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的治疗 [美]罗宾.科克-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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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的狗叫声使安吉拉吓了一跳。她紧张地走进了树荫的深处,开始跑上用铁路枕木筑成的台阶。她听见树林中和风吹过松树梢发出的沙沙声,感到一阵恐惧,脑海中旋即浮现出戴维和尼琪在地下室惊吓她的情景来,这使她更加毛骨悚然。
跑上台阶,又是一段平路拐向左方。安吉拉可以看到上层停车场的灯光了。还有50步的距离。
安吉拉刚刚平静下来,突然一个人影从黑暗中跳出,向她摸来。
那人动作很快,安吉拉简直来不及逃走。黑影挥舞着一根棍子,头上戴着黑色滑雪面具。
安吉拉惊慌失措,向后退走,正好绊在一个突起的树根上,跌倒在地。那人猛地扑向她,安吉拉尖叫一声滚向旁边。她听见棍子砰的一声,深深地砸进松软的泥土里,差一点就打在了她的头上。
安吉拉爬着站起来。那人用戴手套的手抓住了她,又举起了棍子。安吉拉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金属提箱朝那人腰间打去。随着一声疼痛叫喊,那人的手松开了。
那人喘着气,堵住了回医院的道路,安吉拉只好朝上层停车场跑去。在恐怖的驱使下,她没命地奔跑,飞也似的脚步在沥青路面上发出咚咚的声响。她听见那人在后面追赶,但不敢回头张望。她跑向沃尔沃汽车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猎枪。
安吉拉把金属提箱丢在地上,掏出钥匙,迅速打开汽车尾箱。她用力撕开包住猎枪的牛皮纸,并抓起子弹包,将子弹倾倒在尾箱内,接着拣起一颗子弹,塞进弹膛。
安吉拉急转回身,将枪端在腰部。但那人突然不见了;停车场内空无一人。那人并没有追赶她。她所听到的只是自己的脚步声发出的回响。
“你不能讲得更清楚一些吗?”罗伯逊问道,“你说‘有点高’,是吗?这很难说明问题。如果你们女人不能说得更详细些,我们又怎么能抓到那个家伙呢?”
“那里太黑了。”安吉拉说道。她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的感情。“而且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另外,他还戴着一个滑雪面具,看不清他的面貌。”
“可是,在半夜里,你跑到那树林中究竟干什么呢?真见鬼,我们已经提醒过所有的护士。”
“我不是护士,”安吉拉说,“我是医生。”
“噢,好家伙!”罗伯逊傲慢地说,“那个强奸犯可不管你是医生还是护士!”
“有一点必须说明,并没有人提醒过我。护士也许被提醒过,但没有任何人提醒过我们医生。”
“可你应该更清楚嘛。”罗伯逊说。
“你的意思是说发生这次袭击事件是由于我的错误喽?”
罗伯逊没有理会安吉拉的问话。“他手上拿的是什么棍棒?”他问道。
“我没有印象,”安吉拉说,“我说过那里太黑看不清。”
罗伯逊摇着头,看了看他的助手。“你不是说过比尔的巡逻车刚去过那儿?”
“是的,”助手回答说,“事情发生前10分钟,他巡查过那里的上下停车场。”
“啊,我的天,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罗伯逊说。他低头看了一眼安吉拉,耸了耸肩。“如果你们女人能给予警方多一点的合作,我们就不会有这种麻烦事了。”
“我可以用一下电话吗?”安吉拉问。
安吉拉打电话给戴维。戴维接电话时,她听得出他在这之前睡着了。她告诉他她10分钟后到家。
“现在几点钟了?”戴维问道。他看了一下钟,自己回答了自己的问题。“天呀,都一点过了,你还在干什么?”
“到家再说。”安吉拉说。
她挂上电话,转过身,厌恶地冲着罗伯逊问:“我能走了吗?”
“当然,”罗伯逊说,“如果你又想起什么来,也请通知我们。
要不要我的助手开车送你回家?”
