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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争春园-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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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金包医。俺在你家过了些时,蒙你盛情,故此杀了米公子,将首级送为引子合丸药,怎么推作不认得俺呢?”雷公喝问道:“你到不如认来此事,免得本府动刑。”罗先生听得马俊说甚么首级送他,他心内不得明白,说道:“求太老爷恩赏,小的明白甚么?公子甚么首级?小的实系不知。”雷公大怒,喝道:“你与马俊作的事情,反问本府,本府若不说明,你反说本府屈用刑法。”知府道:“你为医个官宦的病症,要活人的脑子为引,如今这马俊杀了孙知县夫妇及鲍成仁并米相爷的公子,将首级送与你为引,可是真的么?”罗先生听了此言,只吓得冷汗直流,便叫道:“太老爷,这是马俊坑害小的,况马俊与小的并不识面。那本草书上那有用生人脑子的理?况且首级又不在小的家中,皆是无赃无证的冤枉事,求太老爷作主。”雷公平日为官清正,不忍将无辜加刑,听了罗辉庵的口词却说得清清白白,便问马俊道:“你说罗辉庵要生人脑子为引,这是无凭无据,律上写得明白,无凭不拷贼。”马俊道:“太爷若要凭据,首级现在他家厅上左首小香几上一个药箱内,太爷若不信,可着公差到罗辉庵家内去搜,若有米公子首级,罗大夫问罪,若无首级,小的冤害无辜,情愿加等问罪。”雷知府道:“说得有理。”随限差了四名马快,飞奔罗家搜寻,果在药箱之内寻出首级,不知可是米公子的首级。雷公叫米府家人领回首级,入敛收棺不言。

且说知府对罗辉庵说道:“如今首级现在你家搜出,这还是冤害你,还不是冤害你么?”此时将个罗先生吓得有口难分,有舌难辨,只跪在地下磕头道:“药书上从没有要生人脑子为引之理,还求太老爷作主。”雷公大怒道:“本府那里管药书不药书,城中有多少人家,单单冤害你不成?我想道不夹不招,左右与我夹起来。”两边衙役如狼似虎,把罗先生拖倒在地,扯住鞋袜,不由分说,竟是一夹棍。罗先生死去还魂,说道:“真真冤枉。”雷公见他不招,叫衙役敲。罗先生受刑不住,只得招道:“这个人果然与小的往来,在小的家内住了三天,要首级为引俱是有的。”雷公见罗辉庵招了,松了夹棍,叫他上了刑具。雷公见马俊是重犯,责了三十板,上了刑具,押送县监收禁。袁氏女子与那两个妾妇无事发回娘家,不提。

且说罗家着人料理衙门,用了多少钱钞,铺了监,禁子人役将罗先生、马俊收入监牢,知府当堂做了详文,通详上司,米府写了书札,着人进京报信,不提。

再说罗先生与马俊下了监,正是无巧不成书,只因府监火烧,将此人犯多收入县监,无一处不满,只有东号没有多人,因孙佩身染牢瘟,别人染疫俱好,只有孙佩不得出汗未愈,所以不把犯人同号。此时罗先生等下监,虽然得了罗家钱钞,却一时腾不出空号,只是收与孙佩同号。当时马俊进了,并无一人,只有左边草铺上睡着一个人,年纪约有二十,垢面蓬头,哼声不止。马俊便问狱卒道:“这是甚么人犯?所犯何事?因何独自一人在此?”狱卒见是黑夜飞越杀人,不得不答应,便说道:“此人是本城甚有名望人家,只因凶徒打死人命,把他拿住,牛代羊灾,他姓孙名佩,字玉环。”马俊听得是孙佩,心中暗喜,此乃天随人愿。便问道:“为何哼声不止?”狱卒道:“他惹了狱气有病。”马俊道:“总是你们不好,这有病之人也该与他些茶汤调理,自然好了。”罗家着人送了酒肴进监,罗先生那里吃得下去?只得哼声不绝,骂不离口,马俊只当不知。罗家家人把些酒食与了狱卒禁子吃了,回家。天色将晚,马俊把刑具上的锁便用了解锁法,霎时刑具俱开,狱卒看见,大嘴呆了半会,正要上前拿他,马俊摇手笑道:“你们休得撒野,若不多事,俺却不累你们;若是放肆,俺就去也。”言毕,走出阶下,忍着腿疼,一纵而上,走在屋上,忽然不见。那些禁子狱卒吓得魂不附体,惊倒在地。不知马俊到那里去了,来与不来,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七回 张仲怕累鸣知府

