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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半秋寒 第一部-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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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这部书,那还是有些渊源的,写书的念头起源于一次吃饭,他很义愤填膺地指责子寰这么大人了吃饭还挑食,本来胃就不好了,还怎么保养身体。 

结果子寰说,其实我也没怎么挑,就是在素菜和荤菜两样菜里挑挑。 

起初宸星还觉得挺好,后来一想不对,世上菜肴品种繁多,可除了蔬菜和荤菜还有什么? 

子寰大言不惭道,还有白米饭可以挑。 

于是宸星先天下忧而忧,决心写一本食谱,好好调理调理皇帝的胃。 

一日他正在奋笔疾书时,得到口信说无极教现任教主莫非天来到京城,要求见他。于是他去找子寰,还没找到人,就看到许多宫人鱼贯进出太极殿,均是神情紧张的样子。 

走进殿堂,见皇后蒋氏也坐在里面,似乎是在等人。 

眼角瞥到一个宫女从后殿走出,手里端着一盆血水,宸星大惊:“皇上他受伤了?” 

皇后招了招手,示意他坐到她身边:“不是皇上受伤了,是流桐为他受了伤。” 

“出什么事了?” 











二十二 



“不是皇上受伤了,是流桐为他受了伤。” 

“出了什么事了?” 

“刚才在御书房里,藩帮使者送上贡品是一个奇怪的锦盒,正在他们要打开的时候流桐认出了那个盒子里藏有机关,所以就替皇上挡了里面的暗器。” 

“藩帮使者怎么想要害他?” 

“现在已经把那两个人关押了,怀疑真正的使者被人暗杀,而他们是冒充的。”皇后安慰他道,“放心吧,皇上他没有事。不要看那么多人进进出出,其实流桐伤得也不太重。” 

宸星撇了撇嘴:“怎么每次他遇到这种事情,都会有肉盾给他挡着?而且还有那么多人伺候,我前阵子在外头受伤可就没有这么好福气了。” 

“让皇上一个人陪着,不是更好吗?”皇后笑道,“至少你们还活着,就应该感到幸运了。” 

宸星耸着肩膀,木然地盯着连接后殿与前厅的那扇门。 

“其实皇上对能为他死的人,都是很上心的。”皇后的情绪没来由地转低,语调中带有哀愁。 

说起皇后,除了刚认识子寰那会,他曾试图劫持她之后,就再也没有过任何交谈。他一度很奇怪,子寰为什么会有皇后,当然这个疑问并不等同于为什么母鸡会下蛋,而是他惊奇秦狄怎么会同意子寰在爱着他的同时,娶其他人为妻呢? 

为皇帝死的人?宸星脑子里只跳出一张面孔,又见皇后忧伤至此,他不禁浮想联翩:“皇后你该不是喜欢秦狄,然后被皇帝横刀夺爱,又被迫嫁给他吧?” 

皇后吓了一跳,吃吃地笑:“邵公子你好有想象力,我怎么可能会喜欢秦大人呢?”她恢复了她的矜持,“不过有一点你没有猜错,我的确另有所爱,这个皇上也是知道的。” 

宸星真的要感叹这对古怪的夫妻,那些权贵们的思维方式是他不能理解的。 

“我爱的人曾是皇上身边的侍卫,也是为他而死的。那时候正值皇上适宜娶妻的年龄,李仪林及其党羽打算让李氏女子做太子妃,皇上一方面为了秦大人,一方面厌恶李家专权霸道,执意不肯成婚。后来实在顶不住压力,就指明说要娶我为妃,至于李氏要娶也可以,立为侧妃。由侧室扶正的先例并非没有,皇太后就是一例,在加皇上态度强硬,所以李家最后同意了。” 

如今的蒋氏已经可以将当年的事情娓娓道来,猜测那时她是怀着怎样悲恸欲绝的心情,蒙上新娘的喜帕。 

宸星实在对子寰的过去好奇不已,刚打算追问几句,子寰已来到殿堂。 

“等了很久了吗?”他从宫女手中接过热茶,连喝了几口,龙袍尚未换过,还沾有星星点点的血迹。 

皇后先开口道:“玥妃身怀六甲足有六个月了,行动愈来愈不方便,太医说她脉象细促,是胸中郁结久未能散所致。臣妾本想请皇上移驾去探望她,陪她说说话,也好让妹妹高兴高兴,不过看陛下现在……” 

“等朕换一身衣服就去看她。”他淡淡道,又端起茶盅,转而对宸星道,“你什么事?” 