“我自己能行。”安吉拉说道。
10分钟后,安吉拉在家门口拥抱住戴维。使戴维感到吃惊的不仅是安吉拉回家太晚,而且是她下车之后一只手提金属箱,另一只手提着一支猎枪。但他没有询问枪的事。当时他只是拥抱着安吉拉。她紧紧地抱住他,久久不肯放开。
最后,安吉拉放开戴维,脱去弄脏的外衣,将金属箱和猎枪拿进客厅里。戴维跟在后面,眼睛盯着猎枪。安吉拉坐在长沙发椅上双手抱膝,仰面凝视着戴维。
“我需要安静一下,”她语气平稳地说,“请给我倒杯酒好吗?”
戴维立即端来一杯酒送给她,并问她是否需要吃点东西。安吉拉摇摇头,啜了口酒,两手握着杯子。
安吉拉控制着自己的感情,开始把半夜经历的未遂袭击事件讲给戴维听。但她没讲多少,情绪便激动起来,不禁流出了眼泪,有5分钟说不出话来。戴维用手臂搂着她,安慰说是他的错:他不该让她在医院工作到那么晚。
最后,安吉拉恢复了平静,继续抽咽着讲述发生的事情。当她讲到罗伯逊同自己的谈话时,情绪变得愤怒起来。
“我不能够相信这个人,”安吉拉悻悻地说,“他要把我气疯了。按照他的说法好像这是我的错一样。”
“他是个白痴。”戴维说道。
安吉拉取过金属箱,递给戴维。她擦去眼角的泪水。“费了很大劲,载玻片上仍看不出多少问题,”她说,“没有脑瘤,内脏有些炎症但不明显;少数神经似受到破坏,但可能是死亡后造成的。”
“有没有系统性传染疾病的征兆?”
安吉拉摇摇头。“我把载玻片带回家了,你自己可以观察一下,”她说。
“我看见你拿回一支猎枪。”戴维说。
“枪上了子弹,”安吉拉提醒说,“小心!但不用担心,我明天会跟尼琪仔细交代的。”
突然,哗啦一声,是玻璃打碎的声音。二人不由一惊。拉斯蒂开始在尼琪的房间里叫了起来,接着便跑出屋,朝楼下奔去。戴维抓起猎枪。
“保险栓就在扳机上方。”安吉拉提醒说。
戴维在前,他们走进黑暗的起居室;戴维把灯打开。凸肚窗的四块玻璃带窗框被打碎了。在离他们几英尺远的地板上有一块砖,上面系着一张字条,内容与他们昨晚收到的那张完全相同。
“我要报警,”安吉拉说,“这太过分了。”
戴维陪着安吉拉坐下来,等候警察的到来。
“你今天做过和霍奇斯案件有关的事吗?”戴维问。
“没有,”安吉拉辩解说,“啊,我接到过一个电话,是验尸官打来的。”
“你同其他人谈起过霍奇斯吗?”戴维问。
“我同罗伯逊谈话时提到过他。”
“今天晚上?”戴维吃惊地问。
“今天下午,”安吉拉说,“在我买好枪后。返回途中,我去了一趟警察局和罗伯逊谈了一会儿。”
“为什么?”戴维忧郁地问,“昨天在教堂前发生争执后,我真奇怪你还有勇气去找他这种人。”
“我想去道歉,”安吉拉说,“但发现那是一个错误,罗伯逊根本不准备对杀害霍奇斯的凶手采取任何行动。”
“安吉拉,”戴维恳求地说,“我们必须停止再与这个霍奇斯案子搅在一起,不值得。门上才钉过字条,现在又出了用砖头砸窗子的事。”
车灯的光线照射在墙上,一辆警车开上了戴维家的车道。“至少,来人不是罗伯逊。”安吉拉看到走近的警官后说道。
警官自我介绍说他叫比尔·莫里森。从外表看,他显然对调查今晚上威尔逊家里发生的事情没有多大兴趣。他仅例行公事地询问了几个调查表中需要填写的问题。
当他准备离开时,安吉拉问他是否打算把那块砖头带走。
“没有这种打算。”比尔说。
“不需要罪犯的指纹?”安吉拉问。