话说那些禁子见马俊纵上了屋就不见了,吓倒在地,齐声哭道:“俺们死也。”喊道:“马爷爷,俺们又不曾冲撞你,怎么竟自越狱去了?我们岂不是死也。”只见马俊依旧立在屋上,说道:“你们从今以后要依我行事,俺就好好在此,并不连累你们。”狱卒禁子齐声说道:“无有不遵马爷爷的命。”马俊便从屋上下来,好言安慰了狱卒禁子几句话,马俊说道:“做汉子的自己做事怎肯连累着列位?”狱卒要上前擒他,又怕他纵跳,只得好言好语的求他,狱卒禁子十分心内要算计马俊,此时马俊取出两锭银子与禁子,说道:“俺初到此处,不曾在列位身上为情,这银子烦那位大哥买些酒肉,暂且请请列位。”那些狱卒禁子推却了一会,只得着韦升去买办,众人各自散在外面看守。韦升是个贪财爱利之人,但是在监的人犯送他银子,他就无不照应,又依那犯人的言语。再言韦升不多时买了许多鱼肉,一瓶美酒,总挑在牢内,煮热,用碗碟盛了,捧到马俊的号内放下。马俊见韦升是出热之人,他又取出二锭银子与韦升道:“这薄礼权为敬意,烦兄将这些酒菜,到各号将重犯人量意散些便了。”韦升接了银子,好不欢喜,向马俊道:“多承马爷。”韦升把些鱼肉端在别号散去。再说马俊见罗先生闷闷坐看,便笑笑叫声:“罗大夫,你不要这等纳闷,马俊实实昧了良心害你,因有一事,要请你到此看看犯人病症,恐你不肯,故此设个计策,权且请来,方能请得大夫到此。”罗先生大骂道:“好没良心的瘟贼,先不在堂上咬我,怎到此地反说妖买人心的话。”马俊道:“你骂也无用。”指着孙佩道:“这个孙佩是最相好的,因他偶得狱气,不能痊愈,所以坑害大夫来医治,倘蒙医好这孙佩,自当救出大夫,还有千金相谢,决不食言。”罗先生叹口气道:“也是我的医道出名的报应。罢了,罢了,世上那有这样请医生的?”暗想:马俊有黑夜杀人的手段,他又有些义气,奈何他不得,只得叫马俊扶他到身边。马俊提起孙佩手来,叫道:“贤弟,可认得俺么?”孙佩在昏迷之际醒来,问道:“是那位叫我?奈我病体沉重,不久要做黄泉之鬼了。”罗先生便诊脉息,道:“马兄不必惊慌,此人心内作烧十分症候。”马俊道:“可医治得好么?”罗先生皱眉道:“虽然脉息如此,那有炭火药饵?”马俊道:“这不难,只求先生开方,余者都不要紧。”马俊出了监号,遇见韦升捧了酒来,放了说道:“马爷,请同罗先生用了罢。”马俊遂与韦升说道:“俺初下监来,孙佩暴病,俺们怎与病人同住?适才求先生看了脉息,却无炭火等,速要笔砚,俺与你银子置买,倘得救好,也是你们的德行。”韦升得