“我……”见他问得冷淡,宸星一阵不痛快,“我想出宫,所以来跟你要出宫令牌。” 

子寰盯着他,本想问他出宫为何事,但最终还是忍住没有询问,命身旁太监取来令牌给他:“你收着就好,不用还给朕了。以后你要出宫的话就随时可以走,不用每次都来请示那么麻烦。” 

一番嘱咐之后,他又忙开了。最近他总是忙碌得连影子都不见,起先还不觉得什么,但时间久了,在这个陌生的宫殿里,总感到冷清。 

无奈,谁让自己是个大闲人呢? 

宸星拿了令牌,前去会见教主。 



教主约他在广福斋见面,待宸星到时,莫非天早已点了一桌酒菜,等在那里了。 

省去寒暄之礼,莫非天开门见山道:“你身上的毒全解了吗?” 

“谢教主关心,完全没有事了。” 

“那就好。”莫非天点头:“雁子门实在胆大妄为,连我无极教的人也敢下毒手,十天前我教与雁子门在淮安一场恶战,已经为你报仇了。” 

宸星吃了一惊,算算日子正是痊愈刚回宫时发生的事。淮安毕竟是雁子门的地盘,从没想过无极教竟会为他劳师动众上门寻仇,还劳驾教主从凤无崖远道而来亲自督战,论教中身份,无职无位,只因是水无央亲传弟子,实在有些不安:“有人为我受伤吗,兄弟们还好吧?” 

“这些你就不用担心了,雁子门想要跟无极教争,纯粹是鸡蛋碰石头。不过……”莫非天狐疑,“这件事情你真的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听到吗?” 

宸星摇头,宫里风平浪静,哪会有人告诉他有的没的。 

“宫里的消息果然闭塞。”莫非天嘲讽道,“宸星,算起来我也是你师兄,我就用师兄的身份来提醒你要小心。你知道吗,在我教刚刚撤离淮安,雁子门元气大伤之际,一支前锋营部队杀入雁子门,将其整个儿挑了。也就是说,三天前,江湖上已经没有雁子门这个门派了,我不得不去怀疑他们是在利用我教打前阵,然后趁虚而入,一举歼灭。” 

宸星更是惊诧不已:“怎么这件事情皇上从来没有跟我说过呀?” 

莫非天复杂地望了他一眼:“我的话就说这么多了,你好自为之,不要让师父替你担心。” 

“老教主他有没有说什么?” 

“他只是关心你的安全。”莫非天身为教主,自然要多虑些。他当然不会告诉宸星,在水无央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只嚷嚷了一句:呀哈,小宸星很能嘛,让皇帝为他出头,面子大得遮住天了。 



有点失神地回到宫中,宸星反复咀嚼着莫非天的话。 

子寰视雁子门为眼中钉,借宸星受伤的机会,狠狠地报复,并除去他们也无可厚非。 

他心里涌动着强烈的不安。 

江湖势力犹如缝隙中的沙砾,想要仅靠军队来铲除显然力不从心,各门派只有在与其他门派厮斗时,才会把力量集中起来。这次灭门就是先利用无极教集中了雁子门所有门下弟子,先让两虎相争一番,然后军队在其受创之后给予重击。 

而这一切是否又在子寰的预料之中呢? 

但若再往前追溯呢? 

宸星的背后是无极教他再清楚不过了,在身份暴露之后,他又会不会是故意看着他受伤,然后引导无极教展开报复行动?抑或,他身份的秘密根本就是子寰放出去的?又或者,当初他欲推还就,根本就是故意让宸星主动请缨去做密探的?再或者,最初的最初,他本来已经放了自己了,却还跑到华陨那里去找他,莫非也根本是场苦肉计? 

