,你都不肯。但当听到李夫人咬牙切齿,咒骂男人“不得好死”,心里又不是滋味。马新贻再坏,总是自己男人。过去已经坏了,这次我既然来到这里,今后就不再走了,我一定要苦口婆心。用心规劝,劝他弃恶从善,洗心革面,也还不迟。所以对李夫人善言相劝,旁边丫头也在帮忙,好不容易把李氏夫人劝住,张氏要紧告辞,回房歇息。 

待到马新贻应酬完毕,已近傍晚,吃过晚饭,才要休息,想不到张氏关照丫头撑了灯,先来寻他。坐定以后,张氏就把白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全部讲给男人听。最后诚恳相劝:“冤家宦解不宜结,既然事已至此,大伯伯人死不能复生。是否且把二伯伯张文祥找回来,好好赔礼,让他做个官,给他取一房家小,以解前仇为好。”谁知马新贻半句也听不进:“唉!贤妻,你真是个好人,你怎么会去听信疯子的话呢?我晓得你会闹出笑话,特意事前关照,那李氏真是一派胡言,你不要再相信她。”张氏心里气伤,看看拿他没办法,只能回到内房,暗暗哭泣。从此以后,张氏和李夫人姐妹相称,每天见面,张氏仍不断劝慰李夫人:“阿姐,你要保重身体要紧,这个杀千刀的,是不会有好结果的。阿姐,你会看得见的。”古人云:“多行不义必自毙。”马新贻做人做到这种程度,连结发妻子也在咒他没有好收场,看来也确实不过如此了。这两个女人,谈谈说说,感情倒越来越投契,象嫡亲姐妹一样,十分热络。 

再说马新贻盛大的仪仗队伍过去之后,街面上闲人、看客都在陆续散去。但弄堂口却还有一个人呆笃笃地立在那里,啥人?张文祥。边上不远还有一个陪客:张文瑞。文瑞对阿哥看看,心里想:你还站在这里作啥?我和你一大早出门,立到现在,肚皮里在唱空城计哉。文瑞实在熬不住了,悄悄走过来,起只右手,在阿哥衣袖管上一拉,嘴歪歪,隐隐然,可以转去了。张文祥看看,唉!我张文祥闯荡江湖,风餐露宿,饿这么一顿两顿向来不算啥,裤子带收收紧就过去了。不过兄弟张文瑞饿勿起,不要把皮货庄的大老板饿坏了。何况再站在这里,也实在没有意思:“好,我们回去吧!” 

弟兄两个仍旧文瑞在前,文祥在后,遥遥相随,一路回来,不觉到了家门前。哪里晓得这时急坏了家里的蒋氏,她看看日到中天,平时中饭早已吃过,现在厨房里也来催过三四回了,偏偏弟兄两个人影不见,千万不要出了什么大事……。想到这里,一个人会浑身发冷,手心出汗,坐立不定。现在蒋氏带领了三个孩子,已经是第三次站在轿厅上来望了。看见他们转来,象块石头落了地,轻轻舒了一口长气,赶紧迎上去:“伯伯,你们可回来了!”“贤弟妹,把你等坏了吧?”“嗯…还好。今朝马新贻来了没有?”“来了。”蒋氏心里一怔,赶紧留住话头,顾望四周,见没有旁人,要紧把他们俩接进书房,关上房门,悄悄再问:“伯伯!马新贻既然来了,那末你可曾动手?”“呃——唉!”“哎!伯伯,你啥事体叹气?”“贤弟妹,如此这般,故而没有成功。…噢!这个我倒不懂了,在那要紧关头,你伯伯为什么要避一避呢?”“贤弟妹,想我当时恐怕被那马贼瞧见。”“哦!怕被马新贻瞧见?那末伯伯,我倒要问你了,你如果跳下楼去,那马新贻可要看见你?” 

文祥对她望望,心里想,你这句话真是多问的,跳下去怎么会不看见?那当然是要被他看见的。“既然总归要看见,为啥你不跳下茶楼,把马新贻刺掉拉倒?”“嘿……!”张文祥对弟媳妇看看,你这句话问得有道理。对啊!我既然要刺马新贻,一定要近他的身;只要一近身,他总归要把我只面孔认出来。张文祥啊!你怕头怕尾,象这样下去,这血海深仇,如何能报?所以张文祥低着头,拚命在想心思,这脑子里的念头,象风车那样转急急。张文祥横想竖想,终于被他想起一段故事。那是在小的时候,六月里,大家坐在大门口吹风凉。有个年纪大的老们伯,给他讲起《东周列国志》里豫让刺赵襄子的故事。 

豫让刺赵襄子总共刺两次。第一次行刺,他躲藏在厕所里,准备等赵襄子来解手时动手,结果被赵襄子发觉捉牢。第二次再去,为了怕被赵襄子认出来,所以拿头发剪短。眉毛剃掉,面孔上拓上一层漆,再把烧红的炭浸到蜡里,然后对着升腾而起的青烟,张开嘴巴,把喉咙里的声带熏伤。这叫削发、去眉、漆面、吞炭,毁容毁声。结果弄得连自己妻子也认不出他来,然后再去刺赵襄子,果然成功。张文祥想,我下次去刺马新贻,只有效学豫让刺赵襄子的方法,毁容破音,方始可能成功。但我不能完全照搬豫让的一套方法,能不能想出一个更好的计策?从此以后,张文祥朝思暮想,连夜里睡觉,做梦头里也在动这个脑筋。 

不知不觉,又是三天过去。这一日吃过中饭,弟兄俩在书房里谈闲,文祥突然神色庄重,说道:“老弟,我想有点事体托你。”“阿哥,啥事体?只要我办得到,你只管讲就是了。”“这里桐油阿有得买?”“阿哥,你要桐油啥用场?”“我有用场。”“要买多少?”“买它二斤。”“有数目哉。”“等到吃过夜饭,叫人给我生好一只风炉,准备一只小镬子,一只面柿,里面放大半面桶冷水,还带一只饭碗进来,夜里我要派用场。”“噢,阿哥,我有数目哉。看上去阿哥准备把桐油摆在镬子里烧滚,拿只镬子拎到马新贻公馆里,去烫杀马新贻。你说阿对?”张文祥对他看看:兄弟啊!你做了皮货庄老板,荤油吃得太多,连头脑也吃荤(昏)哉。怎么被你想出来的?我能够到他公馆里去,不会拿家什出来戳脱他,还要拿只镬子去烫杀他?真是戆煞哉:“不是的,老弟,你别多问,我自有用场。” 

文瑞不便再问,心里想,阿哥总有道理。区区小事,让文瑞出去关照二爷,二爷吩咐下去,不消一个时辰,顷刻齐备。 

金鸟两沉,暮色苍茫,天慢慢地黑下来,书房间里已经上灯。弟见两人,加上蒋氏、孩子,同桌吃好夜饭,闲谈一阵,蒋氏看看辰光勿早,领了孩子,自进内房歇息。剩下弟兄两人,文祥看看文瑞:“老弟,白天我托你的事,可曾办到!?”“一切妥贴,要不要叫他们拿进来?”“蛮好,蛮好。” 

文瑞到书房门口,盼咐一声,手下人马卜将风炉、面桶、饭碗、桐油、镬子、清水统统搬进来。等到手下人退出去,张文祥走过来,呼!把书房门关上,闩一闩好。拿只镬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3 3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