   了银子,道:“炭火总有,待我取来。”去不多时,果取了炭炉药罐等物,交与马俊,便说道:“如今府牢人犯监禁在此,人犯甚多,难以料理,求马爷自己煎与他吃罢。”把笔与罗先生写下了方,引用生姜一片。韦升拿了药方,竟自瞒了他人出牢去。不一时,韦升买了药来,交与马俊。马俊又与先生看了,韦升又拿了一桶水,一把壶,一包茶叶,然后与他们饮酒去。马俊扇起火来,药放在火上,方劝罗先生饮酒。罗先生没奈何,也只得吃了些。马俊将药煎好,与孙佩服下,又煨了水与孙佩洗手脸,见孙佩沉沉睡去。有二更时分,见孙佩身上只盖一床单被,能济甚事?况自己又无行李,与罗先生说道:“俺去就来。”言毕,竟上房去了。罗先生见马俊如此,心中害怕,又被巡更人看见此号无马俊,问罗先生道:“马俊往那里去了?”罗先〔生〕道:“他又无刑具,我不知道。”狱卒听了,总呆了半晌,听屋上呼的一声,马俊跳下,对众道:“我说过不连累,何必着惊?”狱卒见他手拿包袱,不知何物,众人只得去了。他打开包袱,却是两床棉被,几件衣服,拿床棉被盖在孙佩身上。直到天明,只见孙佩身上汗如雨下,大叫一声:“苦死我也。”马俊即到身边,见他直挺挺的仰在地下,马俊大惊,连忙又对罗先生道:“昨晚服了药,到了此时,忽然大叫一声,就不着声,甚么原故?”罗先生即到孙佩前,见他面如金装,全无血色,手足皆冷,胸前微微热气,幸喜脉息平和。罗先生道:“此人的病理当如此,不时就回。”马俊想道:那有此话?不信。二人就坐孙佩的铺边,约有一顿饭时,只见脸上转了红色,手足微微的热,又见他面上有了许多汗,如潮水一般。马俊又拿了一床棉被,替他盖好。到了天明时,叹了口气:“好爽快,那位大哥在此,把口茶与我吃。”马俊道:“好了,拜谢神明。”然后取了茶与孙佩,说道:“茶在此,待我捧来与你。”就将他扶起,一手捧茶,孙佩吃了半杯,依旧睡下。那先生又把孙佩脉诊了,便对马俊道:“恭喜,亏出了些汗,病症全好了,只要人调理要紧,再服补中汤,则痊愈矣。”马俊大喜,先生又写了方,叫韦升出狱取药,与他服了。孙佩因受风寒,幸未结胸,所以服药出汗无事。马俊走到身边,叫道:“贤弟,你心中好过么?”孙佩见马俊,说道:“小弟不曾与兄会过,怎么认得小弟?”马俊笑道:“愚兄为着贤弟,不知费了多少心机,耽了多少罪。”便将在杭州与郝鸾结拜的事说了一遍,“郝鸾说贤弟在狱放心不下,故烦愚兄到此来,闻得米斌仪、鲍成仁等万恶多端,今被我俱杀了,又闻贤弟染病,访知罗辉庵医道甚高,就将米贼首

   级送到罗府,害了〔他〕进来医贤弟。”又把放火事,低低说了一遍。孙佩知道杀了仇人,又知郝鸾不负前情,马俊如此义气,心中爽快,便谢道:“我蒙兄天高地厚之恩活我性命,仁兄尊姓大名?”马俊道:“我姓马名俊,字子昌。贤弟调养几天,待你痊愈,愚兄自有道理。”孙佩暗暗欢喜,服了两剂补药。那马俊专等孙佩病好救他,不表。

且说禁卒见马俊散脚散手,如在家中一样不时出狱,好不担怕。便同伙计们商议道:“马俊牢中虽有银钱与我们,到底不好。自古道:有利必有害。况是官的重犯,出进如虎一般,若一去不回,岂不是你我干系重?”禁子道:“刑具又禁他不住,作何法儿?”内中有一个识事的,名叫谈云,道:“此事你我也巴不得他怎的,依我,不若将马俊会用解锁法黑夜出入禀明太爷发落,一来推开了干系,二来银钱一样,此为有利无害,悉诸位裁夺。”众人道:“此话有理。即速回明为要。”那禁头张仲即出了狱门,竟到府内宅门口,与守门的大叔说道:“烦爷通报,禁头张仲有机密事面见太爷。”门上人进内半刻,即来开了宅门,走进内堂,跪了禀道:“前日杀官的重犯马俊等,乃是太老爷发下小的们看,那罗先生是守法之人,只有马俊移头扳人下监,医好了孙佩。不知马俊、孙佩有甚么交结,况马俊善能飞墙,又会邪术,刑具禁他不住,昨晚竟纵上屋去。到五更,小的恐怕他逃出,特禀求太爷,早早作法囚禁方好。”雷公听了,吃惊道:“有这等事,倘若走了,其罪归于本府,连你等亦不免利害。你且在此等着,本府自有禁他之法。”就来到书房与刑名相公商议,把张仲之话说了。那相公道:“这孙佩定与他有甚交结,他见孙佩惹了牢疫,所以扳害了罗先生医治,若孙佩病好,必有越狱事。事关重大,倘若米相爷要这马俊,那时逃了一个马俊也不好说话。依晚生愚见,今夜却要亲自进监,多带捕卒查监。那时马俊自然散手散脚在内,可吩咐禁子须如此如此,那时将马俊拿住,挖去二目,没有光明他自不能走了。一者保明公前程,二者使孙佩不能漏网,羽党不敢前来。”雷公大喜道:“此计甚妙。”别了相公,来到内堂,吩咐张仲一番,张仲磕了个头,站起出宅门。正是:人心如此,天理未然。