邀他回宫,诱他探密,故意泄露身份,致使宸星受伤,利用无极教引蛇出洞,最后一刀斩断雁子门这条令他心烦已久的蛇,这一路顺理成章地可怕。 

一切就为削弱延王的势力,为保住他尊贵无比的皇位。 

想到这里,宸星惊出了一身冷汗。 

在离开皇宫的日日夜夜,他为自己担心,在看到自己受伤走在死亡边缘时,他为自己痛心,在坚强地挺过难关时,与他共饮美酒十八坛,他对自己微笑。 

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那还有什么是真的呢? 

不会的!要冷静!是自己想太多了! 

宸星深深吸了口气,趁着月色朦胧,向太极殿飞奔而去。 











二十三 



静夜里,蝉鸣聒噪于耳,星月昏暗幽昧,宸星无暇在意,一路跌跌撞撞直奔太极殿。 

临近宫门,脚步却缓了下来,一步一停。 

为什么来到这里,是想要跟他当面对峙吗? 

是不是只要他说一句,我没有,你多虑了,就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不知道,真不知道自己想要干什么,心底的恐惧远胜于任何一次肉体的伤痛。倘若他供认不讳,自己还能否承受得住这份打击? 

不知不觉已经站在殿门外,他已经失去了跨出这一步的勇气。可里面清晰的对话却一字不漏得传到他耳边。 

“陛下神机妙算,一切都在您的预料之中。”一大臣道。 

子寰轻笑:“爱卿认为朕该怎么处置他呢?” 

“臣以为,不能留他在宫中了。” 

“不能留在宫中?既然他一心向着朕,留在身边说不定以后还会有用?多亏有他,雁子门才会那么容易被消灭。” 

“成一次未必能成第二次,而且一旦被延王发现了,以后想要对付他,就难上加难了。” 

一阵沉默之后,子寰再度开口:“说得也是……就是有些可惜了……”他幽然一叹。 

“陛下莫怀妇人之仁,成就大业要紧。” 

“朕心里有数,退下吧。” 

宸星站在门口,手脚冰冷,脑中一片空白。 

为什么连这点希望都不给他?为什么让他确信他的猜测?为什么要让他面对这种残酷的现实? 

付出的感情被无情地利用,五脏六腑在纠结,像被粘过似地痛。痛到失去意识,无法呼吸。 

喉咙口胀到不行,为他流过的血白流了,可如今依然流血不止。 

那现在他该怎么办,该何去何从?心已经给他了,偏偏在这个时候,让他清醒,既然要骗,何不干脆骗到底? 

直到那大臣略显错愕地看到宸星,并匆匆离去时,他才如梦初醒。 

如果可以,他真希望自己只是在做梦,当看到子寰站在面前时,他脚下绵软,差点支撑不住身体。 

他一脸淡漠地望着自己:“什么时候回来的?是不是去见你们教主了?” 

他竟然还派人跟踪?“与你无关!”宸星咬着牙道。 

子寰怔了怔:“怎么了,为什么发那么大脾气?在门口站了很久了吧?进来吧。” 

“你少惺惺作态了!在每个人面前摆不一样的面孔,不觉得累吗?我以为你至少还有一点点温情,看到实在是我太过单纯。你根本是个无药可救的冷血动物,你心里面除了皇位就容不下其他东西了,我真是可怜你!” 

“你发什么神经?”子寰怒道,“你想要出宫我就让你出宫,你想要见谁我不加追问,你还想怎么样?我又做什么让你看不顺眼了?你平日出言放肆,有诸多冒犯,我可以纵容你,但你不要以为你就可以公然谩骂,就算你眼里没有君臣之礼,你也没有资格把这些罪名加在我头上!” 

“资格?哼,我是没有什么资格!反正你只惦记着那个已经不存在的人,我不过是被你耍弄的棋子罢了!你就守着你的回忆,过一辈子吧!” 