比尔的目光从安吉拉转向戴维,又从戴维回到安吉拉身上,脸上流露着惊奇和不解的神色。“什么指纹?”他反问道。
“什么东西令你这样吃惊?”安吉拉说,“有时从石头和砖块上是可以获得罪犯的指纹的。”
“哦,我不知道我们是否要把这种东西送到州警察局。”他说。
“有备无患嘛,我给你拿一个袋子来。”安吉拉说完便去了厨房,拿回一个塑料袋,把袋口翻了个个,然后弯下身子,套起砖头,装进袋中,递给了比尔。
“拿去,”安吉拉说,“现在东西都齐了,如果你们碰巧决定想设法破案的话。”
比尔点点头,转身离开屋子朝警车走去。安吉拉和戴维看着警车渐渐消失在车道尽头。
“我对本地警方失去了信心。”戴维说。
“我对他们从未有过信心。”安吉拉说。
“如果说今天你只是同罗伯逊一个人谈起过霍奇斯,我真怀疑这次用砖头砸窗子的事会是什么人干的了。”
“你认为可能是警方的人干的?”安吉拉问。
“不知道,”戴维说,“我不相信他们做得那么过分,但我认为他们有些事情不愿意说出来。对这件事比尔警官肯定没有多大兴趣。”
“我开始认为这个小镇并不是我们当初想象的那种世外桃源。”
安吉拉说。
戴维出去到仓房里锯了一块胶合板,用以挡住凸肚窗的破洞。当他返回房间时,安吉拉正在吃一碗冷麦片。
“这当晚饭不够吧?”他问了一声。
“我要是感到饿那才奇怪呢。”安吉拉回答说。
她陪他走进起居室,看着他用力打开折叠梯子。
“你一定得做这个吗?”她问。
他气冲冲地看了她一眼。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今天的情况呢,”安吉拉说道。戴维已爬上了梯子。“乔纳森·埃金斯情形怎样?他的情况好吗?”
“不知道,”戴维说,“我现在已不是他的医生了。”
“为什么?”安吉拉问道。
“凯利指定了另一位医生。”
“他能那样做吗?”
“他做了。”戴维说。他将胶合板放平,然后从口袋里取出一颗钉子。“我开始很气愤,现在想通了。至少我无需再感到有责任了。”
“但你还会感到有责任的,”安吉拉说,“我了解你的性格。”
戴维叫安吉拉把钉锤递给他。他将木板钉好。可是与此同时,窗子上的另一块玻璃被震落下来,摔在地上碎了。声音惊动了拉斯蒂。
它跑出尼琪的房间,站在楼梯口,狂吠起来。
“真倒霉。”戴维骂了一声。
“也许我们应该考虑离开巴特莱特了。”安吉拉说。
“我们不能说走就走,我们的房屋做了抵押,签有合同;我们不可能再像过去那样自由了。”
“所有事情都出乎我们的意料:我们二人都在工作中遇到麻烦;我受到了袭击;还有霍奇斯的案子更让我发疯。”
“你必须忘掉霍奇斯的案子,”戴维说,“我求求你,安吉拉。”
“我不能,”安吉拉说着又流出了眼泪,“我现在甚至也做起了噩梦,梦见厨房里到处是血。我每次进厨房都想到这事,无法从脑子里把它赶走。我觉得凶手就在附近,随时都会出现。我感到无法生活,觉得房里必须有一支枪放在身边才安心。”
“我们不应该有枪,”戴维生气地说。
安吉拉情绪激动起来,说:“你晚上去医院,没有枪我不能待在家里。”
“你最好确实让尼琪明白她是不允许碰枪的。”戴维说。
“我明天就和她说。”安吉拉说道。
“说到尼琪,”戴维说,“我碰巧在急诊室看到了卡罗琳。她在住院,发高烧,呼吸困难。”
“噢,天呀!”安吉拉叫道,“尼琪知道吗?”