这张仲回狱与众人说明了,三三两两交头接耳,被马俊看见,不在意。到了申牌,马俊两眼齐跳,心如油煎,发似人抓,好不难过,想道:我从不曾像今日这般心惊肉跳,必有祸事临身。况坐在牢,还有甚祸?又想道:方才禁子俱是交头接耳,难道算计我不成?我且留神待他。正想之间只见一个公差,手拿朱票走进,乱喊:“禁子在哪里?”不知这公差来做何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八回 马俊喜逢活真师

话说公差手拿朱票乱喊:“禁子在那里?”禁子应声问:“爷问小人有何见教?”公差道:“我奉大爷之命,叫你将牢中人犯查点查点,今晚太爷亲自来查点。”就把朱票递与张仲,张仲接在手中,高声念道:“本府正堂雷#,为查点人犯亲验事,照得两监人挤一处,况知县缺官,狱中刑具不周。为此票,仰禁役即将男妇轻重罪犯,毋得令其喧哗乱走,各归各号,候今晚查验。如违即革不贷,须至票者。”

张仲念毕,交与来差,说道:“小人怎敢?”送出公差,进向马俊说道:“小人才念这票子,马爷可听见?”马俊答道:“我听见了。”张仲道:“小人本不敢放肆,怎奈太爷今晚要点验犯人,如有宽恤,要责四十。少顷点着马爷,看见松手散脚,岂不要累着小人打了?就是马爷也不过〔意〕。”马俊道:“据你怎么样?”张仲道:“小人得罪马爷戴了刑具,等太爷点过回衙,依然开了刑具,照常一样,查非完了四十。”那马俊点头道:“这个使得。”张仲见依允,心中大喜,道:“此刻尚早,不敢得罪,待老爷下来,我再放肆。”言毕去了。马俊依然伏侍孙佩。

到了黑暗,雷公带了捕役,又传了袁守备,得了此信,点了几十个兵在监门外把守。雷公知道马俊的利害,恐当时纵上屋去,故此传了守备防获,那捕役携了铁杖铁尺,带了绳索,来到牢门。众役喊道:“太爷查点人犯,快快开监。”那张仲听了,就跑到马俊跟前说道:“太爷来了,先告过上了刑具。”马俊道:“俺先许过,谁不肯么?”外面又走进几个禁子,拿着麻绳刑具,张仲道:“马爷要上重刑。”就将马俊两手绑起,用麻绳扎了,又上了手肘。也是马俊平日作甚冤孽,虽然杀了六七个人,亦非容易,是大限该死在他手里,俱是注定被杀者,皆不良人。今日若被知府扌宛去二目,后来怎救驾封王,荣宗耀祖?到底上天不灭好人侠士,劝人必须义气,作些好事,做些正大光明之事,必须莫起奸邪之念,上天自有好报,逢凶化吉。这是编书人劝化。

闲言不表,且说张仲是雷公先前吩咐过的,叫马俊背绑两手,用软靠靠住,脚下亦是使他不能纵跳。张仲一时忙乱将其靠绊,古人云:人心如此,天理不然。这雷公进得狱来,在狱堂坐下,捕役人等两边鹰翅排开,禁子叩头已毕,张仲递上号簿,雷公此来以查为由,擒拿马俊是实。只见各犯俱是铁索,推号一名一名点过,点到孙佩,张仲跪禀道:“孙佩身体病才好,尚且不能行走。”知府虽则为由,俱要吩咐道:“虽然有病,亦要用心看守。”又点到罗辉庵,点过就点道马俊。马俊在下跪着,看见雷公坐在上面,两边有五十余人手执兵器绳索,便心内想道:点查人犯是个小事,只不过带几个家丁足矣,又不是拿大盗,为何带着许多人手执兵器?必是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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