前所未有的愤怒燃烧着子寰每一寸理智,他看着宸星离开时倔强的背影,怒火几乎要灼穿他背脊。 

“陛、陛下,您还、还去不去那个大、大、大……”身边的太监战战兢兢地问这位已经不能用可怕来形容的君王了。 

“当然要去!”子寰暴吼,怒气全部发泄在路人头上。 

邵宸星,你等着!等我办完正事再来修理你!今天要让你知道君王千古威严是如何建立起来的! 



子寰来到大牢,心情很是烦躁,原本胜利的喜悦全被宸星这么一闹,冲得荡然无存。 

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懂得察言观色,知道皇帝今天心情不好了,言行举止都要倍加小心,尤其是跪在子寰面前,手脚戴铐的流桐,更是揣摩人意的高手。 

“陛下今天可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流桐虽是戴罪之身,若能为陛下分忧,就是三生修来的福气。” 

摒退众人,子寰的眼神愈显深邃,他挑开流桐破碎的衣襟,看了眼他肩膀上的伤:“好点了吗,还疼吗?” 

先前还冷静地与子寰对话的流桐,一下子泪如泉涌,连连磕头:“流桐对不起陛下,流桐有愧于陛下关爱。” 

子寰冷笑:“既然你早就预料到有一天会被关到这里来,还说这话干什么?在延王把你送到朕身边的第一天起,你就应该做好准备了。不过你也很厉害了,潜伏了那么久才被朕发觉,你到底传了多少秘密给延王。” 

流桐哭道:“流桐不敢求陛下饶恕,可是自从流桐到陛下身边之后,心里只有陛下一人,没有做过任何伤害陛下的事。” 

“你前有泄露朕对付李仪林一事,后又向延王透露邵宸星身份,你还敢说没有坏朕大事?”此刻的子寰肃穆威严,浑身散发着帝王之风。一提到宸星,他又是一阵烦躁,要不是心系与他,又怎会一路追查身份暴露一事,最后揪出流桐这个奸细? 

“当时延王追问得紧,一定要逼我告诉他陛下密谋的事,我也是迫于无奈,所以……” 

“好了,不要狡辩了!不过要不是你,朕还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灭了雁子门,也算是……”子寰说到这里,忽然顿住。难道刚才宸星在门外听到了他和大臣的谈话,所以误解了话中的意思?灭掉雁子门一事,之所以没有告诉宸星,就是怕他胡思乱想,没想到他还是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了歪风邪语。怪不得刚才发飙似的又是骂自己冷血,又是说什么利用! 

真是拿他没有办法!越是关切,越是要强,越是受不得半点误会! 

子寰已无暇再审问,起身离开,只想着快些去跟宸星说清楚,免得他想不开。 

“陛下!”流桐却不知子寰心里已经千回百转了,以为他丢下自己不管了,“陛下,流桐真的没有存心害您!流桐不求陛下宽恕一条贱命,只求陛下相信流桐一次!” 

子寰回头,灼灼地盯着跪在脚边的人,有一瞬间的失神。他蹲下身子,抚摸着他的脸庞:“越来越像了……延王当初挑你的时候一定是万里挑一吧?”有些事情也许连流桐自己都没有发现,但是子寰察觉了,流桐经常看着秦狄的画像,刻意去模仿画中人某个眼神,某个动作,日久天长,神态举止早就与刚进宫时的他截然不同了。 

“说真的,朕还真舍不得要你的命……你走吧,就当朕撵你出宫了……”子寰轻叹,“不过你记住了,不要再演什么藩帮使者的戏码来博取朕的同情心。” 

灵魂的寂寞与空虚,又岂是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可以填补? 

子寰的身影消失在甬道深处,流桐瘫软在地,惨笑不止:“我哪有什么本事安排这隆重的戏码?我真的满脑只是不想让您受伤罢了。” 

狡辩,依然是狡辩,从一开始就错了,如今说什么都是狡辩…… 



径直前去紫宸殿,子寰心急如焚,他几乎可以想象气急了的宸星又是骂人,又是摔东西的样子。 

怒火已经熄灭,可面子上还是挂不住,想着要怎么跟他开口,怎么罚他一下。 

为什么要特意来跟他解释?明明就是他不对,也不问问清楚就冲自己发脾气,还当着一群下人的面叫嚣,这次一定要让他懂点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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