“晚饭后给她讲过。”戴维说。
“卡罗琳得的是不是传染病?”安吉拉问道,“昨天她和尼琪一起玩耍过。”
“我还不知道,”戴维说,“我告诉过尼琪未经我们同意不能去看卡罗琳。”
“可怜的卡罗琳,”安吉拉说,“昨天还好好的。上帝,我希望尼琪可不要得了同样的病。”
“我也这样想,”戴维说,“安吉拉,我们还有很多比霍奇斯的尸体更重要的事情要考虑。求求你,让这件事过去算了,不为你自己,也为尼琪想想。”
“好吧,”安吉拉勉强答应道,“我尽力而为吧。”
“谢天谢地,”戴维说道,然后抬头看着被打破的玻璃窗,“现在这一团糟,我该怎么办啊?”
“用胶带和塑料袋蒙起来怎么样?”安吉拉建议说。
戴维凝视着她。“嗨!我怎么没有想到呢?”他反问道。
第十九章
10月26日,星期二
戴维和安吉拉这一夜都没有睡好。二人都感到过度紧张,但他们的反应却不一样。安吉拉是一直不能入睡,戴维却是过早地醒来,吃惊地发现才凌晨四点。他感到自己再也睡不着,便悄悄下了床,踮着脚走出卧室,生怕惊动了安吉拉。
他朝客厅走去,在楼梯口停住脚步,听见尼琪房间里有响声,随后便惊异地看见女儿出现在房门门。
“你不睡觉起来干什么?”戴维低声问道。
“我刚醒来,”尼琪说,“我在想卡罗琳。”
戴维走进女儿房间告诉了她卡罗琳的情况。他说卡罗琳现在可能好多了;他答应尼琪,一到医院马上就对卡罗琳进行检查,并会打电话把情况通知她。
尼琪大声咳嗽起来,吐出一口痰。戴维帮助她做了呼吸疏导练习。他们花了将近半个小时。做完后,尼琪说她觉得舒服了一些。
他们两人一同下楼到厨房做早餐。戴维做了熏肉和煎鸡蛋;尼琪准备了一盘小饼干。壁炉里生着火,给早餐带来一种节日的气氛,叫人感到仿佛吃了一剂良药,心中的病愁顿时烟消云散。
5点30分,戴维骑自行车去上班,不到6点就到了医院。路途中,他心里在想应该找个人把家中的凸肚窗修好。
戴维的几个病人还在睡觉,他没有去惊醒他们。看过他们的病历记录,他计划晚些时候再为他们进行检查。戴维从唐纳德病房门口悄悄往里看,发现唐纳德正醒着未睡。
“我感到很难受,”唐纳德讲道,“我一夜都没有睡觉。”
“哪里不舒服?”戴维说着为他把脉,发现他的脉搏跳得很快。
使戴维感到沮丧的是,唐纳德的症状同死去的几个病人十分相似:腹部一阵阵疼痛、恶心和腹泻。另外,他也像乔纳森一样,不断地吞咽口水。
戴维尽力保持镇静。他同唐纳德大约谈了半个小时,详细询问了每种症状及其发作过程中出现的情况。
虽然唐纳德的症状使戴维想到死去的几个病人的情况,但是从唐纳德的病史来看,有一点却是不同的:唐纳德从未进行过化疗。
唐纳德最初被诊断为胰腺癌,但经过外科手术后证实不是癌。医生给他做了被称为惠普尔疗法的大手术,其中包括胰腺切除、部分肠胃切除和大量淋巴组织切除。经过病理检查,证明肿瘤是良性的。
尽管他的消化系统做过大量的手术,但由于没有经过化疗,免疫系统没有受到过损伤。戴维希望他的疾病是纯官能性的,而非其他几个不幸病人所患的绝症。
戴维查过房后,打电话给住院部查问到卡罗琳的病房号码。去那里他必须经过特护部。他冒着受责难的风险,想进去查看一下乔纳森·埃金斯的病情。
“乔纳森·埃金斯已于今天凌晨三点死去,”忙碌的护士长说道,“他的病情急转直下,我们尽了一切努力,但都没有效果。太可惜了,年纪轻轻的就死了。真是应验了那句生命不由人的老话呀。”
戴维抑制着心中的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